陈嫣然私心想要显露,经她点名,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西厅背阳建造在水边,厅堂宽阔,四面门窗敞开,外有荷池,凉风轻送暗香,驱散盛夏闷热。
    “李静衣你们识得罢?”
    陈嫣然将趣事儿娓娓道来:“我听人说,她兄长花了大价钱,向宝石商人买了一块琥珀,回去传于众人鉴赏,却被道破不过是一颗鸡蛋,他赶忙返回去理论,谁知那商人已不知踪迹。”
    赵凝儿只道怪哉,鱼目尚能混珠,而鸡蛋极其易碎,如何能充当琥珀?连忙催问商人是如何造假的,可陈嫣然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也不得其解。
    这时程清宛笑道:“我曾在书上看过,丹鸡卵可作琥珀。取茯苓和鸡卵一起煮,然后趁软雕刻成形,再用苦酒浸泡数日,等鸡卵坚固了,放进粉末里,做得好的可以乱真。”
    几人听了皆称奇,赵凝儿却道:“我既然听说了,回去定要试一试。”
    宴请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王锦云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吩咐婢女将预备的瓜果冰碗等吃食呈上来。
    她环顾左右,暗数人数,而后笑言:“说起李静衣,自梁思瑶待嫁以后,她似乎也跟着藏起来了。”
    三月十八日,梁思瑶与孟府三公子定亲,此后便在家中待嫁,甚少出门。
    王锦云转过头,笑问程清宛:“可知你毓儿姐姐为何也不来?”
    程清宛推测道:“许是烈日炎炎,不堪劳顿。”
    事实上,程毓儿对宴会并不热忱,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除去不可拒的,有新意的,其余皆是能推则推。
    这回夏宴,她估计没兴致来。
    “其实不然。”
    王锦云笑道:“上月我们办了一次诗会,毓儿的文采就不必多说了,连卫世子都赞叹她德才兼备。她如今风头无双,府上的门槛快让冰人踏破,自是轻易不肯露面了。”
    程清宛先前未听说过此事,心中微微诧异,随即笑了笑,“说笑说到自家人身上,毓儿姐姐若知道了,怕是要恼我。”
    婢女手提梅红匣儿鱼贯而进,酥山、杏片、砂糖绿豆、冰雪冷元子、凉水荔枝膏、生淹水木瓜、金丝党梅,这些吃食方从冰窖里取出,被一样一样摆上席面。
    “又不是坏名声,哪值得恼怒?”赵凝儿看向程清宛,笑道:“她们已说了两个,这回轮到你讲了罢?”
    原来消暑的乌梅汁被撤下了,程清宛捏着小勺,文雅地舀一勺酥山来吃,入口便尝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
    她放下小勺,慢慢说道:“于阗国来使进献一扇水精屏风,陛下赐予淑妃摆在宫室内。一日淑妃卧榻,宫女捧茶来,以为榻前无障物,直径撞上去。”她停了停,继而道:“顿时屏风歪斜,倾向榻后,幸而淑妃只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孟兰成听罢评道:“无妄之灾,这算是因福得祸了。”又问:“既然娘娘无事,那么宫女后来如何?”
    程清宛道:“娘娘认为她做事毛躁,便不让她贴身伺候,遣去清扫园子了。”
    孟兰成点了点头,没再发问。
    众人叫她再讲一则,程清宛思来想去,便讲了陛下册封五公主,原先拟的封号是安乐,但公主不喜,改封号为武安之事。
    王锦云笑道:“武安么?文能治国,武可安邦,公主好气度。”
    席上有姑娘问,公主读的是哪些书,程清宛具答之,不料赵凝儿听了大感惊讶,说道:“从前老太后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还以为宫里的女眷只能读女书了。”
    这话说出口,一时厅里静悄悄的,王锦云轻轻咳一声,递了眼色,暗示赵凝儿莫要失言,又招呼众人品尝那盘稣山:“别光顾着说话,酥山易融,快多尝些,不然放久就化成水了。”
    隆宪太皇太后虽驾崩多年,但她生前身后,都不是她们可以指摘的。
    冰镇的瓜果汤饮到底太冷,不可多食,姑娘们浅尝辄止。
    王锦云让撤了碗碟,将双陆棋盘摆上来,叫她们两两一对,凑在一块儿打双陆。
    “我就知道,凡是你操办的聚会,必不少了双陆。”
    赵凝儿嘴上抱怨着,到底还是陪着玩了一盘,但她的骰子掷的不好,回回都叫王锦云领先去,有时一马单立于梁,即刻被棰打下去了。
    第二盘,赵凝儿领先几步,眼见就要赢,却被她反超,所有马先进入后六梁,登时恹恹地把棋盘拨乱。
    程清宛则与孟兰成坐在一处,两人各赢了一盘,打成平局。
    见她们停手了,赵凝儿凑过来道:“双陆有甚么好玩的?不如来玩打马?”
    孟兰成听了笑道:“双陆与打马玩法相近,怎么分好玩与不好玩?”
    赵凝儿道:“打马更热闹。”
    双陆一局至有两人相斗,打马一局至多能有五人,人数一增多,棋盘的变化也跟着增多,玩起来就更加热闹了。
    王锦云点头道:“也好,原来就是聚会,大家各自低头看棋盘反而没意思了。”
    她走过去问众人,是否要弃双陆改玩打马,只有两人不参与,余者皆不反对,于是让婢女留一张双陆盘,其余的都撤下。至于她们十四人,便凑做三个棋局。
    打马盘抬进来,程清宛先不择席,待人坐齐了,自觉去了四人局。
    打马器具有四:骰子、棋盘、马、铺盆。
    骰子有六面,共三粒,可以掷得五十六种彩,其中赏彩十一色,罚彩两色,杂彩四十三色。
    棋盘为长条型,共九十一个棋格,每格能放多枚棋子。
    马则是棋子,她们手上这副棋是犀角雕刻的,四人各持一组,每组二十枚。
    程清宛问:“一帖多少?”
    一说五两,一说十两,一说二十两,最后商定一帖白银十两。
    帖犹如筹码,以部分帖入盆,谓之铺盆。
    玩时以帖代钱,行赏罚时用帖而不用现钱,由参与者事先商定每帖值钱数,最后赢家将所胜的帖向输家兑换成现钱。
    铺盆完毕,四人轮流掷骰子以确定本彩,本彩为杂色,然后在轮流掷骰子以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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