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的人陆陆续续归来,坐成一个圆圈,听芳宜公主讲斗草的规则。
    规则就和往常一样,有赏有惩,胜者赐玉石,负者罚金银,所罚的银两用来抵消此处宴会的费用。
    程清宛与两姊妹坐在一侧,余光轻轻瞥向孙姑娘。孙姑娘所在的位置离芳宜公主稍远,看上去怯怯的样子,并不起眼。
    只是她膝上堆放着的满满一篮子的花,让程清宛想忽略都不行,也不知程小五是托了谁偷偷把花送进来的?
    芳宜公主并不参与游戏,她讲完规则后,环顾左右问道:“谁先来?”
    “我先来。”孟兰成从她的花篮子里挑出一叶南烛草,说道:“我坐的位置挨近南边,便先出‘南烛’”。
    梁思瑶道:“黄芪生于北,故又名‘北芪’。”
    芳宜公主道:“以北对南,并无不合,用芪对烛,却有些许牵强。”
    程毓儿持木槿花道:“我出‘朝生’。”
    程清宛以夜合花对之:“我对‘夜合’。”
    赵姑娘抚掌笑言:“朝生夜合,妙极。我出‘远’。”
    茉莉为远,孙皎皎手拈瑞香花,“我对‘殊友’。”
    梁思瑶不甘落后道:“我出水溶的别名‘水翁’。”
    程清宛道:“梅花可称‘木母’。”
    芳宜公主笑道:“梅字可拆为木、母二字,故以称梅,若先出‘木母’,这二字只怕难对。”
    梁思瑶接连两次被下了脸面,心中实在恼怒,又不敢对芳宜公主表露出来,只好狠狠地瞪一眼程清宛。
    程清宛不避不让,气定神闲端坐在原处。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你来我往之间,没人发现她们两人的暗流涌动。
    这个出雀舌草,那个对龙胆花;这个有苍耳子,那个有白头翁。一来一往,十分热闹。
    “我来出一个。”孟兰成以手轻点牡丹花瓣,笑道:“富贵自有富贵花。”
    众人低眸细想了片刻,程清宛忽从篮子里翻出一颗萱草,对道:“忘忧莫折忘忧草。”
    程素妍持一枝竹叶,轻声道:“我也出一个……白霜掩冬竹。”
    王姑娘对道:“弱风醉春柳。”
    赵姑娘道:“这样对恐怕不妥。你看,程姑娘手中拿的是白竹,只是她把白竹二字藏在了句子的首尾。”
    程素妍笑道:“正是如此。”
    程清宛想了想道:“以‘柳色藏春絮’对之,如何?”
    “对的是柳絮?”梁思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挑眉看向她,说道:“我记得园中没有栽柳,你哪来的柳絮?莫不是跑出了灵轩门,到隔壁园子采摘了?这样可不厚道!”
    “梁表姐想差了,我并没有越界。”絮花易散,程清宛轻轻把它放在手掌上,“园中无柳,但有轻风,我是在地上捡到的絮团。梁表姐若想要,仔细找一找,也是能捡到的。”
    赵姑娘点头应和:“确实是有的,只是我见到的那团柳絮沾了尘土,便没有捡起来。”
    梁思瑶不肯轻易放过,犀利的目光转到孙姣姣身上,“那孙姑娘呢?你报的名儿是少,但篮子里的花却是最多的,而其中大部分不是出自此园,该不会也是叫微风送到篮子里去的?”
    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次春宴徐凌波没来,那么就数家世不高、性格软糯的孙姣姣看起来最好欺负了。
    说到底这些都是程小五引来的祸端,事情闹大了,凭谁脸上都无光。程清宛有心替孙姣姣解围,却在看见芳宜公主的掩唇低笑后改变了主意,“梁表姐为维护规则煞费苦心,可在此之前何不先问一问芳宜公主的见解?或许公主另有安排。”
    规则是由芳宜公主定的,若真有人阳奉阴违,公主或许不会动怒,但她少不得要追究一番,而不是闲坐着笑看热闹。
    “程姑娘猜对了,我的确另有安排。”芳宜公主抬手示意两边安静,笑说道:“今日我开宴邀群芳,三殿下设席会俊才,来前我私底下与他说,若他招待的才俊有心仪的姑娘在园中,可折花遣人转赠。若是两情相悦,保不齐我与殿下还能给他们做个媒。”
    芳宜公主与驸马新婚燕尔,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之余,常常与人做媒。按她的话说,不光要自己过得好,也想着别人能够如意,见不得适婚姑娘迟迟未嫁。
    然而世家贵族的夫人眼光一个比一个高,先不说家世背景、相貌体格这些根本的,还要问仕途才学、品行举止,甚至连亲戚长辈、房中妾侍也要追问得一清二楚。
    不少嫌这个家世低了,就是嫌那个相貌差了,高的攀不上,低的不入眼,好不容易选中个门当户对、品貌俱佳的,看来看去,又嫌他不是长子,日后不能继承家业。
    因为夫人们的种种挑剔,迄今为止,芳宜公主还没有促成过一段姻缘,这让她感到沮丧。
    芳宜公主接着说:“收到花的人可不止孙姑娘一个,只不过她们有的扔掉了,有的藏起来了。梁姑娘你是将要订婚的人,自然不会有人送你花儿,要送也只能是孟公子送。”
    显然,孟公子没有遣人送花来,加之芳宜公主做媒以不靠谱出名,响应她这个点子本来就少,无怪梁思瑶不知道这回事。
    可她借此发难于人,之后才知道未婚夫没有送花来,这会儿倒有些下不来台了。
    其实梁思瑶也不全然毫无察觉,先前她在园中折花草,哥哥持几枝桃花悄悄进来,让她帮忙转赠与程清宛。
    她对程清宛全无好感,怎会帮这个忙?一气之下把人赶出园子,也没有问个究竟,后事还闹出了笑话。如此一来,她对程清宛的恼恨更甚从前了。
    “这都要怪我大哥的疏忽。”孟兰成出言打破僵局,把手中的一枝粉牡丹递过去,浅笑道:“请收下这朵牡丹,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梁思瑶顺势下了台阶,接过牡丹,笑道:“这话言重了,本就不是甚么大事,我收下牡丹,是因为感谢你的一片心意。”
    被梁思瑶这一打岔,众人斗草的兴致停歇了不少。
    芳宜公主见状道:“左右玩得差不多了,就此收尾也好。此次斗百草,孟姑娘与程姑娘对得都不错,孟姑娘出的‘南烛’,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以什么来对,程姑娘的‘木母’和‘忘忧草’对得也是极妙。至于垫底的那两位……”她笑了笑,说道:“我就不点名了,你们自觉把银两交上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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