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妻子一个人独自扛起整个家的辛劳,刘景心里充满了愧疚,心道以后定要少接城里的活计,多在家做活,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才好。
    张兰兰其实并不是故意没有通知刘景,只是她穿越来之后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是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总有遗漏的地方。况且她带着孩子们过的挺好,不自觉的就忽略了她还有个便宜丈夫这回事。
    张兰兰此时见刘景神色不对,猜测刘景定是要责怪自己没把家里的事通知他。
    “娘!”张兰兰正愣神呢,忽地有个小团子撞进她怀里,麻溜的顺着张兰兰的腿爬上去,肉乎乎的小手臂揽住张兰兰的脖子,小脑袋使劲往张兰兰怀里钻,撒娇道:“娘,我好想你,你想清娃了没有”
    小儿子刘清鼓起嘟嘟的小嘴,在张兰兰脸蛋上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张兰兰定睛一瞧,一个米分团一样的小男娃挂在自己身上,笑的眉眼弯弯。刘清是原身的幺儿,在家里最最受宠,刘景这次进城做工将小儿子刘清带在身旁,有意教儿子木匠的手艺。
    张兰兰看着小儿子,又看了眼刘景。不得不说,这父子两个长的真像,刘清活脱脱就是小号的刘景。
    “娘当然也想清娃了。”张兰兰摸了摸刘清的脑袋,这么可爱乖巧的米分团子小正太,真真叫人爱不释手。
    一家人在面摊坐下,张兰兰刘秀刘裕三人都吃过午饭了,只瞧着刘景和刘清吃面。
    刘景问了家中的情况,张兰兰一一回答,待刘景得知张兰兰提着礼品要去刘裕的私塾时,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道:“兰妹想的没错,裕娃今后要不要继续念书,还是得咱们亲自问过裕娃的老师再定。你我都是粗人,不懂读书上的事。若是先生说裕娃不是读书的材料,早早再谋个出路,将来也好娶妻生子独自抗起个家,省得成了世人口中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裕娃读书有出路,兰妹你放心,银子绝不是问题。这些年我在城里做工也积累了些名气,工钱涨了不少,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刘裕只在一旁垂着头不语。虽然现在看起来就连一直反对他念书的大嫂都松了口,可是家中状况频出,刘裕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大哥一家继续供他读书。
    张兰兰晓得刘裕的心思,道:“裕娃,你大哥说的是,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你个小娃娃家家的,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若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谁要埋没了你,嫂子第一个不答应。”
    刘裕眼里含着泪,重重点头。
    刘家父子吃完面,刘景说早上已经将活都做完了,这两天在城里是等东家结算工钱,并不需要去做活,要与张兰兰他们一起去刘裕的私塾。
    刘景接过张兰兰手里的东西,一家人往私塾去。正午街上人并不多,张兰兰慢慢低头走着,跟在刘景后面。刘景一手牵着刘秀一手牵着刘裕,小儿子刘清拉着张兰兰的手,围着母亲眉飞色舞的说起他在城里这几个月的事。
    私塾并不远,走过两条街,拐个弯就能瞧见。私塾门前种着两棵大槐树,整个院落一眼望去透着清幽雅致。
    刘景显然来过私塾很多次,熟门熟路,带着家人进去。这会书院的学生们都用过午饭在各自的房间休息,私塾里静悄悄的。刘景叫刘裕带着儿子女儿去后院的小花园里玩,自己和张兰兰去拜访刘裕的恩师章槐先生。
    原身并没有来过私塾,从前刘裕上学的事都是刘景一个人张罗的。
    章先生这会在后院的小竹林旁喝茶,面前摊了本书。刘景夫妇恭恭敬敬的跟先生行礼,章先生年约六旬,是个风雅和气的老人,透着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刘景仔细询问了刘裕在私塾的情况。章先生极有耐心,一一回答。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家裕娃是个可造之才?”张兰兰问道。
    章先生点头,道:“确实如此。刘裕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他若是再读上三四年书,别说童生了,我看就是秀才也考的上。只是这读书嘛,一看天赋,二看品性,刘裕天资虽高,但太急功近利,我一而再再二三的拦着他不要去考童生,他执意要考,落榜早在我意料之中。”
    张兰兰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并非裕娃的错,而是我这个当嫂子的错。裕娃幼年没了双亲,是我们哥嫂将他拉扯长大,我们农家贫寒,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总觉着读书花的银子多,催着裕娃早早考个功名。裕娃懂事孝顺,体谅家中苦难,故而那般心急。如今先生亲口说裕娃是读书的材料,那我这个当嫂子的也就放心了,往后都依着先生的意思,我不会再擅作主张催促裕娃了。”
    章槐对刘裕家中情况也略有耳闻,不过章先生也能理解刘裕嫂子的做法。毕竟供养一个读书人要花费许多银钱,章先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家为了省银子埋没了有才华的孩子,而刘裕这种贫寒农家,能供小叔子来念书已是相当难得,就算不想出银子,旁人也无法指责什么。
    刘景与章先生攀谈一会,对张兰兰道:“兰妹,我不放心孩子们,你去瞧瞧,别叫孩子们淘气扰了私塾其他学生们的清净。”
    张兰兰哦了一声,知道刘景这是找个借口要支开她,便往花园走去。
    张兰兰出了章先生的小院,心里奇怪刘景为什么要支开她,便又折了回去,躲在一旁偷看。
    只见刘景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估摸着有五六两,递给章先生,道:“先生,这是裕娃一年的束脩五两银子和一年的伙食一两银子,统共六两。”
    章槐先生并不矫情,坦然收下银子。张兰兰瞧见这一幕,撇了撇嘴,心道原来刘景是背着自己给弟弟交学费啊。
    在原身的记忆里,刘景说刘裕的束脩是每年三两银子,私塾包吃住,一年统共是三两,比真实情况少了一倍。不过想想原身那个脾气,若是知道刘裕的学费生活费是一年六两银子,那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总归这便宜丈夫没背着自己做什么坏事。只是……刘景既然在银子上瞒着张兰兰,虽然说是因为原身极品的缘故,但是看来这对夫妻的财务并不是那么透明。张兰兰决定,既然刘景瞒她银子的事,她也没必要把自己赚银子的事和盘托出。她有些银子傍身是好的,钱总比人可靠,男人嘛……张兰兰冷哼一声,前世的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渣起来能成什么恶心样。
    ☆、第14章 两小无猜
    张兰兰打定了主意,转身往花园去寻孩子们,沿途经过了书院的食堂,瞅见厨房门口蹲着个择菜的大婶。
    张兰兰想起刘裕伙食费的事,便问那大婶道:“婶子,我家小叔在咱们私塾念书,请问咱们私塾的伙食如何平日都吃些什么?”
    大婶抬头上下打量了张兰兰,见她一身粗布旧衣,一看就是乡下贫寒人家的农妇,便撇嘴道:“伙食如何那要看银子给多少啊,银子交的多,大鱼大肉什么都有,没钱那就只能吃糠喝稀了。”
    张兰兰道:“每年一两银子的伙食费,能吃些啥?”
    大婶白了她一眼,道:“一两银子一年能买点啥,每顿能啃个粗面窝窝头,配几颗腌黄豆。你不上街问问菜价肉价是多少,当我们这是你们乡下,想吃菜了野地里拔一把这的菜都是小贩挑进城卖的,贵着呢。”
    每顿啃粗面窝窝头!张兰兰倒吸一口冷气,刘裕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这些怎么行!怪不得瞧着他一股子文弱书生的样,原来是营养不良害得!
    张兰兰知道以前家中条件有限,刘景能凑出一年六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让刘裕吃的好一点了。可现在她张兰兰来了,她喜欢那几个孩子,怎么能叫他们连吃都吃不好
    ?
    此时张兰兰怀里正揣着热乎乎的一百两银票,正愁没地方花呢!
    “大婶,那请问如果要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一年得花多少银子?”张兰兰问道。
    大婶继续翻了个白眼,道:“一年五两能吃个差不多,十五两那就想吃鱼吃鱼,想吃肉吃肉。唉我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你也出不起。”
    张兰兰冷哼一声,心道你就知道老娘出不起?
    张兰兰不欲与个厨娘置气,转身往花园先去找孩子们。
    私塾的花园并不多大,却很雅致,梅兰竹菊四君子俱全,看来章先生倒是个风雅的人。
    远远的,张兰兰瞧见刘裕带着刘清在草地上捉蚱蜢玩,刘秀和一个没见过的半大男孩在一旁的亭子并肩蹲着。那小男孩约莫比刘秀大一岁岁,手里拿着个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张兰兰轻手轻脚的到刘秀背后,见那男孩在地上写了“刘秀”两个字,道:“你瞧,这就是你的名字,刘秀。”
    刘秀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地上的字,道:“原来我的名字这样写,章凌哥哥真厉害!”
    章凌嘿嘿一笑,小脸涨的通红,挠头道:“这……没什么的,你若是念书,也会写的。”
    刘秀垂着头,声音有些失落,道:“我家里只有二叔念过书,爹爹认识点字,我不识字,也不会写。”
    章凌偷偷瞄了眼刘秀的侧脸,见小姑娘撅着小嘴,睫毛忽闪忽闪的,一脸委屈,便拍着胸脯道:“秀秀妹妹别担心,我可以教你识字呀!来,你来写写试试。”
    章凌将手里的木棍递给刘秀,刘秀照着章凌写的字,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画了起来。
    “……对,秀秀妹妹,就是这样!”章凌拍手叫好,“秀秀真是聪慧,第一次写就写这么好。当年我学写名字的时候,爷爷教了我两天我才会写!”
    “真的吗!”刘秀得了夸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章凌,道:“章凌哥哥,你的名字怎么写?秀秀也想学。”
    章凌接过木棍,在地上整整齐齐写下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念道:“章凌……秀秀你写写看。”
    刘秀拿着木棍,一笔一画的慢慢写:“章凌哥哥,你看秀秀写的对吗?”
    章凌点点头,鼓励道:“秀秀写的对,写的真好!”
    张兰兰在一旁看的乐呵,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娘!”刘秀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一看,脸霎时通红通红,跟做了坏事被抓个正着似的,忙丢下木棍,跑到张兰兰身后。
    “婶婶好。”章凌起身,对张兰兰作揖道,“我是刘裕的同窗好友,姓章名凌。”
    章凌眉目清秀,眉眼里依稀有章槐先生的样儿,再加上他刚才提到他爷爷,张兰兰猜测章凌应该是章槐的孙子。
    张兰兰见章凌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强要做出一副大人姿态,加上章凌生的儒雅俊秀,此时涨红了脸更显得好玩,便一时玩心大起,故意道:“咦,你既是刘裕的同窗好友,自然是与刘裕同辈。我是刘裕的大嫂,你为何叫称呼我婶婶?”
    章凌的小脸涨的更红了,又深深作揖道:“婶……刘家嫂子说的是,是章凌叫错了。”
    张兰兰不禁莞尔,这孩子知错能改挺懂礼貌,又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刘家嫂子,又为何称呼我的女儿‘秀秀妹妹’,你这么一加,岂不是让我和秀秀差了辈份?”
    “这……”章凌被张兰兰问的哑口无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真真是可爱的紧。
    “娘……”刘秀躲在张兰兰身后,轻轻拉着张兰兰袖子,奶声奶气道:“爹爹呢,怎么不见爹爹?”
    “你爹在跟先生说话,一会就来。”张兰兰拍了拍刘秀的小脸蛋,暗暗道这小妮子竟学会转移话题帮章凌解围了。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刘裕已经带着刘清在旁边的草丛上滚了好几番,叔侄两人身上沾满了草梗,笑嘻嘻的跑到张兰兰身边。
    张兰兰瞧着两个小娃娃,笑着蹲下把他们头上身上的草梗清理掉。刘清献宝似的把自己捉的蛐蛐拿给张兰兰看,小嘴能说会道,竹筒倒豆子一般拉着张兰兰絮絮叨叨,眉飞色舞的讲他方才怎么捉蛐蛐的壮举。
    章凌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张兰兰慈爱的为两个孩子整理衣裳,眼神黯然。刘秀心思细腻,瞧出章凌的不对劲,小声问道:“章凌哥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章凌轻轻抿着嘴唇,眼底带了一丝水汽,轻轻别过头去,小声道:“你娘真慈祥……我想我娘了。”
    刘秀哦了一声,问道:“你娘呢?”
    章凌摇摇头:“我没见过我娘。爷爷说我一出生我娘就去世了。我娘若是活着,也会这样给我整理衣裳的。”
    刘秀同情的看向章凌,不知说什么好。她娘虽然从小就不喜欢她,可好歹还是将她养这么大,而且最近娘越来越慈爱了,刘秀越发的觉得有母亲真好了。
    几个人在花园里说了会话,刘景和章先生说完话也赶来了。
    刘裕远远瞧见大哥刘景朝这边走来,心中一紧,紧张程度堪比放榜前等名单的时刻。也不知大哥和恩师交谈的结果如何,能不能让他继续在私塾念下去。
    刘裕一紧张,脸就涨红了,张兰兰知道刘裕的心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刘裕上前几步迎上去。
    刘景爽朗一笑,道:“裕娃,章先生说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是块读书的好材料。我跟你大嫂商量过了,供你继续念下去。你要知咱们农家供你个读书人不容易,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哥哥嫂子的期望。”
    刘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激动的手足无措,一会看看哥哥,一会望向嫂子。
    “裕娃,哭什么。”张兰兰掏出帕子给刘裕抹眼泪,道:“往后你莫要再担心能不能读书的事,嫂子给你句准话,肯定让你念。你只管收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好好听先生的话。方才章先生给嫂子讲了科举考试的事,嫂子明白啦,考功名不能急于求成,以后再不会逼你去考试了。以前是嫂子无知,非逼你考童生,往后考功名的事你自己看着考,嫂子再不逼你啦。”
    刘裕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哥哥嫂子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哥嫂的恩情,裕娃一辈子记着,裕娃一定倍加用功考取功名,让哥嫂和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为咱们刘家光耀门楣!”
    张兰兰一时激动,也抹起了眼泪,将刘裕扶起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知道裕娃是个懂事的,不是那白眼狼。嫂子就等着裕娃将来出息了,跟着裕娃享福呢。”
    “嗯!”刘裕重重的抹了把眼泪,攥紧拳头,暗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报答哥嫂的养育之恩。
    ☆、第15章 心神不宁
    办妥了刘裕念书的事,刘景夫妇带着孩子们离开私塾。张兰兰让刘裕不用跟着他回村了,直接留在书院,反正过几日张兰兰也是要进程描绣样的,到时候将刘裕放在家里的几本书和换洗衣裳送过来便是。
    刘裕送哥嫂一家人到街口,章凌素日与刘裕交好,也陪着刘裕一道送别。
    “裕娃,回去吧,好好念书,家里的事有你大哥和嫂子在,不用你操心。”张兰兰摸了摸刘裕的脑袋,笑眯眯道。
    张兰兰虽然是刘裕的嫂子,可她与刘裕年岁相差太大,况且原身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刘裕拉扯大,说句粗糙的话,刘裕这小子哪她还没见过啊,这可真真是长嫂如母。所以虽然他们是叔嫂,关系亲昵却不怕什么闲话。
    “嗯。大哥,大嫂,秀秀,清娃,你们慢走。”刘裕使劲冲大伙挥挥手。
    刘景牵着女儿的手,刘清则缠着母亲。秀秀一走一回头,章凌冲刘秀喊道:“秀秀,没事常来玩。”
    章凌同村里那些整日在泥巴里滚来滚去的小男娃很是不同,他衣着干净,彬彬有礼,不但识字还很耐心的教自己写字,在刘秀眼中章凌可爱极了。
    “好!”刘秀答应着。
    “姐,我也要来,带着我!”刘清嘟囔囔拉着刘秀的手撒娇道:“我也想来私塾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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