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太近,雁翎下意识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形状极美的眸子里,镶嵌的那颗如同琉璃一样的眼珠——表面是平静而沉寂的,一如初见。只有看进去,才会发现里面仿佛飞舞着万年的霜雪。
    “你的眼睛真漂亮。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叫——见霜了。”雁翎喃喃道。
    贺见霜深深地看着她,柔软的嘴唇不知怎么的,忽然动了一下……就像轻轻地吻了她的手心。
    雁翎的心蓦地一跳,就像被火烧一样缩回了手:“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雁翎在心里默默检讨自己——怎么最近越来越抵挡不住男色诱惑了,果然是因为——附身的这个身体是个痴汉吗?[蜡烛]
    翌日。
    虽然昨晚玩得很晚才回蒿山派,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做。
    这是继秋收以来,最新的一次全派休息日了。为了大扫除,蒿山派暂停了练功一天。众弟子先把自己分配到的公共地方清理一遍,扫落叶的扫落叶,还有用水冲地的、擦柱子和栏杆的。清洁完公共地方后,众人便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自己打扫自己的了。
    回到了雁翎的房间,把位置较低的地方打扫之后,就还剩下高柜的顶部了。因为身高原因,贺见霜没让她爬高,只让她出去换一下水盆子里的脏水。
    雁翎应了一声,像个小孩一样捧着盆子跑出去了。
    等她出门后,贺见霜挽起了袖子,开始替雁翎打扫起了高处的柜子。
    蒿山派弟子的房间并不宽敞,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为了去擦高处的柜子,就得踩到桌面上去。桌面上却有个又高又重的装饰花瓶,贺见霜嫌它妨碍自己,为了不打破它,便顺手把它搬开了。
    谁知道,刚搬开花瓶,他便看见了花瓶底部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因为压住的时间过长,还黏住了底部,没有掉到桌面上去。
    什么东西需要压在花瓶底部?
    贺见霜疑惑地伸手,轻轻把它从花瓶底部扯了下来。那是一个封口打开,显然已经拆过的信封。
    贺见霜把它翻了过来,只见那信封正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五个字——大师兄敬启。
    因为粘合在花瓶底部的时间过长,信封在轻扯下来的过程中,难免会被撕破一点。里面的信件就此轻飘飘地滑了一些出来。贺见霜把花瓶放下,颦眉把信纸抽了出来。
    雁翎刚踏入自己房间,看到的就是贺见霜拿着她那封信的情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肝胆俱裂——妈呀!那不就是她痴汉梅炎之的时期,递给梅炎之的那封热情洋溢、满是圈圈叉叉的告白信么?[蜡烛][蜡烛][蜡烛]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看啊!太丢人了!太羞耻了!(╯‵□′)╯︵┻━┻
    而且,看到这情景的瞬间,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她重重地放下水盆,下意识就冲过去抢夺:“不要看啊啊啊!”
    贺见霜一下把信举到了头顶,雁翎着急地在下方跳来跳去,举起手却还是够不着他的手。
    轻轻松松就制住了雁翎的双手,贺见霜低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疑心更甚,哼道:“你有什么东西需要这样隐瞒我?”随即就把信抖开,定睛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大师兄敬启:
    大师兄,从入派以来,当我看到了你的圈圈,我就不可自拔地叉叉,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圈圈叉叉之心从未改变。为了表达我的心情,我写下了这封信。
    大师兄,我是真心地想圈圈你的叉叉的。希望师兄能接受我的爱慕。
    雁翎上】
    雁翎:“……”
    此时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就三个字——药丸了。[蜡烛]
    第32章
    贺见霜:“……”
    雁翎:“……”
    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持续着。
    贺见霜捏着信,脸色铁青地把信从头读了一遍,那满纸的圈圈叉叉果然并非错觉。
    他缓缓地捏紧了信纸,转头,两只冒火的眼睛瞪着雁翎。那里面散发的冰冷和怒意,让雁翎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她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顿时有些腿软,脑海里不断循环着这样的一句话——她是应该逃跑呢,还是逃跑呢,还是逃跑呢……[蜡烛]
    没道理啊——她为什么要那么怕贺见霜生气?(╯‵□′)╯︵┻━┻
    再往前推一步,贺见霜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天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就仿佛一只被别人踏入了自己专属的领地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还极度不爽地啪啪声打着地板。
    实际上,归根结底,这封信也不是出自她手的呀。这可是原本的十三师妹亲手写下的告白信啊!冤有头债有主呀,这封信中熊熊燃烧的痴汉之魂并不是她呀!
    #生来要做背锅侠,宝宝心好累#
    #这个锅宝宝真的不想背#
    雁翎哭丧着脸,肠子都快悔青了——天知道,她早就忘记了她是如何处理这封信的了。只是,后来突然就找不到了,她就十分心大地觉得这封信应该是在当时就被她销毁了吧。
    直到这封信被贺见霜挖了出来的此刻,她才记起自己并没有把它毁尸灭迹!
    见鬼了——自己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把它烧了?简直蠢透了!
    贺见霜面色铁青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解、释。”
    事实上——他不是个八卦的人,饶是这样,在来到蒿山派后没多久,他就被迫听说过许多关于雁翎的痴汉传闻了,可见她的传闻在蒿山派穿得多么夸张。什么偷看梅炎之洗澡啊、偷偷去拿梅炎之用过的杯子喝水啊、一天到晚涎着脸跟在梅炎之后面啊,甚至有人说,她之所以加入蒿山派,就是为了倒追梅炎之。
    可是,与雁翎相识这么久以来,贺见霜就发现——她除了说话十分没羞没躁之外,也还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急色、猥琐的行为。对此,贺见霜心情便好了一些,理所当然地认为传闻必有夸张之处,雁翎与梅炎之之间并不是那么回事。
    然而,现在的这封信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哟呵,长出息了,原来她并不仅仅曾经爱慕过梅炎之,还想和他做这样那样圈圈叉叉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个笨女人竟然还把这封信珍而重之(雁翎:你想多了)地藏了起来!
    难道说,她对梅炎之并没有忘情?
    贺见霜此刻非常不高兴,脸色变来变去,只觉得眼前的雁翎仿佛额头上凿着三个字——欠收拾。
    那边厢,雁翎正处于懵逼状态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
    为了拖延一点时间,她嘴上便无意识地小声重复了一次贺见霜的话:“解、解释?我觉得,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呀。而、而且,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贺见霜顿时脸色一沉。
    雁翎:“……”
    妈呀,为什么有种“丈夫外出打牌、回家后被妻子嗅出衬衣上的香水味、被严刑逼供”的即视感?[蜡烛][蜡烛]
    等下!这个奇怪的联想是怎么来的,而且,自己越来越心虚是怎么回事?
    信纸被贺见霜修长的手指缓缓捏成了球,他一步一步逼近了雁翎,冷哼道:“有意思,你居然问我要解释什么?嗯?还问我为什么生气?难道你把这封爱慕信珍而重之地藏在这里,我不该生气吗?”
    雁翎:“……”
    因为贺见霜一步一步逼近,她只好跟着后退,逐渐被逼到了墙角,很快便没有退路可走了。
    贺见霜现在已经比她高不少了,当他靠近的时候,一层阴影就笼罩在头顶。很快,贺见霜就把她围堵在了墙角,右手撑在了她的脸侧,直勾勾地盯着她,俊秀的脸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雁翎:“……”壁咚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那什么,这是在兑现她曾经随口说的“想被大师兄壁咚”的愿望吗?
    #这本书不应该叫《师兄雅蠛蝶》,应该叫《反派雅蠛蝶》#(╯‵□′)╯︵┻━┻
    被高压逼视下,雁翎心思百转,直觉告诉她不能说实话,不然会很危险……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她抖机灵道:“其实你误会了,这封并不是爱慕信!”
    贺见霜高高地吊起了眉毛,不满地看着她。
    雁翎一把把他手里的信夺了过来:“这些圈圈叉叉,其实是因为我不识字,才这样写的,你误会了。”
    贺见霜显然不信:“你说这不是爱慕信?”
    雁翎用力摇头,极力否认:“绝对不是!”
    贺见霜疑惑地瞅了她两眼,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信纸,问:“行,我问你——‘当我看到了你的圈圈,我就不可自拔地叉叉’,这句话怎么念?”
    雁翎硬着头皮翻译道:“当我看到了你的……宝剑,我就不可自拔地想借!”
    贺见霜:“……”好像也勉强解释得通,于是,他颦眉冷冷道:“那么,下面的那句‘圈圈叉叉之心’又何解?”
    雁翎说:“这句话是——我的一起习武之心从未改变。”抢在贺见霜问之前,她连忙把最后一句也翻译了:“最后那句‘我是真心地想圈圈你的叉叉的’,其实是——我是真心地想借走你的宝剑的。”
    贺见霜半信半疑:“你想和梅炎之一起习武,为何要借走他的宝剑?”
    雁翎:“……”她竟无言以对。
    想了想,她把信藏在身后,梗着小脖子,无赖道:“这不是重点。咱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这只是一封表达了我对大师兄高强武艺的赞美信。”
    沉默了一下,贺见霜点点头,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雁翎点头如捣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回该过关了吧?
    下一刻,贺见霜便倏地收起了笑容,冷冷道:“雁翎,你当我是瞎子?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这封信最后的那句‘请大师兄接受我的爱慕’,又何解?”
    雁翎:“……”
    ——话说,她之所以做出这种狗屁不通的翻译,不就是怕他生气嘛!(╯‵□′)╯︵┻━┻
    不过,这一刻,她似乎抓到了贺见霜生气的点了。雁翎抓了抓头,试探地解释道:“我不就是怕你生气嘛,其实,我真的早就不喜欢他了。这封信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写下的,我发誓——我早就没有再喜欢他了。年少轻狂的时候,谁不干点出格的事情嘛。”
    听到她重复了好几次“不再喜欢梅炎之”,贺见霜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心情却悄悄转晴了一些,板着脸,淡漠道:“那你为什么把信珍藏着?”
    雁翎很冤:“你觉得塞在花瓶下是珍藏吗?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是花瓶先动的手。”
    贺见霜:“……”
    雁翎继续认真地说:“你瞧,要不是你偶然发现,我也早就忘了它了。我就是拿来垫垫花瓶而已。如果我真的想要珍藏它,怎么可能随便塞在这种地方?所以……”她缓缓地把贺见霜的手握住,举在心口,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你就别生气了。”
    贺见霜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审视着她,就像在逡巡着自己的猎物。雁翎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地一动不动,睫毛颤抖得一塌糊涂。
    半晌,贺见霜才冷冷地问:“哪只手写的,伸出来。”
    雁翎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伸出了常用的右手。贺见霜看了一会儿,忽然执起了她的手,低头,张开了森森白齿,就着细白的嫩肉,一口咬了上去。
    雁翎:“?!”(⊙口⊙)
    她小小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想抽手,却抽不动。贺见霜的手简直和铁钳没什么两样。
    幸好,和雁翎直觉的“贺见霜并不会伤害她”一样,他没有真的用让人感到疼痛的力度去咬。就跟宠物猫和人玩的时候的轻轻啃咬一样,不仅不疼,还有些痒痒的。好一会儿,他渐渐放松了牙齿的力气,嘴唇却并没有离开她的虎口,维持着用嘴唇含着她的手的状态,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手背上。同时缓缓抬眼,隽秀飞扬的昳丽凤眼深深地看着她,两颗绛红色的小痣如泪珠一样,将缀未缀,媚意横生。
    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雁翎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喉头微微一紧,心脏砰咚一跳。
    等他缓缓把嘴松开,她白晳的虎口有些湿润,皮肤已经浮现了一圈淡淡的牙印,四周还有些发红,像是被嘴唇吮吸过而产生的暧昧痕迹。
    见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齿印,就像打下了自己的烙印,贺见霜终于满意了,心情转晴,直起身子,开恩一样地说:“罢了,小小惩戒。这次不与你计较了,下不为例。”
    雁翎悄悄把手背在身后,皱着小脸揉了揉被咬过的地方——这件事……应该就此揭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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