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聪慧过人,心思细密,若是能与丞相大人结交,那便是小生的福分。”
    “不敢当,本相万不敢高攀殿下。”君倾神色淡漠,“纵是殿下看得起本相有心与本相结交,怕是殿下身边的人与殿下不同心。”
    续断公子神色微凛,转瞬又恢复了他那副温和待人的模样。
    小白看着,将嘴角扬了扬,却当做什么都未察觉,继续品酒。
    “若是殿下能做得了主,本相自是愿意与殿下谈一谈关于溯风香粉的事情,若是殿下做不得主,本相想是也无必要与殿下再谈此事,而至于本相今夜为何而来,殿下自是聪慧之人,根本就无需本相多言。”
    “丞相大人是来取上次未能取回的东西?”续断公子先是沉默,道出此话时那温和的眼底泛起些寒波。
    “正是。”
    “小生前些日子让人捎往相府去的东西,丞相大人未收到?”续断公子眼底的寒波在上泛。
    “殿下既是已猜得到答案,又何必再问本相?”君倾语气冷冷地反问。
    续断公子转眸看向青茵,只见方才还巧笑倩兮的青茵正微微拧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然,若是殿下不欲再将东西交给本相,本相抢来便是。”君倾面无表情地说着没有波澜的话,语气冷淡,说出的话却是狂傲得根本就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不必。”续断公子直视着君倾的眼睛,温和的语气在渐渐变沉变冷,“丞相大人无需抢,小生自当会给丞相大人,只不过小生有个条件。”
    “有话便说咯,这般支支吾吾的还做什么男人。”小白忽然嗤笑着插话道,“公子无非就是想见见那个小猪,你问我们小倾倾做甚咯,你当让你的人自己去问问那小猪愿不愿意见你才是。”
    小白说完,又将空酒盏递到青茵面前,示意她将酒盏满上。
    青茵依旧恭敬地给小白将酒盏满上,好似小白就是她的主子一般,而非因着他这一番*裸嘲讽的话而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意。
    “不过照我说啊,公子还是不要去了为好,我觉得那个小猪是不会想见公子的。”小白笑吟吟地又呷了一口酒,还是不由地赞一声好酒后继续嘲讽道,“可没有任何人愿见一个欲取自己性命的人的,你觉得呢小姑娘?”
    “白公子说话,青茵可不敢插嘴。”青茵巧笑着,并未回答小白的问题。
    “那小猪可不是个蠢人,她可是看得真真的,那夜在这缕斋里啊,公子你的人呢,不仅想要我们小倾倾的命,还想要那小猪的命,招招致命哪,要不是我们小倾倾和那小猪有点功夫底子的话,那夜可就给你们的人打成人肉靶子了,别说是误会,我可不觉得那小猪会觉得这是误会。”小白说着,又问青茵道,“你说是吧,小姑娘?”
    青茵这回不答话了。
    小白不在意。
    他在意的好像只有他酒盏里的酒而已,频频赞好酒,这么一长番话下来,好像不过是随意而言一样。
    “那就当本相今夜叨扰公子了。”君倾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站起了身,欲走。
    “丞相大人且慢。”续断公子唤住了正欲离开的君倾,而后转头看向青茵,沉声道,“去将我前两日研好的香粉拿过来给丞相大人。”
    “是,公子。”
    “哟,公子这倒真是大方得很呢。”小白将翘起的左腿放下,换了右腿搭上来,边晃着腿边笑眯眯道,“那小猪呢,一不记得你了,二还以为你是仇人了,居然还这么为她着想,这该说是公子固执呢,还是该说那小猪有福气呢?”
    “她不记得小生。”续断公子好似个没有脾气的人一般,任是小白如何嗤笑嘲讽,他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非但不恼怒,此时反是微微一笑,看着君倾的眼睛,道,“她亦不记得丞相大人。”
    “还有,丞相大人可知她如今是何模样?”
    小白微挑眉盯着续断公子。
    君倾面色不变,只是语气淡淡道:“殿下的消息倒是快,殿下人未至宫宴,反是这双耳去了东清殿。”
    续断公子看着君倾的眼睛,浅笑着,“不,小生不过很是佩服丞相大人而已,竟是能瞒过众人眼这般久,若非太子殿下一语,怕是根本无人会发现丞相大人目不能视物,不过过了今夜,怕是朝丞相大人扑过来的仇人会更多。”
    “本相的事情,还无需殿下费心。”
    “这是自然,小生还有小生自己的事情,自是不会对丞相大人的眼睛费心。”
    君倾无动于衷。
    唯小白盯着续断公子看而已。
    青茵在这时捧着一只紫檀木雕花盒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走到了君倾面前,恭敬道一声:“丞相大人。”
    只见君倾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接过了青茵双手递上的雕花盒子。
    续断公子眼底有寒意,却也有发自内心的敬佩,不由叹然道:“人生在世,若是能与丞相大人此般的人结交,怕是用三生有幸来形容,也不为过。”
    “能得殿下这般夸赞,也是本相的荣幸。”续断公子的叹然竟是让君倾那冰冷的语气缓润了些,“不过可惜,本相这一生在世,并无友人,只有敌人。”
    君倾说完,抬脚便走,并未向续断公子道谢,亦未与他告辞,而是唤小白道:“小白,当回了。”
    小白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空酒盏抛给青茵,还极无形象地打了个懒腰,困乏道:“回了回了,这椅子,坐得我浑身腰骨疼,困得慌。”
    然君倾却在走过续断公子身旁时停下脚步,冷淡道:“殿下与本相,注定为敌,不过念在殿下今夜这盒香粉的情面上,本相有句话送给殿下。”
    “洗耳恭听。”
    “殿下若选择与本相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若殿下要选择而今的路往下走,狼子野心,防不胜防,两条路都不好走,本相谨劝殿下三思,不过殿下若觉本相是在离间你们君臣,本相也无话可说。”
    “当然,若殿下不想让本相走出这院子的门,也可就此让本相再也走不了,不过要看殿下拦不拦得住本相而已。”
    君倾说完,不待续断公子说什么,擦过他身侧,走向了屋外。
    就在他将要跨出这堂屋门槛时,续断公子唤住了他,“丞相大人且慢,小生也有话要告诉丞相大人。”
    君倾停下脚步,续断公子并未转身。
    “小砂子永远都不会再记得起丞相大人,大人若是强行让她记起,只会让她痛不欲生。”
    君倾捏紧手里的雕花盒子,跨出了门槛,离开了这小院。
    离开得毫无阻碍。
    续断公子将轮椅移到门边,对着夜雨看了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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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给我煮一碗夜宵吧
    阿离睡了,紧挨着朱砂,抱着她的胳膊,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笑,当是入了好梦。
    屋里烛火未熄,朱砂怕是这小家伙会睡得不习惯,因为小棠园里,即便夜里这小家伙睡下了,屋里也都会亮着火光微弱的油灯,以免小家伙夜里醒来会觉害怕。
    然这小家伙能睡在她身侧,睡得沉沉的,哪里像夜里还会醒来的模样。
    能挨着朱砂,小家伙心里很是知足,入梦还来不及,又怎会醒。
    小家伙睡着了,朱砂却还是醒着。
    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声,缓缓睁开了眼。
    小家伙抱着她的胳膊让她很是不习惯,她想将胳膊从小家伙怀抱里抽出来,但她才稍稍动动胳膊,小家伙便紧张地将她的胳膊抱得紧紧的,那本是睡得香甜的小脸也皱到了一块儿。
    就算是在梦里,小家伙也还是害怕她会扔下他。
    朱砂看着小家伙拧到一起的小脸,有些无奈,却不再将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就让他抱着。
    朱砂不动了,小家伙那皱巴的小脸这才慢慢舒开,还用小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这才又满足安心地继续睡。
    睡不着,动不了,朱砂想要坐起身来翻看那些画册来磨些时辰也无法,是以她微微侧了侧身子,转向小家伙的方向,盯着睡着的小家伙瞧。
    小家伙的眉眼与君倾生得极为相似,便是那长长的睫毛都是一样的密又弯翘,朱砂瞧着瞧着,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凑近小家伙的脸,凑近他的眼睛,而后伸出食指在他那长长的睫毛上轻轻拨了一拨,见着小家伙不动,她便又再拨了一拨。
    这回小家伙抬起了自己的小手,搓了搓自己那被朱砂拨了睫毛的眼睛,然后放下手,继续抱着朱砂的胳膊睡。
    小家伙搓眼睛时还扁了扁嘴,模样煞是可爱。
    朱砂瞧着生趣,便又再将手移到小家伙面前,却不是拨他的长长睫毛,而是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这小家伙的眉眼及嘴耳都与君倾生得极为相似,独除了鼻子,朱砂觉得,小家伙的鼻子当是随了他娘亲的吧。
    鼻尖被捏住,小家伙当然觉得不舒服,是以他又抬手摸向自己的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搓了搓,朱砂则是在这之前将自己的手抬高,空出位置来给小家伙搓鼻子。
    这时的小家伙不仅扁了小嘴,还拧起了眉心,好似有些恼。
    这小家伙平日都是乖乖巧巧极为听话的,性子与他爹爹的完全不一样,爱笑,也爱嘤嘤哭,就是不见他恼过,是以他这会儿拧眉扁嘴显得好似恼了的模样让朱砂觉得既有趣又很是可爱。
    当小家伙放下手又重新抱住朱砂胳膊的时候,她也放下手,却是移到小家伙耳边,就着他的小耳朵上捏捏再下捏捏,直捏到小家伙撅起嘴拧着眉皱巴着一张小脸,抬手挠挠自己的耳朵时她才将手收了回来。
    看着小家伙在梦中一副被惹恼了的模样,朱砂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起来,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君倾,想着若是他恼起来的模样,可是会与这小家伙的一样?
    这想法一有,朱砂随即怔住了,君倾不在旁,她竟也能有耳根滚烫的感觉。
    她怎的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丞相大人?
    小家伙在这时将被她弄得痒痒的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没有醒,只是往她怀里更凑近了些,又在她怀里蹭了蹭。
    朱砂抬手抚抚小家伙的脑袋,心想着幸好这小家伙睡着了,否则又该问她耳朵为何红红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殊不知她面对小家伙这种天真的问题真是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尤其还是在丞相大人面前的时候。
    就在朱砂轻抚上小家伙脑袋之时,她面上那本是无奈却又温和的神色在骤然之间冷了下来,眼神亦变得阴冷锐利。
    有人。
    院子里有人,正朝这屋子方向靠近。
    是谁!?
    朱砂看一眼自己怀里的小阿离,而后迅速将自己的胳膊从小家伙怀里抽出,随即边用手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边坐起身,以免小家伙醒来,同时目光冷厉地看向屋门方向。
    只见小家伙很快就将因朱砂抽回胳膊而拧巴的小脸舒开,朱砂在此时离开床榻,顾不得穿鞋,只一眨眼便站到了屋门后边,速度极快。
    朱砂站在门后边,静听着院子里那轻微的脚步声,眼睛却是看向床榻上睡得安稳的小阿离。
    来人是何人?可是要对这小家伙不利的人?
    如是想,朱砂的眼神变得阴寒。
    院子里轻微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屋外廊下,朱砂正以手为刀时,只听外边传来一声轻轻冷冷的声音:“朱砂姑娘。”
    朱砂怔住。
    因为这声音她很是熟悉。
    是君倾。
    去而复返且未走院门而直接到得这卧房门前的君倾。
    他并未叩门,声音轻轻,就好像他知道朱砂就站在门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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