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书把糟心无比的亲娘往脑后一抛,想了想,道:“爹那里定是有所成算,到了家我问问爹的意思,不过,我寻摸着,多半顶个虚职,干个清闲差事儿混日子。”
    他身上还有个世子的名头,沈国公的爵位往后他继承在身,除非跟他爹一般军功出身,不然多是闲散勋贵。
    小孔氏瞧着沈良书脸色,笑着劝道:
    “这般也好,眼下咱们俩儿子都不小了在,再过两年也该试试科考……若是你能空闲时间,多指点一二,想必孩子们把握也要大些。”
    没了官职,还有儿子么!
    世子并孩子显然并不是从武的料,想有所成就无非科举二字。沈家爵位在身,可次子并不能有所继承,科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沈良书自然明白,当下点头,赞同道:
    “你说的很是,回京之后,该是孩子们好生请个先生教导,还有闺女儿……咱们家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该学的都得学,听说小妹从小便求于宫学,很得儒师赞赏。”
    宫里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外头立马传的漫天飞扬,便是世子远离京师,于京城消息却不可不知。
    更遑论,沈贝儿姑娘一直处于京城舆论中心之中,尤其,手劈皇子之后,全身而退,更不能叫人忽视哟!
    小孔氏早先听世子提过几回,每年往京城沈家送节礼,世子还亲手收到自家妹子亲手手书一份,上头言语稚嫩,感激之余,却是鼓励世子再接再厉,下回可要给贝儿姑娘上供多多……
    思及往事,世子不免失笑,还未曾见面,已对家中年龄甚小的弟妹多了些许好感。
    他不是不同世事的混人,这些年爹对一双年幼弟妹宠溺非常,极尽宠爱,却不曾提及爵位更迭之事,显视不曾打算把国公爵位让于幼子。
    如此,他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小孔氏更要紧儿子学业,闻言心中一动,不禁试探道:“爷,你说……小姑子进了宫学,咱们儿……”
    沈良书眸色一淡,望着小孔氏眼底期望,摇头叹道:“我知你意思,可却是不成。”
    小孔氏当下急了,“为何?”
    沈良书神色柔和,安抚的看了小孔氏,笑着道:“宫学里头好是好,可沈家已是进去了两个,若是再一门心思往里头挤,不说旁人眼红,便是圣上眼中,也显得轻狂了些。”
    于女人而言,这辈子不是靠相公,就是靠儿子,偏儿子还更靠谱些,次子就不说了,妾生的记在她名下,大儿却是自个儿亲生的,叫她如何不操心。
    当下揉着帕子,眉头紧皱,小孔氏轻咬嘴唇,“公公一向深得圣上赞赏,就不能,不能……”为孙子求个恩典。
    沈良书耐心的道:“不是跟你说了,咱们家现下是不错,可越是如此,越是该谨言慎行,不能差错一步。再者,弟妹能进的宫学,乃是圣上金口亲开,给了恩典,这才成事。若是臣下自个儿开口求来,难免落个狂妄名声。”
    他爹沈国公的名声已是响亮非常,不知多少人看不顺眼,急着咬上一口,他这做儿子的,实在不能先拖后腿!、小孔氏脑中飞快转着,事关儿子前途,那宫学之中,除却皇子勋贵之子,却都是朝中重臣才有此殊荣,若是儿子自小与这些人一块儿,往后仕途已或可期……
    想藉此,小孔氏心中发热,巴巴的望着沈良书,恳求道:“便是不成,咱们不往里塞人,可小妹如今年岁不小了,再不好跟外男一同厮混……能不能跟公公求一求,换了咱们大哥儿进去。“沈良书嘴角笑意渐渐敛去,定定的看着小孔氏,直看的小孔氏闪躲的瞥开眼,这才沉沉叹了口气,“这话你只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往后再不许提……什么厮混,这也该是你当嫂子的该说的话。小妹才几岁,由的你乱说……才刚说了怕太太,就又想着掐她肺管子……你可省省心吧,我知跟你说一句,儿子我自有打算,却是跟宫里不沾边儿,你死了这心罢。”
    看着小孔氏缩了缩脖子,沈良书暗自叹了口气,小孔氏这些年长进不少,却时不时忍不住犯傻,总得敲打一番,才不至干出啥事来。
    也只好在,小孔氏虽有些小心思,可到底不是心狠之人,没了身边儿人挑唆,她对着几个孩子很是不错,即便不是视如己出,可到底不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此,这些年他才渐渐软了心肠,好生安心的过日子。
    想着回京之后,不叫小孔氏犯傻,沈良书不厌其烦,拿话吓她,“不该自个儿的千万不能伸手,你只看着弟妹能进宫学,殊不知那里头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眼瞧着他们俩风光无限,可若是换了咱们大哥儿,只怕一天熬着都难受,那里头哪一个身份都不低,大哥若是受了欺负,咱们连替他出头都艰难……”
    小孔氏不忿的低头,小声嘟囔:
    “那也未必,当初他们也不过三四岁么?”
    进了宫学,不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哪有那么吓人的么!
    沈良书深吸口气,接着道:
    “你也说了当初他们不过三四岁,可就是三四岁,小妹就敢朝着小皇子挥巴掌,还叫圣上笑称一句‘小孩子玩闹,不算什么’,换做旁人,可还有如此光景?”
    小孔氏想了想,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闭口不言。
    “还有,你忘了不成,当初爹和太太随着圣上去了北边儿,苦寒之地,毗邻为居,圣上看着弟妹长大,这才有了这难得的情分,可对着旁人……哪有这份福气?咱们当初不曾跟着去,没了同甘共苦的情分儿,如今她人风光,你也犯不着眼馋,吃苦时候咱们离的远远的,现下显出好处来自然也没咱们的份儿,说来无非公平二字罢了。“小孔氏眼中不甘渐渐散去,当初世子想跟着公公去的,可她怕苦受累,这才借着怀了身子叫苦,抹了一通眼泪儿,才叫世子不忍歇了心思,如今分不的好处,小孔氏后悔之余,也是自觉失理。
    见此情形,沈良书忙加把火,
    “若你实在眼馋,我也不能不如了你的意,可爹是看着小弟无爵位可承,小妹娇客自当宠溺,这才有意弥补一二,不若我跟爹说一声,跟弟妹换过来,爵位给小弟算了,只叫咱们孩子能进宫学,抢了小妹位置,也是划算,你说可好?”
    当然——不好!
    爵位在身,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她疯了才推了不要。
    “不好,不好,千万不成,都是我混说的,爷别放在心上,都……都是我脑子犯浑,胡说八道,不算数的,不算数……”
    小孔氏慌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紧紧盯着沈良书不放,生怕世子辞了爵位。
    沈良书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板着脸问道:“我只听你的,你说要爵位,还是要小妹的名额?”
    小孔氏急忙道:“不,不要名额,不要小妹的名额,不要了,爷别换了。”
    沈良书点头,缓缓道:“你不反悔了?”
    小孔氏恨不得朝天发誓,“不反悔,不反悔。”
    沈良书看了小孔氏半晌,这才缓缓道:“好吧,我听你的,不换了。”
    “嗯,嗯!”
    小孔氏点头如捣蒜,再不敢提这茬儿,生怕世子再有个反悔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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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夫妇如何交谈,京城沈国公府中的沉香丝毫不知,眼下她正忙着招呼回娘家的姑奶奶并小侄儿,再无暇顾及其他。
    吩咐上了茶点,特意给小侄儿弄了双皮奶吃着,沉香这才撩开空,同端着茶牛饮的沈苏梅闲话家常。
    “说罢,这回又是怎么了?”
    这几年于家日子很是精彩,沈姑奶奶每过一段时间总会吐槽一番,沉香心头都是算着日子叫厨房做点心饭食伺候着娇客们。
    沈苏梅冲正退下去的丫头道了句“给我也来份双皮奶!”
    见丫头应了,这才扭头,冲沉香道:“哎,别提了——”
    沈苏梅一脸的晦气实在太明显,沉香不由摇头失笑,“你这模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生意赔了银子呢!”
    一脸的苦逼蒙然——
    沈苏梅呸了声,“我倒宁愿赔银子,只叫我少些官司,我都乐意。”
    说罢,忍不住跟嫂子倒苦水,凉凉的道:
    “我家要出贤妇了!“
    沉香愣住,“嗯?”
    沈苏梅眼风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那个好儿媳,要给大少爷纳妾,良妾!“沉香抬眼,顿住,好半晌,轻笑一声,“这是何苦?”
    “就是,我也不知道她闹腾个什么劲儿?”沈苏梅闷闷吐出一口气儿,“先是通房,又是纳妾,就显得她贤惠,我是个妒忌不容人的。”
    开什么玩笑,于家爷俩儿,儿子通房不缺,儿媳妇儿还殷勤的给自个儿男人纳妾,偏老子房里干净的很,除了太太一枚,再无其他,旁人看着,不说道才有鬼呢!
    觉得自己受到来自便宜儿媳的深深恶意的沈苏梅,愤愤的一拍桌子,偏心里郁闷无处可说。
    “你说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沈苏梅真是服气死了~
    沉香捂着帕子偷笑,看着沈苏梅生闷气模样儿可乐的紧。
    姑奶奶这些年日子过得顺心,时不时的让儿媳添点儿堵,显得有人气儿多了。
    俩人正说着,外头来人通报,说是于家少奶奶来了。
    沈苏梅一听,登时瞪大眼,眼一翻往塌上倒去,哀声道:“哎哟,可是不能活了,她是要逼死我呀!躲回娘家都不能消停。”
    “噗嗤!”
    沉香闷头抖着肩膀直笑。
    吩咐请人进来,叫丫头抱着于家小爷往偏厅里玩儿去,一会儿要说的话,小孩子听见不好。
    沈苏梅抱着碗一勺接一勺,顷刻间双皮奶吃了个干净,完了碗往桌上一扔,拿帕子抹着嘴儿,一边儿长吁了口气,叹道:“一会儿见了她,我指定没胃口,趁着现在吃两口,省的挨饿。”
    显见一副很有心得的样子,
    看样子不知道吃瘪吃了多少回了。
    沈苏梅斜眼:……才不是吃瘪,是恶心好不好!
    田芙雅笑着福身行礼,沉香笑眯眯的请着坐了,丫头上了茶,沉香摆手让人都下去,屋中只剩三人。
    沉香开始客套模式,“孩子还好吧?今儿怎么没带来?”
    田芙雅生有一女,名为冉姐儿,乃是田家的嫡长女。
    也正因只有一女,田芙雅总不忘给于让房中送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心虚!
    可明明于家自上至下无人说些什么,便是于老爷对着唯一小孙女喜爱非常,宠的跟什么似的。
    连着启蒙都是手把手亲自教的。
    也是如此,便是沉香也实在不知田芙雅心中是如何作想!
    田氏身姿笔挺,笑的恭敬的回道:
    “孩子好着呢,家里玩的累了,我哄睡了才出门的,等下回来给舅母磕头。“沉香笑的无懈可击,“什么磕头不磕头的,我就是喜欢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哪里像我家那个魔星,磨人的很。”
    笑着寒暄几句,沈苏梅却是不耐烦了,她跟这个便宜儿媳从来都是面子情,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非得打交道,能一句说完的坚决不说两句废话。
    当下看着田氏打太极半天,就是不说正题,便寻了空,直接道:“你来有什么事儿?”
    田氏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脸上笑容却恰到好处,闻言抿了抿嘴,脸颊涌上一团羞涩的红晕,“我,我是有些事儿不知怎么该好,想寻舅母拿个主意?”
    沈苏梅一下子耷拉下脸,她这当家太太是个死的不成?
    、
    寻舅母拿主意?
    沈苏梅给了沉香一个眼神儿,淡淡的道:
    “可是要我回避?”
    田氏惊惶的抬头,“媳妇儿万万不敢,娘折煞我了。”
    沈苏梅说是这么说,可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闻言,都不乐意瞥那张虚伪的笑脸儿,只垂眼望着指甲上染的丹寇,凉凉的道:“那咱们就洗耳恭听了。”
    不是她没眼色,实在是她对这个儿媳没半点信心,若是丢人丢到娘家——
    田氏不要脸,她还要呢!
    田氏脸上显出一抹为难,欲言又止,只拿眼神儿往沉香那儿瞥,满满的都是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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