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至衍没应声,只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
    他当然知道,桑旬因为周仲安那两百万都能情绪崩溃,更何况让她看见铺天盖地的网络舆论。
    等沈恪走了,他又进到卧室去,看见桑旬睡在他的床上,小小的一只蜷在那里。
    很奇怪,席至衍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她。
    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感觉呢?
    ……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当时滔天的愤怒。
    医生都无法确诊的病症,却被她轻易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很快便有更多的证据,止咳水瓶里残留的乙二醇,咖啡馆里的视频录像,至萱清醒前的证词,还有那令人难堪的三角关系,通通指向同一个人。
    当初他有多笃定她是凶手,今日他就有多悔恨。
    可荒诞的是,如今这一切再次在网络上重演。
    六年前的那一桩案件被幕后推手添油加醋地描绘成一出香艳狗血的校园情杀案,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被赋予脸谱化的面具。
    最可笑的就是他。
    他在流传最广的故事中被塑造成一个英明神武的哥哥,若非他,真凶险些就要逍遥法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隔着昏黄的灯光,他看着桑旬的睡颜,突然又觉得陌生起来。
    经过这一个晚上,又会有多少人再次觉得桑旬是那个蛇蝎心肠,为爱疯魔的女人?
    可他知道她不是,无论她看起来多像凶手,无论有多少证据指向她,他终于知道她不是。
    就在那一瞬间,有一个极快的念头闪过席至衍的脑海,他试图抓住,却是徒劳。
    后半夜桑旬醒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席至衍在看着自己,倒也不觉得毛骨悚然,只是想起先前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她坐起来,声音还是沙哑的:“刚才我很丢人是不是?”
    她一向厌恶那样软弱、失控的自己。
    “是。”席至衍回过神来,手指在她唇角一探,笑容戏谑,“这么大的人睡觉还流口水,丢人。”<
    桑旬虽然恼怒,可心里也知道他是故意打岔让自己宽心。
    “其实现在也不赖。”桑旬突然笑起来。
    席至衍看着她,眼眸沉沉。
    “比起六年来其实好多了。”说着她便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现在,最起码,你知道我是无辜的,爷爷也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六年前才是真的难熬,那时她身边只有佳奇,况且佳奇是不一样的,她也并不知桑旬到底是不是凶手,她只是无条件的信任桑旬。
    有人听了这话,一时心中又是懊恼自责又是心疼,于是探过身来搂着她。
    桑旬难得的没有挣扎,就那样任由他抱着。
    过了许久,她突然戳戳搂着她的男人,出声道:“喂。”
    “什么?”他略微松开她。
    “以后不要抽烟了。”桑旬靠在他的怀里,慢吞吞道,“臭。”
    又有人在那一瞬间心花怒放,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炸开。
    席至衍知道,怀里的女人这是关心自己,怕抽烟对身体不好,可偏偏嘴硬心软,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有人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明天就开始戒烟。有人这样想。
    桑旬第一次和他一起过夜,虽然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可席至衍还是觉得心花怒放:□□可不会在早上一同起床,共享早餐。
    还有,更令他开心的是,昨晚沈恪悄无声息的走了,桑旬居然连问都没问起过一句。
    他让人送了早餐上来,又从厨房里拿来碗碟将东西一样样摆好在餐桌上,这才回卧室去叫桑旬。
    一进房间便看桑旬拿着黑了的手机在那儿按,听见他进来,她头也不抬道:“我手机没电了,你充电线借我。”
    两人手机型号一样,他没理由拒绝,于是只能睁眼说瞎话:“丢了。”
    桑旬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病,但他既然不给,那她也没再问,只是翻身下床,说:“我该回家了。”
    “吃完早餐再说。”
    于是桑旬又在餐桌前坐下,她想开电视看,却被人阻止:“吃饭看电视消化不良。”
    桑旬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她看向正在喝牛奶的男人,哭笑不得:“到底怎么了?”
    网络时代,除非给人断电断网,不然有什么网络上的大事能瞒得过半天的?
    席至衍想了想,终于还是叹一口气道:“这几天不要上网,在我这儿带着,我陪你,好不好?”
    网络上的热点总是一阵又一阵的,说不定都不用几天,今天晚上便又会有当红艺人出轨离婚之类的新闻来吸引眼球。
    桑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执拗道:“手机给我,我要看。”
    “没什么好看的。”席至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无聊人说的无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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