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表现的已经这么明显了,为何以往他就如此眼瞎不当一回事儿呢?江鹤此时看着这祖孙俩,只觉得真是引狼入室。
    娇娇失踪,本来他也想瞒着,暗地里私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是一日日过去,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几日,到处都是娇娇的画像,这祖孙俩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的娇娇上眼药?小事儿?不足为道?江鹤抿唇一笑,“贺小姐。”
    贺婉见自己一来皇上就笑了,心里也是欢喜。他以前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就是自己再夸夸其谈,他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样温情的样子从来也没有过。这几日那不懂事儿的皇后娘娘让他糟心透了罢,这不是立马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当即柔柔一笑,自动自发的打开食盒,拈着兰花指给他盛汤,“皇上,您说。”
    “朕没记错的话,你没有进军营的资格罢?”
    贺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很快又若无其事,放下汤碗跪地请罪。婀娜的身段跪出优美的曲线,落落大方的道:“皇后娘娘就这么一走了之,臣女实在是放心不下皇上。而且以前在行宫,臣女也是时时拜见了皇上的。此次是臣女有些思虑不周了,还望皇上恕罪。”
    江鹤还是笑,要是熟悉他的人在这儿,都知道这是他气到极点了。点了点头,又问,“朕听说,贺小姐还曾指挥者下人给朕晒被子?”
    贺婉脸一下子就红了,羞羞切切的抬头看了江鹤一眼,很快又低下,睫毛颤颤巍巍的,犹如受惊的蝴蝶,“臣、臣女是怕皇上晚上睡得不舒服……是臣女,臣女逾矩了。”
    贺天驰隐隐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多想,既然开口问了,那就是想戳开这层窗户纸,要给孙女一个名分了。只是这皇上真是爱惜羽毛,既要得美人,还得让美人亲自承认倒贴。
    心里有些心疼孙女,只也无妨,只要跨出了这一步,以后好处多着呢。如今这皇后,一看就是个傻得,就是找回来也不怕。一个亡国公主,还是个没脑子的,这后位想也坐不稳当。
    江鹤笑的更厉害了,“你说的是,确实是逾矩了。”
    不待祖孙二人再说些什么,高声喝道:“贺婉不识礼数,以下犯上,诽谤皇后,藐视圣听,私闯皇帐,按例当斩。念其祖父贺天驰有功,小惩大诫,杖责三十。”
    贺婉一下子就傻了眼,不可置信的失声喊道:“皇上……”可还未说完就被人堵了嘴拉了下去。
    贺天驰颤颤巍巍的就要跪下求情,还未开口也被人拉了下去。侍卫一点都不客气,“老大人快着些,皇上说要您观刑呢。”
    一个黄花大闺女,当着一军营的大男人被扒了衣衫,只着中衣打军棍。能不能在这三十军棍下活下来两说,这名声却是完全臭了。一家子人都要抬不起头来……
    贺婉已经被打得涕泪横流,哭叫不已了,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皇上,皇上救我,皇上,婉儿是真的心悦您啊,皇上,皇上……”
    打军棍的小哥儿乐了,嘿,还有力气喊呢。当即气沉丹田,抡圆了结实的膀子下了狠手。
    李贤急急从外走来,看见这场景愣了愣,一看是贺家祖孙俩,只冷嗤了一声就飞快走过。
    一个以为自己不可或缺的老东西,一个整日假正经的狐狸精,都是不知死活的傻狍子,活该!
    等不及人通报一个闪身就进了皇帐,急不可耐的道:“皇上,娘娘有消息了!”
    江鹤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跟身前的桌案都被带倒了也不在意,一下子捉住李贤一叠声的问,“说,她在哪儿呢,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李贤被他勒的差点背过气去,艰难的把手中的暗信递过去,嘴里也不停,“刘羽查到的,祁玉生一个月前就不在京城了,最近才开始在朝堂出现。又听说他最近得了个美人,每日连东宫都不回了,上完朝就出宫。”
    祁太子妃每日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有次都闯到门口了却是被太子的人给打出了门。以往的时候,这位太子从不主动要人,别人送了也是一股脑的丢给太子妃处理。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还金屋藏娇。
    本来他们就怀疑是祁氏狗贼动的手,又听了这么个传闻,如今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结合祁玉生跟明月公主的种种传闻,也□□不离十了。
    泰佑一听就知道那金屋藏娇的美人是娇娇,以祁玉生的死心眼,这辈子要真还有让他如此上心的女子,也只有娇娇了。
    ☆、第72章 玉生玉生
    娇娇托着下巴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大冷的冬天,即使是开着窗她也感觉不到冷。这样宫廷式的奢华,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身后有清浅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传来,“夫人,太医来了。”
    娇娇烦躁,“你叫谁夫人呢,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穿着粉红宫装的宫女战战兢兢的好似特别怕她,聂聂诺诺的道:“是,是。”
    太医走了之后,娇娇百无聊赖的倚靠在床柱上,一手摸着硕大的肚子,一手捏了捏肥嘟嘟的双下巴。明明是被囚禁了,明明因为夫君的薄情寡义伤心欲绝,可是怎么越长越胖了呢。
    一想到江鹤,心里又开始酸酸涩涩的疼。虽然是她主动跑的,可是听到他果然收了别的女人,心里还是难受。
    这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娇娇又欢喜起来,“宝宝你也觉得爹爹是个坏蛋对不对,那我们都不要理他,再也不见他,好不好?”
    然后喜滋滋的想着自己从这里离开之后,美食美景美男逍遥一生的小日子,越想越开心。她笃定祁玉生总会放她走的,他就是这样,永远不舍得她不开心太久。
    用晚膳的时候祁玉生就回来了,他就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一样,白天出门公干赚钱,晚上回家陪着妻小吃饭。
    娇娇见他一脸柔情的踢着鱼肉,咬着筷子问道:“你的太子妃都不管你的嘛,会不会让你跪搓衣板啊。”
    祁玉生顿了顿,舀了一勺鱼汤兑了鱼肉给她,笑着揶揄道:“娇娇吃醋了?你放心,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会儿我就去拿个搓衣板,只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拿起手帕给她拭去嘴角的汤渍,狭长眸子里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溺毙,“我一直都是你的,从来都没有变过。你也说过,永远都不会不要我。”
    娇娇歪着脑袋瞅了他半天,笑了笑,声音娇嫩甜脆,又糯糯的粘牙,“阿生。”
    祁玉生身子一震,眼里立马就泛了水光,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带着哭腔拉着娇娇的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有多久没有叫过他‘阿生’了,祁玉生觉得自己等这一声‘阿生’等了一万年那么久,沧海桑田,忽的花开花落,他的娇娇,终是跨过高山河流,回到了他的怀抱。
    娇娇强制压下心底翻上来的那股心疼,轻声道:“我公平一些,不把你父亲做的事情压到你的头上。可是除去那些呢,你成了亲,有了妻子,还有小妾通房。我也成了亲,还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该知道的,我们没缘分。“
    祁玉生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压抑的低声辩白道:“娇娇,我没碰过她们,我干净的很,我一直在等你。你成亲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怨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再养好些鹦鹉好不好,还给你养大狗。要是你不放心,以后除了你肚子里的这个,我们都不要别的孩子了。你……你别不要我。”
    他颠三倒四的,深情仓皇无助,脸上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声音粗噶难闻。
    娇娇望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稳重清隽的男子。这是从小到大都陪着她的小竹马,曾经他们还傻呵呵的一起憧憬过以后会生几个孩子。眼圈慢慢的也红了,把他搂进怀里柔声道:“阿生,你别自欺欺人了,我们回不去了。”
    祁玉生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对那天的事情避而不谈,娇娇一旦想要提起,他就跟兔子似得蹦起来就跑。
    娇娇虽然是个小孕妇,但这次还是干脆利落的把他的衣袖给拉住了。然后就缠在了手上不撒手,霸道无赖的道:“你跑什么,坐下!”
    祁玉生跟小媳妇儿似得,扭捏了半天,终是坐下了,只是低着脑袋不吭声,一副‘不抵抗不配合’的死样子。
    娇娇一看就有火气,啪的一下子就给了他一下子。祁玉生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去揉,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娇娇觉得十分无力,“我们这个样子算什么,你看我这么活波爱动喜热闹的人,却一步都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想必你在外面也不好过罢。”
    “别急着否认!”见他想要反驳,娇娇一瞪眼喝道,又接着说,“不说祁燧他们,你后院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是好缠的。而且江鹤肯定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罢。
    虽然你掩饰的好,但是你眉间的褶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深。放手吧,让我走,好不好?我恨祁燧,但真的希望你好,我走了,你好好过,别让我惦记你。”
    祁玉生低着头始终不说话,被娇娇打了好几下脑袋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娇娇,眸子里满是哀伤与凄楚,“你待我总是狠心,以前你小,不懂情滋味儿,只把我当哥哥。现在你懂了,爱的却不是我。”
    他满是迷茫不解,“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为何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却跟你渐行渐远。我们之间总是有隔阂,不是年龄,就是世俗。”
    她是他打小就认定的媳妇儿,小时候还总是趁她睡着偷偷的亲她的小嘴儿。就是因为老人说,这样就是盖上印儿了,盖上印儿,就是两口子了。
    原来都是骗人的……
    祁玉生翕了半天的唇,沙哑的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他?”
    娇娇愣了愣,很快利落的摇头,“不去。”
    祁玉生脸色一下子就亮了,“那就不要走了!”
    第73章 皇后回宫
    李贤的日子最近真的不太好过,头发一把把的掉,媳妇来了信也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被皇上知道找他的麻烦。家也回不了,开玩笑,皇上都在军营里苦熬着呢,那脸黑的跟阎王一样,整天一脸煞气的就知道杀杀杀,不是找抽呢嘛!
    李贤苦哈哈的蹲在皇帐外面,等着皇上宣他,心里泪流成河。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次本来都摸到祁玉生的大后方去了,据说也见到了皇后,只是后来皇上竟然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开始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皇上本来就不是个跟手下人嘻嘻哈哈的。但是除了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尤其在攻克祁家占领的地盘时,凶狠的如同被抢了口中食的恶狼一样。对待自己人除了阴沉一些,还是有些理智可言的。
    最要命的是不顾自身安危的上阵杀敌冲锋陷阵。要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们这些跟班膝盖骨都要跪裂了,额头都要碎了,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蹲的腿都麻了,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刘羽鼻尖挂着冷汗,脸色苍白,仔细看手都在发抖,不过声音还正常,勉强冲李贤笑了笑,“进去罢,皇上宣你呢。”
    李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倒霉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了,本来就不熟,不过泛泛之交见面熟罢了。虽然同情,但是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可心可肺的安慰之语。
    进去之后就见一身龙威日盛,阴森森的如夺命罗刹一样的皇上坐在帐子的窗口处,明明暖阳融融,身周却是给人一股暗沉阴森之气。
    李贤越发的谨小慎微,也不敢跟以前一样胆大妄为了。老婆孩子都在人家地盘里住着呢,而且还死倔死倔的不肯挪地方,他也只有心甘情愿的给人当孙子卖力气。
    江鹤也不废话,“皇后离开望京了,你派些人暗中跟着,安生把人带回太野山。”顿了顿又道:“把那个叫梁辰的带上。”
    李贤想了半天梁辰是谁,终是想起来是那个总是跟着应光的副手。
    他有心想问皇后娘娘怎么出的京啊,听这意思,不是皇上动的手啊。而且皇上竟然不亲自去接,这不合常理啊。
    一肚子的疑问不解对着这么一张冷若风霜的脸,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恭敬的应了,躬身退出去。
    可是刚撩开帘子就被叫住了,声音依然没有一丝起伏,“把贺婉嫁出去,尽快,要是反抗的话就硬来,死人伤人都不怕。还有,去接皇后的时候,带上卫想……最好把你夫人带上。”
    等营帐里只剩下江鹤一个人,他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龟裂,不只只是阴森,还有些愤怒的扭曲。眼神隐忍又可怖,血丝蔓延处,痛楚显而易见。
    紧紧握着拳头,雪地红梅处那青梅竹马二人紧紧相拥,满脸泪流深情对视的一幕,每每想起,都要把心凌迟一遍。
    可就是跟着了魔似得,越是痛,越是要一遍遍的回想,想他的小宝贝抱着别的男人,一脸柔情与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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