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青啐了一口,表示不以为然。
    果不其然,只听秦祯又道:“当然,那是因为之前没机会,以后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周青青红着脸嗔道:“你闭嘴。”
    秦祯笑着挥挥手:“行行行,我不说就是,洗漱吃了早膳,你把聂劲叫来。“
    周青青皱眉:“你又要阿劲作甚?”
    秦祯稍稍正色:“北赵大胜燕国,擒了燕王周栗。”
    “什么?”周青青大惊。
    秦祯道:“我怀疑他们下一步,就是南下攻打你们南周。”
    周青青点点头:“这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却又不解问,“但是你让阿劲能做什么?”
    秦祯道:“待会儿他过来,你自然知道。”
    周青青只蹙了蹙眉,没再多问。
    等用过早膳,聂劲顶着他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面瘫脸,走了过来,看了眼坐在石凳的秦祯和周青青,恭恭敬敬问:“王爷叫小的有何事?”
    秦祯抬头看他:“昨晚刚刚接到的消息,北赵吞并了燕地,燕王周栗被擒。”
    聂劲微微蹙眉,波澜不惊道:“是吗?”顿了顿,又道,“那他们下一步肯定就是南征。”
    秦祯点点头:“拿下燕国,北赵实力肯定大增,要攻下南周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聂劲眉头皱得更深,只是语气依旧平淡:“不出意外,这就是必然结果。”
    秦祯笑了笑:“聂护卫,南周要被灭,你难道不担心吗?”
    聂劲道:“南周是故乡,当然不愿看到其被北赵践踏。不过我一介布衣,又身在他乡,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祯笑:“聂护卫有这个心就好。”他顿了顿,“如今秦周结亲,皇兄和我见南周有难,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已经打算出兵相助。”
    聂劲怔了怔,微微哂笑:“王爷想得恐怕是北赵若吞并南周,实力必然更加壮大,下一个便轮到西秦。”
    秦祯点头:“这是自然。”
    聂劲又道:“其实这也是西秦的好机会,鹤蚌相争,坐收渔利。”
    秦祯挑眉:“聂护卫,你这话是何意?我西秦若是想吞并南周,早在去年就攻破蕲城,直指金陵。
    聂劲道:“西秦连连征战,早就疲乏不堪,与南周议和,修生养息,秣马厉兵之后重新开始新征程,也在情理之中。”
    秦祯讪笑两声:“原来在聂护卫心中,我秦祯就是这等寡信之人。”
    别说是秦祯,就是周青青也有些愕然。她自是相信秦祯,但显然聂劲对秦祯和西秦并不以为然。
    她想了想道:“阿劲,王爷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其实并不喜欢打仗。”
    聂劲看了看她,点头:“王爷见谅,小的是直性子,说了您不爱听的话,请莫放在心上。”
    秦祯摇摇头:“大家立场不同,我也能理解你对我们西秦的怀疑。”
    聂劲继续恭敬道:“王爷肯对南周出手相助,我身为南周人,十分感激。王爷要小的做何,请尽管吩咐。”
    秦祯道:“北*下过燕地后,入南周必过安阳。我即日会带大军启程,你快马加鞭送信给南周朝廷,让其派兵与我在安阳会和,我们一个朝东,一个往北,将北赵拦截堵死,杀其措手不及。”
    周青青不解:“王爷为何要阿劲去送信?”
    聂劲也点头:“我的职责是保护小姐,我去金陵,小姐怎么办?”
    秦祯道:“青青就在府中,你觉得会有危险?”
    聂劲想了想摇头,这些日子,他其实已经很少寸步不离地待在自家小姐身边。毕竟这是西秦,秦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王爷,少了他这个护卫,对武王妃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祯道:“我之所以让你去送信,是因为我要你送的这封信,会有北赵的线路图和作战攻略,让南周据此做好战事准备。所以这封信事关重大。而你也知道,如今北赵探子,让西秦防不胜防,我派任何信使,都不会放心。最重要你是青青的护卫,也曾是南周前将领。南周朝廷才会不疑有他。”
    周青青点头:“王爷说得对,这封信还真的只能阿劲你送去。”
    秦祯想了想,道:“青青,你也亲笔写一封信给你们南周皇上,让他相信我们西秦是诚心相助,绝无野心。”
    周青青点头:“好。”
    决定之后,三人就各自忙碌。周青青提笔写信,聂劲准备出发返南周。而最忙的自然是秦祯,要详细写出作战密函,将其交给聂劲。“
    到了晚上,聂劲拿着密函,牵马出发。
    秦祯和周青青送他到王府门口,与他一起出行的还有郭槐,也就是在和亲路上那个与聂劲比过武,身手不凡的校尉。
    周青青将亲笔信放在聂劲手中,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忧心忡忡:“阿劲,你自己当心点,在路上好生照顾自己,快去快回。”
    聂劲面无表情点头:“小姐放心,我把信带到金陵交给皇上,马上就回来。”顿了顿,又继续,“王爷带兵去安阳,你一个人在王府,不要随便出门。若是真想出门,就多带几个王府的侍卫。也不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天黑前记得一定要回府。”
    虽然面无表情,但说的话却是谆谆叮嘱,让本来担忧的周青青噗嗤笑出来:“阿劲,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了?”
    聂劲不为所动,又道:“小姐放心,我这会回金陵,会顺便看看世子和二小姐他们。”
    周青青微微一愣,点头:“待我向他们报个平安,就说我在西京过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她话音落,秦祯笑着接口:“别忘了告诉他们,说他们的姐夫英俊不凡,温柔体贴,待他们的姐姐一片真心。”
    别说是周青青,就是一直面瘫脸的聂劲,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周青青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贴金。”
    “实事求是而已。”
    ☆、第四十六章
    两日后,五万大军调遣完成,浩浩荡荡从西京城外出发。
    城门处,秦祯头束圆髻,一抹百色发带轻拂在脑后,身穿银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柄佩剑,脸上神色飞扬,意气风发。
    周青青知这人未留虬须时,确实英俊不凡,而着上这身出征战衣,更是光彩夺目。她饶是相处多时,面对这样的秦祯,也难免有些悸动。
    秦祯先是跟几位送行的朝廷官员道别,又走到王府家眷这边,站到周青青面前,稍稍歪头山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夫人,为夫这一去少说两月,王府就交由你打理,你安安心心等夫君回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周青青弯身行了个礼,柔声道:“王爷放心,妾身定然照拂好王府,等王爷凯旋归来。王爷征战在外,要多保重身体。”
    秦祯见她这恭恭敬敬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附到他耳边道:“说不等我回来,不止夫人一个人迎接我呢!”
    周青青不明所以,茫然地看他。
    秦祯又笑着小声道:“昨夜为夫那般努力,说不定夫人肚子里已经有了个小郡主或者小王爷。”
    周青青不料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说这些荤话,脸上蹿上一抹红霞,似娇似嗔瞪了他一眼。偏偏又不得不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那混账事,明明她已经受不住,到后来求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偏偏他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了大半夜,才餍足地睡去。
    她身子现下还酸着,要不是他要出征,她恨不得在床上歇一整日。
    秦祯对她愤懑的眼神,不以为然,反倒是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老老实实悄悄打量着。
    锣鼓雷动,秦祯上马,又转头深深看了眼周青青,面上的笑容似是洒脱飞扬,但眼中的神色,却明显依依不舍。周青青本以为秦祯于自己,依旧只是那个她不得已嫁入,又不得已依靠的西秦王爷。但此刻看到他阳光下转身离去的背影,方才明白,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她不知何时心中就已经认定的丈夫。
    马蹄滚滚,尘土漫天,秦祯和他的将士们,慢慢消失在城门送行人的视线里。
    怔怔望着那早已看不到的身影,也不知为何,周青青忽然觉得秦祯这一去,会有一些无法预计的事情发生。这个想法,让她脑子里有些空白,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旁边的米珠提醒:“王妃,王爷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府吧!”
    她这才回神,点点头应了一声。
    那忽然冒出来的担忧,在周青青回府之后,并未消失,甚至愈演愈烈,日子就在这忧心忡忡中一日一日过去。直到快一个月时,周青青越来越觉得不对。按理来说,聂劲骑汗血宝马,快马加鞭往返,这时应该回到西京。
    然而她没有等来聂劲的消息。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周青青坐在院子里难得做女红,想着为秦祯绣一只香囊,等他回来送做他当礼物。她女红做得一般,绣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心不在焉,手上忽然一痛,指头被绣花针刺中。她嘶了一声,看着血珠子涌出来,放在口中吮了下,正要在拿起针继续。碧禾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周青青皱皱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人,问:“怎么了?”
    碧禾喘着气道:“小姐……小姐……”
    周青青眉头皱得更深:“到底怎么了?”
    碧禾哭丧脸:“我刚刚去外头,听到有人说,北*周联手,在安阳伏击了西秦军,王爷带领的五万大军全被歼灭了。”
    “什么?”周青青猛得站起来,手中的针线和未成形的香囊都惊得落在地上,“你听谁说的”
    碧禾道:“府里现在都在说这个。”
    她话音未落,米珠的声音急急□□来:“夫人,我听他们说,跟聂护卫去金陵的郭槐郭校尉刚刚回来,说是送信途中,被聂护卫暗算,大难不死,赶紧回来跟朝廷报告。”
    “暗算?”周青青脑子有些发懵,“阿劲他为什么要暗算郭槐?”
    她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出片刻,一群穿着铠甲的朝廷差人,涌入小院,将三人包围起来。
    周青青脸色大变:“你们要作何?“
    满脸是伤的郭槐站在最前头,朝周青青出示令牌:“皇上有令,缉拿通敌罪犯周青青,即刻打入天牢。”
    两个士兵上前,将周青青擒住,碧禾吓得去挡,也一并被抓起来,一旁的米珠吓得瑟瑟发抖。
    周青青恼怒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王妃,不等王爷回来,就莫名强加我罪行,哪里来的道理?”
    郭槐冷哼了一声:“这是皇上下的命令。这可不是给你强加罪行。你有无通敌不知,但你的护卫聂劲通敌却是铁板钉钉。进入金陵后,我们打探道消息,知晓北赵将燕王周栗交给南周,寻求和盟,联手对付我们西秦。我让聂劲返回通知王爷撤兵,但他却将我暗算,自己将西秦军路线和战略交由给你们南周朝廷。我虽大难不死,但赶回来,已经为时已晚。”
    周青青愈发一头雾水,讷讷道:“北赵和南周结盟?”
    郭槐冷笑:“如今秦周两国盟约撕毁,你这个和亲公主,不仅没有存在的必要,还是害得西秦五万将士覆灭的大罪人。不管聂劲是受你指示,还是自作主张?这个罪都要由你来背。”
    周青青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又道:“王爷呢?王爷怎么样了?”
    郭槐道:“王爷生死未卜,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完大手一挥,“将罪犯带走。”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直到被关入见不到光线的天牢,周青青才稍稍反应过来。
    其实想通了也不难,北赵对西秦放出的消息是南征,但对南周恐怕是声称帮其剿灭叛贼燕王,向其寻求联手,而后一起对付西秦。至于为什么南周会答应,想来是因为北赵将燕王周栗交给了南周,或者还有别的什么让其信服的条件,总归是说服了南周。甚至有可能让其相信西秦野心勃勃,之前的议和不过是修生养息。
    其实南周为何愿意撕破与西秦的盟约,转而跟北赵结盟。周青青并不奇怪,南周皇上不能说是昏庸,但却是个见风使舵,过河拆桥的君主。就如当年她父亲死后,定西郡王府被冷落多年一样。只要北赵给出让他动心的条件,他定然会毫不犹豫撕毁与西秦的盟约。至于她这个仍身在西秦和亲公主的生死,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这一切,周青青都想得通,唯独想不通的是聂劲,既然知道北*周和盟,照理说他应该立刻打道回府,将这消息通报给西秦,而非暗算郭槐,还将秦祯给他的路线和战略交给南周朝廷。
    他出自军营,性格坦荡。绝对不会认同南周背信弃义的做法,也不会觉得这这样的做法有多明智。退一步说,就算他认同南周和北赵结盟的做法,也不可能将秦祯的信交给南周皇上。因为秦祯这一回率兵去安阳,并不是为了征伐,而是为了帮助南周。以怨报德,大概是聂劲最厌恶的行为。
    当然,这一切其实对聂劲来说,其实都没有意义。以周青青对聂劲的了解,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足以让他做出将她置身死地的行为。
    所以她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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