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潇道:“没什么重要事,就是之前王爷吩咐我办的一些事情,我来跟您报告一下。”
    秦祯嗯了一声:“行,你简短说。”
    两人说着,周青青想起那块丝绢,折身回房,从枕头下摸出来。又出门站在秦祯旁边,见两人谈完事情,冯潇要离开,她走上前直接将丝绢递给他:“上回在蜀中,冯将军拿了丝绢给我包扎伤口,我洗干净了,物归原主。”
    冯潇愣了下,微微一笑,接过丝绢:“王妃客气了!”
    待冯潇离开,站在周青青旁边的冯潇,忽然哈哈大笑。
    周青青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秦祯道:“我就是想笑,你有意见?”
    周青青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秦祯笑着许久,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我昨晚好像误会了你!”
    他本以为那丝绢被她小心珍藏,她定然也是藏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方才见到她坦坦荡荡在他面前,将丝绢还给原来的主人,他才知昨夜不过是自己的妄加揣度。
    周青青愈发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祯挑挑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错了。”
    周青青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搭错了线,不与他纠缠,摇摇头道:“今日哥哥要带小弟我去哪里玩儿?”
    秦祯笑:“西京是我的地盘,我定然让你玩得痛快。”
    西京繁花似锦,并不比金陵逊色,又多了份异域风情,街上还时常看到胡人和昆仑奴,让周青青十分好奇。
    秦祯也是个会玩儿的人,带着她进戏园,进酒楼,进勾栏瓦肆,周青青玩得不亦乐乎。只觉这人还真是个有趣的妙人。
    到了傍晚时分,两人才慢吞吞准备归家。路过一处高墙大院,秦祯忽然笑着问:“你喜欢花草么?”
    周青青道:“哪个女子不喜欢?”
    秦祯狡黠地挑挑眉,拉起她的手:“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西秦最漂亮的花草。”
    周青青未反应过来,只见他食指放在唇上,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拉着她跃上旁边围墙,悄无声息地跳入墙中院内,边猫着身子拉着她走,边小声道:“这是国师府,他的花园里有各种奇花异草。但他这人脾气古怪又小气,从来不让人进去,我也就是几年前悄悄潜进过一回。”
    宅院中和安静,两人顺利穿过,来到一片小花园,那花园里没见人影,只有花草馨香扑鼻而来。周青青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园子。
    时至秋日,这园子里却仍旧是百花盛开,红黄蓝绿交织在一处,美不胜收。周青青在金陵都未曾见过这等珍稀漂亮的花草。
    “好看吗?”
    周青青激动地点头:“真美!”
    秦祯拉着她往里走,小心翼翼注意着是否有来人。两人走到那花园中间,他扒开一众花草,露出中央的几株,嗤道:“这老东西又种出了这么多莲瓣兰,就知道他藏着掖着。”
    眼见着他要伸手去拔,周青青忙拉住他,低声道:“你要做何?”
    “这莲瓣兰我想了许久,老东西每每说自家没有,原来花园里藏了这么多。我今日肯定是要采一株回去养着。”
    周青青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当采花大盗啊?”
    秦祯道:“谁让那老东西小气,我就要采回去,气死他!”说完,伸手将地上的一株莲瓣兰连根拔起。
    “谁!”外头忽然有人大声叫道。
    秦祯一手握着兰花,一手拉起周青青的手,低声道:“走!”
    等国师府家丁进来时,两人已经越过围墙,逃了出去。
    只听那墙内兵荒马乱地喊道:“国师大人,有偷花贼!”
    一个年迈的声音回道:“偷了什么花?”
    “兰花!”
    “什么兰花?”
    “莲瓣兰。”
    “作孽啊!快去追!”
    秦祯笑了笑,拉着周青青疾步逃离,等国师府的人出来,哪里还见得到偷花贼的影子。
    两人跑了许久才停下来。周青青笑得乐不可支,看着秦祯手中的兰花,揶揄道:“你堂堂王爷,竟然敢这种不入流的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第四十三章
    秦祯不以为然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堂堂武王,谁会相信是我是采花贼?”
    周青青看向他手中的莲瓣兰:“咱们快些拿回去种进土里,可别让这么珍稀的花给死了。”
    秦祯点头嗯了一声,两人抱着一株兰花,匆匆回了王府。到了王府中,秦祯将莲瓣兰交给周青青拿着,自己拿了把小铁铲,找了块院子里肥沃的土,将那株可怜兮兮的兰花给种上。
    周青青看着这茕茕孑立的莲瓣兰,只有叶和花苞,被他们折腾了一路,有些蔫蔫的模样,她笑了笑:“若是这兰花咱们没种活,可真是暴殄天物。”
    秦祯道:“有心则灵,我就不信在国师的园子里能长得好好的,在咱们院子里就活不下来。”
    周青青笑:“别说大话,过了今晚再说。”
    此刻两人都蹲在地上,秦祯抬头看,嘴角含笑,突然冷不丁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他手上沾着刚刚种花的泥土,周青青尖叫一声,他已经笑着跑开。
    周青青抹了把脸,看到指间的泥土,恼火地要去追他。两人在院中你追我赶,追了半响,周青青总算逮住他。
    秦祯故意让着她,让她得逞地将手上的泥蹭在他脸上。两人一时都成了花脸,正闹得起劲儿,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宫里传旨,皇上召您入宫,有要事相谈。”
    管家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也没敢抬头,老老实实待在院门处。秦祯抹了把脸,笑道:“行,你去回话,我马上就去。”
    秦祯吩咐米珠打来水,两个人就着一盆水洗了脸。周青青好奇问:“皇上这么急召你进宫作何?”
    秦祯摇头:“不清楚,别是跟北赵有关就行。”他擦干手,在她恢复白净的脸上摸了摸,“今日在外头胡闹了有一天,你肯定也累了,早些睡不用等我。”
    周青青点头:“你也早些回来,别折腾太晚,伤刚刚好,还是要好好养养。”
    秦祯看着她,面带笑意却不说话,过了半响,才又不紧不慢道:“我今天很开心。”
    他目光灼灼,看得周青青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耳根子也一阵发热,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她笑着嗔道:“你快些去,小心皇上等急了。”
    秦祯深深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们打了个赌!”
    虽然这样的亲密对两人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但今日这淡淡的一吻,却又好像不那么平常。周青青红着脸咕哝道:“赌什么?”
    秦祯笑:“我赌那株莲瓣兰三日内开花。”
    周青青对上他的眼睛,点头:“好。”
    秦祯勾唇轻笑:“若是我赢了,你知道我要什么?”
    周青青红着脸,梗着脖子道:“那也得你赢了才行。”
    秦祯朗声大笑,边往外走边大声道:“三天后我要点花烛。”
    周青青看着他出门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脸上红霞愈甚。见他走远,她走出房门,来到小院中,看着那刚刚种下的那株莲瓣兰,似乎当真比先前鲜活了许多。
    在外头疯闹了一整日,天将将黑下来,周青青就困得厉害,也不像往日那样等秦祯回来。洗漱完毕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深,秦祯何时回来她丝毫没有感觉,直到隔日日上三杆,碧禾来叫她,她才醒来。
    秦祯已经在外头练剑。周青青穿戴整齐,想起院子里的莲瓣兰,赶紧出门去看。还未走到那莲花跟前,收了剑的秦祯已经笑着道:“不用看了,那花沾了一夜露水,长得十分好。”
    周青青俯身一看,还真是如他所说,几片叶子娇嫩欲滴,两只花苞含苞待放,丝毫不见昨日刚刚种下时的蔫蔫。
    她瘪瘪嘴,低声道:“那也不见得三日内能开花。”
    秦祯笑:“我打赌从未输过,何况兹事体大,老天爷也定会站在我这边。”
    周青青听得好笑,又看了看那兰花,虽然不想如了他的愿,却又舍不得这么珍稀的花死掉,真真是有些纠结。
    她想了想,站起来问:“王爷昨晚何时回来的,我怎的都不知道?”
    秦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二更不到就回了府,偏偏有人早睡得跟小猪一般。”
    周青青瞪了他一眼,又问:“皇上叫你去作何?有重大事情么?”
    秦祯稍稍正色:“确实发生了些重大事,而且是你们南周的事。”
    周青青皱眉:“南周?”
    秦祯点点头:“南周燕王周栗拥兵自立,与南周朝廷斩断关系,前两日已经建国称帝。”
    周青青倒是不以为意,只笑了一声:“燕王本来手握重兵,不服朝廷多时,若不是因为是皇室宗亲,恐怕周栗早就自立为皇。”她想了想,又问,“这是南周自己的事儿,跟西秦有何关系?”
    秦祯点头:“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南周朝廷写信同我们西秦求援,如今两国结亲,我们不好坐视不管。”
    周青青嗤笑一声:“自己家的事自己管不了,还要别人来管,真是荒天下之大唐。”
    秦周笑:“我知道你对你们那位皇上不满,不过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我们不想管,恐怕也不行。”
    周青青疑惑地看他:“此话怎样?”
    秦祯道:“燕北就是北赵,如今周栗立国,这所谓的燕国便于北赵相交,若是北赵和燕国联盟南征,南周肯定岌岌可危。南周一倒,西秦便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周青青想了想:“你怎的以为北赵会和燕国结盟?或许北赵会趁机吞了燕国呢?”
    秦祯点头:“这也不无可能,若是吞并燕国,其实也就是吞的南周领地,不论怎样,燕王自立,对北赵来说都是一个南下的机会。我们西秦不能坐视不管。”
    周青青想了想:“那西秦现在能作何?”
    秦祯:“等!”
    “等?”
    秦祯点头:“等北赵出手,我们再伺机而动。”
    周青青幽幽叹口气:“也不知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稳,刚刚打走了北赵,那厢燕王又作乱,真是不让人好过。”
    秦祯笑了笑:“放心,就算天下大乱,我这王府里也会给你一方安宁,你只管好吃好喝就行。”
    周青青嘴角勾起,眉眼弯弯朝他笑道:“王爷日后真的不会再带我去战营?”
    秦祯一本正经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全,让你受了苦,你毕竟是女子,带上你去战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上回我是存了点私心,想让聂劲祝我一臂之力,所以才把你带上。”
    周青青听他说得认真,也不好再玩笑,稍稍正色:“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跟你去打仗,不过就跟你说的,我一个女子,到了战营不方便不说,还指不定会拖你后腿。所以我情愿在府里等你凯旋归来。”
    秦祯大笑:“我姑且相信你。”
    虽然燕王周栗自立一事,牵动天下局势。但秦祯同周青青说完利弊之后,似乎也没放在心上,整日不是跑出去找兄弟们喝酒,就是拉着周青青在西京游玩。日子过得倒是比先前悠哉得多。
    当然,也没忘了悉心浇灌那株含苞待放的莲瓣兰。连着两日早上起来,周青青必然看到他蹲在那兰花前,自言自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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