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怀娠
    杨寄的脸几乎铁青,担心地望了望沈沅。沈沅诧异了片刻便意识到这样的刻意做派,分明就是挑衅——她现在,还怕挑衅?所以只是笑笑,撇开了头。
    杨寄先担心皇甫道婵对沈沅不利,这会儿看沈沅云淡风轻的模样,才意识到现在这两位都是“长公主”,而且沈沅担负着“和亲”的重任,谁敢动她!这才放下心来,抽出胳膊对皇甫道婵说:“别闹!”
    皇甫道婵打定了要嬲住他的心思,任凭面前是怎么样一副厌恶的冷脸,仍是不屈不挠地又伸手扒拉住,强笑着说:“怎么是闹?如今沈娘子就要别嫁。我却是你正经八百的妻子。与其叫我别闹,其实倒是我要管着你‘别闹’。”她说话又刻薄起来:“闹出笑话来,你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事小,咱们大楚国的面子里子没了,你赔得起?别一瞬间‘英雄’变作了贪淫的‘狗熊’罢!”
    三个人这副样子怎么成行?杨寄再一次用力抽开手,冷脸看看皇甫道婵:“你倒舍得屋子里姓胡的那个年轻英俊的?”
    当着沈沅的面,他说这个!皇甫道婵甚感狼狈,随即恼羞成怒,冷笑道:“我只舍不得你。怕你万一犯了毛病,无论是和北燕闹腾,还是和我那侄儿闹腾,都是要命的买卖。说不得为了你,我过来陪着。”她愈发挑衅地看沈沅,手却不敢再往杨寄那里伸了。
    到了王谧准备的公馆,是两座单门单户的精致别院,但共用前头的客堂。皇甫道婵狠狠地皱眉:“这么破烂的地方给我住?”掩着鼻子用力挥着手,仿佛有什么恶味。用膳的时候,又是嫌东嫌西,最后似笑不笑地看着沈沅:“哦哟,我都忘记了,沈娘子曾经在我阿兄的府上服侍,做得一手好饭菜,尤其是胡炮肉,正好是北燕风味。今日我突然想吃了。沈娘子也不妨再练练手,将来获宠,指不定也靠这一手呢!”说罢掩口而笑。
    杨寄忍着扇她的冲动,对沈沅说:“别理她!你现在也是公主!”
    沈沅冷眼看了这半晌,此刻起身,柔柔地问杨寄:“阿末,我也好久没给你做好吃的了。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杨寄骨头都快酥了,瞥见皇甫道婵一脸气急败坏,心里便明白了女人们原来是这么争宠和打仗的了,顿时乐不可支,腻着沈沅说:“好好!这会子春天,螃蟹不肥壮,但是吃春笋、鳜鱼、团鱼和芦笋正是时候!配上乌米饭,啧啧……”他做一副口水要流下来的形象,惹得沈沅早就忘掉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戳他额头骂了一声“死相”,径自挽了袖子下厨房去了。
    沈沅素来手快,此时厨下又有帮忙的,更是迅速。没等多久,一盘盘菜肴就上桌了。春笋用平望的辣油拌着,鹅黄色浸在朱红色里;芦笋配着肉丝炒,洁白碧绿;鳜鱼油炸半边,清蒸半边;团鱼则和着糯米饭,做成八宝制式……色香味俱全,杨寄揽过沈沅在身边,往她碗里盛乌米饭,殷勤地说:“累了!累了!我给你多添点饭,好好补一补。”
    沈沅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客套地对一旁孤零零的皇甫道婵说:“公主想吃的胡炮肉,可惜今日厨下没有买到好猪肚,现买的话又要花挺长时间打理,会耽误公主就餐。所以,我想着要了一条前蹄,棒炙蹄肉也是很美味的。”
    皇甫道婵早被他们俩卖弄恩爱给气得发颤,此刻翻了翻眼睛,任凭沈沅忙碌。猪蹄连着里头的骨棒在炭火的炙烤下渐渐散发出香味,已经吃得肚子滚圆的杨寄又垂涎三尺地望过来,揉着肚子帮助消化,准备再吃下一轮。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肉上,只等听见响亮的一声作呕声,才回头惊诧地望着坐在旁边席面上的皇甫道婵,发现她脸色煞白,神情痛苦,捂着嘴似是强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呼唤人拿盆拿盂,还没到得跟前,已经一口吐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一股怪气味,随侍的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打扫,扶皇甫道婵回后头住的院子里休息。
    等她走了,杨寄不快地说:“还搞这一出!我的食欲都给她折掉了大半!”然后伸出筷子戳了戳肉,笑逐颜开:“好像能吃了!”一点都不像食欲不好的样子,大口啃了一块肉皮。
    沈沅道:“要吐哪还忍得住!想我怀娠要吐的时候……”她突然停了口,怀疑地瞟向杨寄。
    杨寄嚼着满口的肉,突然也明白了她的怀疑,顿时五雷轰顶,肉都顾不得嚼,满口裹着辩白:“我冤枉!”
    沈沅白了他一眼,故意说:“也没什么。她是你妻子,原也该的!”
    她越这么说,杨寄越是打摆子般惊怒得发抖,嗓子眼里噎住了,红着脸、直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双手上指,投降似的,好半天艰难地把嗓子里的肉咽下去了,带着哭腔说:“不是该不该,是我真没有过!万一人家只是闹肚子呢?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沈沅“噗嗤”一笑,随他有没有吧!都这会儿,计较有意思?还是相信他的好,彼此都舒服。
    然而,王谧找来的郎中很快叫过杨寄:“恭喜大将军!公主这是有娠了!”
    杨寄嘴角抽搐着,一脸懵逼地看看屏风后沈沅的影子,沈沅的影子一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杨寄想去拉她,但是够不着,只能在眼前捞住了那个郎中:“等等!等等!你算算好,是多大的胎儿?”
    郎中仰头想了想,肯定地说:“两个月带十二天了。”
    沈沅回身,在屏风后嗤之以鼻:“医术再好,连十二天都推得出?”
    郎中认真地对屏风做了个揖:“回禀长公主,脉息是推不出这么细的时候,但是那位长公主说,离上次月事干净了正是两个月带十二天,总是不会错的。”
    杨寄已经换了笑脸,好声好气送走了郎中,转身狗腿子似的拱到沈沅身边:“你看!这月份没我啥事儿了吧?别说两个半月,一个半月前,我还在雍州呢!娘子,我对你绝无二心!操守严谨!忠贞不二!”
    “呸!”沈沅啐道,“怀在你老婆的肚子里,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你乖乖乐着当现成阿父吧!”
    这是要喜当爹啊!杨寄顿时又懵了。沈沅同情地看看他,却也不知道出什么主意,抚了抚他的头发:“孩子总是无辜的。你得打算个好些的法子。”接着她说:“阿末,但是我们俩,还是多注意些好。”她压制着内心暗涌的悲伤,避免去看他深情的眸子和令人怦然心动的身形,别过头说:“我想休息了。”
    杨寄明白她赶自己走的意思,也确实怕自己一个打熬不住,只能又郁闷又恼火地离开,在外头的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恰见随着公主而来的梁长史正在院门前探头探脑的,便上去一把揪住说:“你都知道是不是?!”
    梁长史无奈道:“我哪里能未卜先知?但是,唉……”男女二人在一起,少不得有这样的时候,梁长史管不了公主,所以这场夹板气不受也得受,缩着脖子担心着杨寄一拳头上来。
    但他等了半天,哪里都没疼。杨寄松开他的衣领,冷笑一声道:“你觉得,这就该是将来承袭我那国公爵位的孩子咯?”
    梁长史看着杨寄冷冰冰的神色,突然也为他觉得悲凉,长叹了声说:“将军还是忍一忍吧。”杨寄笑道:“原来娶公主就是一步一步当乌龟王八蛋,当到像王驸马一样送命为止!”他突然又问:“王驸马还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当到长史?”
    梁长史目露悲戚,狠命地撇开目光:“将军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杨寄冷笑道:“有用!让你有机会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在作恶!”说罢,拂袖而去,留下那个五脏六腑俱在挣扎的人,无力地蹲到墙角,背倚着墙壁偷偷哀叹。
    带了绿帽,当了乌龟王八蛋的男人——哪怕没有爱,也是有气的。杨寄猛然发现公馆里根本没留他单独的房间,想了想,呼喝上一群玩得好的属下,到了王谧那里。
    “王兄,今夜无处可去,叨扰了!”杨寄强颜欢笑,对着王谧说,“怎么样,赌一场大的?”
    王谧本身在秣陵时也爱玩樗蒲,此刻自然奉陪。他听着杨寄奋力地摇着摇杯,五颗樗蒲骰子在杯子里“哗啦哗啦”格外响亮,杨寄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墩:“开!”
    众人惊叹,一开就是个全黑的“卢”!
    王谧看看面前的男子,他面色阴沉,而眉目俊阔,明明心里有无数恨怒,却丝毫不会妨碍他摇樗蒲的水平。杨寄赢了几局,铜钱哗哗地堆到他的面前,他却把这些铜钱往桌子中间一推,脚蹬着胡床,不耐烦地说:“虽是我赢的,还是大家花罄尽了爽利!”吩咐外头王谧的小厮拿这堆钱去沽好酒,买好吃的宵夜过来大伙儿分享——简直不像以前那个小气鬼!
    因为对于杨寄而言,突然感觉自己小心翼翼藏了再多钱,将来也不是给阿圆和自己孩子花,按照当时的道理,他的爵位、他的钱财、他的地盘,将来都应该归属于永康公主肚子里那个小杂种——那是他名义上的儿子。既然如此,何必留给小杂种?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来结交兄弟们就拿来结交兄弟们好了!
    除了晓得底里的王谧,大伙儿都还不明就里,一个个欢呼雀跃,脸上飞光,都觉得跟着杨寄这位大将军是跟对了。
    眼看月亮都隐没在西山之下了,也不知到了几时,一群赌得开心的男人们,喝得半醺,呼卢喝雉尤其有劲。唯有王谧,被家里小厮拉了出门,好一会儿才又回到大家赌博的客堂里,悄声对杨寄道:“将军,可要出去方便一下?”
    杨寄瞟瞟王谧的神色,点头跟着出去了,一盏羊角小灯带着他跟着王谧左一道弯,右一道弯地到了郡牧府邸的后角门,那里灯光黯然,孤零零照出两条影子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杨寄举起灯,仔细照了照:“阿岳,是你?”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来了”,恰恰又照见后一个人影,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怎么是你?!”
    ☆、第196章 仙着
    后一个人影又高又胖,在笑,笑得很假,眉梢和脸颊的肉一道抖动着:“哈哈,将军还记得我?”
    杨寄扯了一个难看的笑算是陪同:“中常侍当年待我的厚恩,我当然记得。”
    中常侍——鲍叔莲,这下笑容似乎欢腾了好多,也真切的好多:“我当年没有看错,将军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命运不济,一直窝在宫里不敢出头,只指望着免祸而已,一路错过了帮助将军的好多时候,将军想来不会怪我?”
    杨寄心道:你不帮倒忙就够好了!自赵太后死去,你那拉皮条的本事大概确乎用不上了。不过嘴里还是说:“多谢中常侍厚爱和关怀!中常侍今日怎么会……”他看了看一脸傻笑的沈岳,警惕心大作:“怎么会来历阳?”
    “自然是找你。”鲍叔莲毫不客气地跨进门槛,拍了拍衣襟上似有若无的灰,又拍了拍沈岳的脑袋,“这位小友和我的几个徒儿都有来往,后来才知道这位是杨将军的内弟,果然一根藤蔓上不开两色的花儿,聪明伶俐得很!”
    杨寄对他怀着深深的不信任,笑笑拉过沈岳掩在自己身后:“不知什么事非得半夜里来历阳找我?”
    鲍叔莲却不则声,跟着王谧往里头跑,找见一个僻静屋子,才颐指气使地吩咐王谧:“王郡牧,你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人,我和杨将军要谈要事。”等王谧检视归来,鲍叔莲才又笑道:“将军可还记得庾太傅家的小女儿,现在做了皇后的那位?”
    “哦。”杨寄不咸不淡说,“记得,听说自请废后?不知陛下又打算怎么处置?”
    鲍叔莲笑道:“他以为皇后说废就能废?天象之说不过是障眼法,庾皇后现在在西苑,关着门诵经念佛,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宫里朝堂,哪里瞒得过皇后?邵贵妃打了半日的歪脑筋,全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寄对宫廷长短不敢兴趣,皱着眉听他唧唧歪歪了半天,正想打断离去,鲍叔莲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他精神了。“将军可知,皇后曾亲去见过沈娘子?皇后对沈娘子深为感佩,且又格外感激将军对庾太傅的成全之恩。所以,今日特特叫我来告诉将军,看起来是死局,其实死局反而有破绽,只看将军敢不敢用这死棋肚子里的仙着了。”
    杨寄身子挺着:“什么仙着?”
    鲍叔莲开始观察自己的手指甲:“噢哟,敢情是天气干燥,怎么手上长了这么几根肉刺?”
    杨寄气得想笑,娘的老阉货,这时候讲他的肉刺!但他明白这些贵人们的做派,见沈岳头伸着边看边说:“中常侍,哪里有肉刺?我找把小剪刀给你剪喽。”
    鲍叔莲大概被沈岳这个马屁拍得很有好感,笑着说:“你有这份心,我老人家就满意了。”又对杨寄道:“肉刺诚然不舒服,剪了就舒服了。皇后叫我带一份北燕国书的原本给将军过目,说看懂了,问题就迎刃而解喽。”
    北燕下国书给皇甫衮,这大家都知道。皇甫衮也在朝堂上拿着国书挥舞过数次,内容也交由内臣念过,大家也都听过。杨寄狐疑地接过国书,认认真真地读了两遍,眼睛越读越亮,终于抬头问鲍叔莲:“你是说,国书上但提了要娶我杨寄之妻杨氏,并未加个‘沈’字?”
    “对喽!”鲍叔莲兴奋地拍拍手,“其实北燕的使节来送国书时是说了‘杨沈氏’三个字,但那又有什么要紧?说过的话,过耳大家就忘了。杨将军难道不会装糊涂,说‘不知道’三个字好难么?‘杨寄之妻杨氏’现在是谁?就算是公主,嫁了人也得跟男人姓!哈哈哈……”
    “只是……”杨寄看着国书的抄本,撮牙花子又道,“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星象示警……”
    鲍叔莲又道:“你真憨!牛女星的分野是扬州郡不错,可扬州郡含着十个县,那么大的地方!就连建邺,在禹分九州的时候,不也包括在扬州郡里?要照这个说法,扬州十县,哪个女娘不可以按上一个‘皇后之命’?”他又凑近了:“更巧的是,那位公主跟着你来了,天象又显示客星离开了牛女,紫微宫恢复,皇后自然不用更立,邵贵妃活活空欢喜,而将军和沈娘子,倒是可以真欢喜了!”
    杨寄不说话,心里紧张地算计着:沈沅已经离开了建邺的看管,皇甫道婵跟着自己到了历阳,而且还会跟下去,若是用“永康公主”来代替“乐平公主”,就是叱罗杜文不愿意了吧?
    鲍叔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庾皇后还有几句话托我转告将军: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术不显则功成,谋暗用则致胜。将军一路这么演下去,临了两边各个措手不及。那时将军在暗,北燕和建邺都在明处,将军好赌樗蒲的人,这里的胜算谁大谁小,还看不出来?”
    也是!他带着沈沅和皇甫道婵一路向北,一路布置好防守,到时候拿着国书,把皇甫道婵送给叱罗杜文,北燕完全说不过他!就算发急了要打,杨寄这边也可以早做准备,不怕他来。而楚国扬州之地虽然属于徐念海,但中间隔了雍州、青州、兖州那么大的地方,也不怕皇甫衮从背后袭击——顶了天,就是在扬州拦阻作祟吧?
    鲍叔莲看着杨寄眉头渐松,一派了悟的样子,不由笑道:“皇后还说,将军仗还是免不了要打,既然要打,就要打怕了北边儿。这样的话,送亲回程,就不担心徐刺史的花样了。”
    果然算得精妙,到底是庾含章这老狐狸的女儿!杨寄目光一凛,问道:“回程?皇后倒不担心我对建邺不利?”
    鲍叔莲又开始拨弄指甲旁的肉刺,漫不经心道:“担心?杨将军可知道庾皇后心里最恨什么?好比一根刺吧,长在手上自然是痛的,但痛也是好的,时时提醒着,等有剪刀的时候才好一下子剪干净了。”他顺势从沈岳手里接过剪刀,小心一下,把那骚扰他的肉刺剪掉了。他看了一眼杨寄,圆胖脸笑得肉颤颤的:“将军一念慈悲,总让人念念不忘呢!”
    送走了鲍叔莲,杨寄把沈岳带到王谧的府内,所来的人,都是他笃信的亲信。“各位,杨寄要打一场泼天的大赌了,你们押不押宝?”
    大家伙儿愣了片刻,大声嚷嚷着:“自然要押!跟着杨将军有肉吃!”杨寄不消多说,只一句:“京里那些人,我已经受够了!”大家便跟着义愤填膺:“大楚要完!将军和太傅为国尽忠多年,却落这样被人算计的下场,他皇甫氏不得人心!白虹贯日,紫微星宫被彗星扫尾,牛女宿聚集五星,这是改朝换代的天意!”
    白天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地一切照旧。王谧偷偷道:“杨夫人跟着出来了,那么,秣陵那里将军的其他家人要不要偷偷接到我这里来?”杨寄点点头:“要!你想得周全,但别弄出太大动静。还有我二舅兄沈岭,还在建邺呢!”
    王谧拍着胸脯:“这都在我身上。”
    他派人偷偷去接杨寄的三个孩子和沈家人了,杨寄则以历阳城墙失修为名,高筑墙、深挖濠河,又积聚了不少粮草在城里。隔了一天,王谧便回来了,悄声道:“用了三条船,三次送到这里,都绕开了建邺石头城,秣陵令也只会知道沈家去走亲戚了。不过,建邺的沈主簿不肯过来,说建邺留人也是要紧的,他得留下打理。”
    沈岭也是赌性十足的人,要是杨寄扯起反旗,他作为杨寄的近亲,建邺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明知道如此,他还是要留下来。
    杨寄预备着离开历阳,继续北去了。临行前,他特意到王谧府中看了看那个八岁的小男孩,摸着男孩的脑袋说:“小家伙,好好长!将来要对我们家阿盼好!”王谧激动得热泪盈眶:“小子何德何能攀这门亲!将军把卑职当家里人,卑职自然把将军当作尽忠报效的人!”
    杨寄重整队伍,带着两位公主,一路向东去。皇甫道婵问道:“这是去广陵郡?”
    杨寄点点头:“嗯,扬州郡的治所便在广陵,这是自古膏腴之地,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带着路上吃。”
    皇甫道婵面露喜色:“极是!我这阵子吃啥都没有胃口,尤其不能闻猪肉味,听说扬州的干丝极妙,我也喜欢吃,带些路上很不错。”故意挑衅地望了沈沅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寄心里阴沉沉的不爽,但想着要移花接木,还少不得这位公主,只能假笑了一下,往广陵城而去。
    沿着江堤边的大道行进,此刻四五月间,原野碧绿,柳树在江堤上茂盛成荫,小草花儿白的白、金的金,缀在芳草间,美不胜收,长江水平静地顺着江堤流向东边的大海,喇叭口的宽阔江面与历阳大为不同。
    杨寄一路仔细地看,那些山,那些水,将来都是他的棋枰,要任他驰骋走马。到了广陵城,杨寄又亲自拜会徐念海。徐念海不咸不淡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借着侍奉“公主”之名,跟在两位“公主”身后,尽情地把广陵的防务看了个遍,这地方,墙高而池深,门户厚实,城里繁荣一片——将来会是块难啃的骨头。
    ☆、第197章 翻身
    不觉间到了雍州。永康公主对自己第一任丈夫身死的地方略微有些惧意,嚅嗫着请求杨寄道:“这地方我不喜欢,换个地方好了。”
    杨寄面无表情地看看她:“我喜欢。”
    她明知道他就是和她对着干,可是也没办法。从进城起,皇甫道婵就发现,这真是他的地方、他的天下,在城里重新翻建的通衢大道上走过时,无论是兵丁还是百姓,对骑着高头大马的杨寄都是虔诚的欢呼和膜拜。那火红的驺虞旗幡远远的出现,就会引来好多人观看。普通百姓朴实,住房还没有完全修建妥当,却已经把当地产的西瓜、香瓜,自家做的腌鱼腊肉,捧出来送给杨寄和他的士兵们。杨寄手下的人个个脸上飞金,深以自己为杨将军的手下而自豪。
    杨寄也确实厚道,好好询问了烧毁重建雍州城的情况,答应调拨人力把最难修的几座城墙和几处城隍修好。又听闻今春雨水少,只怕粮食要减产,他立时拍胸脯说:“我杨寄的地盘,不能让老百姓饿肚子!雍州百姓饿一天,我杨寄和家里人就饿一天!”
    他奏折写上建邺去了,这番话也如是写了上去,最后道,扬州所辖的地方仍是大熟的样子,请求支援雍州。言下之意,雍州饿,他就饿,他饿,皇甫道婵就饿。他手里有两位“公主”,立刻就方便地狐假虎威起来。
    很快,扬州的粮食送来了,徐念海大概再不情愿,也不敢担当饿坏了两位“公主”的重罪。
    这天天气晴好,杨寄特意到皇甫道婵所住的地方,笑融融说:“公主,想不想去一个好地方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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