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伟搔了搔脑袋说:“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吧,大不了我化个装还不行吗?你们不知道,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乌盆里的冤魂通过噩梦把我缠住了,非要我亲手替他洗冤不可,不然,我走到哪里,他就在背后跟我到哪里……”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几个人的影子都模模糊糊地拖曳在地上,不知为什么,听完马海伟的讲述,楚天瑛的余光发现他的影子颤抖了一下,那影子似乎比别人的宽一些,边沿更不规则一些,像是肩并肩的两个影子,此时此刻因为畏惧被发现,一个更长更黑的影子迅速隐藏到另一个影子的后面去了……
    “怎么搞的,是不是我眼花了?”楚天瑛揉着眼睛想看个分明,窗外越来越昏暗的光芒,已经让一切都模糊不清。
    “就这样吧!”林凤冲一撑膝盖就站了起来,“我去请一下郭小芬;老马,你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天瑛,你跟马笑中请个假,然后你和老马约一下时间一起出发。到了渔阳县,你们要处处小心,有什么消息或需要支援,随时和我联系。”
    蕾蓉说:“我今晚加加班,把这个乌盆做一个分析,看看其中是不是真的含有人类的骨灰,然后把结果告诉你们。”
    说完,林凤冲和马海伟一起往门外走去,楚天瑛却被蕾蓉叫住了:“天瑛,我找你有点事情,你先留一下吧。”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蕾蓉把门关上,把灯打开,然后坐在他的对面,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说:“天瑛,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楚天瑛明白蕾蓉的意思,在前不久的一桩奇案中,蕾蓉陷入重重困境,多亏楚天瑛在最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才使她摆脱了危机。警界盛传,楚天瑛这一行为严重激怒了想置蕾蓉于死地的某些势力,才导致他被一撤到底。所以,蕾蓉才说“欠你一声‘谢谢’”。
    楚天瑛却是神情冷漠道:“蕾主任,你言重了,没什么的。”
    “我知道,我的这一声‘谢谢’来得太迟,也太微不足道,完全无法弥补你为我付出的巨大牺牲。而我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报答你……”蕾蓉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把你留下,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最近有传言,说你和爱新觉罗·凝在谈恋爱,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天瑛愣了一愣,慢慢地说:“算是吧。”
    “你大概听说过,我不喜欢在背后评价任何人,这并不是目为我对别人没有看法,而是我不能确认我的看法是不是准确和客观。”蕾蓉说,“但是今天我要做出一个评价,一个我思索了很久并自以为足够准确和客观的评价:凝,她不适合你。”
    楚天瑛呆呆地望着蕾蓉,仿佛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有的女孩内心贫瘠而外表奢侈,有的女孩内心奢侈而外表贫瘠,凝是那种内心和外表都极其奢侈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你和她在一起会很累很累,因为你必须要做出各种努力满足她的各种愿望,她又绝不会告诉你她是否真的满足了。同时她又是极端分裂的,你不满足她,她会慢待你;你满足了她,她又会鄙视你。”蕾蓉的目光充满了理性,“她太聪明,太强大,自视极高,高到她认为幸福就是没有底限,也许你已经发现,你跟她在一起的最大痛苦就是你永远跟不上她。她需要你了,你是她的一切;她不需要你了,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太阳,你只是她的行星,你被她的引力吸引得无法离去,却又永远无法真正贴近她的内心,而你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的是——太阳从来不是只有一颗行星,何况你这个拿着普通薪水的警察,只是一颗土星,而绝不是金星。”
    楚天瑛深深地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神情痛楚,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办?”
    “我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刑警,就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孩,铸下了铁一般的大错……”蕾蓉长叹一声道,“我刚才建议你去渔阳县办案,固然是了解你卓越的才干,另外一层意思,也是希望能用空间将你和凝分开一段时间,空间和时间是考验爱情真伪的试金石,你也能冷静地思考一下你们的关系是否还要继续。”
    这让楚天瑛又是一愣,他说了声“谢谢”,声音沉闷而干涩,然后起身告辞。蕾蓉也没有挽留,一直将他送到法医研究中心的门口。
    “蕾主任,你留步。”楚天瑛说。
    蕾蓉点点头说:“对了,天瑛,你到了渔阳县,知道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不是先去找一下花房的房东,查清楚乌盆的制造者吗?”楚天瑛说。
    “不对!”蕾蓉那一向圆润温柔的面容,刹那间变得异常严峻、棱角分明,“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查清楚老马今天所讲述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第六章 黑疠
    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淅淅沥沥的,山顶和树尖上缭绕着一层青灰色的烟,湿气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泼洒开来。
    两个撑着伞的人慢慢地走上土坡,来到花房门口时,其中一个人先敲了敲门,等候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回音,伸手将门推开,才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于是他们两个人收了雨伞,走了进来。
    “连48小时都不到啊,怎么就撒蹲守了呢?”楚天瑛皱起了眉头。
    抓捕贩毒团伙是前天夜里的事情,安排接替马海伟在花房蹲守的渔阳县公安局干警已经全部撤退,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撤了也好,否则我们来这里还会遇到很多麻烦。”郭小芬冷冷地说。
    楚天瑛看了看这个面若冰霜的女孩,心中有些伤感。这位《法制时报》的女记者,因为观察力超强,曾经多次在采写的罪案类报道中分析案情,为警方陷入困顿的刑侦工作打开新的思路,因此不仅在媒体圈子里享有盛名,在公安队伍中也受到礼遇。去年,他在侦办一起特大密室杀人案时和她相识,那时的她,一头波浪般的披肩卷发,面色粉嫩,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聪慧又俏皮的光芒,言谈举止无不青春焕发。而此时此刻,她的面庞笼罩着一层铅灰色,双眼放射出的目光有种厌倦一切的意味,整个人都显得黯然失色。
    楚天瑛是今天上午和郭小芬、马海伟一起在莲花池长途汽车站碰面,坐车过来的,一路上,郭小芬一直靠着车窗,倦倦地昏睡或发呆。到渔阳县已经是下午,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在离市区稍远的地方找了个小旅馆,租了两间客房住下,稍事休息之后,马海伟留在旅馆里坐镇,他和郭小芬到这花房来进行勘查。
    勘查犯罪现场的第一原则,是找准事态圆心。所谓事态圆心,是指一定区域内犯罪分子实施犯罪行为的主要地点,警方应该把这里作为勘查的首选地,比如银行抢劫案,如果是在大堂发生的,那么事态圆心一般是在柜台附近,如果犯罪分子已经突破到了后台,那么事态圆心多半是在保险柜周围或金库周边。
    不过,对于这个花房而言,其实事态圆心有两个:一个是窗口,那个负责守仓的老头儿,肯定是在这里用望远镜一刻不停地瞭望东哥住所的动静;另一个则是马海伟睡过的那张床的下面。
    窗口的情况相当糟糕,由于当初花盆就大量堆积在旁边的墙根处,后来警方发现里面藏有毒品时,立刻就地一个个打碎搜查,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一堆瓦砾和渣土,就算守仓老头儿留下什么微量的线索,也早就被掩埋和破坏了个精光。因此,楚天瑛只草草地查看了一下,就站起身打开橱柜,看了一下那瓶所剩无多的衡水老白干,以及发了霉的半袋五香花生米,便掀开门帘走进了里屋。
    在那张破旧木板床附近的地面上,楚天瑛戴上塑胶手套,仔仔细细地抚触了一番,找到了几块塑料片,拼在一起之后,可以看出是老式收音机的电池盒盖,马海伟说收音机摔坏之后他就给扔了,从这几个塑料片可以看出,他说的是真的。
    楚天瑛又掀起低垂的床单,往床下看去,地面蒙着厚厚的灰尘,贴墙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凹痕,很明显是放过一个瓦盆。
    一片死寂,不知从哪里传来腐烂的气味,也许,就在这床下的某个角落,藏着一只死去很久的老鼠的尸体。
    这里,真的曾经在深夜升腾起一个长长的冤魂,蜿蜒着,攀爬着,一直纠缠到马海伟的梦里吗?
    赵大夫妻将我谋害,
    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
    烧作了乌盆窑中埋,
    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你在干吗?”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楚天瑛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一面掸着膝盖上的土,一面对身后的郭小芬说:“蕾蓉叮嘱的,要核实马海伟的话是真是假。”
    郭小芬愣了一愣,冷冷地说:“蕾蓉倒是心细。”
    楚天瑛本来以为郭小芬和蕾蓉关系很好,可是现在听她的口气,似乎不大对味,却又分不清褒贬,只好选择了沉默。
    郭小芬倒是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问了几句之后,对楚天瑛说:“我给渔阳县人民广播电台打的,他们说前天深夜确实播放过根据这个县历史传说改编的传统剧目《乌盆记》。”
    “《乌盆记》?”楚天瑛闻所未闻,“是个什么剧目?讲的什么故事?”
    郭小芬把衣服裹了裹说:“我也不知道啊,听这个名字就让人瘆得慌……回头再仔细调查吧。”
    楚天瑛叹了口气说:“最初我们想把这个花房设置为监视点时,负责守仓的老头儿被我们安排到招待所,等后来发现这里也是毒贩子设置的‘第二窝点’的时候,老头儿早就逃之夭夭了。现在看来,那老头儿在这里守仓期间,十分谨慎,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个人信息的物证啊……”
    “其实,也不一定。”
    楚天瑛惊讶地望着郭小芬。
    郭小芬说:“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听说过。”楚天瑛点点头,“这是呼延先生关于犯罪现场勘查的名言嘛!”
    一听呼延云的名字,郭小芬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那么你有没有感觉到,在这个花房里,也有一个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东西吗?”
    楚天瑛茫然地摇了摇头。
    “马海伟说他那天夜里在这花房蹲守的时候,由于外面下雨,又冷又饿,于是打开了橱柜,结果只发现了半瓶衡水老白干和发了霉的五香花生米。”郭小芬提示道,“那么,对于此前那个守仓的老头儿而言,这里有什么是必需的却又没有的?”
    “这个花房里没有任何食品!”楚天瑛醒悟过来,“那么就是说——”
    “就是说存在两种可能。”郭小芬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他在守仓前就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可是在这房间附近我们并没有发现米面或其他方便食品的包装,于是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他每天必定要去买一趟食物,并在路上处理掉前一天的食品包装。”
    楚天瑛眼睛一亮说:“走,咱们去找一找离这里最近的食品店!”
    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漉漉的,他俩沿着蜿蜒的小路下了土坡,路边有一排豁牙子一般断裂的围墙,围墙的尽头是一个很小的门脸,有个穿着跨栏背心的男人把一个装着豆腐和豆腐丝的竹筐搬到门口,然后坐在马扎上,拿把蒲扇,拍打着在上面飞来飞去的苍蝇。
    “我来。”楚天瑛低声对郭小芬说,然后走上前去,对那店主说:“来两包中华烟。”
    店主看他冷鼻子冷眼的,不知什么来头,赶紧进店拿了两包烟出来。楚天瑛从外套的内兜里,把警官证和一把零钱都拿了出来,刚要把钱给店主,店主赶紧推了回去,赔着笑脸说:“不敢,不敢,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楚天瑛“嗯”了一声,把警官证和烟都装回了兜里说:“问你点事儿,山上那花房的老头儿,前两天是不是经常下来买吃的啊?”
    “对,他每天买点儿面包、咸菜什么的,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
    “他在那花房里住了多久了?”
    “没多久……那房子空了好长时间了,老头儿是一个礼拜前才搬进去的吧!”
    “花房的房主——或者说过去的老住户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店主说,“这一带近两年都在拆迁,好多老住户都搬到不知啥地方去了。”
    “这两天你有没有看见那老头儿呢?”
    店主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一个犹豫,楚天瑛一下子就看出了蹊跷,却装成没看见,转身走了。拐过墙角,楚天瑛对等候在那里的郭小芬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看来老头儿没走远,还在这一带。”
    郭小芬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楚天瑛问。
    “这里面有个矛盾,既然‘第二窝点’被警方端了,他侥幸逃脱,为什么不逃到外乡去,还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他是本地人,不想背井离乡,为什么不潜回自己更熟悉的地方呢?”郭小芬分析说,“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被贩毒集团雇的、来这里打工的农民工,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等风头过去了再在这边找工作——”
    话音未落,楚天瑛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嘘!”
    郭小芬探出头一看,只见那店主把门一锁,拎了个装着面包和矿泉水的塑料袋,沿着小路向村落深处走去。
    七转八扭地绕过几个巷道,眼前是一片荒草滋蔓的瓦砾,店主回头看了看,见身后的路上连条野狗都没有,就放心地“咔嚓咔嚓”踩着瓦砾向前走去。一直来到一间门窗尽毁,只残存着屋顶的砖瓦房前,咳了两声,一个小老头儿从窗根儿下面探出头来,店主把塑料袋递给了他,低声说了两句话,就沿来时的路回家去了。
    老头儿坐在窗根儿下愣了半晌,从屁股下面拿出一个小腰包来,系在腰间,站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走,却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你……你们要干啥?”老头儿张口结舌地说。
    楚天瑛把警官证一亮说:“走一趟吧。”
    “我……我啥也没干啊!”老头儿带着哭腔说。
    “晚了!”楚天瑛冷笑道,“人家都交代完了,天大的罪过都你一人扛了——下辈子记住了,被捕也要争第一。”
    天大的罪过,又是“下辈子”,老头儿以为楚天瑛把他拉出去就要崩了呢,吓得坐在地上,抱着门框嗷嗷大哭道:“我冤枉啊,我啥也没干啊,他们雇我每天100元,远远地看着有没有人攀窗户。我寻思要是搬砖,累个贼死一天才挣30元,我就占个小便宜答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楚天瑛看着老头儿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有点怜悯,但这不是泛滥同情心的时候,所以冷着脸说:“身份证拿出来!”
    老头子哆哆嗦嗦拿出了身份证,楚天瑛看了一看,又用随身携带的检测器查了一下身份证记录,这老头儿没有任何案底。
    “好吧,给你个机会,说说怎么回事儿,要重点交代,为什么我们给你安排在招待所住,你要逃跑!”楚天瑛说。
    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是来渔阳县打工的,挣钱给在家乡的儿子娶媳妇,可是年龄大了,好多工地不要他,只能搬砖头。有一天东哥找到他说,做生意怕有仇人找上门,就给他租了山坡上的花房,白天可以休息,一到晚上,让他拿着红外线望远镜监控所住楼房的院落和窗口,发现不对劲就用步话机报告……花盆嘛,是早就堆在房子里的。后来警察找过来说要征用花房,监控对面楼里的疑犯,说的时候还指了一下东哥住处的窗户,老头儿心想自己没准儿是牵连到大案子里了,特别害怕,就从招待所逃跑了。
    这倒解释清楚了林凤冲此前的疑惑:警方将花房“征用”为监控点之后,老头儿为什么没有向东哥发出警报,让他和同伙赶紧逃跑。原来是老头儿胆小,怕东哥是犯罪分子,没敢再和他联系,这才导致他落网。
    好险!楚天瑛心里不由得一颤。如果老头儿不是“临时工”,而是贩毒团伙的成员,缉捕东哥的计划肯定会落空;倘若毒贩做困兽之斗,乔装醉鬼闯上门去的马海伟没准儿会把命都送掉。
    楚天瑛没从老头儿的话中听出什么别的蹊跷,郭小芬倒是十分敏锐地问道:“你说,晚上你监控,白天可以休息——那么白天谁在那花房里值班?”
    “就是山坡下面开那个小卖部的老徐啊。”老头儿说。
    楚天瑛叫了一声“不好”,拔腿便往来时的路追了去,没多远便看见那个店主的背影。店主也发现了他,赶紧逃跑,借着路熟在巷道里兜圈子。但他哪里是楚天瑛的对手,很快就被摁倒在了地上,胳膊腿儿一通挣扎,闹得爆土扬烟的,半天才算屈服了,嘴里还是“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给老头儿通风报信让他赶紧跑,然后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往他身上一推了事,对不对?”楚天瑛给他戴上手铐,“只有缺心眼儿的,才敢跟政府斗心眼!”
    “你说的啥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给你们提供线索,你咋抓我啊?”店主号叫着。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既然你不愿意在这儿讲,咱们就到里面讲去!”楚天瑛一拉铐子链。
    “大哥,大哥,我说还不行吗?”店主哀告着,“房子是我租给他们的,后来你们占了那里,老头儿从招待所逃出来找到我,说让我给他口吃喝就走,我怕我不答应他,他给我找麻烦,就同意了。刚才你们来问我,我很害怕,就通知他一声让他赶紧跑……我瞒着你们是不对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没干坏事?”楚天瑛冷笑道,“杀人了,闹出人命了,还不算干坏事?你够豁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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