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地动,恐怕是一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吧,我们南夏这回不知道要受伤多少人呢。”
    安宁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口,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南夏?这里是南夏?她还在这个世界?
    她不敢呼吸太大力,只是闭着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诈尸”了。
    “管他受伤多少人,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还是先赶紧将这冰棺挖出才是。这可是殿下最珍视的东西。”
    “你说,咱们殿下在想些什么呢?那位圣女都已经到了大周,剩余的这尸体根本就没用吧。”
    “你少说两句吧,总有一天,你肯定会死在你这张肆无忌惮的嘴上。对于殿下来说,同圣女有关的事物,都是他最珍惜的宝物。”
    安宁在那边听得迷迷糊糊的,忽的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隐隐觉得她似乎窥探到了冰山的一角。
    同上次穿越不同,这回的安宁根本就没有接收到所谓的记忆,在对于周遭根本完全不懂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具体的形势,在决定要不要装失忆。
    别以为装失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装的对象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的时候,简直就是对她演技的最大考验。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里是南夏,那两人所说的也是南夏这门她无师自通的语言。
    “还是快点把这个挖出来吧,然后送去那里再说。”
    “殿下也不知道去大周做什么。”
    “你好奇心还是别那么强的好,小心惹祸上身。”
    之后这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安宁只听到石头被一块一块地搬出来的声音。
    在事情明了之前,她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诈尸了,只能下意识地放轻自己的呼吸声,幸好卫先生以前教导过她,如何运行龟息大法,让自己的呼吸最大程度地减弱。不过这种法子还是没法做到真正屏住呼吸,若是在蔚邵卿那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会漏了痕迹。
    等最上面的大石块搬开以后,安宁感觉这冰棺被抬了起来。那两人的身手还算可以,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穿越的这具身体身份高贵的缘故,即使只是他人眼中的尸体,这两人动作依旧很轻,走路也十分稳当。
    安宁默默在心中给他们点了个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抬到了室外的缘故,即使是闭着眼的她,也可以感受到有点刺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两人停了脚步,将冰棺轻轻放在地上,恭敬说道:“见过二祭司。”
    一道老迈的女声响起,“放下吧,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那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眼睛闭着的安宁隐隐察觉到他们口中的二祭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中越发紧张起来,生怕对方看出端倪来,毕竟这龟息法没法做到完全没呼吸。
    半响之后,她听到门被关起,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然后她顶上的盖子被打开,一双像是树皮一样的手落在她脸上,动作很轻,却有种十分怜爱的感觉。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没人了,你这孩子躺在这里不觉得冷吗?可以醒了。”
    她果然发现了!
    安宁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在这时候继续装傻下去似乎也没用,她睁开眼,跳入视野之中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头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跳动着温和慈爱的光芒,她浑浊的眼光慢慢溢出了一层的水雾,嘴唇抖动着,放在安宁脸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激动的情绪。
    这个人,不会害她的。
    安宁莫名有这样的直觉,张了张口,因为喉咙的干涩,依旧说不出话。
    老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佝偻的身体连忙去给安宁倒水。
    安宁现在肚子饿极了,手甚至没有力气,刚接过水,就直接掉了下来。老人也不生气,又倒了一杯,只是鉴于刚刚的小事故,她这回特地将水亲自送到安宁面前。
    安宁只觉得这水十分的甘甜,虽然有点冰,可是对于刚刚在冰棺中躺了许久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一杯水下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又要重新活过来了,有种说不出的慰贴。
    “谢谢。”她这回总算成功说出口了,用的是有点生疏的南夏语。
    老人露出一个笑容,“你肚子饿了吧?等下会有人送吃的。”
    安宁不想继续呆在这冰棺之中,毕竟太冷了。她直接坐在床铺上,身子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老人连忙将一条毛毯包裹着她的身体,这份久违了的温暖让安宁潸然泪下。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具体身份,但是她对她的善意,安宁还是感觉的到的。
    好一会儿,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安宁回过头,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屋子。这屋子看起来十分简陋古朴,完全不像是老人应该所住的。从刚刚那两人对她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她身份应该不低才对。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用来烧水的小炉子,除此之外,看起来价值最高的便是一面镜子。
    在看到镜子的时候,安宁眼睛亮了起来,她早想知道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迈开小短腿,身上还披着保暖的小毛毯,哒哒哒地跑到镜子前面,在看到镜子里的具体样子时,她直接呆了。
    这张脸,同她很是相像,只是看起来缩小了不少。她曾经看过的……在梦里看过这张脸的。
    她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这具身体,便是慕清玄的表妹。
    在明白了这点以后,心中涌现出来的是更多的困惑。为何在她死了以后,会重新穿越回来这具身体呢?慕清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点,才会口口声声喊她表妹的?
    现在又是什么时间段?难道她穿越回来前几年了?
    老人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九年了……整整九年,你都没有醒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九年……
    安宁的心跳了跳,“现在是什么年份?”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尽管老人个子不高,但是因为安宁现在这身体是小豆丁的缘故,所以这个动作对方做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南庆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了,清玄说的没错,你肯定会回来的。”
    南庆二十二年四月初五,安宁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也就是说距离她当时被刺杀,也就只过去了十五天。
    一股莫名的惆怅忽的降临在她身上……十五天过去了,是不是周安宁在这世上,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舞自己:即使再穿越回这身体又如何,只要能够回到大周,她一定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朋友重新接受她的,只是这事毕竟太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
    再说了,一个五六岁的身体,想要自己从南夏跑回大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想到这里,安宁瞬间就觉得这回家之路,难于上青天。
    她默默给自己鼓气:不能放弃!
    她看着老妇人,鼓起腮帮子,做出不满的神态,看上去娇憨可掬:“为什么都过去九年了,我还是一点长高都没有。”
    老妇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傻孩子,那千年冰棺,本来就能够让人的时间停止,加上你当时生病了,一直躺在里面,自然就不会长大了。你现在病好了,很快就可以长高了。”
    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完全是给安宁当做一个小孩子。
    千年冰棺吗?安宁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消息,据说这冰棺是由万年的寒冰做成,即使是在三伏天,冰棺依旧不会融化,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千年冰棺居然还有冻结人时间的效果,只知道它能够保持尸体不腐。
    果然是好东西啊。
    安宁顿了顿,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老妇人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少许,“安宁已经不记得了吗?你以前常常喊我嬷嬷的。”
    “嬷嬷。”安宁毫不犹豫开口道。
    嬷嬷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脸上满是雀跃,她笑得眯起了眼,然后两行清泪顺着脸上凹陷下去的皱痕流了下来,哭泣声在这小小的屋子内响起。
    安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伸出手,肉肉的小手,牵住了嬷嬷鸡爪一般的手,传递过去无声的抚慰。
    等哭了一会儿以后,嬷嬷将她抱在床上,轻声哄着她,还问她想吃什么,想听什么故事。
    安宁问道:“嬷嬷,我能够见一见表哥吗?”她若是想要回去的话,以她自己本事没办法做到,只能求助于慕清玄了。唯一让她忐忑的是,不知道慕清玄愿意不愿意这么做,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心心念念想将她带回南夏这里。结果她现在却突然来到慕清玄的大本营,对方愿意送她回去的概率实在很低。
    即使再低,安宁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
    嬷嬷回过神,压低声音说道:“不能,殿下现在不在,前几日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不能让人发现你已经醒来的消息。”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然后又转为了坚决。
    安宁拉了拉她袖子,“为什么不能?大家不想要我醒来吗?”她必须得问清楚,她在这地盘上有没有所谓的敌人。
    嬷嬷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安宁,“小姐,你要记住,在这府上,除了我和殿下,谁都有可能对你不利,你一定要记住这点,牢牢记住。”
    安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向她保证:“我一定会记住的。”
    所以除了这嬷嬷和慕清玄,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醒来的消息了。
    嬷嬷同她说了一些话以后,敲门声响起。
    安宁连忙重新躺回冰棺之中,嬷嬷则是将盖子盖上。别看她年纪大了,出乎意料挺有力气的,拿着冰棺的手还特别稳当。
    安宁细细听着这动静,听到是一个丫鬟来给嬷嬷送今天中午的饭菜。
    别看嬷嬷刚刚在安宁面前,那叫一个慈爱,在丫鬟面前,特别冷淡,做足了一个孤拐老人的形象,丫鬟看起来对嬷嬷也十分地敬畏,说话时恭恭敬敬的。
    等丫鬟离开以后,安宁终于能够吃到了久违了的饭菜了,虽然只是一碗粥,却也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她现在这副身体才刚醒来没多久,所以嬷嬷也不敢给她一口气吃太多的东西,只是先让她吃一碗粥,让胃适应一下食物。
    安宁便暂时在这小屋子内呆了下来,平时都有嬷嬷给她掩护,谁也没想到这屋里还藏着一个人。
    嬷嬷身为二祭司,身份也算得上很高,那些丫鬟护卫在她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放肆。
    安宁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之所以会呆在这种简陋的屋子,似乎同她还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从这嬷嬷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大概听出她十分宠爱原主,甚至为以前没法护住原主而耿耿于怀。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怕极了安宁若是被人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会再被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遮掩。
    每次有人来的时候,她总是让安宁装作仍然是死尸,躲在里面。
    安宁唯一疑惑的是,她一个在冰棺里沉睡了九年的尸体诈尸了,这嬷嬷怎么毫无心理压力就接受了这一切呢,甚至连半点的怀疑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嬷嬷总不能饭量一下子就增大了不少,一人份的饭量要两个人一起吃,终究有些不够。嬷嬷倒是想多让安宁吃饱一点,自己吃点残羹剩饭就可以。
    但是安宁哪里会愿意一个老人为了自己而饿肚子,直接表示嬷嬷吃多少,她就吃多少,不然不会多吃半口。
    两人就这样过着半饱不饱的日子,安宁从未如此期待过慕清玄的归来。他若是回来的话,安宁好歹可以吃饱饭了。
    不过每天嬷嬷以要给她换衣裳的名义,让她换下了那套冰蚕丝做的衣裳。那衣服质量再好,安宁也不可能一直穿啊,事实上,只要想到那件裙子已经穿了九年,安宁的鸡皮疙瘩就都要起来了。
    时间缓慢流淌,不知不觉中,十天便过去了。安宁仍然还没等回慕清玄。在这段时间,她唯一有防身工具,还让嬷嬷帮她找来了一些要求,自己配置了迷药、毒药等必备的工具,这样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够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
    嬷嬷甚至没有多问,便将她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其中还不乏几样珍贵的药材。
    这一天,在有人来的情况下,她照例躲在冰棺中。
    依旧是一个叫千艺的丫鬟来送饭,这回的她不仅送饭了,还对嬷嬷福了福身子,“大人,大祭司有事寻你。”
    安宁这些天大概弄明白了慕清玄身边的一些人员组成,单单从前朝继承下来的祭司便有五位,地位最高的大祭司同慕清玄在这些前朝人心中的地位相当。五个祭司,按照名次分地位等级,除了慕清玄和大祭司,便是嬷嬷身份最高。不过在大祭司有命令的情况下,嬷嬷也不得不服从,给他面子。
    她的视线落在冰棺上,然后收回眼中的担忧,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以她的身份,以及那千年冰棺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有人会出手吧。
    她压下心中的烦躁,一会儿便跟着千艺一起离开,临走之前,留给安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嬷嬷不在的情况下,安宁还真不敢随意乱走动,万一有人突然进来,看到她诈尸就不好了。她只能强忍着躺在冰棺之中,心中期待着嬷嬷尽快回来。
    嬷嬷怕她在里面呆得太冷,特地用一种看似轻薄,实则十分保暖的白色绢布给她做了里衣,加上安宁现在又已经躺习惯了,所以也就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这段经历下来,她的抗寒能力似乎有了飞跃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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