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见她油盐不进,无论是利诱还是上演苦情戏,一点动容的意思都没有,至于威逼,他只是一个土财主,哪里敢威逼一个县君。
    安宁听得烦了,直接说道:“你还不如将这些钱财都给你女儿,将来让她入赘,生个儿子继承你们家就可以。”
    至于他那位儿子,还是少活几年,省得还要继续祸害人家好姑娘。
    说完,直接让蔚海将他给请了出去。
    月秋叹了口气,说道:“那张家姑娘却是个可怜人,我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可惜她虽然身为嫡女,却因为女子的身份,在家里远远不如她那庶兄,听说她以前还因为劝说她那庶兄别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而被庶兄打了一顿,就连张老爷也不待见她。”
    安宁闻言,对于这一家的人越发没有好感了。
    有了这一桩事,安宁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同月秋说了一些话后便回庄子去了。
    ……
    她依旧是每天骑马,散步,溜静静,偶尔还会看几本书,写几个大字。
    这天早上,蔚家的下人送来了两套定做好的骑马装,一套是玫红雀纹窄袖骑马装,另一套是浅蓝色挑丝云雁窄袖骑马装,看起来淡雅怡人。安宁换了枚红色那间,与她身量十分贴合,换了衣服,穿好同样一起送来的靴子,她站在那里,手里牵着缰绳,英姿飒爽,就是一幅动人的风景。
    玉容也觉得这衣服好看,夸得安宁脸都红了。
    换了新衣裳,安宁又有出去跑两圈的动力了。
    “沙沙沙……”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动弹一样。
    蔚海立即站在安宁身前,戒备地看着那草堆。那草堆其实是蹑影的食物,蹑影虽然喜欢吃胡萝卜,但是不代表她不吃草,所以马厩中一般也会准备好这些。
    下一秒,从草堆中跌出了一个人,蔚海宝剑出鞘,正好抵着那人的脖子,吓得那人身子一缩,差点被剑给刺到。
    那是一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脸上沾满了灰尘,衣服脏乱,但隐隐可以窥探出清秀的相貌。
    她深呼吸一口气,稍微离远一点宝剑,然后跪了下来,磕首道:“小女张素兰,见过周县君。”
    ------题外话------
    是蹑影,不是摄影哦~
    ☆、第六十七章 所谓赌注,树林危机
    张素兰?安宁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这位姑娘。这不就是那张老爷的嫡女吗?她怎么会躲到她这里的草堆来了?
    玉容却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昨天大山村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这张姑娘离家出走呢。”
    离家出走?难不成是离到她这里来了?
    或许是因为月秋说过的那番话,安宁对这位张素兰并不像是她父兄那样讨厌,语气虽然有些淡,但多少透着善意,“起来吧,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张素兰抿了抿嘴,垂眉道:“小女从家中逃出,不知道该躲哪里去,只知道我那父亲,定不敢到县君这里寻我,因此才趁人不备,偷偷溜到这里。”昨天晚上又下了一阵的雨,张素兰躲在草堆中,多少被波及到,所以显得格外的狼狈。虽然如此,她说话行事却显得落落大方。
    “哦?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从家里逃出?”就算张素兰在张家待遇不算特别好,好歹也是个嫡女,加上她庶兄张世成又关进大牢之中,秋后就要问斩,她爹没有其他的依靠,居然不想着好好对待女儿,反而将她逼了出来?
    张素兰眼眶红了红,声音有几分的哽咽,“我爹打算将我送给通政司副使之子做妾室,好为我那哥哥搏得一丝的生机。”
    张素兰没说的是,说是妾室,其实就是没有名分的通房,她虽然没想过一生能够大富大贵,但也不愿成为所谓的小妾。
    “即使是通政司副使也未必能有这本领吧。”
    通政司副使是四品官,守备是正五品,虽然比不过通政司副使,但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为了儿子的侍妾,而随意去得罪一个五品官吧。
    张素兰吸了吸鼻子,“通政司副使同京兆尹是同窗,据说交情匪浅。”
    京兆尹相当于京城的知府,不过地位可比普通知府要高许多,为正四品上。京都极其附近三十多个县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若是京兆尹出手的话,还真有可能抱住张素兰哥哥张世成的性命。
    果然,对于张老爷来说,儿子才是命根子,嫡女算什么?为了儿子,连嫡女都可以被他随手拿去牺牲成为官员的通房。
    “你先起来说话吧。”安宁的语气越发的温和,这位张素兰也是个可怜人。
    张素兰说道:“素兰不敢要求县君为素兰做主,只愿县君让我躲个两天,避避风头,过几天,我会躲去别的县城。”
    安宁顿了顿,说道:“你逃到这里,你娘知道吗?”
    张素兰的母亲因为没有生出儿子的缘故,所以被张世成的生母沈姨娘给压了一头,日子过得不算好。
    张素兰眸光中闪过恨意,原本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娘,她以死相逼,不让我爹将我送人。但我爹被迷了心窍,执意不肯,我娘便直接服毒自杀。”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出嚎啕的大哭。她知道她娘都是为了她,只要她娘一死,她不得不守孝三年,在这三年内,若是那通政司副使的儿子仍然强逼带孝女子为妾,事情传出去也仍然吃不完兜着走。
    只是张素兰没想到她爹会狠心到将她娘尸首送到别的地方,将她娘自杀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她昨天从家里逃出来以后,便躲到安宁这里的草堆,明明心中悲愤伤心到了极点,仍然不敢哭出声,生怕引来别人。
    直到现在,才终于将所有的情绪随着这眼泪一起倾泻而出。她哭得全身颤抖,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安宁皱了皱眉,这张老爷在她面前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他那儿子可谓是慈父心肠,对待自己嫡亲的女儿和正妻却是半点人性都没有。
    她心中涌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玉容和桂圆也是义愤填膺的样子,纷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张素兰。
    张素兰的情绪大起大落,加上昨天淋了雨的关系,哭着哭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安宁连忙让桂圆将她抱起——反正桂圆力气够大,然后将张素兰给抱到一个干净的屋内,玉容让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梳洗一番。安宁又安排人坐马车去城里请一个大夫。
    她师从卫先生,学的更多的是毒药,医术平平,给张素兰把脉后,也只知道她这是淋雨引起的发热。
    来回这么一趟,等大夫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大夫也是蔚家可以信任的,常常请来给蔚府的人看病。
    他把过脉后,说道:“不碍事,淋了雨加上之前郁结于心,所以才引发的,等下我给她开几帖药,吃过以后就好了。只是要注意这几天别再受寒。”
    把脉过后,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药方子,安宁看了看,都是一些比较温和的药剂,点点头,让底下人去熬药。
    因为大夫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安宁索性让大夫留着,明天再回去。人家一来一回也颇为不便,因此她特地给大夫包了个大红包,算是补偿。
    这大夫也不矫情,看完病后,在下人的带领之下,便歇息去了。
    照看张素兰自然是轮不到安宁,她随意指了指一个叫做半晴的丫鬟留着照顾张素兰,然后就去休息了。
    在两天过后,张素兰的病也就好了大半。
    在安宁过来看她的时候,她精神气比一开始要好不少,陪安宁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后,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安宁看出她似乎有话要同她说,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张素兰的脸色仍然显出几分苍白的脆弱,轻声道:“在我逃出家里的前几天,有位大人来到我家中。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什么官位,但是从我爹对待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想来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我当时害怕是那通政司副使家中的人,担心自己的未来,所以偷偷去听了一把。那位大人,他责怪我爹没有没有办好他交代的事情。”
    安宁隐约察觉到这事同她有关,不然张素兰也就不会特地私下同她说。
    “我听了半天,大致听出一些东西,那位大人想要让我爹将我家的财产都送给县君您,日后可以用这作为您勒索的凭证。甚至可以将我那庶兄的事情,弄成是县君您为了霸占我家财产,所以才设计的。所以若是我爹要将财产送您,县君你可千万别中计。”
    安宁冷笑一声,“好几天之前,你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被我拒绝了。”
    古代这种房契地契过户,都得过去衙门那边双方重新签房契和地契,缴纳一些纳契税,还得撕下房契的存根部分,放在衙门中作为备案。所以安宁根本不担心这张家私下将名字改成她的,没她本人一起过去签订新的合同,根本就不算数。
    敢情这件事设计的还是她。若是她当初真的贪心收下的话,恐怕这几天张家就要去告她,说她为了霸占张家财产,设计张世成打死人。对方既然敢如此设计,想必一些所谓的证据也已经找全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在背后这样设计她的。
    她冷着一张俏脸,身上散发着寒意。
    她看着张素兰,问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张素兰摇摇头,“我爹称呼他为杨大人。”
    杨这个姓氏太过普通,安宁根本没处找起。
    张素兰继续道:“若是我见了他本人,肯定可以认出。他年约五十,皮肤有些黑,身材偏瘦,说话带着京腔,应该是京城本地人。”
    安宁也只能让底下人去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幕后之人。她向张素兰道谢:“多谢你提醒我这些。”
    张素兰只是摇摇头,“我还没有谢姑娘你收留我,又为我请大夫看病呢。”她从家里出来,虽然带了一些银票,但是因为躲着她父亲的缘故,哪里敢大摇大摆出现去看大夫。
    张老爷这些年的作为已经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张素兰对他仅有的亲情,这最后一丝亲情在张老爷打算卖了她后就没有了。特别是她娘被逼死后,张素兰更是恨上了张家全部的人。因为要隐瞒这件事的缘故,她娘死亡的消息还被隐瞒着,没法好好下葬。
    从小到大也是如此,无论她再出色,再孝顺,也比不过她那庶兄。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的同时,张素兰心中也涌现出一股仇恨的情绪。她牙齿将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涌了进去,她却丝毫不觉,只是恳求道:“周姑娘,小女能否摆脱您帮我给我舅舅家传消息?至少要让我娘入土为安。”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安宁点头应了下来,“你等下写好信件给我,顺便告诉我你舅舅家的地址,我让底下人送过去。”
    张素兰唇角勾了勾,拿出手绢擦掉眼泪。她舅舅同她娘感情交好,若是舅舅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宁很快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张素兰一边写一边掉眼泪,信纸都糊了好几次,最后强撑着写好了一封信,拢进信封袋中,又告诉送信人她家舅舅的地址。
    幸好她舅舅家距离大山村不算特别远,过去也就是一天的车程。
    与此同时,安宁也安排人去调查幕后之人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法马上得到消息。她也不担心,在她有了防范的情况下,那些人想要对她出手也是不容易。她再次感激起自己之前能够保持住本心,不被那张家的财产所诱惑,不然现在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安宁在庄子上呆了差不多半个月,在这期间,同蹑影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骑术也是一日千里。
    在三月二十八的时候,她直接选择回家。
    她呆庄子这段时间,周李氏也时常打发人给她送东西,见了安宁后,难得没好脸色,“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这没良心的死丫头,都玩得忘记他们这群亲人了。
    安宁连忙蹭过去撒娇,“娘,我可想你们了。”
    “哼,嘴里说想,也没见你表示出来。”自己疼爱的女儿软语撒娇,周李氏脸虽然还绷着,但心已经松动了几分。
    安宁最是了解她,甜言蜜语不要命地往外丢,“胡说,你看我想你们想得都瘦了,手腕都细了一圈。”说罢,还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腕。
    周李氏果然心疼地摸着闺女的小脸,“你在外头也不知道给自己弄些好吃的吗?”眼光一扫,桂圆她们没好好照顾她闺女吗?
    安宁咳嗽一声,说道:“大概是因为天天骑马的缘故吧,加上还时常在外头散步。”她这段时间运动量的确有点大,吃的和过去又差不多,加上又是长个的年纪,腰上的肉都减少了一些。
    安宁倒是觉得这样刚刚好,加上她肤质又好,天生晒不黑,在外头跑了半个月的马,也不见皮肤变黑,因此十分的满意。
    周李氏只觉得女儿瘦了,心疼得要命,连声吩咐厨房那那养了好几天的野鸡拿下去炖汤,再放上人参,好好给女儿补补身体。
    安宁听她在那边念叨着最近要给她吃的东西,不觉头大如牛,连忙摸着贝贝的苹果脸,问道:“贝贝想姑姑没?”
    “想!想死了!”脆生生的话语让安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贝贝大声说道:“姑姑一直都不回来,我都没法和静静玩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敢情贝贝是嫌弃少了静静这个她最喜欢的玩伴啊,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哼了一声,“姑姑本来给贝贝编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花圈,现在决定不送给贝贝了,自己留着戴。”
    周李氏在旁边听得不住笑,“你这个孩子,都多大了,还和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周慧也忍俊不禁的样子。
    贝贝急了,连忙抱住安宁的大腿,“姑姑,我可想你了!特别特别地想!想得饭都吃不下了。”
    安宁嗅了嗅,闻到了她口中的枣泥山药糕味道——这枣泥山药糕一直都是贝贝最爱吃的点心,她伸手点了点贝贝的头,“什么吃不下,你是点心吃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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