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笑道:“你的嘴巴好看,若是笑起来,那肯定更好看了。”她没有故意说外表美比不过内心美一类的话,那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心灵鸡汤。
    玉容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家姑娘适可而止啊,别见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想要调戏一把。
    桃夭垂下头,安宁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见她福了福身子后,便离开了。
    玉容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泫然欲泣道:“姑娘您果然是见了新人就忘了我们旧人了,我们年老色衰,自然比不过年轻的姑娘。”
    她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却说出这样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
    安宁也十分配合地握着她的手,“玉容小姐青春貌美,小生只怕唐突了美人,哪里敢忘记啊。小生一片深情厚谊,还请小姐铭刻于心。”
    玉容撑不住笑了,“真是可惜了,若是姑娘是男子,这张甜蜜的嘴都不知道要哄了多少女孩的心。”
    安宁笑道:“我若是男子,早把你们都收进我后院了,哪里会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只可惜姑娘今日也得过去下厨,倒是便宜了我家少爷。”玉容一语双关。
    安宁皱了皱眉,又轻哼了一声,“主债奴偿,只能罚玉容晚上继续为我红袖添香了。”
    “恭敬不如从命。”
    主仆两说笑了一番后,安宁也就丢开了最初那点懵懂的心事,打起精神寻思着要给蔚邵卿做点什么吃的。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生意人,她自然不会偷懒直接选择卖给罗媚虹的那些东西。
    幸好她记得的食谱不少,拿出几样来即可。酒酿清蒸鸭子、火腿酸笋汤、油盐炒枸杞芽儿、清炒豆芽……四样菜已经足够了,反正蔚邵卿也不是那等喜欢上十几道菜的人。
    她直接从家里做好带了过去,四样菜加起来有点沉,桂圆一只手拎着,看上去半点都不吃力。
    见了蔚邵卿后,蔚邵卿淡然一笑,“这些天表妹倒是挣得盆满钵满。”
    安宁也笑道:“表哥有佳人洗手作羹汤,红颜在侧,岂不美哉。也不知道我这手艺比起罗姑娘如何?”
    罗媚虹平时鲜少下厨的人,即使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练习,自然不能同安宁这种心血来潮就自己炒几样小菜的人相提并论。
    蔚邵卿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那你得问蔚池。那些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蔚池笑嘻嘻道:“当然比不过安宁你的手艺。”
    蔚邵卿视线落在安宁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然后才不紧不慢道:“我若是没让蔚池收下,表妹又哪里来的一万两进益?”
    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蔚邵卿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蔚池收下的吧?只是这个念头怎么看都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她压低眸光,再抬眼时又是明媚的笑容,“表哥也想分一杯羹不成?”
    蔚邵卿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原本没这打算,听了你这话,我倒觉得这银子也该有我的一份。”
    蔚池和桂圆在放下食盒后,早就十分识相地走了,还顺道拉走了桂圆——他在心中给自己点赞,自己真是大周好下属,如此尽心尽力给主子制造机会。
    安宁嘴角抽了抽,让自己嘴贱!一嘴贱,银子就要跑了!
    她直接在蔚邵卿对面的座位坐下,“你一半我一半,不能再多了!”想到还没焐热的银票就要分出去,她心都疼了几分。就算她现在一年能挣几万两银子,五千两仍然不是什么小数字。
    “二八分。”
    安宁差点跳起来,二八分,她才两千两,这人嘴皮一动就拿走八千,抢劫也没有这么凶狠啊。
    她咬牙顶住,“四六分。”泪奔,她的小钱钱!好心痛!
    “三七。”蔚邵卿用筷子夹起一片笋,细细品尝着味道。
    “成交!”安宁想了想,若是没有蔚邵卿的话,她三千两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赚到手,这银子大部分是考蔚邵卿出卖美色得到的。这样一想,这才缓解了几分心痛的感觉。出卖美色……她不由想起了她在现代曾经去过的牛郎店,即使是那里的头牌,论姿容相貌,连给蔚邵卿提鞋都不配啊。
    罗媚虹给她五千两的银票她还没收起来,索性直接拿出来给蔚邵卿,“剩下两千两明天再给你。”
    蔚邵卿放下筷子,却只从五张中数了三张,随意放在桌角,剩余的两张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安宁这才反应过来,声音竭力压住打人的冲动,“所以是你三我七?”
    蔚邵卿见她明明很想咬她,却还是努力忍耐的样子,心情更是愉快了起来,语气也就带出几分,他含笑道:“表妹若是给我七千,那么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意见你个大头鬼啊!安宁哪里看不出刚刚这人是故意在耍她,她冷哼道:“也就是说,刚刚的二八分也是你二我八了?”
    蔚邵卿点点头,说道:“我本想收个两千两就好,但表妹盛情难却,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三千了。”
    若是咬他不犯法不会有眼中后果的话,安宁一定狠狠咬上那张白玉无瑕的脸,这人这次过来后也不知道基因是发生了什么变异,整日以逗她为乐。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这种心情。不气不气,若是气了,岂不是白白如了他的意?
    她直接收起剩余的两千两,反倒笑眯眯道:“那就多谢表哥厚爱了。”还着重在厚爱两个字加了重音。
    蔚邵卿微微一笑,转而点评起了她的菜,“这道火腿酸笋汤做得不错。”
    心情好转以后,安宁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以前这个人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一举一动也足够入画,她干脆欣赏起了美色。蔚邵卿五号以后就要入京,多看一眼都算她占便宜了,要知道罗媚虹前前后后出了一万两银子,都没获得这项福利呢。
    饶是蔚邵卿平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被人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压力也有点大。他身份摆在那里,敢如此“冒犯”的人还真没几个。倘若安宁是因为爱慕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她摆明了就是纯粹的欣赏,就仿佛他是一件精美的摆设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不如我让人再送上一份碗筷如何?”
    安宁摇摇头,“虽然表哥秀色可餐,冲着这脸可以让我吃下三碗饭,可惜我在家已经吃饱了,只能拒绝表哥的美意。”
    哼,想逗她就得付出点代价。
    蔚邵卿反倒露出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像是成熟的家长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表妹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尽管看吧。”
    然后大大方方地继续吃饭,仍凭安宁看啊看,仍然清风不动的姿态,养气的功夫就甩了她一截。
    安宁有些气恼,感觉自己似乎被比下去了。
    她抿了抿嘴,索性向他告辞。
    她走了几步,又回到对蔚邵卿诚恳说道:“等吃完后,记得把碗盘送来。”蔚邵卿这人实在有够龟毛的,就算盛菜的盘也非要那种好看的,安宁不得不拿出一整套她心爱的玻璃用具。
    蔚邵卿不为所动,只是捡了一筷的枸杞芽,没拒绝也没答应。
    安宁只当他答应了,直接先行离开。
    桂圆见她今日那么早出来,吓了一跳,视线往屋内飘了飘,“姑娘不等蔚公子吃完再走吗?”
    安宁冷哼了一声,“他是什么人?需要我等他?”
    桂圆别看她平时神经大条,驱灾避害的本事一流,知道安宁现在心情不太好,干脆转移话题,“姑娘我们明天吃荷叶饭吧,等过段时间,荷叶就要干枯了。我最喜欢那荷叶鸡肉饭了。”
    想到那滋味,桂圆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候,蔚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能明天也给我送一份吗?看在我们也算是相交一场的份上。”
    说实话,安宁同蔚池说话比在蔚邵卿面前要轻松很多,在蔚邵卿不在的时候,她也是跟蔚池打的交道更多。看在过去那些帮助,多做一份也不算难题,因此她十分轻松地点头应了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内容,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蔚池,我看,你要不给你家少爷多安排几个漂亮姑娘在身边吧。”
    蔚池只当她是在试探或是吃醋,义正言辞为主子说好话,“我家少爷那样洁身自好的人物,哪里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随意近身的!”
    “我说的是实话。省的他憋出毛病,心理都出问题了。整日以耍人为乐。”
    一言一概之就是画风不对。
    丢下这句话后,安宁直接带着桂圆走了,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蔚池则是嘴角抽搐地看着那房间,思维忍不住发散开来,难道是少爷真的憋太久所以禽兽了一把吗?等等,安宁今年才十二岁吧?
    他想到这里,脸色变幻连连,在一分钟内便换了五六种的颜色。
    “你在发什么呆?”蔚邵卿的声音将他从各种幻想中重新拉回了现实。
    蔚池意外不明地瞥了蔚邵卿一眼,连忙垂下眼睑遮挡住眼里的兴味,“少爷,您的年纪也到了,要不,我这几天给你安排一个姑娘?”倘若少爷真的是喜欢安宁那种年纪的,他也就只能丢掉节操找较为年幼的了。
    蔚邵卿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眼一眯,在这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压得让人不敢说话,“蔚池,你最近很闲?”
    “不,我很忙,一点都不闲!”蔚池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连摇头,“这个不是我说的,是安宁说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蔚池很干脆地出卖了安宁。
    蔚邵卿的脸色转冷,“她怎么说的?”
    蔚池顶着几乎要化作实质将他压垮的压力,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连半点添油加醋都不敢。
    上一秒还在散发冷意的蔚邵卿下一秒却忽的唇角微扬,完成了从凛然严冬到春暖花开的进化,“果然是给她找的事情太少,这丫头还有心情操心这些。”
    蔚池低头不语做石头状:听听这纵容的语气,看来以后对待安宁的态度还得再变一变,不能再那么哥两好的没大没小了,不然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
    安宁回到家,周李氏正拿着一件刚做好的裙子比划着。
    见到安宁回来,她眼睛亮了亮,“来,试试这件。”
    安宁接过衣服,说道:“这是给我新做的衣服吗?娘,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哪里需要再做。”
    周李氏说道:“后天我们就要去州府了,这可是我们一家第一次去参加烧王船点灯的活动,当然得打扮得好看一点。”
    安宁感叹:“可惜慧姐儿没法同我们一起去呢。”作为已经定下婚事的人,慧姐儿实在不方便外出参加这种,再说放河灯这活动在更早以前,是姑娘们用来含蓄表达心意祈求姻缘的一种方式,直到三百多年前才转变成许愿活动。一般来说,参加的人更多的是一些未婚的姑娘们。
    周李氏笑道:“等五年后,有以行陪她去看烧王船岂不是更好?”
    因为两家早就正式定下婚约的关系,周李氏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喊沈少爷,而是当做自己的晚辈来看待。
    安宁试了试身上新做好的衣裳——趁这个机会,周李氏也给全家人都做了新衣裳,即使不出门的人也有。
    穿好衣服后,安宁款款走了出来,淡黄色的衣裙衬托得她皮肤白皙,相貌明艳清丽。
    周李氏心中别提有多骄傲了。
    安宁转了一圈,裙摆荡起了一层层波浪,她停了下来,说道:“我觉得袖子口做宽点更好看一些。”
    周李氏点头,“那样的话样式更活泼,适合你们小姑娘。你若是想要修改,等下就送到绣姐儿那边。”
    也算支持绣姐儿的生意。周李氏一向最喜欢能干的小姑娘了。
    安宁点点头,将这衣服换下重新收好。
    只可惜她改过的这套衣服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在那天穿出去,只因为蔚邵卿在八月三十号的时候送来了一套的衣裙。衣裙本身是由一种叫做天水碧的丝绸制成的,这种布料极其轻盈,捧在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但是穿在身上却完全不会像另一种同样轻盈的蝉翼纱一样显得轻浮。雨过天青一般的颜色像是被江水所染出来的一样,半点的工匠之气都没有。裙子的款式同安宁见过的广袖流仙裙有些相似,但是更加保守一些,穿在身上仙气十足。
    夜雨染出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
    安宁见过后,便立刻决定穿这身了。
    周李氏轻轻抚着这布料,说道:“这缎子比你之前收到的贡品还要好一些呢。”
    安宁对天水碧也有几分了解,笑着说道:“这天水碧只出这么一种颜色,一年也只做二十匹,全都上贡,不曾在民间流通。甚至连这缎子是哪家人做出来的都不知道。一般能够得到天水碧的,基本都属于天子的赏赐。”
    周李氏咂舌,“这么珍贵啊!”她犹豫了一下,“等到了那天人来人往的,一不小心弄脏衣服,那岂不心疼?”
    安宁不在意说道:“管他衣服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件衣服,穿了就穿了。再说了,这东西也只能夏天时候穿,到了秋天冬天就太过单薄啦。我现在又是长身体的阶段,等明年说不定就穿不了了呢,自然得趁现在多穿几次够本。”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珍贵的布料却只能穿几次,周李氏更加心疼了,也就不反对女儿穿。
    爱俏是大多数女孩子的通病,安宁也不例外,她立刻将这衣服小心地收好,还将当天其他搭配的一些东西也找出来。
    周李氏看着女儿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透着愉快的劲头,心中颤了颤——她的猜测不会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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