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和走出胡同,招手打了辆车。
    师傅从后视镜看着后面坐着的女孩,长发挽簪,长衣长裤。
    他咧嘴笑道:
    “美女,去哪边啊?”
    去哪儿?随便吧。
    “往前开吧,不要停。”
    得嘞,又是一个失恋的女孩子。
    师傅会意不再问,踩了油门就冲了出去。
    他们在北京街头没有目的的逛着,经过天安门,华灯齐放,庄严肃穆。
    什刹海的夜色,五彩斑斓,光怪陆离。湖边游船杨柳,波光粼粼。
    就连恭王府花园和钟鼓楼也在火树银花的不夜天里韵味深长。
    寂和最后在这里下车了。
    微风就着秋天的萧瑟拂面而来,略略有些凉意。
    她紧了紧外衫,坐在石凳上,看着湖面斑斓的波光。
    有卖花的小女孩朝她走来,怯生生的。
    “姐姐,买花吗?能给你带来好心情的。”
    寂和侧头看了眼小女孩,以及手上的花。
    鲜翠欲滴,亭亭而立。你要是低下头去,还能闻到一阵芬芳。
    她拿了一朵,付了钱。
    面额已经超过花本身的价值。
    小女孩在她身旁坐下来,笑得乖巧可爱。
    “姐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不开心的事?
    寂和摇摇头,“没有。”
    只是在逃避一些事。
    “我嬢嬢不开心的时候看看我就好了,她说我的笑容能治愈所有。”
    说完她就咧嘴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的。
    很暖心的举动。
    寂和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我——”
    话还没说完,寂和就感觉一阵晕眩,然后便没了知觉。
    小女孩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惊慌失措的跑向人群求助,拨打了120。
    北京的秋天很凉,银杏树在月夜里摇曳,飘落下来。
    故宫宫殿里的柿子,红澄澄黄亮亮的挂在乌木枝上。
    这是万物孕育出来的果实。
    寂和醒来的时候,最先察觉的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浓重而阴郁。
    她睁开眼来,年轻的护士正在给她换水。
    “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小姐把营养液空瓶子放进垃圾桶里,然后笑着回答说:
    “恭喜你啊,要做妈妈了。”
    又帮忙把被子掖好。
    “你这是惊吓过度加上体虚导致的晕倒,平时要多注意些,营养要跟上才行。”
    “通知孩子爸爸了吗?送你来的是个小女孩,已经被她妈妈接走了。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建议家人陪护住院疗养。”
    年轻护士讲了一大堆话,一个个的像土炮炸弹一样顿时轰然炸裂。
    寂和有点懵。
    孩子?
    她把手放在腹部。
    “几个月了?”
    寂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悦,像是没做好准备。
    护士温声细语的说道:
    “九周两个月了,宝宝很健康。”
    又把b超照片给她看,“这个时候的宝宝已经长出手脚和眼睛了,很可爱。”
    两个月?
    她看着图片上蜷缩着的一团,有些措手不及。
    护士慢慢的牵着她的手,沿着刚刚成型婴儿的轮廓轻轻抚摸。
    好像真的能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微弱的,又强有力的。
    寂和猛地抽回手,撇过头去,僵硬的问:
    “什么时辰了?”
    护士把窗帘拉上,回答说:
    “凌晨四点多,你再休息会儿。”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看你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寂和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然后拿起床头的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
    弋阳的,长安的,阿婆的等等等。
    她觉得有些头疼。
    现在回电话不是时候,等天再亮一些吧。
    正准备放下手机,弋阳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寂和揉了揉太阳穴,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很快有声音传来。
    “你现在在哪?需要我去接你吗?。”
    “阿寂,夜深露重,不要在外面久呆,回家来吧。”
    “求婚可能有些突然,你要是觉得不妥不舒服,可以当做没发生。我不会逼迫你什么,我还有一生可以慢慢磨。”
    寂和现在的心情很奇妙,孩子的父亲就在电话那头,温言细语的。
    她不自觉的把手放在腹部。
    “弋阳,我没事。阿婆长安他们还好吗?”
    那边有细微的风声穿过听筒到达她的耳边,还有那温柔磁性的声音。
    “他们已经睡下了,你放心。自作主张把阿婆从a镇接过来,我很抱歉。”
    寂和闭上眼去感受风声。
    “不,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突然跑掉有些不礼貌。”
    不等弋阳接话,她又接着说:
    “明天我会和阿婆他们联系的,我可能离开北京一阵子。”
    阳台上的风细腻却凛冽,弋阳往下看,花园被月色浸凉。
    他紧了紧嗓子,慢吞吞的,强装平静的说:
    “好,有想去的地方吗?我让芬姨帮你把东西收拾好。”
    “不了,我什么都不带走。”
    什么都不带走?
    ——好。
    弋阳没再讲什么,只嘱咐她好好休息。
    寂和喊来护士,低头思虑良久说:
    “这孩子,送他走吧。”
    “送走?”
    年轻的护士小姐本想再劝慰几句的,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惊到。
    “九周才刚开始成形,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明天联系医生准备手术吧。”
    “您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吗?事实在眼前已经再清楚不过。
    她不能照顾好一个孩子。甚至害怕。
    婴儿是脆弱的存在,需要细心呵护,每一步有如在尖刀上跳舞。
    她有长安就足够了。
    护士帮忙把灯熄灭,寂和深埋进被窝里。
    睡得很不好,夜里梦境频繁变换,一会儿在老宅一会儿在深海。
    惶惶不能自救。
    她皱着眉头,脱离深海浮游,底下一片幽黑。看不见一丝光亮。
    水流乱窜没有章法打在她的脸上让人呼吸不得。
    寂和拼命往上游,却被拉拽着往下沉没。
    腥气的海草紧紧的缠住她,从毛孔钻进去,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有微弱的光亮朝她游来。
    那些海草像被解了咒,纷纷脱落窜逃。
    寂和睁开眼来。
    看见圆形的带着朦胧光亮的水泡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
    似是察觉到有人接近,水泡朝寂和浮得近了些。
    小女孩翘起了嘴角,轻轻说话。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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