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以后,寂和来到了四川省宜宾市珙县洛表镇。
    洛表镇四周层峦叠嶂,蜿蜒不抱。
    有茂密的森林和深邃的峡谷,东西两地还有两溪流入符黑水。
    街镇建在一条斜坡土埂上,底下梯田排排叠叠。
    正是六月春末时,绿油一片。
    去洛表的路都是坑洼泥泞的山路,颠簸得很。
    寂和看着窗外的景致也不觉得胃里太过翻滚了。
    到了目的地,寂和背着黑色旅行包下了大巴,先到一家小餐馆点了个小青菜和豆腐鲫鱼汤。
    吃完之后,她和店家打听怎么去僰人悬棺。
    店家告诉她得包车上去,正好下午有一辆车要跑,问她要不要去。
    寂和自然回答是要的。
    在小餐馆等了一小时。
    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开了过来,车身全是一个个小泥点,看起来有些破旧。
    开车的师傅从车上走了下来。
    穿着脏污的解放鞋、发白的深蓝色工装。
    戴着涤纶手套的手正拿着一柄旱烟杆子。
    “是这位美女要上山?”
    师傅吸了一口烟,对店家说。
    “是的,她要往棺那边去,你给捎捎。”
    师傅瞥了寂和一眼,背着大包,眉清目秀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他掸了掸烟灰,说:
    “这价钱我们得说好,回头上了山可没有讲价的余地。”
    “自然不会白辛苦师傅一趟,师傅不如透个实底,价钱好说。”
    “最近包车上山的不多,今个儿凑巧也有一位要上去。就算你个拼车价,一百!”
    师傅又撮了些烟草放在烟杆子里,划了划火柴点燃吸了起来。
    “可以。那现在就启程?”
    寂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给师傅,然后开车门。
    车门开到一半就看到一双白色帆布鞋,没有一点污渍。
    应该是另一位女。
    她弓着身子低着头把门拉开准备进去,就听到那女说:
    “寂和,好久不见。”
    寂和抬头,入眼的是一双熟悉的妖娆丹凤眼,带着无框眼镜。
    素颜的她脸颊还有几粒小雀斑,宽大的帽檐下是利落的短发头套。
    “晨暮,好久不见。”
    是在平乐遇见西藏分别的晨暮。
    世间的因缘际会是藏在地平线两端的。
    往左往右分开,向前向后别离,最终也能触碰某个奇妙的际会点再次相见,并且悄无声息。
    她们俩就这样默契的一言不发一同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面包车开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僰人悬棺的大门。
    这其实是一个没有人工雕琢的村庄,很多村民进进出出的。
    她们下车撑起雨伞遮挡毛毛细雨,往大门口走去。
    管理员见她们是外地人要求收二十的门票才给进。
    由于开始下起了雨,土路开始泥泞坑洼。
    晨暮的白色帆布鞋也染上了黄色的泥渍。
    她们沿着耕垄道往村里走。
    两侧不高不低的山脉逐渐展开相迎,田园和农舍也渐渐出现。
    有村民披着蓑衣,把田里长鸣的耕牛往回牵。
    在小溪边洗衣服的女孩儿们也拎着衣服往家跑去。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们的裤脚。
    她们朝村舍走去,到一间大瓦房的屋檐下避雨,屋里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寂和,你看这雨来得多么宁静。”
    “万物皆是化相。村舍幽静,连雨也来得静谧。”
    “我们往上走去悬棺地?”
    晨暮从大背包的侧兜里拿出一方巾帕递给寂和。
    然后又拿出手帕纸蹲下身去,擦鞋上的泥泞和水渍。
    寂和把手伸到半空,接下砸落的雨,冰凉清透。
    还有些水花溅到脸上,凉凉湿湿的触感。
    “不急,雨下得急山路不好走。缓缓再出发。”
    “去过悬棺,你有什么打算?”
    晨暮还在一点一点的拭擦鞋上的污渍。
    “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我在洛表镇已经一个礼拜,最后一站就是这僰人悬棺。你要是愿意,和我去彝族村落?”
    晨暮站起身来,看着寂和收回了手用丝帕在擦手。
    “好。”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她们收起伞,接着朝山上走去。
    僰人,是一个把历史沉淀在悬崖销声匿迹的民族。
    它们曾在华夏边陲开疆拓土千年,却一朝消亡只剩下棺椁。
    刚下过雨,山黛天蓝,崇山峻岭,森林深幽。
    晨暮和寂和往山上爬去。
    螃蟹溪从麻塘坝中穿流而过,抬头只见崖壁千韧,山壁上具具棺椁排列,很是腐朽神秘。
    崖壁上还存着很多岩画,用赤色或白色矿物颜料绘成,线条粗狂,色彩鲜艳。
    画着骑射、舞蹈、杂技和各种动物、武器等画面。
    这些岩画大多绘于悬棺周围,像是古老神秘的咒术在守护什么。
    形如斧砍的石灰岩绝壁上,分布了二十四具悬棺,六十二幅岩画。
    栩栩如生,俯瞰众生。
    “僰人大多悬棺葬。他们认为行悬棺葬,挂得愈高愈吉祥如意,祥和安泰。”
    “这是神秘的存在,是世界未知的部分。”
    寂和双手合十,朝那些棺椁鞠躬祈福。
    他们在悬棺处停留了一个小时就下山去了。
    到村舍的时候经过一间白墙青瓦的大房子,正门是敞开着的。
    里面有牙牙学语的女孩,几个顽皮吵闹着的男孩子,还有躺在竹藤椅上抽旱烟的老爷爷。
    老人家看着儿孙绕膝玩耍,眉开眼笑。
    晨暮想着那爷孙几人说道:“平凡的生活也有可贵之处。”
    “他们的心和这小村落一样平静祥和,也就难能可贵。”
    寂和回头看看那越来越远的村子,又摸了摸自己心,空荡荡的,四处漂泊。
    “寂和......”晨暮慢慢走着,看着远处的青山碧空,说,“你有家人吗?”
    寂和停顿了一下,说:
    “我有长安,阿婆,黎川。”
    “长安有如山竹,坚韧聪慧也安逸生根。”
    “阿婆是漫天的暮霭辰星,有暖意余温。”
    “黎川则是喧嚣的霓虹,生命要在水泥城墙里缤纷。”
    “他们和我都是自由而独立的存在,不相互束缚、占有。”
    晨暮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像在思索,话里还带着点忧伤。她说:
    “我曾经有,现在又没有。”
    “你可以有我。”寂和停下来,拥抱晨暮,“以后我也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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