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时冲动。”
    “我不是!”
    “怎么证明?”
    “你想怎么证明都可以。”
    “让时间证明吧。”
    “你这是拖延战术!”
    “你经不起时间考验。”
    心盈心知他重承诺,而且,还是他亲口对她父亲的承诺,任她再主动,陆令辰也不会乖乖就范,如今她已经退而求其次,只是想通过其他方式帮他解决而已,而他竟然还那么犟。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不是。”
    “明明就是!”
    陆令辰抱紧怀里的心盈,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哄着:“宝贝乖,不要让我为难。”
    “可你……”
    “能抱着你睡,我就已经很满足。”陆令辰轻轻拍着心盈的背,安抚她,“我们说点别的。”
    深夜飞雪的伦敦除夕之夜,安静得都能听闻窗外细微的风声,也不知是半夜几点,就着窗户洒下的微弱的光,陆令辰搂着心盈,就像搂着全世界。
    心盈将手放在陆令辰胸膛,刚要乱动,就被他一把抓住。心盈轻轻地“哼”了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心脏的事?”
    “遇见你当晚。”
    “哦。”她应了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查看了手术病例。”
    “吓到了吧?”
    “嗯。”陆令辰紧抿住唇,艰涩吞咽,鼻尖心上都是酸意。
    的确吓到了,没想到那么严重,吓得他握着鼠标的手都在发抖,止不住地抖,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那么后怕过。
    医生断言她活不过19岁,手术中两次紧急抢救,三度下达病危通知单。
    陆令辰双臂将怀里的人儿抱紧再抱紧,他力道太大,勒得心盈骨骼生疼,可他还是觉得不够,真是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嵌进身体。他生怕,生怕这是他做的不切实际的美梦,在梦里他贪婪地一晌贪欢,不愿清醒。
    这漆漆黑夜让心盈无从察觉陆令辰的情绪,她像是寻常回忆,语调平缓:“许多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妈妈也不愿多提。
    只是偶尔缠着爷爷,爷爷才会跟我说一点点。
    他说我刚生下来,就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心脏左心房有很大一个洞,妈妈为我取名叫心盈,是希望我的心被满满的爱充盈,用全家的爱盈满那个洞,没有残缺、没有遗憾。
    我出生时医疗条件不成熟,这个病是绝症,无法治愈。即使手术,也只是延长几年生命,并不能根治,而且手术风险非常大,死亡率极高。
    因为先心病,我比一般小孩子难带很多,妈妈辞去工作,全心全意照顾我。阿姨只是帮她打理日常琐事,我的事全部是妈妈亲力亲为。我太小不懂事,特别爱挥舞着胳膊甜甜地笑,爷爷说妈妈看我笑,她会止不住地流泪,我笑得越开心她哭得越厉害,整日以泪洗面。
    就这样将我养到5岁,医生建议尽快手术,因为我心脏无法供给全身血液,我的身体已经比同龄孩子发育迟缓很多,可那时候医疗技术有所进步,但尚不完全成熟,手术风险依旧太大,家里怕我在手术过程中死去,如何都不敢尝试。
    他们一直在找世界上好的心脏外科医生,每年都要带我去看过很多很多医生,听过太多种方案建议,最终,在我6岁时,秦伯伯,唔,就是秦大哥的爸爸,他和我爸去了德国,联系到了世界上最权威的心脏外科专家,他愿意为我手术,他说会尽最大努力,可手术风险我们必须承担。
    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再拖不得,妈妈含泪答应手术。
    先心病坐飞机很危险,我们全家,还有秦伯伯全家,十一个人坐了一周的火车,横穿亚欧大陆,最终到达德国。
    爸爸说手术前妈妈一直抱着我哭,手术过程中,她更是哭晕过去好几次。
    因为医生在手术前,已经提前告知手术方案,心脏外科手术要用刀剖开胸腔,锯断胸骨,强制让心脏停止跳动,进行缝合手术,这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一丁点错,我就会当场死去。
    在手术室外等候,爷爷奶奶双手捂脸,失声痛哭。爸爸面色凝重地抱着哭晕过去的妈妈,一句话都不说。哥哥和秦大哥那时候都已经8岁,哥哥守在手术室外,他站太久,秦大哥想拉他去椅子上坐着休息会儿,可怎么拉都拉不动他,他紧紧攥住手术室的门把手,怎么都不松手,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站了五个小时,动都没动一下。
    我打了麻醉,手术中是昏迷的,没有任何感觉,醒来的时候人已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着很多管子,机器24小时在监护我的身体。晚上胸前的手术刀口疼,疼得我浑身流冷汗,我想双手捂住胸口,可我四肢都被绑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咬着唇,都不敢用力吸气,生怕一用力,就牵拉到伤口疼。
    我们那个房间,有两张床,除了我,还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白人小男生,他已经住进去好几天,他看我特别难受,就跟我讲话,他讲的是英文还是法文抑或是德文,反正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还是侧过脸对他轻轻笑了笑。
    晚上一阵一阵抽疼,疼得我咬着唇,将嘴唇都咬破了流出血来,可还是疼得无法忍受。他就给我唱歌给我听,他歌声很美,唱着唱着我就慢慢转移了注意力,忘了疼。
    后来,我伤口渐渐恢复,我们一天24小时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都有护士阿姨照顾。我只会说“hi”,我们用各自的母语交流,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就是鸡同鸭讲,可我们每天都这样说话,乐此不疲。我还在想,我们是生死患难之交,这份感情弥足珍贵,长大以后一定要去找他。
    手术后他一直很好,可有天晚上,我们说完话,他为我唱完歌,我们各自睡觉,半夜监护他的机器突然报警,一大群医生飞跑来抢救,足足抢救了半个多小时,可他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不久,有两个很高大的黑人男子,将他装进绿色袋子,带走了。
    以后每天晚上,熄了灯我整晚都不敢闭眼不敢睡,我怕他回来要唱歌给我听,可怎么都找不到我。我也怕我晚上会像他那样,永远醒不来,被装进那样的袋子,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如果见不到他们,爷爷奶奶会哭,妈妈会哭得活不下去,爸爸和哥哥是男子汉,会忍着,可会越忍越难过。
    我整夜整夜不敢睡觉,睡眠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差,有个会讲中文的护士阿姨悄悄问我,我跟她说我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阿姨告诉我,她说,那个小男孩歌声太美妙,上帝带他去天国,让他去给天使唱歌听。我问,上帝为什么不带走我,我唱歌也很好听,我也很可爱啊!阿姨说,上帝讲英文,我不会英文,没法唱歌给天使听。她说爱笑的姑娘上帝舍不得让她伤心,舍不得将她带离所有爱她的人。她每晚都守在我床边,跟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有时候我半夜疼醒或是做恶梦醒来,就看她就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有她陪着我每天都很开心,身体状况也日益好转,两周之后就转至普通病房,全家人见到我一个个都又哭又笑的,他们整晚都睡在病房里,守着我。
    很多年后,爷爷告诉我,我在重症监护室时,全家一直守在医院,整夜都在座椅上睡。在重症监护室情况最不稳定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单,说我状况很不稳定,随时可能会停止心跳死去。病危通知单被妈妈撕得米分碎,她发狂一般大哭着说,我的心盈一定会长命百岁。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那位会中文的护士阿姨,是家里特别请来照顾我的。
    后来我康复的很好,复查很多次,听诊器、b超、x光各项检查,都显示我心脏已经痊愈,但无论如何还是比一般人要稍稍脆弱,医生建议不能大喜大悲,要适当运动,但不能运动量过大。
    生命于我本就不易,经历生死,受尽磨难,才换来我今天的健康,我本就没有理由不开心。再加上,我被家里宠得不像话,我情绪低落皱个眉,家里都要私下开会商讨,每个人都会用尽办法哄我。我本来就爱笑,从那以后就更爱笑,我用笑容表达我很好,即使有难过有伤心,我也尽量藏起来,我已经让家里担尽心,受尽怕,我不忍心再让他们因为我而难过心疼,我用我的笑容来换全家人的笑容。所以,你就见到了现在的我,快乐得像个傻子。”
    心盈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久,久到她以为陆令辰都睡着了,她尽量用平淡的语调,像谈论天气一样,云淡风轻地叙述过往,可说到动情处,还是忍不住流泪,陆令辰用温热的掌心为她温柔地拭泪。
    “对不起,心盈……对不起。”
    听陆令辰声音低沉嘶哑、破碎哽咽,知道他太过心疼,心盈眼里还有泪,唇边却已漾开笑容,她声音娇俏甜美,声调抑扬婉转:“对不起?难道……你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
    “啊?难不成是爱上别人了?!”心盈大惊,作势又要哭。
    “没有。”
    陆令辰用唇一点点吻去心盈残留脸上的泪痕,将她抱得更紧更紧,恨不得就这样永远将她抱在怀里不松手。
    而心盈永远无法知道,在重症监护室,那个白人小男孩每晚为她唱的歌,是他妈妈哄他睡觉时唱的他最爱的儿歌。
    当然,她更不知道,小男孩临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长大了,我就去中国找你。”
    ☆、第48章 爱情的模样(一)
    小情侣在伦敦的日子有心酸有甜蜜,像是浪迹天涯时的相依为命,再不舍,终究还是到了尾声。陆令辰和心盈打点好一切,准备回国,当然,是先回心盈家。有了视频上的初次见面,这次正式登门拜访,谦逊礼貌又俊朗有才的陆令辰自然很是招家里喜欢。
    在心盈家里待到临近开学,临行前全家挨个叮嘱陆令辰,一定要好生照顾心盈。陆令辰一一允诺,这才带着心盈飞回学校。
    心盈到宿舍时,几个姑娘都已经先于她到了,被过年期间死去的鸡鸭鱼、猪牛羊养得胖了好几斤的姑娘们,见了面少不得互相揶揄调侃,当然,最后到的那位姑娘,被其他三朵金花调戏得尤为严重。
    林妹妹扯着心盈的衣服,娇笑:“哎呦呦,我们心盈的衣服又瘦了呢!”
    悠悠打量着心盈,也是赞同:“我们心盈越来越有大唐风范了!”
    小蕾双手环胸,啧声说:“真是摇身一变,一下子从xs变成xl!”
    不对!有bug啊!林妹妹柯南上身:“你们小情侣正热恋,整个寒假未见,不应该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然后衣带渐宽吗?怎么你这小脸蛋越来越圆润了!”
    心盈故作矫情地嘟着嘴,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娇声显摆:“没有啊!整个寒假陆令辰都陪我在伦敦,他每天都给我做好多还吃的,不胖才怪。我们还一起回了我家,这不今天才来学校。”
    “啊啊啊……”这不仅是爆炸信息,信息量还特别特别大!
    “你们不会已经……啊!你再也不纯洁了,少妇心盈!”
    “我是少女!”
    “走开!你是少女心,少妇身!”
    “我们没有那个……!!!”
    “满以为你们只是纯洁地对着电话么么哒,没想到你们已经干柴烈火啪.啪.啪!”
    “我们真是盖棉被纯聊天!”
    “鬼才信!”
    “那你们肯定得信!”心盈伸出食指一个个抬起姑娘们的下巴,调戏道,“如此美艳动人,除了《聊斋》中的女鬼还有谁!”
    被夸赞美貌,几个姑娘颇为受用,笑着再问:“怎么样怎么样?陆令辰到底怎么样?是指床上能力!”
    “不知道!”
    “说不说!”
    “我说我说!”眼见某朵金花作势要揪她耳朵,心盈吓得护着自己耳朵直往后躲,她侧头想想,应付她们,“床上的陆令辰是……霸道狂野攻!”
    “啊……看他鼻子很高很挺,性.能.力肯定特别强!压抑这么久才释放,肯定如狼似虎!你这纤弱的小身板究竟是怎么消受的啊?!说说,快说说快说说!”
    眼见对话又要彻底没了节操,心盈忙止住:“玩笑玩笑!我跟你们属性一样,他对我爸承诺过不会乱来,所以再难受再折磨,他都在忍。他要把最美好的我留到新婚当晚。”
    “啊啊啊……”被喂狗粮的三个姑娘异口同声惊叫。
    惊叫完,林妹妹花痴脸立刻变冷脸,她冷哼一声,弯腰抱起床上的被子,傲娇地扭着小屁股,将被子抱去窗户沿上放平整。
    “林妹妹你干嘛?”
    “你有脸晒幸福,我就有种晒被子!哼!谁怕谁!”
    悠悠二话不说拉开书桌抽屉,拿来十字绣,她翘着兰花指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
    “悠悠你又干嘛?”
    “你秀恩爱,我绣花。秀绣是一家!”
    小蕾不怀好意地笑着,朝心盈走近,简直磨刀霍霍!
    心盈觉察事态不妙,忙躲闪着问:“小蕾,你……”
    小蕾笑得狰狞:“你虐狗,我虐心啊!”
    说完,抓住心盈的胳膊使劲挠痒痒,心盈痒得直呼救命。可晒被子、绣花的那两个姑娘,见小蕾行动深得她们心,速速扔了手上活计,前来……当然不是救命,三人齐心协力共同虐心。
    好姐妹全部到齐的夜晚,整个寒假未见的姑娘们自然是集聚一堂,306、307两个宿舍八个姑娘,天南海北不着边际乱聊一通,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聊天聊得正high时,心盈电话忽然响了,众人瞥了一眼,见是陆令辰来电,便速速夺了心盈手机,她们接通电话,开了外音。心盈试图夺回手机,可到底寡不敌众,她被轻而易举挡在七个姑娘筑成的坚固人墙外,任她再机灵,如何都靠近手机不得。
    “宝贝,我好想你。”陆令辰的声音极尽温柔,带着夜深人静情人呢喃时独有的温柔缱绻、蜜意柔情。
    “啊……”被陆老师一句话虐得死去活来的姑娘们齐声尖叫,因多了307宿舍的几个姑娘,此时的尖叫声格外清脆嘹亮、抑扬婉转。
    “原来,高冷得连岚女神想尽办法靠近却半分都靠近不得,全身能结出一尺厚冰柱的陆老师陆美男这么肉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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