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请姐妹们吃饭,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之前,她和陆令辰的事被发现时,她真是半点跟他恋爱的心思都没有,所以,姐妹们嚷嚷着不够意思,不请吃饭,她当然不能真让陆令辰请,白花了他的钱。所以,她自掏腰包,请了好几顿。
    这下好了,逮住机会,她们就嚷嚷不够意思。
    “那怎么一样!”悠悠叹息,“你是请姐妹们吃饭,是友谊,我们是平等的。他是请娘家人吃饭,我们是座上宾,那种心理上傲然出众的感觉真是美太多!”
    “对,我们要当座上宾!”姑娘们宣誓。
    对于横竖都能将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姐妹们,心盈太过了解,她不再争辩,只说了两个字:“听话!”
    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冰冷,充分发挥了它的震慑作用。几个姑娘同时惊异地望向心盈,侧站的姿势窥不全她的表情,可侧脸的线条,是那么冷漠悲痛。
    小情侣闹别扭了吗?昨晚、今早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成这样?难道是课间接那通电话的原因?
    不知缘由,但确定她心情不好,心里应该是有所顾虑,姑娘们纷纷闭嘴,识趣地往楼道外走了几步,好留给他们更多空间。那就让英勇的男主角去想办法抚慰心伤的女主角,将硝烟平息于无形吧。
    一直默然不语的陆令辰,开口唤她:“心盈。”
    心盈回头,浅浅地对着他笑了笑,说:“抱歉,她们就喜欢乱闹,你别介意啊。”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你好好的呢。”
    陆令辰刚张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望向窗外的心盈,指了指天空,浅笑着说:“雨停了,我们回去吧。”
    远远望去是风住雨收,可出了教学楼才发现尚有斜风细雨,雨不大,心盈也不在意,大步直冲入这细雨中,只是猛然又被陆令辰一把扯了回来。
    “我送你们去食堂。”陆令辰拉着心盈的胳膊,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不用麻烦你了,你忙吧,我们不会迷路的。”心盈眼神示意悠悠撑伞,良好的默契在此刻彰显了十足的魔力,心盈只消一个眼神,姑娘们便已经撑开了伞,一起走入雨中。
    想要这样决绝地走,一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可心盈到底还是没忍住,压抑住眼底隐隐的泪意,终究还是回了头,对他笑笑,说:“快去吃饭吧,伞过几天我再还你。”
    陆令辰撑着伞定定地站在教学楼屋檐下,足足一分钟无法动弹。
    昨晚还对他撒娇耍赖,凌晨还像个小猫咪一样黏着他,娇柔妩媚地诱惑他,此刻的她已经决定明哲保身,抽身而退,要和他隔河相望,退回到安全距离吗?
    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怎么狠心!
    心盈说几天以后还伞,真的是好几天以后了。
    其间,陆令辰在文学院宿舍楼下等她数次,也打过好几通电话,心盈都未再出现。
    不是她刻意避而不见,而是无法相见,那天他风雨交加时送伞去,她刚刚买好机票,吃完中饭她直奔机场,飞回家去。
    还陆令辰伞是第二周周一傍晚,整整一周未见的小情侣,肩并肩在操场上散步。
    大雨洗去了树木花草间的尘埃颗粒,空气甘洌清新似泉水甘甜,雨后的校园明净娇艳得胜似初生花朵,许多人阴雨数日积压的阴郁沉闷,在这彩霞斜照的傍晚,去操场上跑上两圈,就足以被一扫而空了吧?
    心盈望着天边缤纷艳丽的彩霞,有些出神,许久之后,她的目光才从这晚霞中收回,她看着眼前比这晚霞更耀眼更迷人的他,说:“陆令辰,我们分手吧。”
    ☆、第24章 情似水无处可逃(九)
    心盈望着天边缤纷艳丽的彩霞,有些出神,许久之后,她的目光才从这晚霞中收回,她看着眼前比这晚霞更耀眼更迷人的他,说:“陆令辰,我们分手吧。”
    分手?程心盈,你怎么说得出口!
    路远山高、岁月深长,那么痛、那么苦、那么思念、那么绝望,在那无数次的寻而不得,在那无数次的心如死灰后,我无可奈何,我望眼欲穿,我痛入心骨,我哀毁骨立,那痛何止是千刀万剐、万箭穿心!我何曾抱怨过一句,我何曾后悔过一次!
    我依然要咽下血泪,隐忍着,振作着,满怀希望期待下一次的遇见。
    上天慈悲,我终于终于找到你,打动你,就在你也即将动心,和我共赴这场爱情盛宴的时候,你来告诉我,你要分手、你要放弃!
    做梦!
    陆令辰冷冷地看着心盈,声冷如刀,狠狠地挤出几个字:“程心盈,我告诉你,休想!”
    心盈似是对他的答复闻而未闻,她淡淡地笑了,自顾自地解释着:“陆令辰,我不怕被爱情伤得血肉模糊,我不怕和你分别时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再痛再苦再折磨,我自己打落牙齿都可以笑着和血饮下。
    可是,我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我无法不计后果,我无法放纵随心。
    因为,我有我最珍视的家人,我有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因为我的特殊性,从小家里对我就是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我受委屈,生怕我哪里不舒服,生怕我身体再出什么状况,每个人考虑问题的第一出发点永远都是我,每个人做任何事都要顾及我,我是家里最珍贵最心疼的宝贝。
    我离家这么远来读研,已经是家里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妈妈每天都要跟我视频电话,说她想我、说她爱我、说我永远永远是她最爱的宝贝。以前她想我,会跟爸爸一起飞过来跟我过周末,可这次许久没来,她说她太忙,没时间。那天,上课时我心神不宁,课间韵儿打电话给我,说妈妈生病了,正在做手术。家里每天跟我打电话,一点都没透露妈妈生病的事情,是怕我承受不了,也跟着病倒。
    你是美籍华人,你的家远在大洋彼岸的西雅图,在我们学校做科研也不过是借调而已,你终将回到麻省理工,回到美国,那生你养你的地方。
    而我的家在千里之外的那座古城,虽然远不及中国很多城市更不及西雅图那么繁华文明,但那里有我最爱的亲人,我无法离开,我无法只顾及自己的快乐而不去考虑他们的感受,无论是以后跟你去美国,还是留在这座城市,于我而言都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不忍心夺走他们最爱的宝贝,让他们每天在思念我、担心我的折磨中过完这一生。
    是啊,爱情哪来的那么多顾虑,爱就爱得值得,错也错得值得,何必强求结果。
    可我无法保证,跟你这样下去,两年后分手时,我会是多么痛彻心扉、肝胆俱裂。这样痛苦的我,要如何不被家里察觉?我不敢想象我又一次让他们因为我惶惶终日,整日以泪洗面的场景。第一次带给他们那么大的折磨,我完全无法掌控、无可奈何。可如今,我绝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让他们在年事已高的时候再经历那么痛苦的过程,陆令辰,我真的舍不得。
    我懂事很早,我善察每个人的情绪,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全家整天担惊受怕,我就笑,用笑容来表达我很好。我一笑全家都会跟着笑,所以,我就每天笑,笑得没心没肺,果然,家里每个人都好开心,所以,其实我什么都懂,可我装作懵懂无知,我每天无忧无虑,用我的笑容来换全家的笑容。
    我大学、研究生拒绝所有追求者,我是希望,等我毕业等我回家,等一切安定下来,找一个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踏实稳重的男人,一个我并不讨厌,却能让家里十分喜欢、信赖,觉得将我的一生交付给他,家里完全放得下心的男人。
    我是真的很想要一段让我怦然心动,让我爱得忘乎所以,让我疯狂,让我痴迷的爱情。开不开花,结不结果,伤不伤,痛不痛,我不想去在乎,我只想全心全意去爱就够了。如果还能和他看尽人间繁华,等到岁月褪去铅华,等到沧桑写满容颜,依旧觉得眼中的彼此是那么美,这样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爱情,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动。
    可是,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从未任性过,连青春期叛逆时都不曾任性,一次都没有。不是不想,而是不舍,舍不得他们为我担心。
    所以,我们注定无法开始这场爱情,为了避免两年后分手时彼此痛不欲生、万念俱灰,倒不如现在就了断得好。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前些天我忘记收敛,我贪婪地忘乎所以,对你造成了误会和伤害。”
    陆令辰静静听她说完那么一大通话,原本压抑愤懑的心倏地松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柔软得一塌糊涂,那么那么心疼她,那个在岁月深处乖巧的小女孩,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知道全家担心惦念,被家里毫无底线地宠着,视为掌上明珠心头肉,还要不着痕迹地照顾每个人的情绪,为每个人着想。
    那么乖巧懂事,那么惹人心疼。
    他多么多么恨,没有早些遇见,早些心疼她爱惜她。他多么多么想,穿过这岁月流年,过去拥抱那个小女孩,告诉她,他爱她。
    陆令辰想要将一切一切全部告诉她,他的爱,他的等待,他的寻找。可是刚一开口,喉咙就哽住,要给她本已经细腻如斯的心再添心疼再添顾虑吗?
    陆令辰沉默着,缓步和心盈并肩在这晚霞斜照的操场走着,他忽而停下来,温柔地轻抚着她脸颊的发丝,一字一句地承诺:“美国、中国,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座城市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哪座城市有你。心盈,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心盈咬着唇,逼退眼里隐隐的泪光,她看向陆令辰,心酸地笑着:“陆令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我也真的好想大胆幻想、大胆憧憬那浪漫美好的未来,可是抱歉,我从小就学会接受现实。我出生成长的那座城市远不及西雅图繁华,那里最好的大学比麻省理工差了岂止十条街,你去了要如何科研?你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对于只见过几面,并没有太过出众之处的我,有如此深的感情,愿意舍弃那么大好的前程。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愿意,你的家人呢?况且,我也真的不忍心看到猛虎困于牢笼,被束缚被压制无可奈何地平淡过一生。”
    陆令辰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看进心盈的眼底,跟她细心解释:“心盈,我很清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我最想得到的是什么。现代社会通讯、交通发达如此,不是非得固定在美国,我才可以参与科研。我以我的生命、名誉、我的一切我的所有,向你起誓,我对你,对这份爱情,珍视胜过一切。我愿意随你去任何地方,那座千年古城,我真的很喜欢。工作的事,这边完结后,我得回麻省处理后续事宜,但,相信我好不好,我回去找你,你只要全心全意投入这场爱情,其他的一切,全部交给我,我来解决。”
    心盈定定地望着陆令辰,她咬着唇瓣,强逼自己不要流出泪来,可看着这样情深意重的他,滚烫的泪水却放肆地在眼眶打转,似乎随时都要掉落而下。
    她真的好想好想依靠他、信任他、去爱他。
    可是,能够吗?
    会不会到头来,他们的爱情,也像所有输给残酷现实的爱情一样,以为爱情可以无往不利,以为爱情足以所向披靡。可那被视为精神支柱的爱情终究要走下神坛,落于柴米油盐、人间烟火,因为一方到底委屈求全,心底愤懑在所难免,因而在无坚不摧的现实面前,爱情被嘲弄被哂笑被消磨,无奈、委屈、抱怨、争吵、冷战、憎恨随之而来。
    到头来,爱则变成了恨的模样?
    心盈心中挣扎,不知如何选择。
    陆令辰刚张开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颗篮球从不远处的空中横冲而来,砸向心盈身上,情急之下,陆令辰双手猛然抱紧心盈,带她侧身躲过飞袭而来的篮球,紧紧护她在怀。
    篮球最终停在陆令辰脚下,两人顺着篮球飞来方向望去,是一道人墙,在一旁观看篮球比赛的观众围成的人墙。
    忽然几个人后退,人墙自动豁开一道口子,从那道口子里走出来的正是穿着篮球运动衣的大才子——古峥。
    ☆、第25章 情似水无处可逃(十)
    忽然几个人后退,人墙自动豁开一道口子,从那道口子里走出来的正是穿着篮球运动衣的大才子——古峥。
    穿着篮球服的古峥,少了才子的清俊冷傲,似出生朝阳般阳光活力。古峥本是顺着人墙豁开的口子往球场外走,打算去捡飞出场外的篮球。可看到陆令辰和心盈,他怔愣,即刻停在原地。
    曽以“完全不想恋爱”、“怕被束缚牵挂苦,放任不羁爱自由”为由拒绝他,不给他丝毫机会的心盈,此刻在陆令辰怀里。先前,她和陆令辰的恋情被发现后,他发微信给她时,她很是坚决地跟他说,“我绝对不会和陆令辰恋爱”,而现在呢?
    在陆令辰怀里的她,脸上没有丝毫厌恶,他们的表情、姿势,那么自然而然,似是珍禽之于森林,溪流之于山谷,匹配妥帖地没有丝毫违和,呵,像是他的怀抱就是为她而生。
    古峥静静地站在球场上,看着他们,不动不言。
    刚刚事出突然,震惊中的心盈,当下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陆令辰怀里,被她紧紧抱住。她只来得及给古峥一个微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时,回应她的是古峥转身后的背影。
    陆令辰温柔地拍了拍心盈的肩膀安抚她,后又轻轻松开她,弯腰捡了脚下的篮球,他双手举高篮球,原地弹跳,手腕用力,篮球瞬间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篮球落入篮筐,远投三分球命中。
    适才的篮球场上双方焦灼、对抗,许久都没有一粒进球,撕扯、碰撞、犯规、出界、叫停,被太多唏嘘声、哀叹声充斥的压抑球场,遇见那个进球,如连绵阴雨终于尽散,迎来暌违已久的晴空,而他那粒超远投三分球便如晴空中遥遥那道彩虹,足以扫去终日阴霾晦暗。
    这距离远得着实都够六分球了,无怪乎场中瞬间欢呼惊叫,掌声四起。
    就在观众惊呼赞叹,急切寻找拥有上帝之手的英雄时,陆令辰已拉着心盈转身离开。
    陆令辰看着心盈,目光坚毅而隐有深情:“心盈,相信我,一切有我。”
    心盈回望陆令辰,心中依然有些犹疑不定。恋爱,她不会轻易开始,更不会轻易结束,爱情于她而言,真是格外慎重。她像是亡命赌徒,真的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交给他吗?
    “陆令辰,让我考虑考虑,好不好?”
    “多久?”他问。
    心盈心中烦乱,她咬着唇,伸出食指比划“1”。
    “一天?”陆令辰眉头微皱,严肃脸问,继而嘴角微勾,抬手看了看手表,说,“虽然时间有些长,但我同意了,明天此刻我问你结果。”
    大哥你量词搞错啦!不是一天,而是一月!——心盈想这么说来着。可陆令辰的话生生将心盈要出口的“一月”给憋了回去。
    “一周。”心盈狠下心来。
    “时间太长,申请驳回。”陆令辰遥遥望着天际晚霞,如锦缎般的霞光映在他俊朗的脸上,心盈仰头看去,看到的正是沐浴在霞光中的他,刚毅的下颔线条。
    看着看着竟有些心神迷乱,心盈忙扭头望向别处,质问他:“陆令辰,一周都等不了,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陆令辰目光从晚霞中收回,他忽然拉起心盈细白的小手,将她柔软的掌心贴在他坚硬的胸膛,那颗跳动的心脏上,他低头看着心盈微红的脸蛋,魅惑低问:“你说呢?”
    太烫!隔着他不算太厚的衬衣,心盈的掌心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心盈忙将手掌撤离他那坚硬如铁的滚烫胸膛,红着脸大步往前走,不再理他。
    “明天此时。”
    “能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
    最终心盈软磨硬泡的结果是,她有四天考虑时间。哼,陆令辰怎么不去当商人,简直太会压榨剥削!一定是最黑心的大商人!
    “你不许打扰我哦,我需要静静考虑。”
    “好。”陆令辰是这么回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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