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程买了同一个场次的电影票,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一起看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片。
    结束后,文浩和凯尔在公寓楼前分开,龚程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就像是偶遇一样,出现在文浩和凯尔的面前,并且紧贴着文浩身边站着。
    “喝咖啡吗?”龚程无视凯尔和文浩瞪视的目光,脸上带着从容而自信的笑容,将咖啡递到了文浩的面前。
    文浩没有理会那杯咖啡,他在考虑如果自己现在亲吻凯尔,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龚程肯定会愤怒,凯尔成为了针对的目标,他们发生争执,自己无法劝阻,于是矛盾升级,甚至可能打起来,而自己在束手无策之中,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想法太不理智了,文浩把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明天见。”文浩清浅的笑着,对凯尔点了一下头,转身进了公寓楼。
    龚程站在原地,对着凯尔露出恶魔般阴险的笑容,直言不讳的说:“他爱我,曾经可以为我去死,你呢?他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那你呢?”凯尔无视龚程的挑衅,“他可以为你去死,那你呢?我却可以为他去死!”
    “呵呵!”龚程笑了,“我当然不会为他去死,因为我会拉着他一起死。”
    凯尔的眼睛睁大,晃了晃神后,说:“看来我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你了,你真自私。”
    龚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文浩就像是他的半身,在他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和他并肩而立,他们的树根早在成长的日子里就已经缠绕在了一起,不分你我,一旦要彻底分开,是抽筋扒皮的痛,甚至无法独自活下去。
    他承认他确实自私,他爱着自己,也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半身,所以情愿把树根,把自己全部的感情投入到文浩的身体里,为的只是永不分离,一旦分离就是必死的结局。
    文浩回到公寓里,等了一会才听见龚程进屋的声音。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龚程可能在自己离开后和凯尔说了什么,会说什么呢?文浩对龚程有着最高级别的警戒。
    他给凯尔去了电话,凯尔只是告诉他确实说了几句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却怎么都不开口,挂掉电话的文浩更加的担心了。
    第二天,训练结束后,龚程又出现在了游泳馆的门口。
    第三天……
    第四天……
    沉默的跟在他们后面,身影仿佛无处不在。
    文浩找龚程谈话,然而却没有用。
    龚程深深的看着他,说:“我不看着你,你跑掉了怎么办?”
    文浩愤怒的大吼:“我已经跟你分手了!我们分手了!我现跟谁在一起,你无权干涉我!!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不行,凯尔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其实你很清楚,别固执了,只有我才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
    文浩咬牙切齿:“再骚扰我,我就报警。”
    “你可以试试警察管不管这种事。”龚程自信的笑。
    文浩最终没有去报警,他不确定美国的警察管不管这种事情,而且东方封闭意识的根深蒂固,三个男人爱恨纠缠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龚程都在游泳馆门口等着文浩,也不多话,远远的跟着文浩和凯尔,他们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有两次文浩去了凯尔的公寓,龚程就站在走廊里玩手机,一直等文浩出来。
    文浩很难形容那两次的龚程是什么样的表情,很悲伤,明明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但是文浩总觉得那个男人像是在流泪一样,他用浓黑的眼眸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然后慢慢的站起身,用着僵硬的姿势默默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回到公寓。
    有一天,文浩突然发现,龚程的笑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感情这种事情,顺利了,就是幸福,是福分,是快乐。
    但是反过来,就变成了折磨,悲伤和痛苦。
    龚程的这种行为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了文浩和凯尔的身上,与性命无关,却难受得厉害,笑容在他们脸上减少,谈恋爱的幸福感被冲淡的几乎不存在,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就像是活在粘稠的泥浆里。
    龚程的固执将他们全部拖进了泥潭。
    开学后,游泳队进行了小测验,准备备战马上就要开始的校际比赛。
    凯尔的100米蛙泳比他最好的成绩慢了五秒。文浩的成绩倒是很稳定,职业运动员强大的心理素质在这个时候展露了出来。
    第二天劳瑞恩不死心的又为凯尔测验了一次,隔了一天,成绩不进反退,竟然慢了六秒。
    结束训练后,凯尔坐在更衣室里,双手抵着嘴唇敛目思考。一月份是最冷的时候,更衣室里哪怕开着暖气也不暖和,凯尔却任由身上挂着水珠,只穿了一件泳裤在发呆。
    文浩拿出浴巾披在了他的身上。
    凯尔抬头看了他一眼,挤出笑容:“你今天的测验成绩真不错,参加校际比赛,绝对可以拿到冠军。”
    文浩蹲在他对面,同样身上只穿了一条泳裤,细碎的水珠在灯光下就像是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因为寒冷而肌肉紧绷的身体上,流畅匀净的肌肉线条可以成为柏拉图口中黄金分割线的最佳例子,而他此刻蹲着的姿势让人想到沉思者那身漂亮的肌肉线条。
    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强大,此刻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充满了感情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颓废的模样……
    凯尔觉得舍不得,心里难受的厉害,但是他很清楚,他们紧紧牵着的手正在一点点的松开,他们注定无法走的太远。
    换完衣服,他们从游泳馆出来的时候,龚程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颗大树下。文浩本以为还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对这个人视若无睹的时候,身边这几天越发沉默的凯尔低吼了一声,一个箭步窜出,朝着龚程冲了过去。
    “凯尔……”
    不等文浩将人喊住,身后更多的人也超过了自己,在一群英语的粗口当中,紧跟着凯尔,朝着龚程冲了过去。
    凯尔愤怒了。
    他的身后就像被一个吊死鬼跟着,无时无刻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用着漠然般的神情来挑衅他!觊觎他的情人!该死的!
    怒气被迅速的累积了起来,终于达到了极致,在某一次队友不经意的询问之后,他用言语发泄了自己心中憋闷。
    然后,就变成了蓄谋已久的暴力事件。
    文浩大叫着冲了上去,大力将人群拨开,在人群中心找到了躺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的男人。
    白色的雪沾满了他的衣服,湿漉漉的树叶插在他的发丝里,脸上没有一丝的伤痕,但是站起来的过程很困难,他狼狈的摔倒了两次才完成了这简单的动作。
    他朝着文浩笑了下,却吸了口凉气,努力将身体站直。
    文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着,白色的烟雾在他眼前剧烈翻涌着,他一把抓住凯尔:“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凯尔用非常快速的英语说了很多的话,文浩连一半都没有听懂,但是他明白,凯尔是在抱怨,是在咒骂龚程,同时也在指责自己的懦弱。
    凯尔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文浩心疼极了,一把搂住凯尔,在他的耳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安抚完凯尔的情绪后,文浩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龚程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痕迹一直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天晚上,文浩一直陪着凯尔到深夜才回到公寓。第二天早上,邵飞告诉他,龚程昨天没有回来。
    受了伤,会去哪里呢?
    文浩告诉自己不要去关心龚程,不要再给龚程不必要的希望,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没那么容易出事。现在真正有问题的是凯尔,龚程如果去报警,凯尔可能会被带到警察局,甚至影响他接下来的比赛。
    是的,这是龚程最擅长的,抓住对方的弱点就穷追猛打,绝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文浩心脏“咚咚”的跳,只要一想到那个用着天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大男孩,被带到警察局后惊慌失措的模样,胸口就堵得慌。自己就像是一个灾难,携带着龚程这个瘟疫,走到哪里都是尸横遍野。
    “龚程,是我。”文浩最后还是给龚程打了电话,他说,“凯尔动手是他不对,我帮他道歉,是我抱怨了几句,他就信以为真了,你要是想要报复,就冲我来。”
    龚程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出了一个宾馆的地址,“你来这里找我,一个人。”
    “……”
    “怎么?不愿意?我还以为你多无私呢,舍己为人,只为了护着他。那好吧,你不来就算了。”
    听出龚程要挂电话的意思,文浩急忙说:“好,我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价格就很昂贵的宾馆,距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正好在华人超市的方向。那家华人超市建在这个街区闹市的附近,而这家宾馆则是闹市的中心,高耸入云的大楼,文浩来往华人超市无数次,都会在不经意间看见这栋大楼。
    龚程就住在大楼四十七层的一个套间里。
    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和外面的寒冷呈现出了两极分化,龚程打开门后就一直站在落地窗的边上。这个栋大楼是这个街区的王者,四十七层的高度足以俯视周边十多二十公里的半径。龚程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宽松度正好的上衣包裹出欣长健壮的身体,下身随意的穿了一条休闲裤,脱掉厚重裤子后,清爽干练的模样很帅气,朝阳像是被他扛在肩膀上,在身体一圈勾勒出的金色光晕让文浩几乎无法直视。
    第91章 那些好的坏的记忆
    文浩收回了视线,找到沙发坐下,握着自己的手,掩饰和龚程单独在同一个房间的紧张感。
    龚程正在喝咖啡,眼微微的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看向文浩,说:“你认为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文浩不清楚,胁迫自己做什么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不能说。
    龚程把咖啡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朝着文浩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手臂交叉着,抓住了自己的毛衣,开始脱衣服。
    文浩的后背一下挺直了。
    龚程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都是青紫痕迹的上身。他站在文浩眼前,看着文浩,然后把毛衣丢了出去,毛衣落在了文浩身边的沙发上。
    文浩嘴巴微微张着,站起了身,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龚程身上看到那么多的伤痕。淤青大多数是圆形的团状,发紫发青,也有两道长条的伤痕发红,细了看原来表皮出血,虽然如今已经结疤,但是疤痕的周围却有些红肿。
    “你想过过来会看到这些吗?”龚程问,他低头,神情淡漠的拨弄着自己的伤痕,“我该感谢他们手下留情,否则就不是软组织挫伤这么简单,说不定骨折,或者内脏受伤,我年前还有一场冠军赛。”
    “医生怎么说?”文浩蹙眉,一提到比赛,他就开始正式这个问题。
    龚程没有理会文浩的问话,他转过身往卧室走,背后的青紫色的痕迹更多,大片的肌肤上难得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文浩想起昨天拨开人群后看见的画面,龚程蜷成一团,背部必然是遭受到攻击最多的地方。
    这样的伤势,龚程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这是最好的反击机会。凯尔怎么办?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或许龚程一开始就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进来啊!”龚程站在门口的位置,转身看他,腰腹扭曲出一个深刻的线条,腰线精瘦有劲,青紫的痕迹意料外的添加了许多的男人味。
    文浩的心脏跳的厉害,他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为了凯尔牺牲到那一步。
    男人的背影消失,文浩站起了身,他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知道自己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只是离开之后呢?惹怒龚程,凯尔被警察带走,从此被丑闻缠身,无数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游泳成绩受到影响,成绩一落千丈。
    文浩咬紧牙根,走进了卧室。
    龚程坐在床边上,窗帘没有拉开,一盏床头灯亮着,被褥凌乱,或许不久前龚程还睡在床上。文浩走到门口就不动了,他没有错过龚程眼底讥讽的笑。
    “你想干什么?”文浩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龚程的想法,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豁出去了。
    龚程脸上的笑容很浓,但是笑意却没有传到眼睛里,他深深的看着文浩,用着一种低落而复杂的语气说:“我真希望转个身,你就跑掉了。他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文浩点头,然后他在龚程的脸上看到了受伤的神情。文浩心中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他很难形容凯尔给他的感觉,他当然喜欢凯尔,但是却没有到爱的程度,他们有语言沟通上的障碍,文化差距的阻拦,感情进展的非常缓慢,至少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可是事情因为他而起,他有责任解决这些麻烦。所以他来了,明知道龚程的目的是什么,他还是来了,离开这里,他已经做好了和凯尔分手的准备。当然,龚程也不会得偿所愿。上一次床而已,你爽我爽的事情,下了床,他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这些复杂的心理想法他没办法说出口,为了不激怒龚程,也为了不暴露自己软弱的内心。
    龚程苦笑,手臂抬起,一样东西朝着文浩飞了过来,速度不快,很高的抛物线,文浩轻松将东西接在了手里。
    入手手感冰冰凉的小瓶子。
    这个时候龚程已经转身趴在了床上,头埋在了枕头里,闷闷的说:“帮我揉下背后的淤血,可能伤到筋骨了,昨天晚上疼了一晚上没有睡好。”
    文浩扬眉,看着手心里的药酒,神情有些复杂。
    龚程突然撑起自己,恶狠狠的瞪着文浩:“过来啊!又不会吃了你。”
    文浩暗叹一声,走了过去。
    床头灯很暗,蜜色肌肤上呈现出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体育生的力气很大,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打成骨折,龚程虽然没有伤的那么严重,但是肯定不好过。
    文浩几乎没有迟疑,就坐在了床边上,在手心倒上药酒,抹在了龚程的背上。手心下的皮肤手感紧实光滑,但是下一刻就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一层鸡皮疙瘩,文浩抬目看了一眼龚程的脸,闭目养神的男人看起来很从容,但事实上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文浩说:“揉完药酒我给你热敷一下吧,淤血散的快,今天晚上再睡觉应该会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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