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程看了施洋一眼,视线就落在了那些绿观音上,但是看着那些衣袂翩翩仙气十足的观音时,想着文浩会贴着胸口戴着,突然就不太乐意了,连带着看这个弥勒佛也不再顺眼。挥手让售货小姐收回去,仔细查找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了一枚水滴状的吊坠上,没有繁复的雕工,水色翠绿,光芒内敛,在幽幽的豪光下绽放出让人屏息的美。
    龚程拿起水滴吊坠在光下仔细观察,然后一把抓在手里,满意的笑道:“就这个了!”
    售货小姐拿着卡去结账,龚程靠在柜台边上也没和施洋说话,看似从容的姿态,从那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的手指能够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大门口进来人,龚程和施洋一起转头看过去,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那两人进了屋后看过一圈,然后对着龚程就走了过来:“门口那辆白色的丰田车是你们的吗?”
    龚程扬眉,点了下头。
    年纪轻的警察说:“那辆车的车主报案挂失,麻烦您和我去一趟警察局。”
    龚程:“……”
    施洋:“……”
    售货小姐看了看手里的卡,又看了看那个玉石吊坠,脑子里是一瞬间的千回百转。
    在异样的安静了半分钟后,突然——
    “哈哈哈哈!”
    施洋笑跪了!手掌拍得柜台啪啪的响,疯了一样。
    龚程的脸黑成了碳。
    年轻的警察绷着脸,铿锵有力的说:“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带你走?”
    龚程也绷着脸,咬牙切齿:“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中年的警察愣了一下,抓人的时候找律师这种事不常见,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代表对方非富即贵,脸上的表情经不住的松了几分。倒是年轻的警察,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是朝阳区派出所的,你先跟我们走。”
    “哈哈哈哈——”施洋还在笑,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扭头看他。
    眼看着自己惹了众怒,施洋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行行行,你跟他们走,我给勋哥打电话。”
    “别给我哥打电话。”龚程说出了一串号码,“这是刘律师的电话,你找他。”
    说完最后一个字,深深的看着施洋,施洋急忙忍着笑,摆出了“ok”的手势。
    转过身,跟在警察身后,龚程依旧走的抬头挺胸,但是身后却已经升腾出了火焰,而且是黑色的。
    施洋目送着龚程出了门,忍不住的又开始笑。
    售货小姐一手拿着卡一手拿着吊坠,为难的看着施洋:“先生,吊坠还买吗?”
    施洋艰难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自己的卡递了过去:“买啊!必须买啊!这么好看的戏,必须得看个有头有尾啊!”
    售货小姐恭敬的接过卡,转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神经病啊!朋友都被抓了,还笑的那么开心!
    龚程在警察局喝了一个小时的茶,然后终于等到了那个过去拿车的男人。
    男人应该是才结束了训练,头发还有些微微的潮湿,脸上并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像是才吃了苦瓜一样,来的不情不愿。
    视线在对上的瞬间,还没等龚程露出笑容,对方就率先移开。龚程的脸僵着,又想起了那天文浩说的话——可是又能怎么样?我不喜欢你了。
    视线不再停驻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连靠近都不愿意,再也不是那么逆来顺受,今天的反抗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个男人确实不喜欢自己了。
    胸口阵阵的疼痛,好像已经踩在了万丈悬崖的边上,再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然而即便是这样,说不定这个男人也只会冷眼旁观。因为不爱了,就代表在那个心里自己再没了分量,无论是生是死都和对方再没关系。无法牵动的情绪,冷漠的目光,好似冰山一样撞在了自己沸腾的犹如熔浆一般的情感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眼前是一片迷雾。
    此生第一次,龚程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看不见前方,不知道结局,无论嘴上说的再硬,心里也清楚,想要追回文浩,太难了。
    然而不想放手,更是不能放手!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浓郁,分开的每一天都像是煎熬,无时无刻的都在绞尽脑汁怎么再赢回这个男人的心。此时此刻,哪怕对方冷漠以待,他竟然还是收不回自己的目光,甚至是放任自己放肆的看着对方白皙的脸颊,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张柔软红润的唇。
    如果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就好了,他一定会抱着他,这辈子都不松开手。
    文浩被龚程灼灼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刚刚训练完就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车找到了,人也在警察局里,对方的意思是希望私下和解,而且领车也需要手续,他必须要到警察局一趟。
    文浩一直觉得自己这一招走的还算漂亮,来的时候心情也不错,可是临到警察局门口,一想着等下要面对面的和龚程对上,又觉得不怎么开心了。
    好在,那之后和自己交流的都是龚程的律师,对方的姿态摆的很低,言词间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些经济补偿,就这么算了吧云云……
    文浩没打算再从龚程身上拿什么,默默的听完律师的话,正准备点头的时候,心中一动,看向警察:“车这件事先放一边,我如果说自己被那个人骚扰,我有没有可能得到法院禁令什么的,不让对方靠近身边一米……”
    “文浩!”龚程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这句话冷不丁听着可能没什么,但是作为当事人,龚程只觉得自己被文浩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脸皮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文先生!”刘律师精英范儿十足的喊着文浩,“我必须要提醒您,您告他骚扰必须要有证据,如果走法院流程的话,我想您很难会得到胜诉。而且我必须警告您,没有证据的言论诬陷我的当事人,我可以告你诽谤。”
    文浩不再说话,一个运动员和律师去争论法律知识,这是自己找不痛快。
    既然不能用律法帮助自己,那就只能这样算了。
    龚程刚刚在旁边跳脚说了几句话,文浩也没听清楚,现在好不容易被律师给安抚下来,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张黑面的桌子瞪着自己,脸色比桌子还黑,眼底下的血丝都能够看见。
    文浩捏紧了拳头,努力平静的与龚程对视。
    说实话,那个梦境也正面表现了文浩面对龚程时候的压力,他一个无父无母没靠山的孩子,和有权有势的龚程正面冲突,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尸骨无存的准备。
    然而面对危险,不是谁都有那么坦然无畏的气魄。
    第45章 彩红玫瑰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文浩拿回了龚程手上的那把备用钥匙,龚程拿到释放证明无罪释放。
    他们一前一后的从警察局出来,刘律师的车就停在大门口,龚程打开车门却不坐进去,而是一直站着,直勾勾的看着文浩。
    文浩感觉到龚程的视线,眉心蹙着走到了车边上,然后发现之前一直在自己车上玩手机的施洋也走了下来,手里上下抛着个黑色的小盒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文浩的眉心蹙得更紧了,有种车上被绑了炸弹,自己把钥匙一插进去就会被炸的血肉横飞的错觉。
    扭动钥匙,车门被拉开,突然一股香气涌进鼻子,然后视线就被五颜六色的玫瑰花吸引了……然后下一刻,文浩的脸色就像那一束花一样,也变得五颜六色了。
    呆呆愣神的时候,耳边听见小轿车打火的声音,律师开着车朝着大门口行去,龚程坐在副驾上,看着他,沉默的。
    “喂!这个怎么办?”施洋吼了一嗓子,挥了挥手里的盒子。
    小轿车毫无停留地开出了警察局。
    施洋嘴里嘀嘀嘟嘟的念叨着什么,不太高兴的走向了文浩,到五步远的时候抬手一抛,那黑色的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被文浩搂在了怀里。
    转过身,施洋上车,也走了。
    文浩看了看车里的彩红玫瑰,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盒子,总算明白龚程把车开走是为了什么,应该是做保养,以及送些礼物给自己。
    将棘手的盒子丢在花束边上,文浩不熟练的开着车,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路。一路开回到宿舍楼,背后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比自己走路还累。
    才进门的时候,看着刘浪正走在路边准备上通勤车,他嘴里叼着根冰棍,脸上都是还没完全睡醒的困意,就连平时翘起来的头发也服帖了下来。不过别看这样,眼睛倒是很尖,一眼看见开车的文浩,一把扯下嘴里的冰棍,挥着手:“哎!哎哎哎哎哎!文浩!”
    文浩缓缓停了车。
    刘浪很自觉,一路小跑过来,抠开了副驾的门,当时就被眼前那一片花海震惊了!
    “你这是从哪儿浪回来的?”刘浪贱兮兮,笑眯眯的问。
    “……”
    “这花是什么意思?你要送给谁啊?这颜色,啧啧,不便宜吧?”
    “……”
    “话说,这车怎么是你在开?不是前两天开走了吗?”
    “……”
    最后,刘浪自顾自的总结了:“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这么大手笔?需要小弟我当个见证人不啊?保证我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为你宣扬这段艳史。”
    文浩全部无言以对,只觉得流年不利,好想shi一shi!
    领车的时间,一去一回就到了下午训练的时间,文浩连饭都没吃,更不用说已经习惯了的午睡,在院里的小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将就着对付了一下,就急急忙忙的上了通勤车。
    刘浪一直跟在身边,还惦记着那束玫瑰花:“这么好看的花,你别扔在车里捂着啊,简直是暴殄天物,到时候蔫了,妹子可就不喜欢了。诶,不对,是你送人啊,还是人家送你的啊?你要是不喜欢,就送给我吧……”
    “好。”文浩干脆利落的点头。
    刘浪像是被剪掉了舌头,顿时失声。
    通勤车又往前开了一会,刘浪突然说:“车是龚程的,花也是龚程的?”
    “……”文浩看着刘浪,心里知道车的事情瞒不了人,龚程之前时不时的会开这辆车进出训练中心,上百万的车还是比较引人注意的,更何况文浩拿到车后并没有换车牌,有心的人都知道那是谁的车。
    然而,从车联想到花,刘浪的胆子确实比较大。
    而且很正确。
    虽然没有得到文浩的回答,但是文浩眼底的惊讶骗不了人。刘浪不再说话了,眉飞色舞的表情也沉淀了下来,看着车门外,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方向,就不再是秘密了。早前他一直以为那两个人是朋友的关系,哪怕龚程突然跑过来给他安排工作,他也没想过这是龚程为了遣走自己为文浩让道的手段。但是就在刚刚灵光一现,想起了袁铮和游乐的关系,再想想文浩和龚程,是什么样的朋友才会做到这个地步?只能更加的亲密的,也具有更强占有性的关系——情侣。
    突然的,有点儿尴尬。
    “嗯,他暂时把车放我这里,回头他会来取花。”文浩习惯性的掩盖真相,不是谁都能接受身边有个同性恋的朋友,更何况游泳运动需要更衣室,他不希望自己经历那种好像走进了女更衣室的事情。
    “哦,那花确实不错,送给妹子一定很讨欢心。”
    “你要是实在喜欢的话,可以拿几支,龚程不会介意的。”
    “哈哈哈,不用了。”刘浪摆手,心中腹诽,还在装,要是别人的花你会说这种话吗?很明显是龚程送你的好不好……话说,不会自己真的猜对了吧?
    文浩觉得这话题太危险,便转口说道:“我这次日短赛也报了800米,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400米和800米都能和你撞上,你这是赶尽杀绝啊。”
    “我赶尽杀绝?能赢了你再说。我说,你怎么不让让道?在前面开疆辟土的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上次亚运会我才发现,我特么这些年走错道了,早点游长距离多好?指不定奥运冠军都拿了好几个了。”
    文浩笑了:“得了吧,你这个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也不过就是垂死挣扎,一个亚运冠军你就满足了?”
    “当然不满足,我必须还要拿多多的金牌啊!”
    文浩一个劲儿的笑,也算是明白了刘浪的选择。年后回来他一直没和刘浪怎么谈过那件事的选择,看来最后刘浪还是决定在池子里继续拼搏……这个答案不出乎意料,冠军会让人的自信心膨胀,同时也会增加数不清的可能性,以刘浪如今的状态,不游,可惜了。
    这天下午的训练状态不是很好,三个限时800米都没有进入要求的时间里,叶书文蹲在池边上低头看他,眉心紧的能夹死苍蝇。
    “没事别老是往外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老出去浪,你是不是不想比了?”
    这话说的有些重,落在文浩的耳朵里,一边觉得委屈,一边又觉得开心的不得了,免不了的去想叶书文这是在关注自己吗?还是有点点不开心,吃醋了呢?还能够再苛刻一点的……
    “日本冬季短池世界大赛”,简称“日短赛”。
    “日短赛”在老百姓眼里是很陌生的比赛,但是在游泳圈里却算是个比较高档次的一个世界性质的比赛,大赛方会发函邀请世界著名的游泳名将参加比赛,每年受邀前来的人也不少,甚至这个比赛的成绩会被世界泳联认可,也就是说一旦打破了世界纪录什么的,是会被记录在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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