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百亩地的蔬菜,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叶冬不明所以地盯着百户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有些不自在,才道:“等产出的时候,大人就回来了啊。”地里面的产出关你屁事啊!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不过明晃晃的在少年的脸上写着。
    百户抽着脸皮,只能当没看见。打狗还要看主人。叶冬是阮白的人,阮白是曹将军的义弟。现在阮白才刚走,而且回来之后也不定是个什么职位……
    “我只是想说,从顺阳到京城路途遥远,万一阮大人路上耽搁了,叶小兄弟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尽管来军营里找在下。在下是楚大人手下的百户……”
    “哦。”叶冬点头,脸上写着“关你屁事”。
    百户抹了抹脸。他是军中待久了,不知道该怎么和普通人相处了吗?
    这个百户只是个打前哨战的,接下来无论是驿卒们还是叶冬以及几个长工,几乎隔三差五都能被几个“军中兄弟”说话谈心。
    打扰人做事很烦的好不好?他们的事情多着呢,难道当个军汉就真这么闲?
    这里的变化看在曹将军眼里,对管家吩咐:“去找曹九过来。”曹九是曹家军内的千户,一样是千户,地位要比其他诸如牧千户等人要高得多。
    曹将军叫曹九过来,吩咐的就一件事情:“明天开始,让楚千户手下的将士,跟着你一起练。”
    曹九眼露疑惑:“是。训练量和项目都一样吗?”
    曹将军呲牙:“一样!”不是老大不在就开始搅风搅雨么?既然那么清闲,就让他们忙到干脆连路都走不动,话都说不出好了。
    楚昊练兵很有一手,他们都知道。在最近的一场战争中,他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果假以时日,绝对是另外一支不逊于曹家军的精兵。
    但是,楚昊训练的时间太短了。哪怕是跟着他最久的部下,都还不到两年;最短的只有半年左右。现在能训练到比普通的士卒略高一线,已经是楚昊的能耐不小了。可是要跟着曹家军一样训练,第二天能爬起来的人,十个里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个?
    不过,管他呢,反正是将军的命令。
    在楚昊手下的兵被训成狗的时候,楚昊一行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队伍中的气氛也开始越来越紧张起来。
    按照阮白这个职业暗搓搓党看来,在这一段下手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人困马乏,地形复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到了晚上,那就是真·黑灯瞎火,多好的下手机会啊。
    于是,阮白在这段时间反倒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亢奋。
    中午,队伍在一处坡地停下修正的时候,他还东张西望,就盼着能窜出来一个劫囚的。
    楚昊没好气地看着阮白:“你不累吗?”不习惯骑马的人,长时间骑马就是一项折磨。他的部下们这些天,好多个大腿都磨得血肉模糊。没办法,现在顺阳关的马匹虽然日渐增多,但是之前也没那么好的条件,给他们人手一匹。哪怕是现在的这两百多匹马,也只是暂借,等回到顺阳关后,要还回去的。
    那群糙军汉都这样了,阮白这个细皮嫩肉的家伙反倒没事?要不是碍着附近总是有人,他早就扒了阮白的裤子亲自检查了。不过看阮白走路的姿势,除了刚下马的时候有点罗圈腿之外,好像哪儿哪儿都正常。
    简直太不正常了!
    “我累什么?”阮白横了他一眼,“今天探子们探到了什么?”
    前面一段路上,适合埋伏的地点也不少。哪怕不能顺利劫囚,难道还不能沿途骚扰?疲兵战术都不懂么?
    劫囚的人难道一点都不专业?没有专业不算,竟然还不敬业!差评!他都等好久了,这“发货”速度,等到货了,匈人大王子都烂掉了好嘛!必须差评!
    其他人看到楚昊和阮白讲话,自觉退开一段距离。
    楚昊见状,侧过身避过大多数的人的视线,快速地摸了一下阮白的大腿内侧,差点把阮白惊地跳起来。
    “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不造他现在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吗?不造他们已经素了好久,连汤都没得喝吗?
    楚昊看着阮白涨红的脸,瞪视着他的眼神全都是小钩子,让他的脸皮也升起了热度,轻咳一声才道:“我就想问问你,这几天腿没磨破?”
    “没啊。”他好得很,“你忘了我天天遛黑曜石了?”刚开始骑黑曜石的时候,他确实吃了点苦头,不过不像这些士卒们那么严重。
    黑曜石跑起来很任性,似乎是不习惯被人骑在身上,刚骑上去的时候似乎很平静,可是一旦跑开了,总要做点小动作,试图把人弄下去。不过饿几顿,再喂两顿好的,循环几次就好了。
    后来遛马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慢慢跟着循序渐进地磨了出来。再说,“我也不是一直骑马,中间会到马车上坐一会儿。”
    楚昊这才放心:“也是,要说怎么对自己好,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咦?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对自己好,难道还有错?难道他对别人就不好了?难道他对楚昊就不好了?
    楚昊快速抱了他一下安抚:“好了,是哥说错话了。”
    “哼!不理你了!”阮白十分孩子气地丢下话,蹭蹭蹭跑开。
    楚昊也不追,只站在原地叫:“别跑远了,最多再小半个时辰就出发了!”
    从顺阳关出发,前几天是尽可能的多赶路。现在倒是尽可能的多休息,让队伍中的人和马都能尽快恢复精神和体力,以防出现意外的时候,应对不及。
    所以,不是劫囚的不想下手,而是找不到破绽啊摔!
    对方是两百骑边军,个个都是见过血的。而且押送囚犯就像是在行军,前方探哨后方扫尾,一个不差。特么的他们还有好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像是那个长长的像棍子一样的东西,他敢肯定,用那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因为上次一个兄弟不小心远远的露了一点,差点被一箭射中了!最后幸亏距离实在离开太远,箭枝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但是他们的行动还是暴露了。
    地势平缓的地方,没处下手;地形复杂的地方,也找不到机会。人家就算是休息,那也不缺人警戒。
    现在那个队伍中最显眼的小屁孩,竟然独自一个人出来了!简直是天赐我也!
    要知道他们平时连大小号,最起码也要五六人一起出动,还轮班看守……
    要论显眼,队伍中除了匈人大王子,就是阮白。匈人大王子是坐着囚车,独一份。阮白是骑着高头大马,也是独一份。身边的那些骑着普通战马的士卒,愣是被他衬托的像是护送纨绔子弟的家丁似的。
    劫匪头目一挥手:“跟上!”
    茂密的树林子里,立刻就有十多个劫匪应声,手上个个刀子出鞘。这些天他们早就憋狠了。而且绿林道上有规矩,再过去就不是他们的地盘了,他们就算是要越界,也不能带那么多人。到时候要是再想劫囚,可能性就更小,付出的代价势必也更大。
    换了前几天,劫匪头目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对阮白下手,可是这几天,他自认为已经对这个队伍有了足够的了解。
    这个少年显然和带头的将领关系不错,很可能是兄弟。看他被安排在队伍中间,防卫最严密的位置,还时不时的到马车上坐一会儿什么的,和其他士卒们的关系看上去也不错……
    劫匪们对这片林子很熟悉,没一会儿就绕到了阮白的前面守着。
    头目对手下小声交代:“点子身手不错,小心别被老鹰啄了眼。”
    劫匪们纷纷应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最不要命,也最惜命。头目对他们的交代,必然是有道理的。再说,他们这一次的买卖实在凶险,而且心里面不是没别的想法。
    有一个劫匪就趁着阮白离开还有些距离,小声问道:“魁首,咱们虽然落草了,可也是价周人。难道真帮着匈人把他们的大王子救了送回去?”
    “呸!救个屁!”头目阴冷的视线扫了扫囚车的方向,树林浓密,距离又远,他什么都看不到,却一点都不影响他话语中的毒辣,“匈人给咱们的钱,咱们好好收着。到时候,匈人大王子到手,咱们就再向匈人敲一笔。难道他们还敢派人到大周来搜山?咱们大周的官府都找不到咱们的寨子,靠几个匈人?哼!”
    “魁首真是好计谋!”劫匪眼睛大亮,拍着马屁,又问道,“只要匈人大王子在咱们手上,就不怕他们不给钱。可是他们给了钱之后呢?难道咱们就把匈人大王子还给他们?”
    “嗤!还个屁!”头目看着阮白抬头看到一个鸟窝,开始爬树,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嘀咕一句,“小毛孩子。”低声对手下说道,“到时候咱们就把那匈人大王子给一刀剁了,提着他的脑袋到官府,说是在路边意外捡来的……呵呵,到时候咱们或许能当个良民。反正这些年咱们钱也赚够了,到城里买个大宅子,说不定还能娶上个官家小姐,哈哈哈。”
    具体的操作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劫匪们日子过得虽然闭塞,但是又不是脑子闭塞。若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提着匈人大王子的脑袋去换赏,那一定是在做梦。不过他们知道,魁首还真的能有实现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他们石荆寨四百多人,称霸方圆百里的地盘,不说截到的货,就是往来行商们的各种孝敬,每年也能收到手软。这些东西,全都是魁首处理的。换来的物品,不仅能让他们在寨中过上好日子,甚至还能穿金戴银。
    曾经他们也是良民,但是吃不饱穿不暖。现在他们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却想着衣锦还乡,最好还能娶个好人家的闺……女?
    “糟!”在一会儿没听到手下的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不好,身子赶紧就地一滚,“嗖嗖嗖”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三声锐响,三枝利箭射穿了蹲在他身后的手下的胸口。
    他看得亡魂皆冒,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回头看,只管往浓密的灌木丛里跑。这些灌木丛看着似乎连只兔子都钻不进,但实际上都是他们处理过的,中间其实有一些弯弯绕绕,可供人猫着腰跑的小径。埋伏和逃跑都很便利。
    不过头目也只是跑开没几步,很快就感到手瘫脚软,浑身使不出力气。他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少年清润好听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蹲着多无聊啊,要不我们来谈谈人生?”
    头目想看清楚这个少年的样子,却控制不住倒地,最后的念头是,这哪里是个小毛孩子,根本就是个老妖怪假扮的吧?!
    阮白用脚踹了踹头目,眉头微微皱起,左右看了看,挠了挠头,小声抱怨:“那么重。”早知道他就应该装作没听懂楚昊的暗示,怎么能让他这个柔弱的离退休人员干这种粗活呢?
    过了一会儿,临时营地里响起响亮的哨声,阮白也吭哧吭哧拖着一长串人,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阮白的脸因为用力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张着嘴巴大声喘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气若游丝:“拖不动了……”
    其他人都跟看神仙一样的看着他。
    整个队伍里,哪怕是一直在“晕车”的张大人,看着样子都比阮白要强壮一些。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竟然能拖动十几个人!天生力气大吗?
    阮白累瘫了。
    “来人,把这些人都收拾到一起!”楚昊走过去,没好气地把人抱起来,“就不会叫人帮你吗?想显摆自己力气大?”
    阮白累得说不动话,只能“以眼杀人”。难道就不许聪明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难得糊涂不造吗?
    阮白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和唐岩他们分开。车厢是特制的,能放很多东西,除此之外勉强还能躺下一个人。他忽然想到从草原逃回来的时候,他也是躺在车厢里,周围都是货物,忍不住咧了咧嘴。
    楚昊看得拍了他一下:“还笑!”十几个人呢!他都没看出来,他家二狗还是个大力士。
    阮白小声道:“有高手。”
    楚昊接着给阮白盖毯子,俯身在他嘴上迅速亲了亲:“放心。”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匈人不可能让这票乌合之众来劫囚。要是真能截成功,他们都可以去撞豆腐死了。
    这群盗匪,充其量就是能分散掉他们一些精力的炮灰。匈人大王子的身份太敏感,匈人再蠢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盗匪身上。匈人也不可能大规模派兵,只能派遣少量的高手。
    宗师,很可能不止一个!
    所以,在真正对决的时候,一些杂鱼还是先解决了的好。
    楚昊安排完阮白,挥手高声示意:“准备出发!”
    几乎在他话落的时候,耳边就响起“叮叮”两声。随即是一个士卒摔倒在地的闷哼声。
    那个士卒就站在囚车旁,在受到攻击的时候,非常及时地举起了盾牌,替自己和同伴挡住了致命的两箭。
    射箭的力气十分恐怖。金属的盾牌经过两次攻击后,布满了可怕的裂纹。他的手也被巨大的力气冲撞到骨折。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压着他在倒地后,还推出去将近一丈的距离。
    射雕手!
    楚昊倒是不意外。匈人中最可怕的意中人,就是射雕手。在战争中,射雕手发挥出的作用,甚至能比宗师更高。而且一不留神,很可能己方的首领会被射雕手直接一箭取走性命。
    不用楚昊吩咐,所有人自觉摆出阵型。不仅找到了掩体,防卫的盾牌还举起,瞬间变成一只只乌龟。
    楚昊阴阴一笑,跟着举起弓箭。难道就以为匈人会射箭,他不会么?
    御书房内,太子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时不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爹。
    他老爹不动如山地坐在御案前,效率杠杠滴批阅着奏折,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终于,太子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往御案上一扒:“父皇~”
    皇帝站起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太子头上:“看看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沉得住气!”
    太子委委屈屈地站直:“这不是在您跟前嘛!咱们父子两个,谁跟谁啊~”
    皇帝当初上位的时候,能干掉的都干掉了,自认亲缘薄,却偏偏喜欢这个时常对他一点都不生分的儿子,把御笔随手一放:“说吧,怎么回事?”
    “儿臣这不是担心楚昊不能把人送来嘛!这都多久了?”太子嘀嘀咕咕,忽然眼睛一转,“说起来,好像很久没见到蔡公公了?”
    皇帝抬眼,轻飘飘地哼了哼:“嗯。”
    作者有话要说:  绝招
    大力士·小白╭(╯^╰)╮:老欺负窝,不跟你玩了!
    大狗·柿子╭(╯^╰)╮:幼稚,不玩就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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