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眉头一皱,阮白噤若寒蝉。
    “行了,这几天这只手别动,要做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人。记着自己就是个驿丞,别的事情别掺和……等别人来求你,懂?”王妃包扎伤口的动作很快很熟练,丫鬟们收拾完东西,跟在王妃的身后告退。
    阮白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王妃说的话,再看看肩头比之前更加夸张的绷带,微微挑眉。难道这节骨眼上,竟然还有人想跟他过不去?脑子里的坑比他还多么?
    不管了,抓紧时间睡一觉,一会儿还得上夜班。
    上夜班的不是阮白一个人。草原上,野兽……老三它们看起来特别像野兽,绿油油的眸子看上去格外醒目,仰头抬起:“嗷呜~~~”嘹亮的嚎叫在空旷的草原,一下就能传出去很远。
    远远的,有另外的相似的嚎叫声跟着传过来。
    几个望风的士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哪怕以他们的人数和素质,都不会惧怕狼群,但是就这么听着还是太瘆人了。
    没有点篝火,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个颜色和草地接近的帐篷。这是阮白打算弄迷彩色的失败品,因为聊胜无的想法,干脆做了出来让曹家军带着,顺便反馈一下使用信息。
    就是因为是试制品,数量并不算太多,只能够勉强武装一个曹家军。阮白剩下的想弄几件迷彩服的花花肠子全都灭了。
    不得不说,因为这种特制的帐篷,给他们这次行动带来了数不清的好处。
    “对亏了这帐篷,本来以为这次出来得幕天席地。”
    “就是,草原上现在这个时间,蛇虫鼠蚁可不少,好多还毒着呢!”
    连平时表现几木讷的,也说了一句:“那医药包也好,救回了多少兄弟。”
    盘腿坐在大帐内的曹将军正在接受手下的恭维,那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什么落魄感。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上太多。
    身为大周西线一把手这么多年,曹将军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个好后勤的重要,太重要了!想他以前不仅要身在前线打仗,还得关心后方会不会出乱子。现在呢?他只要打仗就行了。
    提前出发?不要紧,需要什么,后勤已经给准备上了。保管有多实用就有多实用。
    出战时间拉长了?不要紧,伤员后勤给解决,补给后勤也给解决。
    草原太大,部队机动性太强?不要紧,联络除了人,还有狗!
    帐篷猛地掀起,楚昊抱着一条人高的大狗进来,脸色阴沉如水:“抓紧时间,明天去把南面的那支游骑给干了。”
    玻璃制的灯罩是楚昊这回带回来的,明亮的光线将帐篷内照得透亮,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楚昊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大狗的脚掌处理伤口。
    对于老三一家,整个顺阳关可以说没人不认识的。当初刚看到老三老四的时候,很多人还以为是什么怪物。那种威猛的长相,哪怕安安静静也让人浑身一凛。
    相对而言,大胖小胖这两只几乎追着士卒脚后跟长大的狗崽子,更让人喜爱。哪怕它们开春之后简直就是风吹就长,也不能否认胖子们都还没满岁。现在为了帮助他们,大胖的脚底都已经跑得磨出了血……
    一个将领耿直道:“马蛋,老子活了这些年,还不如一只狗!”
    和阮白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胖子们吃得好,不是没人有意见。在很多人还吃不饱的时候,凭什么它们能顿顿吃肉?甚至还有人动过宰了吃狗肉的念头。要不是楚昊在军中武力值高到一定程度,后来又和上将军有师徒关系,就凭一个阮白,恐怕护不住它们。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改观了。这种改观并不是出于狗子们的靠山愈发强硬,而是它们自身的战斗力带来的。
    小胖姑且不说,老三老四在战场上杀死的匈人,若真的按照战功来讲,它们都快能当个百户了!
    在草原上,和老三它们相比,匈人才像是外来户。任何一次对战,三条狗都没有直接参与,而是隐没在草丛中,各种捡漏……
    “南面的那支游骑,人数不比我们少啊。”曹将军想伸手摸摸小胖,却被它警惕地瞪了一眼,还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楚昊盘膝而坐,把大胖往身上团了团,跟拍小孩儿一样有节奏地慢慢拍抚:“我们还有药水没动,明天正好试试效果。”
    众人的视线也慢慢从大胖身上拉回来。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那药水究竟是什么玩意。倒是曹将军听了楚昊这话,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果断道:“行,明天就用上!”
    午夜,曹家军这边已经一片静谧,阮白那里却刚开始行动。
    平西王略感不放心,跟着阮白一起出现在驿站,只见白天还一片空旷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各种货物也堆满了空地。
    今晚的月色还不错,没有点灯,甚至没有说话声。晚上冷不丁地看到这一幕,还真有点吓人。
    看到阮白过来,队伍中无声息地走出几个人。平西王眼睛一眯:高手!
    阮白简单比划了几个手势,这几个人点点头,很快回到队伍中,然后庞大的队伍立刻就行动起来,在平西王的注视下,不到一刻钟,就消失在夜色中。要不是亲眼所见,要不是地上还有各种痕迹,他简直无法相信,刚才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在这里过。
    阮白并没有走,反而往一边走了几步。平西王这才注意到,阴影下还有一些人没走。在阮白同样的手势下,这些人各自拿着奇怪的工具和道具,熟练地将留下的痕迹一路清扫干净。
    等人走远了,阮白才回头看着平西王:“第一次动真格的,有点小紧张。不亲自盯着,还真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时间很不够,前面就是玩了几次演习,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平西王已经啥都不想说了。他深深怀疑,自己年轻的时候,之所以打了那么多胜仗,不是因为他太厉害了,而是敌人太废柴。
    阮白调度人员物资的时候可没瞒着他,今天来这里的人和物资,真就是今天白天还被他当成废柴的一批……突然赶脚自己很没用肿么破?
    平西王带着骄傲和微妙的失落回到将军府,发现夫人竟然在给他等门……当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妃摇了摇头,递了一张纸条给他:“匈人使节进京了。”
    “哦。”平西王看了一眼纸条。纸条很小,能够承载的信息很短,他一眼就看出了重点,冷笑:“拜访太子?呵!”
    王妃揉了揉额角:“匈人使节拜访太子,算是走了一步臭棋,但是也不算太坏。”这算是放在明处的挑拨离间,无论是他们还是太子,只要不是脑子里进水,都不会中招。但是在那些聪明人,尤其是故作聪明的人看来,还真是难说。逢迎上意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好的。可惜总有些不知好歹的,盯着马腿猛拍还能以为自己拍在马屁股上的,也不怕被蹬死。
    平西王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扶着王妃上床:“睡吧,无论他们使什么招,咱们都不怕。”匈人想和他们比拳头,他们还会紧张;但是拼脑子,纯粹是找错了对象!
    第二天的早朝,因为匈人使节的发言,沸腾了!
    大周的皇帝抬起一只手虚按了两下,大殿内爆响的议论声止住,重新安静起来。他笑眯眯地看着匈人使节:“刚才你提了什么要求?再说一遍。朕老了,都有点听不清楚了。”
    匈人使节姿态摆得很足,面上挂着谦卑的笑容,眼睛里却满满都是嘲讽:“本官带来了大汗的旨意。只要大周交出杀害小王子的凶手,并且允诺大王子求娶贵国敏公主为妃,我匈国原与大周不再轻启战端。”
    皇帝等几个老狐狸还能端得住,年轻人就几乎跳脚了。其中以太子为最。
    本来,太子或者诸王子到了年龄上朝,就跟在大学里的旁听生一样,轻易是不会发言的。他们要说话,还得皇帝或者重臣特意点名,问一句“太子殿下觉得怎么样啊?”或者“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啊?”诸如此类的问题,才能谨慎小心地说上几句看法。
    现在太子却不管不顾,劈手就把手上的笏板砸了过去。太子的笏板是象牙的,要分量有分量,要质量有质量,而且别忘了太子是个曾经光明正大在骑射上干过匈人的猛人,还曾经赢了两只金雕。这一下过去,匈人使节立刻额头见血,整个人都晃了晃。
    紧跟着太子一拳一脚,让匈人尝到了死亡的气息。
    幸好这时候皇帝喝止儿子的暴行:“住手!这是干什么呢?”
    太子悻悻然地住手,但是没有住嘴:“呸!楚昊砍得好,想让我们把楚昊交出去,想得美!也不看看你们大王子老婆都娶了一堆,岁数大得都能给我妹子当爹了,还想娶我妹子,想得美!”
    太子说完,觉得自己不太会骂人,骂得一点都不深刻,有违平日里太傅的教导,不由得有些羞愧,委委屈屈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站定,想了想还强调了一句:“父皇,儿臣绝不同意!”
    最知道儿子性情的皇帝,倒是对太子的这番表现有些刮目相看。太子一直就和楚昊不对付,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他还以为太子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楚昊,并不是指太子会提倡把楚昊就这么推出去,但是让楚昊不好过,相信太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皇帝这么想,太傅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太子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等下朝后,皇帝和太傅一起问了他这个问题。
    太子很奇怪为什么爹和老师会这么想,梗着脖子委屈极了:“儿臣和那楚昊不对付,自然会在拳头上见真章!匈人算个什么东西,敢蹦跶出来叽叽歪歪?”
    为什么一国太子和一个王府世子,要用拳头来分辨?皇帝和太傅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最后,崩溃的太傅忍不住打击了一下:“殿下,据老臣所知,平西王世子在武学上已经是个宗师了。”
    太子傻眼:咦?那他是不是打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w⊙):爹,这个我不会。
    柿子爹(。_°☆╲( – ):有脑子不会自己想,啥都问老子!
    小白(⊙w⊙):爹,这个我不会。
    柿子爹(??????)??:放心,交给爹。
    小白(⊙w⊙):要是爹也不会呢?
    柿子娘(??????)??:放心,还有娘呢。
    小白(^-^)v:成功攻克敌方首领,占领敌方根据地/王府指日可待!
    第八十八章  扔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平西王和王妃的耳中。夫妻两个相视一眼,没绷住,噗嗤一笑。
    王妃叹息:“这个太子……”
    平西王嘴角微勾:“老周看人眼光还是可以的。”至于老周家的那个小老弟,那不是老周一个人看瘸,要不是阮白把那兔叽挖出来,全大周的人眼睛都瘸。
    想到越泽王,他下意识地抖了抖。那药水的效果是在太恐怖,还那么好配,就是分装的人手始终就是那么几个……速度是其次,反正新家伙他也不指望第一次就能在战场上立大功,关键是把那几个京官给绊住了。
    在平西王脑洞大到跑马的时候,他儿子正在拿着新式武器正式投入战场。
    这支游弋在他们军队南侧的匈人游骑,人数并不算太多,约莫三四千人。但是配备显然不一样。
    “一人三骑,人数比昨天多了近千,还在集结。”楚昊仗着出色的目力和外力,几乎瞬间就报出数字。
    换了常人,千把人就已经觉得眼花缭乱,再加上那么多的马匹,还是跑动状态,肯定数不过来。各个将领不承认自己的目力有问题,纷纷觉得一定是望远镜够给力。
    可是这东西制作挺难的,还很精贵,现在就曹将军手上有,他们不敢抢。
    楚昊手上也有一个……好吧,他们还是不敢抢。
    要是换了平时,面对这样一支队伍,正面交锋显然是下下策。可是现在,不干掉这批人,他们就拿不到补给。拿不到补给,他们这群人就等着被匈人包饺子吧!
    拼,还有机会活命;不拼,妥妥的一个死字。
    要不怎么说曹家军是精锐呢?都不需要动员,哪怕是在白天,哪怕是在几乎没什么遮蔽物的草原,也被他们打出了伏击战的效果。
    等到匈人发现周人的时候,一波箭雨如蝗将他们打得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躲过箭雨,周人的骑兵已经近在眼前!
    换了往常,骑兵加速冲入敌方阵营中,将敌人砍瓜切菜,几乎就是匈人的专利。
    现在画风一变,周人成了骑兵,匈人变成了菜瓜……瞬间好虐有木有!原来周人以前被咱们冲阵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这种突然出现的不合宜的感同身受,瞬间就被抛诸脑后。很多人脑子里根本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就成了草原的肥料。
    受惊的马匹胡乱踩踏,让匈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
    不过混乱只在开头的一小会儿。这些匈人的配置,照样是不输给曹家军的精锐,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当他们狞笑着准备灭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周人时,他们发现周人们换装备了!
    很多周人从身上掏出一个个小瓶子,也不管什么目标,直接就扔。匈人们不知道这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躲?战场上闪避的空间十分有限。
    而且匈人的勇士们怎么会有那么孬种的想法,他们根本想都不用想,直接挥刀自砍过去。瓷瓶撞击在刃口,犹如以卵击石,瞬间破裂,里面的液体却还带着一定的速度,直接泼洒到匈人头上。
    以这些精锐的目力,并不是没发现这些液体。但是一来是在这么高的速度下面,他们根本来不及躲;二来是心想着那么点量的液体,就算是毒药又怎么样?他们是真的勇士,哪怕皮穿肉烂,照样能将周人们砍翻!
    理论上讲,匈人们的想法是没错的。
    哪怕药水再凶残,灌装在小瓷瓶里的这么点亮,基本上达不到使人致死。并不是不能多装一些,而是这么凶残的东西在扔出去之前,是携带在自己身上的啊!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好不好。
    再说,阮白弄这些药水,主要是为了开地道的。哪怕后来他给了楚昊很多,也并不以为他会用在战场上。
    阮白的惯性思维:谁家打仗跟人泼硫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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