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僵着脸走了过去,“你来干什么?”
    “你知道,我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夏清江眯着眼睛看她,靠着车身的姿态慵懒随意,带着三分邪气,五分魅惑。
    “三宝殿里没你要的东西”
    夏清江笑起来,“好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用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拒十万里之外你也不会当回事!许凉抱着手臂,睖他一眼,“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剧组马上就要开拔”
    夏清江敛了笑容,“你别动不动就欺负九儿”
    许凉冷笑一声:“我一个弱质女流,连叶先生一根头发都碰不着,更别说欺负。反倒是你们,联手坑我,现在还要倒打一耙么?”
    夏清江心虚地干咳一声,“感情这种东西,谁爱得深一些,谁就是被动挨打的一方。他以前……被动得差点儿把自己给毁了。”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探讨爱情哲学?”
    “我哪有那么高尚,只是想跟你说说当时在国外的所见所闻罢了”,夏清江正色道,“我说你差点儿把他毁掉,并不是夸大其词。他用最短的时间修完博士生的课程,就是想回来和你团聚。那年你刚好二十岁,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他做了万全的准备要跟你求婚,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和别人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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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重卡文/(ㄒoㄒ)/~
    ☆、241.什么都愿意,除了离开你
    “他爱你的时间长得可以成为一部历史,可偏偏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他对你动心的时候,你对爱情这种东西一无所知,等你情窦初开,你们已经分割两地”,夏清江的语气当中带着沧桑和感慨。他把目光投向远方,这是个追忆的姿态。
    叶轻蕴是大院儿里的下一代中,最为睿智,稳重的一个,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了。
    但他这艘大船,偏偏翻在许凉这条小小沟渠当中。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完成学业,回国和许凉结婚。
    但感情这种事,不是一个数学模型,也不是有规律的方程式,更不是一个个商业案例。它像风一样,没有具体方向,难以掌控。
    许凉二十岁那年,叶轻蕴还没有毕业,但他二十三岁,就创建了贝樱。那时候事业和学业两头忙,再加上时差的缘故,他跟许凉的联系日益少起来,以前两天一次的通话变为三天一次。
    他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翻倍,这样他就可以提前回国,和疙瘩团聚,每次再苦再累,只要想到这个,他便干劲十足。
    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许凉放暑假的时候。许凉要到美国来探望他了,叶轻蕴为这个消息振奋了很多天,他仔细地做了一个旅游攻略,将论文日夜赶工写完,就是为了在她到来的时候,自己能陪着她好好到四周转一圈。
    他按捺不住那份激动的心情,甚至将周围的景点一一再去了一遍,将她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做好笔记。
    夏清江那时候也在一年前到美国留学,是叶轻蕴公寓的常客。后者很严肃地警告他,疙瘩要来了,这期间不许过来打扰。
    坏坏地笑了笑,夏清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扔到他怀里,颇老道地说:“既然疙瘩要来,怎么能少了这个”
    叶轻蕴定睛一看,脸色不自然起来,“你乱想什么,疙瘩还是个孩子”
    夏清江才不信他的鬼话,“你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一个孩子,难道是有恋童癖?”
    叶轻蕴笑骂:“怪不得你每次毕业题目都低分飘过,都是因为脑子没用在正经事上”
    夏清江叹说:“这没办法啊,谁叫咱先天条件比不上你。按理你们学校都是精英,瞧着挺禁欲,但私底下却那么豪放,明着就敢把自己的裸体照片发你手机上。我要有这福利,我也什么都不愁,一心扑到学业上”
    叶轻蕴笑着摇摇头,“看见疙瘩你不许提这事儿,否则她该怎么想我?”
    “你敢否你们教授的学术论文,到疙瘩这儿胆子就小起来了。再说了,你可是为了她一直保留着童子身,不为别的,就冲这个她也得飞扑到你怀——”,夏清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本大部头的书给砸中,他闷哼一声,心想这厮可真不禁逗。
    和夏清江插科打诨,日子便显得不那么难捱。到了约定好的这一天,叶轻蕴却没等到许凉。
    打她的电话,大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接。但手机那边传来的却是一道男声,“喂?”
    叶轻蕴心头忽地一紧,一股叵测的不祥侵袭而来,指甲掐进掌心,他厉声问:“你是谁?”
    “你是阿凉的九哥,常听她提起你。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宁嘉谦”,年轻男子声音温润,语气委婉,听来是个很柔和的人。
    但这样温柔的嗓音,却化作利剑插进叶轻蕴心口,他整颗心都在震颤。要很努力,才能将从小从父辈那儿继承的家教维持下去。
    他想,幸好自己不是对着航站楼的玻璃窗,否则此刻上面会映出一个心死之人的苍白表情。
    “帮我把电话给许凉”,叶轻蕴很怀疑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他奇怪自己僵硬的喉咙,此时为什么还说得出话来。
    宁嘉谦咳了一声说,“我们现在在医院,阿凉去医生办公室了,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会过来。到时她给你回个电话,好吗?”
    叶轻蕴此时全身嫉妒得作痛,急怒攻心,他眼眸当中布着血丝——如果这个男人此时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杀了他!
    不,阿凉那么听他的话,怎么会背着他找男朋友!叶轻蕴对着电话那边喝道:“停止你的玩笑,阿凉怎么会跟你谈恋爱!少痴人做梦!”
    他顾不得绅士礼仪,怒气冲冲的样子,颇引周围人注目。但他顾不上这些,因为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就在此时此刻碎掉,他憎恨这个地方,憎恨周围的一切。
    宁嘉谦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火,跟他解释着什么。但叶轻蕴一句都听不见了,因为每个字都是地狱的钥匙,等宁嘉谦把话说完,叶轻蕴环顾四周,他已经站在地狱里了。
    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音线带着忐忑不安,“九哥,我——”
    叶轻蕴打断她的话,“刚刚那人,不是你男朋友,对么?”
    许凉低声说:“抱歉九哥,他生病了,我不能去美国看你”
    叶轻蕴想被人判了重刑一般,无望地闭了闭眼睛,他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还在那边忙不迭地道歉,“九哥,你别生气,等他身体好一些,我立刻飞到美国去看你好么?”
    叶轻蕴心如刀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十几年的陪伴,原来守候得到的不是爱情,是擦肩而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湿凉,伸手一触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以前不管遇到怎样的磨练,责罚,他都不动声色,许凉常取笑说,他是个没有泪腺的人。
    原来他是有泪腺的,可今天让他哭的,却是以前常常让自己笑的人。
    良久,他才声音低哑地说:“许凉,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叶轻蕴过了一段很荒唐的日子,不管学业,也不管贝樱。整日喝酒,去酒吧呆一晚上,遇上会打烊的店,烂醉如泥的他,会被人抬到大街上。
    因为他出门从来不带手机,店员找不到一个可以接他回家的人。幸好是夏天,不会被冻着,他半夜醒过来,发现天上的星星很大一颗,一闪一闪,像极了许凉的眼睛。
    想到这儿,他赶紧打住,到现在还能想起她来,看来是酒还喝得不够。
    再准备去一家不打烊的酒吧,可他身上的钱包却不翼而飞。
    可无所谓了,本来已经行到水穷处。
    那一周,夏清江很自觉地没去打扰叶轻蕴,他以为两个发小会度过一段很浪漫难忘的日子。直到医院打电话来,说叶轻蕴喝酒喝到胃出血,需要人在他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夏清江火速赶过去,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叶轻蕴才被推出来,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叶轻蕴是天生的贵胄,什么时候都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什么时候把他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过?
    “她没有来”,这是叶轻蕴看见夏清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绝交吧”
    夏清江没说话,到最后替叶轻蕴抱不平,还是给许凉打了电话。一向以许凉哥哥自居的他,第一次将她骂得那样狠。
    真的,谁看见叶轻蕴在病床上万念俱灰的样子,都会憎恨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打完这通电话,夏清江才知道许凉谈恋爱了。他瞬间哑口无言,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怪不得叶轻蕴会堕落成那样,他是那样一个将自尊自信的人,走到这一步,便不会再跟许凉有任何交集。
    出院之后,叶轻蕴收到校方的警告,再缺课不交论文,他就有被劝退的危险。病还未好全,他又投身到学业和贝樱的事务当中。
    夏清江只知道那时他的烟瘾变得很重,为了避免和许凉见面,他已经很少回国。
    常常在他身边陪着的人,变成了童湘。
    并不是叶轻蕴多喜欢童湘,而是她常说一些关于许凉的事。童湘也居心叵测,专说些许凉和她男朋友的日常。
    叶轻蕴便点一支烟,在旁边出神,不知是不是在听。
    他差一点就和童湘在一起了。
    刚开始,许凉还一个个电话打过来,但他从来没接过。后来她大概心灰意冷,也不再联系他了,就像她的世界,再没有一个叫叶轻蕴的人。
    表面上说不在乎,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想法会骤然从脑海深处浮出水面,将他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
    他想,既然她让自己生不如死,不如和童湘在一起,到时候许凉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恨他,反而不会将他忘记。
    可是不行,当童湘的脸凑上来的时候,他的洁癖会猛然发作,接着一把将她推开。
    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童湘跌在地上,含着眼泪望他,叶轻蕴只说:“抱歉,我对你没有欲望”
    然后他走到窗边,站在窗帘后面,像是在躲阳光。叶轻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修长的手指被烟气熏得有些泛黄。他缓缓吐出一口白烟,今天是他二十六岁生日,却没能等到那句生日快乐。
    他眼睛一下子湿了,从没有像今天那样真切地觉得,阿凉真的不要他了。
    童湘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一抬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他心里骤然一跳,去开门,夏清江闪亮登场,举着一瓶红酒说:“生日快乐!”
    叶轻蕴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我千里迢迢飞到这儿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夏清江不满道。
    叶轻蕴哼了一声:“你一来就婆婆妈妈,真不如让我一个人呆着”
    夏清江环视一周:“本来以为今天你这儿会开个趴,结果这么冷清,早知道是在这儿冒充和尚,请我我都不来”
    看他脸色不好,又问:“都过生日了,还板着一张脸?”
    叶轻蕴随口道:“又往坟墓近了一步,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夏清江忽地正色道:“你这么一直呆在国外也不像样子,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都眼巴巴地盼着你呢”
    叶轻蕴点点头:“我知道,已经决定把贝樱的总部迁回去,但一切都要打点,这边的案子要尽快了解,再过几个月,就能回去了”
    夏清江瞥他一眼,“其实你不用这么风声鹤唳。她现在又不住家里,你回家又遇不上,官邸那边可以放心去的”
    见叶轻蕴骤然沉默下来,他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不住家里能去哪儿?肯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去住了。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叶轻蕴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越来越白,他忽然站起来,往洗手间去了。
    夏清江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察觉出不对劲,追过去一看,他正用手捧着水喝下去,正在吞咽什么东西。
    眼疾手快的夏清江拿起一旁的药瓶一看,天崩地裂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吃抗癌药?”
    叶轻蕴淡然地把药瓶拿回来,“我没事,你别多想”
    夏清江急得团团转,“这事儿不说清楚,咱俩没完。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把你的化验单给我看看!”
    “哪有什么化验单,我又没病”,叶轻蕴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一向嘻嘻哈哈的夏清江也急起来,“你总得替你们家的长辈们想想吧,叶家只有你这么个独子,你要有什么意外,让你们家一帮子人怎么活?”
    一向在叶轻蕴面前服帖的夏清江强硬起来,绑也要把他绑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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