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小胖子就赶紧往外跑,萧南烛觉得自己就和忽然当了爹似的,看着这大胖小子到处乱跑还有几分担心,可是等他追着这死孩子出来,想给他随便找双棉拖鞋先穿上时,他却看见这小兔崽子正蹲在沙发的旁边,死死盯着那条横躺在地板上已经翻了白眼的红鲤鱼,眼睛里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萧南烛:“……”
    *
    “小红……小红……小红死掉了……啊呜呜……”
    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刚刚急着帮萧南烛救火,这笨孩子丢了自己的宝贝鲤鱼就往厨房跑,却忘了鱼离了水根本活不了多久,而等他再想起来自己那条可怜的红鲤鱼还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干踹气时,这条原本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红鲤鱼已经凄凄惨惨的翘了辫子。
    用手捂着眼睛呜呜的哭,小年丢了自己的宝贝红鲤鱼,哭的自然是十分伤心。给他端了张小板凳让他坐好,又给他找了双大棉拖鞋,萧南烛看着这小胖子哭的都快打嗝了,好半响挺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蛋道,
    “行了啊,行了啊,别哭了,等天亮叔叔我再给你买一条好不好?喜欢鲤鱼就买鲤鱼,喜欢草鱼就买草鱼,喜欢甲鱼就买甲鱼……”
    语气就头和吃小孩的大灰狼一样,这一晚上被折腾的快出神经病的萧南烛也没来得及收拾乱七八糟的厨房,就坐下来开始劝导痛失爱鱼的小年。这要是放在平时,他估计早就不耐烦地直接动手打小孩了,可是这大过年的,这小胖子又拼命救了自己,所以萧南烛也难得收敛起脾气当起了知心叔叔,而这小年原本就哭的眼睛通红,一听见萧南烛的浑话当下就哭的愈发伤心起来。
    “等什么天亮啊呜呜……都来不及了……都怪你……都怪你呜呜……我的小红……呜呜……”
    “诶,怎么就怪我了啊,小红他明显是命不好啊……”
    “就怪你!!就怪你!!呜呜!”
    “行行行……怪我怪我……”
    小孩子一旦哭起来就是越哄越哭的凶,被他哭的头都大了的萧南烛就差没跪下来喊爹,可最终也没能让这胖小子破涕为笑起来。他心里还在思索着能不能让这位小祖宗给自己解释解释为什么他能预知火灾的事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可是小年光顾着哭摆明了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流。萧南烛一看也没辙了,想着要不就先把这神神秘秘的胖小子扣在自己这儿,看看能不能以后套出点什么,反正他一个小孩也跑不了,而这般想着,他直接站起身冲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年道,
    “家里没什么吃的,还有点芝麻糊,给你冲了吃好吗?”
    小年只是哭也不理他,萧南烛叼了只烟没点着径直就准备去给小祖宗冲芝麻糊去了,进厨房前他看了眼挂钟,上面的指针显示还有一分钟就要过零点了。萧南烛也没在意,进了厨房就重新烧了壶水,这次他是等在电磁炉边上的,所以时间也用的稍微久些,可是等他忙活了有十分钟出来后,原本还表情懒散的萧南烛却惊讶地发现外面的沙发边上已经没人了。
    小胖子没了,红鲤鱼也没了。
    刚刚他没有听见任何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大半夜的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跑出去……
    心里陡然就凉了一半,萧南烛把手里的小瓷碗一放就赶紧跑到了那挂在墙上的老黄历边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东西的驱使,总之今晚这一切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莫名其妙,而偏偏就在萧南烛跑到那老黄历边朝上面看了一眼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上面描绘的喜庆可爱,此时正用光屁股对着自己的鲤鱼童子和他怀里的……死鱼。
    萧南烛:“…………”
    第3章 廿四
    第二天早上萧南烛睡过了头,鉴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有够离奇,所以回到家乡的第一个晚上,他也没能睡上个好觉。
    一整晚他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起身把墙上那个老黄历取下来仔细翻看研究了一会儿,可这不研究还好,一研究萧南烛居然发现这挂在他家有多少年的老黄历上居然有不少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首先从外观上来说,这本老黄历似乎和一般的那种香港版黄历并没有太大的出入,一样的都是大红底烫金字的封面,各种象征吉祥喜庆的传统元素充斥在这些古老的,记录着四时变化的老旧纸张上,承载着数千年的岁月时光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旧时的人们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他们判断何时播种收获,春去秋来的途径就是依靠老黄历的存在,相传黄历本是由黄帝创造,经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千年的智慧才变成了现在的这种样子,如今这样的老东西似乎也因为时代的不断进步而在被渐渐地淘汰,可是当此刻,当萧南烛一边抽着烟,一边靠在床头翻开它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被一下子吸引了目光。
    视线所及,三百六十五个日期都以各种华美精致的人物动物彩绘的形式依次排列着,从传统节日到近现代才出现的一些国际性节日,从四时节气到最普通不过的初一十五,一天都没有落下。这看上去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可是这奇就奇在,当萧南烛凑上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些画风精美,颇有古韵的彩绘之后,他便疑惑地发现每一张年历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一些让他说不出的怪异之处,就比如说他此刻正翻到的的这张……三八妇女节。
    对镜自揽的妇人看不清面容,却身姿婀娜,风姿绰约。那背影有着说不出的风流旖旎,光是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她鬓发边的凤钗栩栩如生,珠翠耳坠和朱红色暗纹衣裙配着也煞是好看,照理来说,这应该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仕女梳妆图,可是眼尖的萧南烛却还是在这位美女大姐的梨花木梳妆台上第一时间瞥见了几瓶形似现代化妆品的瓶瓶罐罐。
    当然了,你也不能说古代妇女就不化妆了,毕竟人家也是要擦粉点唇贴花黄的,况且萧南烛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判断他究竟有没有眼神不好看错,可是更奇怪的一点是,当皱紧着眉头的萧南烛再把视线往一边的鸳鸯戏水屏风上挪了挪后,他却忽然发现了一包不小心掉在屏风后面,露出一角的……护舒宝。
    萧南烛:“…………”
    当即就尴尬地把年历合上上去,莫名觉得自己有点臭流氓的萧南烛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也没了继续探究的心思。如果说方才那个贸贸然出现又消失的鲤鱼小胖子让他存下了疑惑,那么现在的这个惊人的发现便足以让他相信,他家那位干了几十年黄历师的老太太一定有什么事情在一直瞒着他。
    一本在他印象里至少在他家挂了有十五年上头的年历居然到现在都保持着最新的时间,如果不是他很少呆在家,估计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可是这些藏在年历中深处神出鬼没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般想着,这一晚萧南烛都有些神经敏感的睁着眼睛,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作息一直很规律,现在却是彻底被搅乱了心神。他莫名的想起了司徒张的之前和他说过的话,这一想半宿都快过去了。那本神神鬼鬼的老黄历被他丢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后来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意识,萧南烛又爬起来把它给塞到了冰箱里。
    半年没用过的冰箱里除了两个臭鸡蛋什么都没有,被丢在里面的老黄历衬着冰箱里蓝色的照明光看上去倒有些像被镇压住的妖魔鬼怪。
    萧南烛眯着眼睛不太放心地把它往里面塞了一些,确认这东西应该跑不出冰箱之后他才回房间开始睡觉。等睡过去之后,他乱糟糟的脑子却是陷入了难得的平静之中,而就在梦中,他居然梦到了一些他自己都快忘记了的,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
    萧南烛小时候不算是个听话的孩子,除了对他奶奶还算温顺,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桀骜张狂的模样。学他也照上,书他也照读,可是学校附近的小流氓还是成天的找他切磋武学。那时候的萧南烛动起手来不知轻重,常常能把那些找他事的孩子打的哭着跑回家,而每隔一段时间,他奶奶萧老太太就要面对一张张送到家里来的医药费清单唉声叹气半天。
    “我说阿南啊,你……你怎么又把别家小孩的头打破掉了啊?”
    “不把他们的头打破掉,你孙子我的头就要被打破掉了。”
    紧抿着自己青紫的嘴角,还只有十一二岁的臭小子就敢这样顶撞长辈。萧奶奶被这傲得自己也管不了的孩子弄的没办法了,只能自己特意抽出空每天都亲自去接他上下学。
    这样的待遇在当时的孩子们中间也算是独一份了,毕竟大家都自认是大孩子了,谁也不想再让自己的爷爷奶奶牵着手送自己上下学。萧南烛自然也不乐意,可是他奶奶脾气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再不服也只能憋着,而司徒张每次还故意拿这件事笑话他。这样的严格管教一直维持了一学期,这期间萧南烛都没能再和那些孩子们有过接触,可就在有一次萧奶奶因为有事没来,萧南烛又被几个大孩子堵在学校后门口且难得失手被教训的有点惨时,一件让在萧南烛脑子里记了好多年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之后的很长时间,萧南烛都记得那一天傍晚发生的一切。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他被一双双好几天没刷的臭胶鞋踩着脑袋,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灰。他死死的咬着牙齿不愿意求饶,可是另外两个孩子一个劲的摁着他的胳膊和腿,他们在他耳边不停地叫他没妈的杂种,那声音几乎把他的耳朵刺痛了,而就在这时,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就这么忽然出现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要干嘛啊!信不信我把你们爸妈都叫过来!啊!不准跑!!还敢跑啊你!!打了我儿子就想跑是不是!!说!哪所中学的!哦哟,张达啊,我认识你妈妈的呀,菜场卖菜的那个小刘是吧,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去买菜的时候就去告诉你妈妈……还有你啊,你是不是彭佳佳啊,你刚刚在干嘛啊,长这么高个子就打人了是吧……”
    嗓门大的要命,骂起人来像机关枪的女人帮他赶走了那些大孩子,之后还把他从地上温柔地抱了起来,被揍得眼睛都青肿了的萧南烛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在把他身上的灰拍了拍又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一通,见萧南烛还是这副不说话的样子,她这才叹了一口气,接着捏了把他的脸蛋无奈开口道,
    “看什么看,不听大人的话,活该。走,跟我回家。”
    萧南烛根本就不认识她。
    可是那声音又陌生又温柔,把他的心都捂暖了一半,他呆呆地被这个女人牵着手送回家,半天都没敢说出一句话。他其实也在心里怀疑过这是不是那种拐小孩的坏人,可是想想自己都这么大了估计也买不了几个钱他又不怎么担心了,而那女人似乎也并不在意萧南烛防备的态度,她只是和每一个为人母的普通女人一样用一种既心疼又生气的语气在不停的教训着他,而打从出生起就没听过这些话的萧南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她走完那一程的。
    那天一直到快到自己家门口时,萧南烛这才看到他奶奶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迎他们,他奶奶一看见这女人牵着他的手就立刻松了口气。
    “诶,今天这事……麻烦你了啊。”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啊。”
    女人和他奶奶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屋子里不见了,那天的萧南烛又是被他奶奶好一顿教训,可是他都没有再去顶嘴。他也有试探性地问过他奶奶那个女人是谁,可是萧老太太不愿意说的事,谁也不能为难她。所幸萧南烛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就算不知道他也懒得去仔细探究,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打开书包准备做作业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了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布置给他们的家庭作业。
    “同学们,今天是母亲节,请大家回去以我的妈妈为题写一篇小作文吧,可以写写平时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说自己为妈妈做过的事情,明天早上交上来,可以吗?”
    第4章 廿四
    隔天过了九点,萧南烛才醒。
    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晕晕沉沉的,眉头都锁的死紧。人一旦脱离了严苛的环境就会无意识地松懈下来,尽管在此之前萧南烛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可是连番颠覆三观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事情。此刻的手机上显示有两个司徒张打过来的未接来电,他一边往厨房走着一边夹着电话准备回拨过去,等他走到冰箱前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几乎就在瞬间萧南烛便想了起来,那本奇奇怪怪的老黄历还被他放在冰箱里。
    “喂,终于醒了啊?”
    司徒张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萧南烛轻轻地唔了一声手指却不自觉地放到了冰箱门上面,他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是这种见了鬼的事也不能和别人说,说了别人也肯定不会信。
    “大早上打我电话干嘛?”
    语气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萧南烛此刻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面前的冰箱上,可是还是抽空和发小唠起了嗑,闻言的司徒张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接着拧巴着声音开口道,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差成这样啊?不是昨天都和你说过了吗?过了年之后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吧,我认识的哥们儿多,多找几个人问问总是有门路的,但你得答应我过年这几天多陪我出来吃几个饭啊,酒桌上才能谈交情,可不许和你以前似的不听话啊萧南烛……”
    司徒张和老妈子似的不停地絮叨着,知道他是好意,所以萧南烛也没有去打断他。尽管骨子里他就不是那种能在酒桌上喝两杯就和别人呼朋唤友,称兄道弟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部队里那么吃不开,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可是对他的脾气性格了如指掌且知道他如今有难处的司徒张还是耐着性子地把自己的意思给完全带到了,甚至还照顾着他的面子没有等萧南烛去主动求他帮忙,这份心意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表现的不那么不识好歹,毕竟自己这破条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司徒张要是能介绍个靠谱的,自己年后去好好上班也没什么,可是他正这么想着呢,那头的司徒张已经把话题发散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而结束语就是——
    “不管怎样,总之今天晚上这个酒局,你一定得来!请客吃饭这哥们儿可是我一大客户,每次来按摩推油都做全套呢……知道他是干嘛的吗?保险公司的销售经理!这种人手里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资源和人脉,对你肯定有好处,你要是跟着他干,保证有前途!!这次要是不合适,我给你再找!卖基金的!卖保健品的我都认识!销售业出人才啊!当然了,要是你在过完年前能自己找到工作那当然是最好了!这样我这个当哥们儿的也对你奶奶有交代了!你说是吧!!哈哈!”
    扯着自己都不信的淡,摆明了要坑自己发小的司徒张说完就这么把电话给急急忙忙摁了,似乎是知道萧南烛要冲自己发火了,所以他连给萧南烛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就挂了,被一阵抢白的萧南烛无言以对地把电话给揣兜里,心里的火一时间有点没处发,好半天之后,他才低骂了一句。
    “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干脆介绍我去做传。销呢……”
    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从前压根没什么工作经验的萧南烛也难得的体会到了几分无可奈何,他自己其实也想把这工作和生活问题给一次性解决了,可是就像司徒张说的那样,在如今这个社会,没学历没门路的他到哪里都不会走的不顺利。
    这般想着,心里烦躁的当下又想抽烟了,萧南烛皱紧着眉头不自觉地又看了冰箱一眼,冰箱上还贴着一个超市赠送的冰箱贴,抿着嘴唇的他把手放了上去又下意识地握紧,可是还没等他把冰箱门打开呢,他的耳朵里就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喷嚏声。
    昨天被连续吓了两次了,萧南烛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及了,反正大白天也的不怕妖魔鬼怪造次,他一个堂堂的退伍军人空手降服个妖魔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他目前生活工作问题的不顺利,如今正是缺了一个出气筒,可偏偏就在他严正以待等着这躲在冰箱里的鬼东西爬出来,再准备给他来上一脚的时候,冰箱门已经被缓缓地推了开来,紧接着……有个头发尖上都结了霜,穿一身青色小马褂的书生一边叫骂一边哆嗦着从冰箱里探出了头来。
    “真……真是岂有此理!!大冬天的谁把空调开这么低的啊!!!本公子裸睡这都要冻感冒了……阿嚏!!阿嚏!!!”
    萧南烛:“…………”
    *
    廿四从外貌上看还是刚及冠的少年郎模样,模样清秀,斯斯文文,周身是墨香环绕,眉间是写意风流。
    平时他都是呆在老黄历上一年不用动弹的,这工作安排可谓是轻松自由。闲暇时光他一般都会在自己小书房里看两卷画本,听一首昆曲,偶尔给他恋慕已久的芒种姐姐,谷雨妹妹写写情信花筏,虽然他的邻居鲤鱼养殖户小年是个很吵闹还不爱穿开裆裤的多动症儿童,每每都大呼小叫都吵的他睡不着觉,但是这还是影响不了廿四作为一个文艺小清新所追求的生活格调。
    虽然他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也不是什么特定节气,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他也必须好好努力啊,万一哪天自己就成了什么伟人逝世纪念日呢!!
    胸中颇有一番大报复的廿四这般想着,工作也努力勤奋了一些。只要到了他每年的固定工作日,这个小伙子就会第一时间从年历上下来,并为他的老板也就是老黄历的拥有者工作一天。
    这种循环反复的工作制度到如今已经沿袭了有近千年,作为历神他们必须要为黄历师提供最准确的每日吉祸每日生肖每日解梦甚至是亲身上阵驱散邪灵。廿四有三百六十四个同事,他们都因为老黄历的存在必须为黄历师工作。在这期间他们换过无数个主人,毕竟时间漫长而悠远,人类的寿命和他们本身就是不对等的,记忆中,有的时候廿四仅仅是与那位新老板不过见上了十几面,到下次再见时,一切就已经物是人非,而伴随着这样让人难免伤感的离别和变迁,廿四在五年前又一次换了一位老板。
    抠门,脾气不好的女老板姓萧,廿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尚且才二十一岁。她从自己收破烂的父亲那里得到了破旧不堪的黄历,之后更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老黄历的秘密,这对于任何一个寻常人来说都是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这个胆子很大的姑娘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胆怯和害怕,她主动地表示愿意成为一名黄历师,而就在她自愿成为黄历师的几十年间,廿四甚至都没感觉到时间对于自己的一丝一毫的改变,这个叫萧茹华的女孩就老了。
    萧老太太生病了,她身体好的时候总是在不停地数落他们这些偷懒的历神怎么怎么不干活,可是等她病了之后,同事们之间倒都有些不好受了。
    重阳节建议大家组织捐款给萧老太太献爱心,护士节则号召大家注意身体,警惕防癌,中秋节特意送来了两盒广寒宫特制的五仁月饼用作慰问,而儿童节则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萧老太太的手哭了一天。
    他们都是神通广大的历神,可是面对着这样的事情,就连他们……也不能改变一个将死之人的命运。
    因为这件事,廿四着实伤感了很久,他原本给生病的萧老太太写了首漂亮的藏头诗,可惜老太太走的那天他正好没上班,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念给她听。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在病房里传来的压抑痛苦的男孩的嘶吼声,而就在这天之后,他们这些被困在老黄历里的历神便再也没有老板的约束了。
    无限期的休假让放在矮几上的新工作合同都蒙上了一层灰。廿四和其他的那些历神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和新老板谈谈工作福利和养老保险的问题,可是萧老太太的那个笨蛋孙子就是什么也发现不了,后来更是一门心思的外出当兵,把他们这乌泱泱三百多号员工干脆都给丢家里的墙上沾灰了。
    为了这事,那几位心高气傲,向来不把小角色放在眼里的传统节日都曾经暗地里抱怨过。可是那个叫萧南烛的家伙一走就是好几年,等再回来的时候,廿四一照镜子,发现自己下巴底下的胡须都长出来了……
    大半夜的,隔壁的小年咋咋呼呼的跑出去,哭哭啼啼的跑回来,廿四有些好奇的想看看那个当初哭的可怜的男孩如今成什么样了,所以临显灵的时候他还专门刮了个胡子。
    廿五他们都让他好好和萧南烛聊聊,聊聊人生也好,聊聊理想也好,总之要让他明白做黄历师的好,廿四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爬出年历呢,他就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气猛的喷到了他的脸上……
    “真……真是岂有此理!!大冬天的谁把空调开这么低的啊!!!本公子这都要冻感冒了……阿嚏!!阿嚏!!!”
    第5章 廿四
    萧南烛的面前摆着两份劳动合同,a4纸,黑白字,甲方那栏摁着一大串总共三百六十五个通红通红的大拇指印,乙方的那栏则还空着。
    从刚刚那个廿四哆嗦着爬出冰箱之后,他的表情就一直维持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扭曲之中,也许是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一连串的突发灵异事件做何表态了,他把眉毛一拧直接就把毫无防备的廿四给拎了起来,可怜廿四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被萧南烛抗在肩上大呼小叫地就带到了墙边也无力反抗,等冷笑着把老黄历在墙上重新挂好,萧南烛也没管廿四的连声抗议,直接就要把整个人往黄历上给硬塞回去。
    “啊啊啊!!你疯啦!!本公子的头!!啊啊!!本公子的发型!!!本公子的脸呜呜!!!”
    廿四的惨叫声听上去实在是有够丢人现眼,萧南烛见这人怎么也塞不回去顿时也有些烦躁,而被他这么一折腾廿四也是怕了这简单粗暴的野蛮人了,赶紧趁着他停顿的空隙把藏在自己衣袖里的劳动合同给递了过去。等压着火气接过来一看,萧南烛顿时没话说了,八页纸的劳动合同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诸多条款,从薪酬福利到具体工作内容都有提及,而中心思想就是关于如何成为一名黄历师的相关途径。
    黄历师,相传是指那些能改变四时节气节日变化,并能预知每日吉祸的方士。到近现代之后,因为各种国际性节日和纪念日的增多,原本陈旧的老黄历行列中也不断的被注入新鲜的血液。
    作为老黄历众位历神的合作伙伴,黄历师和历神们本身存在的利益关系就靠这份合同维系,所以各项细节难免也会补充的多些。
    像是传统节日们的各自职能及其背后由来,节气们所担负的季节变化和四时更替,历神们一旦病假产假婚假所带来的具体调班安排等都写的很是像模像样。
    因为如今是公历2027年了,相比起过去阴阳历都有明确的划分和规律,如今的年历上其实是传统节日与公历节日一概而论的,尽管这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是传统文化流失混乱的表现,但是因为太阳历算法的偏差,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对于如今的黄历师来说,他需要负责的是包括新历节日和各类传统节日节气在内的所有历神,而最重要的是,在这份合同最下边所提到的历任黄历师名单中,萧南烛看到了他奶奶萧茹华的名字。
    萧南烛的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签了一份这样的劳动合同,之后的几十年间她都对所有人隐瞒着这一切,连他的亲孙子都对此一无所知。印象里,他奶奶的确从来没有失手给别人算错过日子,但凡是她订好的喜事丧事,总是能顺顺利利的做完,更有一次,她居然能准确的看出一位住在他们胡同附近的产妇会生五胞胎的事。要知道最开始怀孕的时候,可是医院都不能检查出这种事的,没道理一个不懂医学的老太太能一眼看出。之前不知道情况时的萧南烛只当她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在那儿瞎蒙呢,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得自家老太太这种不爱跳广场舞,一大把年纪还能追打他两条街的老太婆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得了个外号叫萧神婆,而如果不是向他告知这一切的廿四刚从冰箱里狼狈的爬出来且看上去就十分不靠谱,萧南烛简直都要开始认真思考干这份工作的可行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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