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了,你先回去照顾爸吧。”卫瑾彦无奈地说,母亲是一片好意,然而,很多好意有时候会弄巧成拙。
    橙子科技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纪皖正在给最后一个文件签字,小沈等在旁边明天一早交到相关部门审批。
    卫瑾彦在旁边看着她,那姣好的侧颜曲线优美,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起到临近的广场吃了一顿饭,旁边的电影院正在上映一篇喜剧片,是某个知名导演拍的,纪皖提议去看,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
    把纪皖送到家门口时,夜色正浓,初夏的风习习地吹过,带来一股含笑花的幽香。
    卫瑾彦顺手摘下一朵,插入了纪皖的上衣口袋,端详了片刻说:“这花也很称你。”
    “谢谢。”纪皖深吸了一口气,香气沁人心脾。
    “皖皖,不要介意我妈说的那些话,”卫瑾彦低声说,“不要有任何压力,也不用做出什么违背你本心的决定。”
    纪皖点了点头:“我知道,瑾彦,你也要答应我,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因为这个放弃你的感情,如果我爱你,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当然不会介意。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清冷淡漠,但却有着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心,就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这么自私。
    卫瑾彦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微笑着说:“当然,你不是早就说了,追我的女孩都能绕东湖两圈了,就算你不要我,我随便都能选出一个结婚,满足我爸爸的心愿。”
    纪皖抿着嘴一乐:“自大。”
    她想了想又忧虑地说:“不行,瑾彦,我希望你是因为爱而步入婚姻,而不是为了父母的期盼和身为人子的责任,这对你对那个女孩都不公平。”
    “好,我会的。”卫瑾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走了,好梦。”
    目送着卫瑾彦的背影,纪皖有些心不在焉,在楼下站了片刻,这才缓步上了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看上去黑黝黝的,她刚掏出钥匙,身后就被用力地一拽,一把按倒在了墙壁上。
    惊呼声刚要逸出喉咙,熟悉的气息便覆盖住了她的身体。
    “你干什么!”纪皖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恼怒地说,“是不是真的要我叫警察啊?”
    贺予涵带着胡渣的下巴在她脖子上摩挲着,忽然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纪皖痛呼出声,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两下,贺予涵才缓缓地松开,抬起手,用力地在纪皖胸口扯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他扯了下来,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纪皖低头一看,是那朵含笑花。
    “你……你有病啊,”她又气又急,“这花怎么得罪你了!”
    “皖皖,你这是在逼我……”贺予涵喃喃地说,“这花是他送的,我讨厌他送你花……”
    他抬起脚来,在那花上碾了碾,顿时那可怜的含笑花成了一层花泥。
    “你去见他爸妈了……你要答应他什么……皖皖……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了……”贺予涵的声音隐含着绝望。
    纪皖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人,索性闭上眼睛,强忍着着心中的恐惧:“你不是说,卫瑾彦你能忍吗?”
    贺予涵浑身一震,压在她肩膀的手骤然握紧,一寸寸地往上移动,一直到了她纤细的脖颈,脉搏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跳动着,他舔了舔嘴唇,语声阴冷:“忍不了,我高估我自己了,你等着吧,他吃不了兜着走,我——”
    “贺、予、涵,”纪皖倏地一下睁开眼来,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你不是说你改吗?你又要威胁我吗?让他在事务所待不下去?让他爸没医生看?让我的公司倒闭?如果这样,那你就根本不配说喜欢我!你尽管去做这些龌蹉的事情吧!我等着!”
    她用力地一推,贺予涵倒退了两步,那阴冷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皖皖,我改了,就要失去你;我不改,你也不要我,你要我怎么办?”贺予涵的眼睛赤红,追问着道。
    纪皖说不出话来,迅速地打开门,逃进屋里前丢下一句话:“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怕你!”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很纠结,想要毁灭世界……
    ☆、第79章
    纪皖提心吊胆了一晚,说不怕那是假的。
    贺予涵的手段她领教过了,不动声色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卫瑾彦这么多年辛苦求学,刚刚在建筑行业崭露头角,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因为她的缘故事业尽毁,那么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橙子科技倾注了她无数的心血,历经艰险,好不容易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成一个健硕帅气的少年,如果有朝一日被毁于一旦,她会崩溃的吧。
    一连好几天,纪皖都有点杯弓蛇影,每一个电话铃声响起都让她胆战心惊,就连远在北都市的李博南都感受到了她的惶惶不安,在电话里调侃:“你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纪皖打起精神问。
    “这两天说话的口吻都不太像我认识的那个淡然自若的女强人了,怎么说呢,带了一点小女人的软弱,有种让人想保护的**。”李博南笑着说。
    纪皖自嘲地笑了笑,贺予涵带给她的变化太大了,让她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卫瑾彦那里她也去了好几趟,有次还跑去了卫瑾彦上班的事务所,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有没有碰到什么刁难和排挤。
    “你怎么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卫瑾彦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纪皖语塞,好一会儿才难堪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他难道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俩有特殊的关系?”卫瑾彦不可思议地问。
    “就让他这么认为吧,我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纪皖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如果他再对你下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卫瑾彦的爸爸转去了一个私人贵族医院,据说这家医院的院长专攻肺病的医治,这种带有遗传性的肺病一直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他们和m国的一个医疗团队有着密切的合作,届时会组织两地的专家一起会诊,尝试用新的疗法和药物进行治疗,虽然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但却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可以把病情控制住延长寿命。
    这对卫瑾彦一家来说不啻于是一线曙光。
    纪皖也忙前忙后帮忙了好几天,卫妈和卫爸看到她和卫瑾彦在一起分外开心,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卫瑾彦不忍心戳破他们的梦,只好歉然地对纪皖说:“先忽悠他们两天,等过了这个坎,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没事,应该的,”纪皖的笑容清浅,“我很高兴能帮上你一点忙。”
    这家私人医院的环境很好,病房里布置得很温馨,和家里一样,从窗外看去,医院围栏上的蔷薇郁郁葱葱。
    纪皖的脑中一闪而过,调出手机里的日历算了算,忽然想到今天好像是贺予涵的生日了。
    她的生日在盛夏,而贺予涵的生日就在五月末六月初,高一下学期,两个人虽然有了几分暧昧,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贺予涵生日那天逃了一天的课,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那天他去了母亲的墓地祭拜。
    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皖皖,我很难受,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惦记我母亲的受难日。
    让我抱一会儿,有你在,我舒服多了。
    以后陪我一起过生日好吗?这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
    ……
    也是在那个蔷薇葱郁的时节,向来又酷又拽的贺予涵带着隐隐的颓丧,在她耳边喃喃絮语,这样的反差让人怜惜,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然而,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机会一起过过生日,离别转瞬而至,重逢后,去年这个时候,正是两个人关系紧张的时候,纪皖躲他都来不及,压根儿连这个茬都没想到过。
    今年这算什么呢?两个人离了婚,却又被这样那样的缘由牵绊,藕断丝连,关系尴尬,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度过这特殊的日子。
    她的神思恍惚,就连卫妈也看出了不对劲,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卫妈就让大家都先别忙乎了,盛情邀请纪皖一起去医院外面吃个饭。
    纪皖借口公司有事,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今天就算她不能和贺予涵在一起,也不应该在外面和别人一起度过。
    就当是她莫名的强迫症在作祟吧。
    开着车在外面兜了一圈,今天是周五,高架上的车川流不息,纪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市中心的北州路旁,远远地从高架上看过去,函念投资和和宇财团的两栋大厦伫立在北州路一南一北的两端,抢眼得很。
    下了高架,车子的方向盘好像不受控制,纪皖一路就开到了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外。把车停好了,在人行道上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看着函念投资所在的那个楼层。
    贺予涵这些日子都没出现,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吗?
    还是……他有了那么一丝的改变,愿意开始尊重别人的想法?
    想着想着,纪皖心不在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贺予涵还有没有派人跟踪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会不会向贺予涵汇报……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条小径,围墙边有一群人在那里推搡,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居然是很久未见的贺卫芳!
    贺卫芳一路后退,最后被逼得靠在了墙上,她身上的亚麻套裙被溅上了好几块污泥,原本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老太婆,我们可警告你,这周是最后期限了,你老公不还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拖一天拗一根手指头怎么样?”
    “你老公的手指不够,就拿你儿子女儿的,至于你嘛,就留在最后,也就别受那份鸡零狗碎的罪了,直接卸个胳膊卸条腿吧。”
    一群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贺卫芳的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仅剩的风度:“不是已经还了你们五百万了,还剩那些宽限点日子,我家里有钱,只是一时周转不开。”
    领头的那个啐了她一口:“呸,上你老公的当了,看着来头大,什么和宇财团的女婿,结果是个屁!折腾了这么就都没见姓贺的出来过,两千万,贺家随便哪个角落扫点东西出来就还掉了,你是不是故意欠钱不还!”
    那领头的心头火起,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丝血迹从贺卫芳的嘴角流了下来。
    “住手……”贺卫芳哆嗦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急眼了真能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还!你们看到没,那就是我侄子的公司,我今天就是找他借钱的,他一定会借给我的,他不会对我这个姑姑见死不救的!”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让这帮讨债的相信还是想让自己坚信。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又推了她两把,这才领着人扬长而去。
    贺卫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忽然她的眼神僵住了,
    镜子里,她痛恨的人正站在背后,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迅速地收起镜子,捋了捋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她的嘴角堆起了笑容,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纪皖身旁:“皖皖,是你啊,这么巧。”
    纪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以为贺卫芳会对她怒目而视,却没想到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找予涵?一起去啊,”贺卫芳热情得有些谄媚,“以前是姑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想起失去的那个宝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纪皖嫌恶地往旁边一让:“谁和你是一家人?离我远点!”
    贺卫芳的脸色一变,那笑容有些勉强了:“皖皖,那都是意外,不要太计较了啊,人都要往后看,你帮姑姑在予涵面前说几句好话,借我点钱,他姑姑这样被人逼债,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丢的还不是他和贺家的脸?”
    “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弄成这样是你咎由自取,”纪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种人心肠恶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离她远一点,“别再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出好处了,你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吞苦果吧!”
    她转身就走,贺卫芳却追了上来,那神情有些癫狂:“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和你没完……予涵不会这么狠心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挑唆……”
    一股大力袭来,纪皖的后背被抓住了,贺卫芳的手劲很大,纪皖一下子没能挣开,眼看着就要被她揪着朝前扑去。
    一双手臂护住了她,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松开!”有人沉声低喝。
    贺卫芳的手一颤,瞬间清醒了过来,连连摆手:“予涵,我是和皖皖在好好说话,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贺予涵冷冷地说,“让姑父把公司折价转让,或者房产卖掉。”
    贺卫芳定定地看着他,悲声道:“你就怎么狠心?看着姑姑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吗?”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你别忘了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只是家破,而我们……是人亡,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了。”
    贺予涵的身后出来两个人,很是强硬地半拖半拽地把贺卫芳请开,贺卫芳语无伦次地恳求着,贺予涵却充耳不闻,转眼看向纪皖,神情冷漠:“对不起,不过,以后你见到她就离她远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能碰巧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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