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点头。
    宣武帝笑了笑,道:“倒是个实诚的小名儿,谁给你起的?”别说大户人家了,这皇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有起贱命好养活的习惯。宣武帝幼时身子也不大好,也曾起过一个诸如此类的小名儿,那时他嫌弃,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怀念。
    棠棠乖巧答道:“是爹爹。”
    小家伙生得可爱,言语间虽然有稚儿的胆怯腼腆,却同一般的孩子一样,起初怕生,聊着聊着,便活泼了起来。到了最后,宣武帝将小家伙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和他聊着一些琐碎之事,说说笑笑的,一副很投缘的样子。
    甄宝璋瞧着都有些惊讶。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静王侧妃,晓得宣武帝的性子并非看上去那般和善。可这会儿看着宣武帝和这小男娃软声细语的说话,甄宝璋便想起她那个不慎小产的孩子。再狠心的男人,在孩子的面前,终究是柔软的,对旁人的孩子如此,更何况是自己的呢?
    甄宝璋不禁想,若她能有个孩子,那日后便是能当上太后都说不定。
    “……原来长福喜欢大马。这容易,等下回朕有空,便带你一道去骑马。”宣武帝捏捏他嫩嫩的脸颊。
    小家伙一张小肉脸含着天真稚气的笑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宣武帝,一副聊熟了很亲近的样子,歪着脑袋,拉着他的大手道:“好呀。”
    宣武帝笑笑,又从自己的腰间将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递到棠棠面前:“朕今儿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可喜欢?”
    棠棠伸出小肉手,接过,低头细细瞧着。
    宣武帝随身佩戴的香囊,自然是好物。而站在一旁的甄宝璋,自然也认出这个香囊,是出自最近盛宠的玉妃之手。那玉妃不似皇城闺女那般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身无长物,也就这一手绣活儿拿得出手。
    后宫的女人这么多,给宣武帝做香囊的,玉妃不是头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便是连甄宝璋,也亲手做过。只是宣武帝不过给面子的收下,并未见他佩戴过。而玉妃做的这个,还是头一回被宣武帝随身佩戴的,这也说明,宣武帝对那玉妃的确是宠爱。
    瞧着宣武帝就这么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随便赏了这个小娃儿,甄宝璋除却惊讶之外,还有些得意。若是玉妃知道了,不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这么一想,甄宝璋便有些期待了起来。至少这说明宣武帝对着荷包并不是很看重。
    宣武帝见他拿着不说话,才问道:“不喜欢?”
    棠棠想了想,抬眼道:“长福喜欢老虎。”
    这荷包上绣得是祥云图案,两侧是明黄色的流苏,那玉妃心灵手巧,既是送给宣武帝的,自然最是用心,而这面料和丝线,自然也是顶顶好的。
    甄宝璋立在一旁,瞅了一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儿,换做旁人,这宣武帝赏赐东西,该是感恩戴德才是,他倒好,却这般挑三拣四。不过一想到他母亲是如何的性子,甄宝璋也不觉得奇怪了。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甄宝璐一直没有说话,脸上虽然淡定,可心里早就六神无主。待看到宣武帝伸手却摸棠棠的脸颊时,她都有一种他随时会掐住她女儿脖子的错觉。
    而宣武帝听了,却是爽朗大笑,抬手揉揉腿上坐着的小家伙的脑袋,从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上脱下来一枚玉扳指,塞到了小家伙拿着的荷包内,说道:“成,朕记着了,下回朕命人给你绣个有老虎的。”
    甄宝璋看得心跳了跳。这玉扳指可是宣武帝刚刚登基时便戴着的,他很喜欢,几乎每日都佩戴着。如今,竟连眼睛都不眨的送给了这个小家伙。
    宣武帝在长春宫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去了御书房。
    虽然并未说今晚是否会在长春宫过夜,可甄宝璋心里还是有些欢喜。已经有很久,宣武帝没到长春宫坐坐了,久到甄宝璋都觉得他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人了。
    甄宝璋送走宣武帝,转身望着甄宝璐母子二人,一时不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们。待看到甄宝璐身旁那白嫩小娃儿时,又想着宣武帝同这小男娃说话时候的温声细语,恨不得这小男娃是自己所出的。
    甄宝璋心情低落,也没法在同甄宝璐虚与委蛇,当下命宮婢送他们母子去住的偏殿瞧瞧,看看可有什么缺的。
    甄宝璐福身谢过,不急不缓牵着身侧之人的小手,随宮婢进了偏殿,交代一番后,才领着女儿走到寝殿。她把女儿放到拔步床上,自己蹲在她的面前,这才控制不住,就这么一把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住。
    棠棠将小脸埋进自家娘亲的怀中,声音软糯道:“娘亲,棠棠不怕。”
    甄宝璐一想着方才女儿的表现,那天真活泼的模样,瞧着招人喜欢,可唯有心里清楚的人,才越看越难受。她这女儿,太过早慧,她宁愿她像儿子那般,开开心心,真正的天真活泼。
    甄宝璐眸中含泪,笑着道:“嗯,娘亲知道你不怕。娘亲也不怕。”
    棠棠扬起白嫩的包子脸,冲着自家娘亲笑了笑,而后敛了笑,板着小肉脸,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了地板上。仿佛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因里面装着玉扳指,落地的声音略响了一些。
    甄宝璐怔了怔。
    棠棠面无表情,音色绵软道:“我不喜欢。”而后又道,“我讨厌他。”
    不喜欢,是指这个荷包和扳指,而这讨厌……
    甄宝璐想着方才女儿坐在宣武帝的大腿上,同他聊得愉悦……她略微抬眼,目光落在静静躺在地毯上的精致荷包。
    还是有小脾气的。
    甄宝璐弯唇,起身坐到女儿的身旁,心情愉悦又沉重,矛盾的厉害。她伸手搂着女儿,只觉得这个时候有女儿在,心里踏实了许多。却也忍不住,想念薛让。也不晓得薛让何时才能知道这个消息。
    第146章 结局篇2
    却说这宣武帝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徐公公端着绿头牌过来了。宣武帝粗粗扫了一眼,抬手翻了玉妃的牌子。
    徐公公倒是不惊讶。这几个月玉妃势头正猛,皇上也多半在她的藏娇宫。这玉妃虽说出身差了些,可他晓得,皇上宠爱过的一些个妃子中,共同点便是出身较低。
    不过这皇妃从来没有长盛不衰的,玉妃如今再是得宠,日后也是说不准的。趁着这个机会生下皇子,那才算是有了保障。
    晚上宣武帝去了玉妃的藏娇宫。玉妃生得一张白净的瓜子小脸,尖尖下巴,盈盈双目,很是惹人怜爱。刚进宫那会儿,玉妃就性子单纯又怯懦,可就这么被宣武帝捧在了手心中。按理说在这宫里待了一段时间,再如何单纯的小姑娘,也不复从前了。可这玉妃却不知是真傻还是本性如此,眼神清澈,待宣武帝时就如寻常妻子伺候夫君那般,乖巧温顺,偶尔委屈落泪时,宣武帝也有耐心哄上几下。
    至少在宣武帝的眼里,这玉妃比宫里其他的嫔妃有趣得多。
    今儿这玉妃便听说宣武帝去了惠妃的长春宫,她进宫的这段日子,倒是没听说过惠妃侍寝,在惠妃到底是宣武帝的第一个妃子,在宣武帝还是静王的时候就已经跟在身边了,情分到底是不一样。
    这会儿她上前伺候宣武帝更衣,待看到他腰际没了她亲手绣的荷包时,才微微一滞。可她也是个聪慧的,并未多言。
    宣武帝却是握住了她的手,道:“今日宫里来了个小娃儿,生得极是可爱,那性子同你一样,刚开始胆小如鼠,聊熟了便娇气起来了……”
    玉妃耳根子一烫,不满道:“臣妾哪有如此?”
    宣武帝爽朗得笑了几声,说道:“朕是夸你呢。”他眯了眯眼,望着面前这个眼神干净清澈的女人,展臂将她拥到了怀里。
    一想到白日见着的那个小男娃,宣武帝才头一次有了这种渴望:是时候要个小皇子了。
    ·
    甄宝璐替女儿沐浴,擦拭干净后,才一道上了榻。侧头望着身旁女儿乖巧的脸,甄宝璐不由得想起待在齐国公府的儿子了。长福虽是男娃,却比棠棠娇气些,也爱黏着她,何时离过她这位娘亲?不晓得他会不会哭,更不晓得他听不听话。
    棠棠睁开眼,见娘亲还没睡,也侧过小身子,启唇便问道:“娘亲是在想爹爹和弟弟吗?”
    甄宝璐微笑着看她,往常棠棠不喜欢说话,很少主动和人聊天儿,今日倒是难得。
    为何如此,甄宝璐自然清楚。都说女儿是小棉袄,的确不假,甄宝璐觉着,同是身为女儿的,她比起棠棠却是差得远了。
    甄宝璐如实道:“是呀,娘亲很想他们。”
    棠棠眨了眨眼,也道:“我也想。”
    这小家伙,从来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感情,总觉得自己身为姐姐,就该护着弟弟,就该在爹娘面前乖巧听话些。便是有什么委屈和不开心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和别人讲。甄宝璐想,这令人心疼性子当真是随了薛让。
    母女俩晚上说了悄悄话,过了一阵子,便各自安睡了。瞧着女儿安静的睡颜,甄宝璐松了一口气,这情况比她预料的好了许多。
    ·
    这一日宣武帝下朝,去了太后那儿请安
    这后宫有两位太后,一位是先帝皇后,另一位便是昔日的沐贵妃,也就是宣武帝的生母。
    先帝昏庸无道,沉迷美色,沐太后当初能宠冠后宫,自然是有手段的。可那会儿再如何的盛宠,也不过是个贵妃,上头还有个皇后压着。先帝再如何的糊涂,对皇后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不然以沐贵妃的手段,那皇后的位置如何能坐得安稳?
    眼前倒是好了。儿子成了皇帝,这沐太后想如何便如何,甚至连面首之类的,也招揽了不少。
    宣武帝晓得自己这母后早些前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能将他平安养大,更是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对于这类事情,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大臣敢非议,他更是二话不说便解决了。如此一来,那些个大臣也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却是对着宣武帝更加的失望。
    沐太后见宣武帝来,才说起了那甄宝璐母子俩的事儿:“……将甄氏母子接到宫里,究竟是何目的,还望皇儿不要忘了。”
    宣武帝心下明白,他这母后大抵是听说了宫里的一些事儿,便笑笑道:“薛让那儿子,的确是聪慧可爱,朕挺喜欢的。不过——母后放心,儿子自有分寸。等过些日子,这甄氏母子要如何处置,朕不会眨一下眼睛。”
    沐太后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母后便放心了。不过皇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要个皇子了。”
    宣武帝道:“朕今日来,也是想同母妃商量此事。朕打算,让玉妃停药。”
    宣武帝登基也有几年了,后宫的嫔妃没有三千也有八百。他年轻气盛,当了皇帝之后,在男女之事上也随了先帝,甚是热衷。这么一来,那不可能没有皇子公主。可除却早前怀过一次皇嗣的惠妃甄宝璋,其余的嫔妃肚子没有半点动静。这种事情,总是有些蹊跷。却不知是宣武帝自己动的手脚,那些个嫔妃们,侍寝之后虽然没有喝避子汤,可平日里的饮食内,都放入了少量避孕的药物。
    那甄宝璋,只不过是宣武帝为了堵住文武百官的口,免得都猜测是他的身体有问题,怀上之后,便又使了法子落了,这么一来,自然说明并不是他的问题。
    皇家子嗣繁多并不是好事儿,宣武帝深谙此道。所以这皇子要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宣武帝也有一番自己的考量。
    沐太后微微一怔,虽说宣武帝玉妃不是一日两日了,可先前也不是没有这般盛宠的妃子,没有哪个能让宣武帝动这个念头。要玉妃停药,足以说明宣武帝对玉妃的宠爱不一般。
    沐太后想着那玉妃,出身低微,性子又怯懦,偏生他这儿子当成宝,如今又要……沐太后心里是不喜的,可她的确想要抱孙儿,至于这玉妃,只要能生下皇子,她也是可以考虑接纳她的。
    如此,沐太后便欣然道:“也好,这玉妃没有娘家,这也省了好些麻烦事儿。”这么一想,沐太后对玉妃又满意了几分。
    宣武帝晓得沐太后心下有些不愿,可他也是头一回这么渴望要个儿子。
    他的儿子,定然会比薛让的儿子出色。
    念着皇子,沐太后心里舒坦了几分,眉眼也染着浅浅的笑意,问宣武帝道:“薛让那边可有动静?”
    宣武帝敬重沐太后这个母后,从来都是知无不言的,说道:“他素来宠妻如命,何况还有个儿子,自然是十万火急的赶来皇城了。”
    沐太后道:“那便好。”顿了顿,想打了什么,登时敛了笑意,冰着一张脸。
    沐太后想起前不久那位了有大师的预言,说是紫微星黯淡无光,有帝星陨落之象。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沐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可她又想到头一次看到薛让时,就产生的那种不安感,自然忍不住联想到薛让那边去了。她这儿子能顺利登基,薛让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如今虽然去了桐州,可只要人还在,保不准不出什么乱子。毕竟在沐太后的眼里,那薛让并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到底是皇位要紧,容不得一丝差错。
    事后沐太后便将此事告诉宣武帝,宣武帝不过笑笑,而后同沐太后说了早些年发生的事儿:“……那回朕同薛让初识,颇为欣赏。有一回一道去了灵峰寺,那了无大师便说朕有九世帝王命,那会儿朕自然深信不疑……之后想想,了无大师那番话分明是冲着薛让说的。”
    两位大师是同门师兄弟,那了无大师,早在四年前便去世。那会儿正是宣武帝回忆起来,头一次察觉到异常,这才命人解决了这位大师。
    这话一落,沐太后自然是震惊。想着前几年宣武帝将薛让这个立有赫赫军功的将军贬去桐州,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么说来,此举对薛让还算是仁慈了。不过事到如今,沐太后是绝对不允许再留着这薛让了。
    刚好,宣武帝也产生了这个念头。
    宣武帝起身,看着沐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放心,朕这皇位,会一直安安稳稳的坐下去。”
    ·
    甄宝璐进宫已有十日,起初那甄宝璋还会找她说说话,可这十日,宣武帝并未踏入长春宫,甄宝璋的心情自然也不佳,倒是懒得再理她了。
    这样正是合了甄宝璐的意。
    她每日同女儿在一块儿,母女俩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不过这感情却是越发的好了。
    甄宝璐进宫的消息,安国公府和甄宝琼那边也早就知晓了。安国公府的薛老太太,还想着让薛谈的妻子沈胭进宫来看看她,毕竟沈胭出自庆国公府,是宣武帝的姑母晋阳大长公主那边的人,皇宫倒是进了,可这长春宫四周皆有人把守,这沈胭也是没法子进来。至于甄宝琼更是没法子了,不晓得妹妹和外甥在宫里如何,可是着急坏了。
    甄宝璐亦是如此。她和女儿待在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外面的消息,更是传不进来。
    她早已是心急如焚,连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得太熟。连着几日下来,脸色都有些不大好了。
    而这一日,那江眉不晓得想了什么法子,不仅进了宫,而且还跑到了长春宫这边来。
    三四年不见,小江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而是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碧绿衣裙,梳着双环髻,眉心的米粒大的朱砂痣鲜红显眼,依稀能看出些许少女的影子了。
    甄宝璐本就喜欢她,如今江眉同她弟弟定了亲,便已经将这小女孩视作弟媳,关系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江眉小小年纪,看着乖乖巧巧,却异常的稳重,小声对着甄宝璐道:“璐姐姐放心,我今儿是随我娘一道进宫陪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很喜欢我,他们也不敢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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