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阅读典籍触发了龙之语的缘故,周惟整个白天都有点精神恍惚,脑子里时断时续地响着一个奇怪的声音,躁动不安。
    这就是传说中骑士族的本能吗?周惟有些不舒服,天微微黑就躺在床上睡了。半梦半醒间他又来到了那个冰封之地,四周狂风怒吼,大雪纷飞,裂开的冰川如刀切的悬崖,下面涌动着滚滚岩浆。无声的语言在四周回响,听不真切,却像是唤醒了某种穷凶极恶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嘶吼、挣扎,令他头痛欲裂,心跳加速……
    “咚——”一声巨响,仿佛山峰被巨锤砸碎,震得周惟心头巨震,猛地睁眼,才发现是有人在轻轻敲门。
    “干什么?”疲倦而愤怒的主君陛下带着巨大的起床气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作死的自由猎手。
    “……”珀西看到周惟精壮闪亮的小身板就瞬间失语了——主君陛下居然光着膀子,蜜色胸膛微微起伏,上面细碎的汗滴滚落下来,顺着漂亮的胸肌轮廓砸在睡裤上……
    珀西感觉那汗根本就是砸在了自己心上,“啪、啪啪……”
    夭寿,要流鼻血了……
    心潮澎湃的王子殿下竭力屏住呼吸,让自己维持高冷的猎手范儿,道:“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进来吧。”周惟整个人还在冰川雪山的梦境中没走出来,压着烦躁的情绪问,“什么事?”
    “我觉得你有危险。”珀西掩饰地揉了揉鼻子,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星球的一切都透着诡异,我觉得从天裂空间城偷袭事件开始,你就一步步走进了危险中。”
    周惟抹了把脸,疲惫地坐到沙发上,这种感觉不是乔格一个人的专利,他身处漩涡的最中心,自然感受更加深刻——摄政王对他态度虚伪,瓦龙汀前后精分,厄玛眼神诡异,还有鸠塔内的画像、典籍中的龙之语……
    但也许是骨子里天生的倔强在作祟,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偷偷离开这里。他前二十四年已经活得不清不楚,今后的岁月不想再懵懂下去。周伊死了,能弄清真相的只有他自己。
    而且就今天观看典籍引发的一系列幻象来看,彼尔德王应该不完全是在骗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那种蠢蠢欲动的力量。他不是地球人,也不是普通的赫基人,他必然和亚大陆异次元空间中封印的雷泽龙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他在典籍中看到了古早时期的赫基地理志,他幻象中出现的情景很像二分之一火山。
    “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周惟说,“如果觉得危险,你可以先离开,实际上我早就想提醒你这么做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在赶你走,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
    “不,我不会离开你。”珀西脱口而出,随即发现有点不对,立刻挽救了一下,“……的国家。”缓了口气,道,“我的仇家太可怕了,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否则……”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个宇宙中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生物,只能含糊其辞地摇头,“后果不堪设想!”
    周惟看着他苍白英俊的苦逼吸血鬼脸,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珀西也看着他英挺野性的禁断症脸,咽唾沫:“个人隐私。”
    “哦……”周惟对人类的好奇十分有限,像火柴头一样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头晕脑胀赶着睡觉,便道,“你愿意留就留下来吧,觉得有危险可以随时走,不用征求我的同意,我说过我没意见。”
    “但是摄政王先生好像有意见。”珀西说,“这几天他旁敲侧击我好几次,想让我离开星寰皇宫回空间城,或者最好干脆离开这个星球。我觉得他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你身边有他安排之外的人,你懂吗?”
    周惟一顿,确实,如果彼尔德王是有意赶乔格走的话,那他就有这种嫌疑。
    “我有个建议。”珀西见他似有所动,加了把火,“你可以雇佣我作你的贴身保镖,这样我可以无视摄政王的暗示光明正大留下来,你也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意思——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一定有问题!而且我的身手你也看到了,有我在对你只有好处。”
    周惟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当我的保镖?”贴身二字还是算了吧,换成非人类还可以考虑一下。
    “嗯哼。”珀西挑眉,“你现在好歹也是主君了,不至于无法支付我的佣金吧?我这趟送你回来倒贴了不少钱,回去之前也该攒点路费是不是?”
    提到钱周惟就有点气短,他确实占了人家不少便宜,想了想,点头:“行,那我雇你吧,明天我就去跟彼尔德王说,至于佣金……如果他不给你,我以后会想办法还上的。”
    “我相信你。”珀西点头,再次感叹自己没看错人,周惟节省但绝不贪婪,虽然很在意自己的安全,但遇到事绝对不会往后缩。
    总之是个纯爷们。
    在周惟的运作之下,几天后珀西正式成为主君陛下的私人保镖,住处也搬到了主君的隔壁,离那张嚣张的龙床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一指头捅碎了穿过去,踹飞胖熊猫代替它陪伴主人。
    不过有个人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格里佛在他拿到工作证的当天便潜入了这座宫殿,为了防止他做出强行表白这种损坏他们兄弟情分的事情来,格里佛决定以生命扞卫这堵墙的存在!
    好吧,兄弟情份什么的可以划掉,不存在的事物是不会被损坏的。
    如珀西所料,周惟在向彼尔德王提出聘请私人保镖的要求时,受到了对方委婉的反对。彼尔德王表示对他这样的决定十分不解:“我配给你的扈从绝对能保护你的安全,陛下,只要你不出星寰皇宫,就绝对不需要额外的保镖。而且听瓦龙汀说,这个叫做乔格的自由猎手和你并不熟悉,从前还有些小过节,你这样贸然聘请他,会不会太草率了?”
    周惟事实上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告诉他一声只是为了看看他的反应,以及报销一下雇佣费罢了,安静地等他说完,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庆典之前你跟乔格商量一下,把他今年的佣金结一下,先预付一半吧。”
    “……”彼尔德王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主君陛下的人类禁断症——这货压根不会跟人正常交流是吗?
    无论如何,主君最大,在星寰皇宫举行盛大的“欢迎主君陛下回归庆典”之前,珀西走马上任,成为金光闪闪的主君私人保镖一枚。或者确切地说是两枚,因为他的卧室里还藏着一个时刻准备和他移形换影拯救世界的格里佛。
    “锁改造好了。”与周惟卧室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格里佛耳朵上架着改锥,手里拿着便携光脑调试密码,“今后只有我们俩的dna才能刷开这道门。当然不排除有人用光炮把它轰碎了硬闯进来。”
    珀西对格里佛的动手能力还是比较放心的,点点头,披着侍女新做的礼服在镜子前试穿,道:“今晚摄政王要给周惟举行欢迎会,赫基帝国很多政要都要参加,瓦龙汀在受邀之列,厄玛应该也会待在现场服侍主人。这是个好机会,我在现场他们不会怀疑我,你正好潜入彼尔德王的寝宫找找线索。”
    一听说有事做,格里佛的战斗之魂马上熊熊燃烧,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夜幕降临,欢迎会正式开始,位于星寰北部的“鲜花宫”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坐落在星寰南部的摄政王寝宫,却是灯光暗淡,一片安静。
    格里佛穿着隐身衣一路小心地接近了寝宫,发现虽然主人离开了,这里的安保级别却一点都没降低,四处都是身手矫健的守卫,暗处还藏着一些目光犀利的影卫,比周惟这个所谓的“陛下”那里高了不止十倍!
    “真是怕死啊……”格里佛暗叹一句。还好这座宫殿有一面是临海的,像是座落在危崖上的鸟巢,他水性很好,轻易就从另一端的海岸线游了过去,沿刀削般的悬崖一路爬上光滑的石墙,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里跳了进去。
    这里大概是彼尔德王的书房,四周立着巨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着各种书籍和文件。格里佛戴上手套小心地一一查阅,发现大半都是前线的战报,伊萨人已经占领了赫基四分之一的国土,双方正在硫塞山附近展开会战。为了出其不意打败伊萨人,赫基人一边低调地求和,一边派人寻找流落地球的主君。
    看来彼尔德王并不完全是在说谎,周惟确实有拯救赫基人的本事,否则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他找回来。格里佛继续翻阅,找到了瓦龙汀写给彼尔德王的报告,上面详细陈述了他到达地球的辛酸的过程,以及被周惟和周全殴打的经历(格里佛脑内批注:此处应有掌声),之后又写了寻找猎手的事情,以及对“乔格”身份的怀疑——瓦龙汀怀疑他是某个强大的吸血帝国的通缉犯,他口中的仇家则是追捕他的帝国警察。
    还好没怀疑他们是两个人,格里佛松了口气,将各种报告细心归位,而后走到临窗的书桌前,尝试侵入那上面的半球形办公光脑。
    系统提示需要指纹登入,看来比其他国家常用的虹膜和dna分鉴技术差了很多,格里佛掏出采集器在房间内搜索彼尔德王的指纹,但这里大概才被打扫过,干净得要死,一个完整清晰的指纹也采不下来。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格里佛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到隔壁,打开了奢华的木质对开大门。
    门内帷幕低垂,空气中浮着淡淡的、男性化的香气,一张kingsize的大床摆在中央,铺着厚厚的紫金色被单,原来是彼尔德王的卧室。
    好骚气的颜色……格里佛默默吐槽着摄政王的审美,拿着指纹采集器继续找样本,很快就在床头的立柱上找到了一个清晰的指纹,记录下来。
    就在他想要回隔壁开光脑的时候,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外的走廊上,一个清冷而悦耳的男声道:“做杯醒酒汤来,王喝多了,我服侍他就寝。”
    然后是侍女低声的应答:“是。”
    该死,彼尔德王居然提早回来了,珀西这个白痴也不给老子发个信号!格里佛暗叫不好,跑到窗边想跳出去,视线一扫便看到了窗外树上的影卫,忙闪回房里。这时外面的人已经在转动门把手了,他四下看看,果断选择了最危险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进去——灯下黑,关键时刻往往最安全。
    嗯,其实就是骚气的大床下面而已。
    第20章 亚大陆之秘 ep01
    厄玛小心搀扶着彼尔德王,将他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水……”彼尔德王确实是喝多了,连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
    厄玛轻声应是,倒了杯水过来,扶着他一点点给他灌下去。
    侍女送来了醒酒汤,厄玛接过来放在床头,打发走了她,却并不给彼尔德王喝,而是从浴室里拿了干净的热毛巾来,轻手轻脚替他擦拭面颊和脖子。
    摄政王口中发出舒适的嘟哝,依稀像是在叫谁的名字,大手混乱地抚摸着厄玛的脊背,一路下滑到劲瘦的腰,在那上面流连。
    厄玛面不改色,依旧轻柔地侍奉着他,只在他的手滑到自己臀部的时候躲闪了一下,低声道:“王,是我。”
    摄政王的眼睛慢慢睁开,半梦半醒般盯着他的脸,像是要在那张漂亮的柔顺的面孔上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良久忽然露出纠结烦躁的神色,扬手抽了他一个耳光:“滚!”
    他手劲极大,“啪”一声脆响,厄玛被打了个趔趄,一头撞在床柱上。
    “您醉了,王。”厄玛的声音依旧是平静而温柔的,他扶着床头柜站稳了,并没有理会自己撞红的额角,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座小小的香薰炉,点燃了摆在柜子上。
    彼尔德王深深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沉沉睡去。厄玛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去浴室换了新的,回来褪下他的外袍继续替他清理身体,仔细而轻柔,连每一个脚趾都没有落下,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根本没有发生过。
    终于折腾完了,厄玛直起腰静静看着熟睡的摄政王,碧绿色的眸子泛起奇怪的光,依稀是麻木的,眼底深处却像是跳动着某种炽热的火焰,像是要焚毁一切。
    良久他轻轻叫了一声:“王?”
    摄政王静静睡着,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厄玛吸了口气,端起床头的醒酒汤倒进了浴室的马桶里,而后收拾了毛巾,抱起摄政王换下来的脏衣服退出了卧室。
    灯光逐渐熄灭,房间陷入寂静。大床下,趴了半天的格里佛像壁虎一样无声地游了出来,轻巧地跳起身,先是看了看摄政王,确定他已经睡实了,便将视线转到了床头的香薰炉上。
    炉子里的香料还在燃烧,释放出轻柔香甜的气味,让人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格里佛细长的单眼皮微微眯起,神情微一恍惚便即恢复了正常,瞳孔一缩,立刻警觉地屏住了呼吸——不对劲,这个香料里好像含有安眠和致幻的成分!
    厄玛想害彼尔德王?
    不可能!香薰炉是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点燃之后他并没有添其他的东西进去。除非他提早就知道彼尔德王会喝醉,提前把药物加好。
    但这可是彼尔德王的卧室,万一被查到他岂不是完蛋了?
    疑问太多,但格里佛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迅速戴上手套揭开香薰炉的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细小的取样瓶,用小吸管吸了一点香薰液放进去,而后将一切恢复原样。
    窗外的影卫走开了,大概是在别处巡逻,格里佛反手扳着窗格跃出窗口,沿光滑的石壁爬上屋顶,刚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爬到了另一面,静悄悄伏在屋檐的阴影中等待——厄玛不会平白无故给摄政王下药,他把彼尔德王弄睡着,一定是想做点什么主人所不允许的事情。时间已过午夜,用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出动了。
    果然,静候了大概一刻钟,一个矫捷的身影便从侧面侍卫的房间里荡了出来,虽然那人整个包裹在一领黑色夜行衣当中,格里佛还是轻易就认出了他的身形,是厄玛。
    格里佛悄无声息地跟在厄玛身后,随着他巧妙地躲过各种侍卫和巡逻队,穿过大半个星寰皇宫,从一处内河入水,顺着地下暗河游了大约二十米,最后穿进了大海。
    这一刻格里佛无比庆幸自己的军校没白念,否则紧要关头恐怕都跟不紧一个瘦肌麻杆的娘娘腔!厄玛的身手太好了,敏捷机警,而且明显深谙各种追踪和反追踪的技巧,好几次他差点被发现,都是依靠高科技的隐身服才化险为夷。
    厄玛像矫健的豚鱼一般在大海中飞速潜游,间或冒出水面换气。格里佛游在他身后一百多米,始终不敢跟的太近,大概游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他爬上了一个长满野草的弯月形小岛,在岸边礁石下面的石洞中掏出一个黑色背包背在背上。
    夜风猎猎,格里佛藏在海水里,隔着水面看着岛上的青年,厄玛明显有些疲劳,拄着膝盖喘了会儿气,才按动了背包上的按钮。一对黑色巨翼呼啦啦一下从他背上展开,趁着一阵疾风飞上了天空!
    卧槽居然要飞……格里佛连忙飞速潜游,贴着小岛的地面爬上高处一块礁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的路线——天空不比地面,是没有遮挡物的,这么近的距离他只要一上天就会被厄玛看见。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是尽量看清他飞往的方向,等他消失了再跟上去。
    厄玛飞得极快,几分钟后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格里佛打开隐身衣智能飞行系统,脚下喷出亮蓝色火焰,像一道闪电飞上了天空。
    即使不借助工具他也是能飞的,但他的兽态体型太庞大了,没有云层的遮挡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保持人形态飞得好一点。
    向着厄玛飞行的方向飞了大约一刻钟,格里佛沮丧地发现自己失去了他的行踪。厄玛消失了,无论天空还是地面,都没有他的踪迹。
    他去哪儿了?格里佛不甘心地在夜空中逡巡着,最终调整航向往接近南极的冰山飞去——这个方向全部是平原和大海,可供隐藏的掩体很少,只有南极冰山沟壑纵横,适合藏身。
    几分钟后,格里佛降落在南极的冰盖上,因为离黄矮星略远,这里的气温比星寰所在的赤道区要低上五六十度,到处都是万年不化的冰川。格里佛踩着光滑的冰面一步步往冰山深处走去,他不知道厄玛是不是在里面,但那里好像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蛊惑他,让他无法停止脚步,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的冰山在这里仿佛被一柄利斧劈开。格里佛小心翼翼走到裂缝边沿,发现下面深不见底,依稀能看到微弱的红光透上来,像即将熄灭的蜡烛。
    这是什么地方?格里佛脑中闪电般掠过这几天看过的关于“好基油”的资料,眼睛猛地睁大——亚大陆!这是赫基星球亚大陆的入口!
    赫基星球的构造十分奇特,像一个一层包一层的坚果,最里面是不稳定的星核,涌动着岩浆和炽热的能量;中层是温度极低的冰川,也叫做亚大陆,据说环境极为恶劣,除了寒鼠和雪猫几乎没有生物可以生存;最外层就是赫基人居住的表大陆,温暖湿润,有着富饶的土地和宽广的海洋。
    不过表大陆并非完整的一块,在南北两极有好几个巨大的裂缝,通过这些裂缝人们可以进入亚大陆。当年骑士族的祖先就是通过这些裂缝把雷泽龙赶进了亚大陆,又通过次空间之门送进了炽热的星核,封印在岩浆冷却形成的火山岩里。
    要不要下去看看?格里佛趴在冰川裂缝的边缘犹豫着,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但骨子里天生的冒险欲却不允许他立刻离开。纠结半晌他再次打开了隐身服的推进器,一个鱼跃跳进了深渊!
    猛烈的寒风从裂缝深处直吹上来,带着细碎的冰屑,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格里佛眯着眼睛小心飞行,控制着推进器的方向,半个小时后终于穿越了表大陆,飞进了冰封雪盖的亚大陆。
    这里没有天空,抬头只能看到表大陆的反面,黑褐色的岩石覆盖着斑驳的冰层,巨大的冰绺像石笋一样从上面垂下来,有些像布幔,有些像利剑,有些绵延起伏,像倒垂的群山。
    脚下是坚硬冰川,没有一丝土壤,寸草不生。格里佛关闭推进器,小心翼翼往亚大陆深处走去。
    忽然,黑暗深处传来一丝微光,像是有人点了一盏灯,格里佛停下脚步,隐藏在一个巨大的冰笋后面,往灯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一个枯瘦的老者站在一片平坦的冰面上,看上去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披着一领厚重肮脏的皮裘,脊椎佝偻,拄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杖,暗淡的灯光下,一张脸皱得像枯树皮一样,两只灰蓝色的眼睛如同镶嵌在裂纹中的破石头,晦涩无光。
    一个颀长英挺的人影站在老者对面,同样披着皮裘,戴着风帽。虽然隔了很远,格里佛还是认出了那是厄玛——那人风帽里散落出了一绺淡金色的头发,皮裘前襟里露出一只镶着银链的剑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亚大陆?!格里佛吃惊极了,几乎忘记自己就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借着冰笋的遮掩往外又探了探头,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个老者似乎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快速地用枯瘦的双手给厄玛比划着什么。
    少顷厄玛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老者丑陋的面孔浮上一丝诡异的微笑,长长叹了口气。
    格里佛努力记忆着他们手语的动作,掏出便携光脑想要把这一幕拍下来,但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一道闪电般的银光忽然划过他的视野,冰冷的杀气瞬间袭来,“嚓——”一声轻响,他手里的光脑被击飞,撞在冰笋上碎成了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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