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一听人多,反而来了兴头,连连催促道:“去店里逛有甚意思,宫里要什么没有?就是那种人多的地方才能淘到有意思的玩意。”
    马成没了话讲,只能带着她往集市那边走了过去,刚到那里就看见一串买小吃的摊位,姜佑兴冲冲地跑过去,自己吃一份还顺便带一份,马成拎着大包小包苦着脸,小声道:“皇上,您喜欢吃让御膳房请了厨子给您做就是了,何苦这么巴巴地再拎回去呢?”
    姜佑嫌他话多,从买伞的摊子上取了把油纸伞戳了他一下让他闭嘴,这才道:“朕不是给自己买的,是给掌印买的,又不知道他爱吃哪一样,所以每样买了些子。”
    她一低头看见这伞上的鱼戏莲叶颇为精致,便乐滋滋地握在手里,拄着伞往前走,马成见状撂下钱给摊主,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却见姜佑在一处卖字画的地方停了脚。
    她一打眼望过去,发现店家拿出来买的字画有些眼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字儿吗?
    那店家极会做生意,见她盯着一幅画不挪眼,忙忙地上前介绍道:“这位小哥儿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咱们店里的宝贝。”
    姜佑来了兴致:“这是你们店里的宝贝?”她已经看出这是仿制的,虽然字儿像,但纸墨用的却是寻常宣纸和烟墨,肯定不会是她用的。
    店家连连点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您知道这字儿是谁写的吗?是当朝太子...如今的皇上的御笔亲书,想要的人多着呢。”他又自夸道:“不是我自夸,咱们朝的太子写的字真是没得挑,连当朝几位太傅道赞不绝口,您瞧瞧这笔力,再瞧瞧这风骨,哎呦,真真是皇家风范啊。”
    本朝风气开放,除了有些辛秘外,这些皇家的风雅事儿倒是不介意外传,不然店家也不敢就这么大喇喇摆出来买了。
    姜佑听得眉开眼笑,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忽然又摇头道:“不对啊,既然是太子的墨宝,你是从哪儿弄到的?”
    店家嘿嘿笑了几声:“不瞒您说,我舅舅的儿子的邻居的干爹是宫里当差的公公,所以...嘿嘿。”他压低声音道:“您要是想要,我给您这个数。”他比出一只手来:“五两银子。”
    姜佑怒视着他:“你这是甚意思,莫不是欺负我年纪小?”
    店家以为来了只肥羊,没想到却是个懂行的,只好自认倒霉道:“您别急,价钱好商量,三两,三两银子怎么样?”
    姜佑唬着脸道:“你先前把它吹得千好万好,又是宫里又是皇家的,轮到开价了就出这么点银子?”
    王羲之的真迹一副就要上千两银子,她虽然不敢比书圣,但也没道理低了一千倍吧,哪怕那是赝品呢,价出的低了那不是打她的脸?
    店家琢磨出些意思了,试探着伸手道:“那要不...五十两?”
    姜佑还是摇头,店家一下子乐了,没见过有人主动送银子上门的,他把手翻了个个:“您是爽快人,那我也不争了,一口价,两百两!”
    这价格倒还可以,姜佑满面春风地道:“以后有人来买,你就照着这个价格卖。”说着就想甩袖走人,却被店家一下子拦住了,他沉着脸道:“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拿我消遣?”他直起身道:“您耽误了大半天的功夫,这字您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姜佑撇嘴,这幅字既然跟她写的差不离,那说明必然是有人见了她的字仿冒出去的,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被人用来做歹事可就麻烦了。她不跟店家计较,不代表不跟把她字传出去的人计较。
    她摇了摇头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买你的字,纵然我有不对,你也不能强逼着我买啊。”
    店家语塞,干脆侧眼对着店里的几个伙计打了个招呼,立刻呼啦啦围了一圈人上来...
    薛元靠在车围子上,自顾自地到了盏茶,忽然轿子停了下来,他蹙了蹙眉,掀了帘子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成北立在轿外答道:“前面是个集市,好像有人闹事儿。”
    薛元淡淡地唔了声儿,忽然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直直地传到他耳朵里,他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下,淡声对着成北吩咐道:“你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看看皇上在不在里面。”
    成北应声去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返了回来,对着他呵腰道;“您料事如神,皇上竟然真在里面。”
    薛元呷了口茶:“皇上干什么呢?”
    提起这个,成北忍着笑道:“皇上要买人家的东西,逼着人家提了百倍的价格,过后又不买了,店家便不乐意,硬逼着她买。”
    薛元手顿了下,漫声道:“你去把皇上带过来吧,这事儿随意打发了,不要声张。”她稀奇古怪的事儿干多了,再干什么他都不觉得怪了。
    成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一会儿就止了喧闹,他一抬眼就看见姜佑大包小包的进了轿子,把东西都摆在他面前的小几上,嘿嘿笑道:“掌印,这都是给你买的。”
    薛元低了头,发现都是些七零八碎的吃食,什么蟹黄包,菱米分糕,栗子酥,他一嗤:“皇上也忒小气,送礼就送这些东西?”
    姜佑拆开一块栗子酥慢慢吃了:“礼轻情意重,掌印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
    他抬眼看着她言笑晏晏,心头微漾,随即又沉了下去。他素来稳当,想到那次的失态便觉得不应该,难不成是调笑的久了,真的对小皇上动了什么心思?
    本来他只是站干岸,觉得有趣便有事没事儿以逗她取乐,就怕这次把自己栽了进去,那才是一场大笑话,所以这些日子便干脆远了她,也好沉淀了自己的心思
    琢磨了好几天的人笑语盈盈的在他面前,一时之间想静下心来也难,他理了理思绪,乜了眼嘴巴不停的姜佑:“皇上不是去巡视考场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姜佑咳了两声,捡起一只空茶盏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两口:“反正一个考场十好几个考官在,朕去了也就是走哥过场,哪有什么可巡的?反而还耽误人家考试。”她想了想,把今日遇到卖字的事儿说了一遍,惴惴道:“朕都不知道自己的字什么时候流落了出来,要只是拿来赚钱还好说,要是干些旁的可就麻烦了。”
    薛元沉吟道:“那些宫女轻易出不得宫,只怕都是宫里的内侍做下的,既然是内侍,那就跟我东厂脱不了干系,这事儿便交给臣吧。”
    姜佑点点头道:“那就劳烦掌印了。”她探头往外看了看:“掌印这是要回家吗?”
    薛元细白的手指虚虚敲了几下,哂笑道:“马上就放年假了,臣也打算回家歇息几日。”
    提起这个姜佑就头疼:“太后...太皇太后大抵也是年根就回来了,淑贵妃那边怎么办?”
    上次薛元命人把这两人拖走,姜佑就再没见过这两人,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淑贵妃虽然是太后娘娘的堂侄女,但臣依法办事,就是太后也不能指摘什么。”反正那两人也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姜佑听他语气淡淡的,似乎带了几分疏离,用手捏着下巴琢磨道:“掌印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生朕的气?”
    薛元漫声道:“皇上多心了,臣没有什么,还是...”他仰唇一笑,取了她方才用过的茶盏,把唇挪到她方才喝过茶的地方慢慢喝了:“皇上喜欢臣亲昵些跟你说话?”他又轻轻地抿了口茶,似乎在品味若有似无的甜香。
    姜佑吓得闭了嘴,这时候就听轿子外有人来报,说是张老夫人明日要进宫拜见。
    姜佑坐在轿子里想了想:“上次宁王的事儿多亏了舅舅反应及时,不然朕的麻烦就大了,况且表哥身上还有伤,应当朕去探望他们才是。”她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薛元。
    薛元暗叹了声儿‘磨人精’,一边抬手掀开帘子,淡声道:“时候不早了,臣送皇上过去。”
    姜佑笑得眉眼生花。
    ☆、第33章
    这里是闹市,离镇国公府颇有一段距离,姜佑一路上都看着薛元欲言又止。他似有所觉,眉梢一动想要调过视线,却又硬是忍住了,擎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半靠在车围子上闭目养神。
    这样谨慎的沉默是薛元擅长的,却不是姜佑擅长的,她坐在原处左挪右挪,想要开口搭话,却见他阖着眼,侧身坐的离她远些,整个人透着无声的拒绝。她察觉到他的疏离,却不知道原因出在何处,只好凝着视线看着方桌上的博山炉走神。
    好容易到了镇国公府,一下车来迎的却是张家二夫人,她立在丫鬟婆子的前头,头上戴着浅露,虽遮住了脸,但声音里的亲热挡也挡不住,她福身行了个礼,然后抬脸笑道:“皇上您可算是来了,老太太一直在念叨您,咱们也都盼着呢。”
    姜佑忙抬了抬手:“二舅母不必多礼。”她心里有点纳闷,当时孝宗还没出殡的时候她来过一回,张二夫人当时吓得面青唇白的脸她还记忆犹新,这才几天怎么就转了风向?
    张二夫人站起身想要携她的手,她觉得有些别扭,忙转头跟薛元说话,借着这个动作避开她:“时候不早了,掌印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咱们晚上一道儿回宫吧。”
    薛元本来打算掉头走人的,不过听了这话反倒不好就这么走了,而且留她走夜路也让人提心,便躬身道:“多谢皇上了。”
    张二夫人略带尴尬的收回手,引着一行人往里走,行至垂花门处就见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妇人等在那里,一见姜佑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把人搂在怀里,但又想起什么似的,拄着拐杖低头道:“老身见过皇上。”
    姜佑却不管那么多,一把扑到她怀里,娇声道:“外祖母。”
    张老夫人听她撒娇,心都酥了,满面笑容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把手里的玉佛给她挂到脖子上,对着薛元打了个招呼,携了她的手往里走,姜佑抬头问道:“东正表哥呢?他还在府里养伤吗?”
    张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舅舅对他要求严着呢,伤才好就拉到营里了,如今约莫是在练兵吧。”
    姜佑略有失望,一边的张二夫人被冷落多时,如今终于逮住机会插话了:“大哥也真是的,家里那么多武将,何必再对自家儿子这么严苛?还不如像我家年儿那样进太学读书,考个功名回来也能光宗耀祖。”她脸上略带了得色,眼挫却觑着姜佑:“要说年儿也是个知道上进的,如今才十四岁就进了太学,学里的大儒都说让他明年去考一场试试手气,真是的,那么小的孩子,哪儿用这么急?娘,您说呢?”
    张老夫人面色不经意沉了沉,这时候却不好说什么,只能轻描淡写地道:“年儿知道上进,自然是好事。”
    一行人进了待客的正堂,张二夫人亲手奉了茶,立在张老夫人身后对着姜佑笑道:“皇上小时候还常和年儿一道玩,两人亲近着呢。年儿和他爹去了任上几年,如今刚刚回来,皇上还记得他吗?”
    姜佑还真忘了,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张二夫人一见,面上更带了些喜色,对着张老夫人道:“他们小孩家家一道玩闹,必然嫌咱们大人烦扰,儿媳干脆把年儿叫来让他陪皇上四处逛逛?”
    张老夫人还没说话,薛元却淡淡道:“夫人有心了,只是皇上和二公子并不熟稔,还是算了吧。”
    张老夫人也冷冷看了儿媳一眼,对着姜佑慈蔼道:“皇上先去瞧瞧东岚吧,他前些日子在家里备考,一直没得空闲,如今正惦念着你呢。”
    姜佑心里也惦记着张东岚,脆生应了,一转身就往出走,她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婆子,前面跟着一个引路的,正往后面园子里走,忽然就听有道拖长了腔的傲慢声音传了出来:“三弟也忒小气,不就是一匹马吗,多大点事儿,借我玩几日便还给你。”
    然后是张东岚的声音紧跟着传了出来,他面上还是带着笑,声音却带了愠意:“二哥既然说了,我这个做弟弟的本来是不该再厚颜讨要的。不过二哥上个月借了我的犀角的镇纸,说是摔碎了,前几天借了大哥的夔龙的玉佩,又说是被人偷了,昨日又借了我们兄弟俩的对笔,如今也没了踪影,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二哥先把前些日子借走的东西还回来,我这边才好借出去啊。”
    张东年沉声道:“长幼有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家两房人明明都姓张,境遇却是天差地别,长房的镇国公虽没了实权,但在京里一直威扬煊赫,二房的二老爷却一直不得孝宗待见,只打发他到偏远的地方任职,吃穿用度和学识才华比不上张东正也就罢了,连张东岚这个庶出的都压他一头。
    张东年本就不是为了借马,而是为了找事儿来,他前些日子忍了好几次,现在心里也冒起了火,懒得跟他闲扯,敛了笑意道:“本来二哥想要,我这个做弟弟的只能割爱,不过这匹马是父亲送的,也只能对不住二哥了。”
    张东年心思阴暗多疑,听了这话以为张东岚是暗讽他们二房式微,面色愈发阴沉,阴声道:“你少抬出大伯来压我!便是不论长幼有序,你也该知道嫡庶有别,庶子是什么,半奴而已,半个奴才也敢跟主子叫板?”他轻鄙地看了张东岚一眼“我不过是问你借匹马玩几天,玩腻了自然会还给你,聒噪什么!”
    他说着竟然就直接去牵那马,张东岚冷冷地嗤了一声,忽然打了个呼哨,那马竟然长嘶一声人立起来,两只前蹄直直地蹬了过去,张东年吓得脸色苍白,转身欲逃,没想到脚步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张东岚嗤了一声,又打了个呼哨让马停住,抱胸睨着躺在地上的张东年,嬉皮笑脸地作揖道:“都是弟弟的不是,在这给二哥赔礼了,还望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弟弟这一回吧。”
    张东年面色忽青忽白,见他说话,更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低喝一声拽着他的领子就扑了过去。
    姜佑才进园子便听到两人对话,往过走就看见一个面容还算俊俏,但面色苍白,眉梢下敛,神情透着几分阴沉的少年挥拳向着张东岚打了过去,她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总不能眼看着张东岚挨揍,一跺脚便冲过去拉偏架。
    后面跟着的丫鬟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人瞬间打成一团,他们也不敢上前拉架,只能面面相觑了一阵,匆忙转身回去禀报了。
    那边正堂里,张老夫人跟薛元无甚话可说,正要命人唤镇国公回来待客,张二夫人却面带笑意地开了口:“东岚是个有福气的,一个庶出的却能进宫伴读,真是羡煞旁人了,不知道年儿有没有这等福气伴在皇上身边,也能听几位太傅的教导。”她虽是对张老夫人说的,探的却是薛元的神色。
    薛元和张老夫人都无甚反应,张二夫人用绢子掖了掖鼻子,又笑道:“说起来过了年年儿就十五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他模样好学问好,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儿媳都给推了回去,只想着能选个好些的亲事。”她又想到什么一般的问道:“儿媳记得,皇上宫里能选一位君后,剩下两位分别是君御和君媵,皇上事儿忙,身边总得有几个知冷热的人看护着。”
    皇上要大婚选人,这事儿司礼监须得经手,难怪张二夫人故意说给他听,他没想到小皇上才这么点就有人惦记上了,面色不经意地一沉,却不好对个妇道人家多说什么。
    张老夫人却沉了脸,撩了茶盏子道:“皇上的婚事自由司礼监和礼部来拟定,你在这里胡沁什么!”她神情微微一缓,对着薛元欠身道:“让厂公见笑了。”
    薛元托着茶盏子淡淡笑道:“见笑不见笑另说,只是这般大喇喇地议论皇上亲事,传出去只怕让人以为镇国公府有什么旁的想头呢。”
    张老夫人神色尴尬,正要说话,忽然就见有个下人来报道:“夫人,老夫人,二少爷在园子里打了三少爷!”她说完,又把当时的场景叙述了一遍。
    张二夫人听得心里一紧,忍不住骂道:“你也不看顾着些,年儿万一伤着了可怎生是好!”她一转头赶忙对着张老夫人解释道:“年儿素来最是老实听话,肯定不会欺负自家兄弟,没准是兄弟俩有什么误会。”
    这时候姜佑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夫人好偏的心,借东西不成就动手,这是怎么能是误会?”话音才落,她就和张东岚肩挨着肩走了进来。
    姜佑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张东岚上前几步道:“祖母,你勿怪表哥,这事儿实不能怪他。”她说完便把当时听到的两人对话重复了一遍,又忍不住挤兑道:“二少爷是该好好管管了,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习气,对自家兄弟说话也这般刻毒,什么叫庶出的便是半奴?而且大家公子动辄就没了别人的东西,跟那市井村妇何异?”
    其实底下晚辈的矛盾早就有了,只不过张二夫人偏心,大房两兄弟都不是心窄之人,这才每每没了过去。但是忍让这事儿也得有个限度,没成想今天才闹出来就被皇上看到了。张二夫人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忐忑,更带了些愤然,却不敢表露出来。
    薛元看着两人携在一处的手,眸光沉了沉,在张老夫人之前道:“宫门马上要落锁,咱家便先带着皇上告辞了。”说着也不问姜佑乐意不乐意,拉着她转身去了。
    张老夫人本想留饭,但自家兄弟阋墙都被人看到,脸上实在无光,便对着薛元点头道:“有劳掌印了。”她看着薛元和姜佑走远,挥手打发张东岚下去,对着犹自愤愤的张二夫人喝道:“跪下!”
    ☆、第34章
    张二夫人双膝一软,条件反射地跪在了地上,张老夫人捧着茶盏连饮了几口,勉强压了压心中的火,沉声开口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开口闭口嫡出庶出,他们上头还有两个老子压着呢,这就想阋墙吗?!”张老夫人眼神凌厉“你可知道,东岚养到老大膝下,就是当初皇后发的话,皇后说他是嫡出,他就是嫡出,若是你那边的人再敢不三不四地乱嚼舌根,小心你的舌头!”
    张二夫人知道自家婆婆平素看着和顺,其实内里最是刚强,说一不二,吓得忙不迭点头,心里却有些牢骚,皇后当真是偏心,一个庶出的,给那么大脸做什么?
    张老夫人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用茶盏磕了磕桌面,冷声道:“我知道你素来就是个爱动些小心思的,这次你当着皇上和厂公的面就敢满嘴胡沁,不要脑袋了不成?!年儿这个抓奸斗狠的性子,就是跟你这个当娘的学的!”她深吸一口气,看张二夫人还一脸不忿,也懒得再给她留面子,挑明了:“你少惦记皇上的婚事了,那不是你能过问的着的,你这么上蹿下跳地出丑卖乖,打量着谁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幸好皇上好性儿不与你计较,你也给我收敛些!”
    张二夫人咬了咬下唇,忽然膝行了几步,小心抬头道:“...娘,并非儿媳不知规矩,只是为咱们家里着想,这才不得不开口啊!”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儿道:“媳听素来交好的几位夫人说,太皇太后这两年来一直在山中祈福,便是当初先帝晏驾的时候她都没下来,如今却忙着联络娘家人,听说是要选位德才兼备的子侄给皇上当君后,摆明了是要摆弄皇上,舅家再亲也亲不过枕边人,若真是让太皇太后成事儿了,咱们张家本就和赵家不对付,以后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只要年儿能进宫,咱们也就不用担心赵家了。”她见张老夫人若有所思,心里一松,接着道:“如今朝中上下谁不知道皇上最听薛厂公的话,只要咱们巴着薛厂公,由他来说,何愁不能成事儿?到时候...”
    她刚要往下说,就见婆婆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己,吓得身子一颤,忙低低地俯在地上。
    张老夫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竟有几分啼笑皆非:“你向来就是嘴皮子利索,惯会说漂亮话的,那我在这里问你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是为张家好,若是换了东岚东正,你是否也会这般热心筹谋?”她看张二夫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又淡淡道:“姻缘自有天注定,强求不得,回头丧期过了,我会为年儿寻摸好亲事的,男人家就该顶天立地,靠着旁人算什么本事?!”
    张二夫人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这时候张老夫人已经起了身,面容有些疲倦,淡淡道:“你有小心思我管不着,但张家再被你这么折腾下去非得和皇上离心不可,从今日起,你就在院子里禁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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