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她解惑,“人,不会无缘无故从这个世上消失,生不见人,死也要见尸。那不是一个人,而是近百号人,就算杀人者要毁尸灭迹恐怕也难做到毫无痕迹。
    所以,现在包大人就在等洪州传来新的证据,然后再开堂。到那个时候,任他郑宁舌灿莲花,也无可狡辩,他必须为他所犯的罪行承担责任。”
    “陆姑娘所言极是,齐姑娘,大人正是在等洪州方面的新证据,你且稍安勿躁。”随着声音,公孙策也出现在了屋子里。
    “公孙先生。”齐英起身同他见礼。
    公孙策冲她笑笑,然后同陆小凤见了一礼,“麻烦陆姑娘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是闲在家里带孩子,能帮到包大人我很高兴。”
    公孙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问道:“那么依陆姑娘所见,洪州能发现新的证据吗?”
    陆小凤斩钉截铁地道:“能,因为我相信邪不胜正。”
    “今日在堂上多亏姑娘了。”
    陆小凤一副无辜样,道:“有我什么事呢,我一直在后衙啊。”
    公孙策不由一笑,“齐英若非姑娘事先有所准备,只怕今日在堂上……”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懂。
    若非陆小凤有先见之明,只怕齐英今日在堂上受辱再所难免。这对一个已经饱受伤害的普通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陆小凤微垂了眼睑,略有沉重地道:“无论时代怎么变迁,恶人总是能坏出新水平新高度的,有时候执法者要比罪犯更加的灵活多变才能应付他们的狡猾凶残。”
    一个人接触的负面东西太多,若是没有一个强壮的心脏,只怕很难不受影响。
    所以当警察的人有时候会看谁都像嫌疑犯,这个真的是他们也不愿意形成的职业习惯。只因为有太多明明看起来衣冠楚楚,斯文有礼,甚至在社会上有身份地位的人,偏偏就是嫌疑犯。
    干刑侦的人,三观和节操一直在接受着考验。
    公孙策也深有同感地点头。
    “不说这个了,公孙先生来这里,想必是有别的事情吧。”
    公孙策道:“我来是想问齐英,那个救了她的人是谁?”
    齐英道:“我不知道恩公的名姓。”
    公孙策去看陆小凤。
    陆小凤心领神会,将怀里的展明耀交给一旁的小禾,到一旁取了纸笔,然后对齐英道:“你给我形容一下他的模样吧。”
    齐英点头,“恩公的个子比我要高一个半头,国字脸……”
    随着齐英一点点描述,陆小凤手里的碳条不断进行着修正,最后绘出一张面相普通却眼神锐利的画像。
    “对,这就是恩公。”齐英有些惊喜地看着那张图像,她第一次知道不用看到本人也可以惟妙惟肖地绘出对方的图像来。
    此时罗北的神情却是大变,一个箭步窜过去,夺了那张画像,一脸的恨意,浑身发抖。
    展昭和妻子对视一眼。
    “罗北,你……”齐英有些担心。
    “勾荣,一剑勾魂勾荣!”罗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出画上人的名字。
    展昭也不由动容,“你是说这画像上的人就是勾荣?”这真是出人意外。
    “对,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这是杀了他父母妻儿的仇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黑道高手,为什么会路见不平插手洪州的事,并且救下齐英?”展昭不解。
    陆小凤慢条斯理地道:“不,你应该说他为什么只救下齐英一个人。我不相信你当时只能救下齐英一个人,但他确实只救下了齐英一个人。
    并且,京城还有数名赏金猎人和杀手死在他的手里。
    如果说他是为了确保齐英的安全,为什么不悄悄地护送齐英上京。却选择了匿名投递书函到刑部,让刑部派人去接齐英入京?
    而那些杀手和赏金猎人也是在罗北护送齐英上京之时开始对她进行追杀,这说明什么?”
    齐英一脸震惊,这些她都从未想过。
    而展昭、公孙策和罗北则都面色凝重。
    陆小凤继续往下推断,“我有个大胆的推测,勾荣似乎是希望藉着齐英这件案子得到某样东西。”
    齐英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会有什么东西是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
    陆小凤摇头,“不是你,勾荣的目标绝对不会是你,而是你牵扯进的这个案子。”她略顿了顿,“或许,我该说,勾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郑宁。”
    公孙策接口道:“姑娘是推测郑宁手中有那勾荣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救了齐英,让郑宁陷入官非,进而掌握到一个可以威胁他人证,如果他设计的好,通过齐英就能从郑宁手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以这样说,”陆小凤点头,“因为齐英对勾荣是完全没有防备的,如果我们不知道救齐英的所谓恩公就是一剑勾荣的话,就会对齐英这个救命恩人放松警惕,那么齐英的性命便无法保证安全,他完全可以在最后时刻杀了齐英,然后同郑宁达成某种交易。”
    齐英连退数步,跌倒进椅中,她完全想不出人心会是这样的恶毒。
    她想反驳,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
    公孙策起身,“我去同大人说。”
    陆小凤看展昭,“我会不会把人心想得太坏了?”
    展昭摇头,“不,只有做了最坏的设想,我们才能确保当事人的无辜和清白,以及保护应该受到保护的人。”
    陆小凤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我就说啊,我见过的坏人太多,泯灭天良的案子太多,让我对人性都开始怀疑,我真怕我有一天也会变得心理变态啊。”
    展昭摇摇头,“你不会的。”
    “我都没有你这样信心。”她一直找寻人性中可爱善良的一面,借以告诉自己生活还是美好的,人心还是向善的,这样才能让她对人性抱有希望,对生活抱有热情。
    展昭走过去,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拍抚她的肩背,道:“不要这样,小凤,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你只是在尽自己的力量将坏人绳之以法,还善良的百姓一片青天。”
    罗北瞪眼。
    齐英一脸惊愕。
    展护卫和这位陆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罗北难以置信的目光,展昭笑了一下,道:“她是我妻子。”
    罗北忍不住重新见礼,“原来是展夫人。”江湖传闻御猫展昭娶的是陷空岛五鼠的义妹,如此说来这位陆姑娘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人了。
    “姐,姐……”
    突然外面有人大呼小唤地一路传过来。
    赵秋杰一进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义姐,简直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姐,救命啊。”
    陆小凤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我我……你快跟我走,敏儿难产……”赵秋杰一把拽住义姐就往外奔。
    “展昭,你带我过去。”陆小凤如此要求。
    展昭一个轻跃过去,将妻子从赵秋杰的手里带入自己怀中,然后纵身而起,直接上了屋宇而去。
    赵秋杰先是怔了一下,尔后发足往外便奔。
    这是救命的事啊,可不能耽搁。
    而在展昭两人离开不久,白玉堂就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包大人说了,现在保护证人齐英的安全最重要,她是洪州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了。
    展昭带着妻子赶到静山王府的时候,静山王王妃正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走。
    “娘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都一天一夜了,产婆说是没办法了,我才想到找你。”
    “怎么不早点说呢?”陆小凤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身上的衣饰。
    得益于小禾的手艺,她的衣袖只要一扯两边的飘带就可以束住袖口,头上的钗环卸掉,拿布巾包了,陆小凤安抚地对静山王王妃说了句,“娘娘不用担心,我进去看看。”
    没多久,赵秋杰一脸汗地跑了回来,望着产房紧闭的房门直搓手,“娘,要不要紧啊?”
    “没事的,你别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静山王王妃和儿子对视一眼,均面现喜色。
    等到产婆将收拾干净的小婴儿抱出来给他们看时,赵秋杰忍不住问了一句,“少夫人呢?”
    “回小王爷,那位女大夫还在帮少夫人缝合伤口呢。”
    “她不要紧吧?”赵秋杰很是焦躁地问。
    “那女大夫让民妇告诉小王爷,没事,安心在外等着。”
    听产婆这样说,静山王王妃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赵秋杰得了总信儿,这才有心情去看抱出来的孩子,是个儿子,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儿子。
    抱着那个小小的,红红的,皱皱的小婴儿,再想到产房里的妻子,赵秋杰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
    这是女儿出生时他没有的感受,但这次妻子生产遇难产,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焦虑、绝望,他甚至之前还在想只要能救回敏儿,不管瘏怎样都好。
    陆小凤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一些血迹。
    “怎么样?”
    外面的几个不约而同围了上去。
    陆小凤微微一笑,“没事了,她睡着了。”
    静山王王妃道:“你赶紧先下去洗洗,再换身衣服去。”
    “好。”
    等到看过妻子之后,赵秋杰忍不住问义姐,“不是剖腹产啊?”
    “怎么?你很遗憾吗?”
    赵秋杰赶紧摇头,“不是,我以为这种情况非得那样才行。”
    “只要能不剖腹,我是不会采取那样的手段的,只要动刀就有伤元气,而且对大人孩子都不太好。”
    “哦。”赵秋杰是有听没有懂,但这不妨碍他装听懂。
    “展昭,你先回开封府去吧,我在这边再多留一会儿,等到确定没事了,我就回去。”
    此时赶回来的静山王也说了话,“对,展护卫先走吧,到时候本王派人送她回去。”
    “有劳王爷,那展昭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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