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去方家帮忙报的信儿,方婆子和方大郎媳妇儿拿着祥子以前的小衣裳,尿片子,抓了两只老母鸡,拎了一兜鸡蛋等物过来。
    方大郎媳妇儿一看小娃儿,就抿了下嘴。这个贱人把她的儿子克死了,她自己那么作,娃儿却没事儿,还生了个儿子。她儿子都四个多月了,成型了,却被她生生克死了!
    方婆子脸色却很是有些不好,这小娃儿不仅瘦小,脸色发青,竟然比悟能那时候还虚弱,又得多少汤药费养他!?
    云朵看方婆子她们来了,扔下个四分银锞子,让给聂梅买点补品,就和聂大郎离开河湾村,回了家里。
    消息告诉甘氏,她自然要去探视,而天明也就是李菊香出门子的日子了。
    柳氏次一天大早上就来找云朵,说起张氏,“…怕是要去照顾闺女坐月子。这方家的人,看那样子,可一点也不重视,怕是也不会洗衣裳做饭,端屎端尿的伺候聂梅。”
    聂三郎还没来得及告诉张氏,今儿个又是李菊香出门子的大喜日子,他娘是被休的人,想了想就没去告诉张氏。
    王荷花还想趁马车,让聂三郎过来清园说一声。他们在前面坐着马车,风光的过去,要是让他们赶着个牛车去
    着个牛车去,人家不知道心里咋笑话瞧不起他们。
    云朵和聂大郎却不准备去河湾村了,昨儿个过去就算是送李菊香了,也跟聂贵芝说过。他们今儿个去顾家。
    “你们要去顾家!?”柳氏惊诧了下,又觉得十分合理。云朵和聂大郎跟顾家关系可比亲戚家还要好,逢年过节,顾家都是用车拉着送到清园来。
    聂三郎只好借了驴车,拉着王荷花,柳氏,聂三贵,加上甘氏几个,赶到河湾村去。
    云朵和聂大郎等庞仁赶到,一块去了顾家。
    顾家去年新盖的大瓦房,院子很大,也学着清园的格局,弄了个后院,在后院也盖了一排后罩房,用作仓库和作坊。前院堂屋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对着正堂一排也学清园盖了一排倒座,就是中间是个四方的院子,没有垂花门。
    这样的大院在村里也很是气派了,能住不少人。
    郭三郎和郭四郎都告了假,从县学里回来,顾大丫专职照顾枣儿,杨春草打理家里的一应事务。
    云朵和聂大郎,庞仁三个人一过来,顾大郎一家都满脸喜气的迎出来,请三人进屋坐。
    村里的人都看的羡慕,顾家不知道哪个地方入了云朵和聂大郎的眼,顾大郎和聂梅没有说成亲,却娶了作坊管事杨石头的闺女。顾二郎更是聂大郎的表妹李菊香。
    这顾家能发家,可全靠云朵和聂大郎帮忙出主意,庞仁帮着卖那麻将凉席。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把庞家的大少爷给请了过来。
    顾二郎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招待完聂大郎云朵庞仁三个,告罪一声,领着迎亲队伍就出发了。
    之前问李菊香是坐花轿还是骑着驴子过来,她心里十分想骑着那打扮漂亮的驴子,跟着驴队嫁过去。不过她觉得有点招摇,不太敢。
    李长河喊着要坐花轿,弄那个驴队有点不伦不类。
    从聂大郎认祖归宗,聂家的人在他眼里就都成了坏人,成了不好的人,有一点不合心意的就看不顺眼。聂贵芝也懒得在这上面跟她争执吵架,就让选了花轿。
    大红花轿到村里,还有一队的唢呐锣鼓,进村就撒了不少喜钱,李菊香嫁的很是风光。
    拜了堂,吃了酒席,云朵坐在新房里陪李菊香说话。
    李菊香说起聂梅,“…醒过来还闹了一场,她婆婆也不情愿伺候她,说是那屋子要啥没啥。我娘就说,让他们使我家的厨屋,家里鸡蛋菜面啥的随便他们使。我上轿之前还听说,方婆子让他儿子去叫大舅母了。”
    方婆子想让张氏去伺候她自己闺女。
    张氏当即就拾掇了几件衣裳,装了个包袱,跟着方二郎来了河湾村。
    母女见面,是抱头痛哭。
    方婆子也不劝,一个劲儿的推着下奶,小娃儿只喝了点温水,一天了都还没吃奶。
    使了多少办法,聂梅是一点奶水都没有。
    方婆子心里想到清园的那一头头奶牛,听说也生下了好几头小牛犊。
    不过郭二丫那时候不下奶,都被云朵用一头羊堵上了他们的嘴,方家照样不比别人能耐大。他们到清园的时候,清园根本没有人。
    云朵和聂大郎参加完顾二郎和李菊香的婚宴就和庞仁又回了县里,家里是罗平家的和聂玲玉,俩人都说不敢做主,把他们打发了。
    方婆子只能先找别人的奶水对付着,也学郭二丫那时候,买了一头奶羊喂小娃儿。
    云朵到县里,也就是住了几天,带着新买的一批丫鬟小厮又回到清园,赶制护肤品。
    这一批护肤品赶制出来,要在五月前送去宫里。有几个贵主看上了云朵炮制护肤品,让人一打听,外外面才卖几两银子,觉得她们用了掉价,给云朵提了一堆的要求,让她只管做,得出效果,银子多少不在乎。
    一整整护肤品下来,好的也七八两银子,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而且只能用一个月,每个月这么用,再加上胭脂水粉,一年下来可不少银子了。
    云朵拿到那厚厚一沓要求书的时候,直接笑了,有人非得把银子送到她手上,她要是不收,实在对不住她们。
    聂大郎也跟庞老爷告了假,回来帮云朵炮制高效护肤品,各种名贵药材,人参,灵芝,雪莲,燕窝,黑白珍珠,按配比调制,和云朵的护肤品一块炮制好。
    “这一小罐就要几十两银子……宫里的贵人…”见罗妈妈瞪眼,聂玲玉忙捂住嘴没敢说出来。
    罗妈妈笑了下,家里的生意已经做到宫里去了,以后跟宫里来往就渐渐多起来了,家里的下人也越来越多,人多嘴就杂。这一点可要严格管好了。说是非是是绝对不能要的!说到宫里的贵人,那更是不行,想都不能多想。有可能给家里招来祸端的!
    “这下价钱应该让她们满意了吧!?一套用下来上百银子,一年光胭脂水粉都得几千两银子花。”云朵也没有那么多顾忌的,张口就说来了。
    罗妈妈也笑,不过该提醒的话还是提醒,毕竟那些人都是宫里的贵主,她们小心些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云朵连连点头,皇权至上嘛!她不在外面说就是了。
    忙碌的日子过的很快。
    聂梅出月子,方二郎怕云朵不来,特意过来请。
    云朵还真不想去,让罗妈妈替她去了。
    “我也是有脾气
    也是有脾气的,凭啥叫我去,我就得去!”云朵抬着下巴哼了哼鼻子。她这段时间可是忙坏了!
    “知道你有脾气,脾气还不小呢!”聂大郎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罗妈妈提前就备好了礼,带着两个笆斗子,下面是麦子,上面放的鸡蛋,红糖,大米小米,包被和小衣裳,另一吊钱的见面礼。
    这礼备的中规中矩。
    方家的人看了,脸色都不好看。
    聂梅抱着二儿子出来,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那两个笆斗子,眼神闪着怨恨和愤慨。她自己嫂子生娃儿,一包一包的,又是人参又是当归,别以为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她早就听说了。到她儿子这,连个银锁都没有!连来也不来,就这么看不起她,不给她面子!
    上洋村的人看着也都私下议论不止。
    罗妈妈吃了饭,就说家里还有要事,直接走了。
    回到家跟云朵说起方家人的反应,“这孙子也不得重视,连个长命锁都没有。还是老太太给了个银锁片。都已经满月了,也没怎么长,还不如人家刚出生的小娃儿。到现在都还喂羊喝药,好让羊奶里沾上药调养身子。”其实她觉得那小娃儿养不活,但没好明确说。
    “她自己作践自己不要紧,却害苦了孩子!”云朵摇了摇头。之前都没发现聂梅竟然那么作,方二郎就算是她的丈夫,就算是她的所有,她那么作……
    扭头问聂大郎,“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作了?”
    “作?作什么?”聂大郎好笑的拉过她,让她坐在怀里。
    云朵噘了噘小嘴,“你对我那么好,我穿的衣裳有一半是你给我做的,没事儿就下厨给我做小吃食做饭,我对你不好,有时候还咬你,跟你作…”说着抬眼看他。
    聂大郎看她大大的杏眸眨也不眨的,清澈透亮,倒映着他的脸,笑着亲她,“如果那些算作的话,你就再跟我作一点吧!”
    他嘴边的笑仿佛带着倾倒般的魅惑,目光潋滟的流转着宠溺,云朵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他的下巴,咬他的嘴唇,“你要…快点去赶考!”等聂大郎考完,不管中不中,她都要好好调理他的身子,然后,给聂大郎要个孩子。
    看她脸颊绯红,目光有些羞赧,聂大郎有些心疼的抱住她,噙着她的唇瓣轻轻的吻她。
    没几天,上洋村那边传来消息,聂梅的儿子夭折了。
    云朵大吃一惊,“孩子虽然有些虚弱,不是也一直在治着的吗!?怎么会突然就夭折了?”
    柳氏抿了下嘴,“你还不知道吧?聂梅怀孕的时候,那跟千金贵妇一样,这也挑,那也挑。作的不行。偏偏方家的人对她不像之前那么好了,她又觉得方家的人虐待她,还怨恨你们呢!这回啊,又生了个儿子,结果方家对她也没有伺候奶奶一样。她自己也算都带了俩娃儿了,你说咋着?”
    云朵见她还卖关子,问她咋了。
    柳氏靠近了小声道,“这儿子夭折,是她自己压死的。”
    云朵睁大眼,惊疑道,“好好的,她不会故意压死自己的儿子吧?”难道是觉得这个儿子身子虚弱,可能需要花大价钱治病,所以……
    柳氏摇头,“那倒不是。之前那一胎有方婆子帮忙照看,她自己也比较精心吧!这一胎方婆子不照顾她,是她娘去伺候的月子,不用喂奶,她自己又事事不操心。都出月子了,她娘总不能跟到方家去伺候。小娃儿才跟着她几天,就被她大白天睡觉,翻身压着小娃儿,给压死了。”
    云朵吸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只能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聂梅简直傻眼了一样,整个人处于快疯了的状态。她竟然自己把自己的儿子压死了!她不敢相信儿子死了,更不敢相信是她压死了儿子!
    方家人都责怪她,方二郎更是抓着她打了一顿。聂梅也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可儿子死了,也不全怪她,不全怪她的!娃儿她自己一个人照看,婆婆不管不问,方郎也不跟她一个屋住了,她身子不好,娃儿身子也虚弱。要是屋里有人,要是婆婆和方郎对她好点,多看照她和娃儿,她也不会睡觉的时候,把儿子压着了!
    张氏听到消息,连忙跑到上洋村去看望。
    夭折的小娃儿已经被裹了包被埋到了乱葬岗。
    聂梅在家里神情恍惚,很是憔悴。月子里补的那点,已经全部不见了,颧骨突起,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还被打的鼻青脸肿。
    张氏抱着闺女哭的肝肠寸断。
    方婆子冷眼看着,一点也不同情。心里还怨怪聂梅没照顾好孙子,又恼恨她。生孙子倒是能生,结果一个生在了七月半,克死了大儿子的娃儿。一个早产虚弱,又被她自己给压死了。三个孙子都毁在她手上了!
    方二郎恨不得立马休了聂梅,打了她一顿,又忍住了。
    聂梅成了方家的罪人,张氏也不忍心她过的不成样子,可她自己都是个被休了的人,又咋照看闺女!?只能安慰她,“娃儿还会再有的!还会再有的!”
    是还会再有的!儿子一定还会再有的!聂梅眼里亮起一道光,又迅速暗了下去,痛哭道,“方郎已经厌弃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们也都怨恨我,说我害死了孙子!没有人帮我,娘家都不肯帮我,不给我做主撑腰。我都快要过不下去了,哪还会有儿子!?”
    儿子!?”
    张氏也痛哭不止,“都是娘没有本事,不能帮着你,让你受苦受罪了!”
    聂梅心里又悲愤又绝望怨恨,“爹为啥要休了你!?为啥要休了你?要是你不被休了,还有一个人帮我!”
    张氏白着脸大哭了一场,还是回了花石沟。她一个被休了的人,都还是住在娘家,她拿啥来帮着闺女啊!?
    钱氏看着她一脸丧气,厌弃的骂道,“可别把晦气带到我们家来了!旺福媳妇儿可怀着身孕,我们管你吃住,你要是害了我孙子,坏了事儿,我可饶不了你!”
    小钱氏好不容易怀上身孕了,钱氏可是很重视的。就杨氏那个贱人能生孙子,她也是能生孙子的!
    张氏连悲伤都不能带到脸上,只能偷偷躲在屋里哭。
    方二郎这时候把聂梅哄到了清园来,请求让聂梅这边散散心,还把那头奶羊牵了过来,说是送给清园了。
    万淼拦着门,不让他们进,叫了罗妈妈过来。
    罗妈妈出来,冷眼看着方二郎和一脸憔悴面色蜡黄的聂梅,“让聂家姑奶奶住到清园来散心怕是不行的!我们清园接了宫里的旨意,正在帮宫里做事。聂家姑奶奶刚刚丧子,一身的丧气,要是冲撞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方二郎震惊的睁大眼,“宫里的旨意?你们给宫里做啥事儿?”
    罗妈妈鄙夷的看着他,“这个你就去宫里打听了,我们可不敢泄露一点。清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脑袋可都绑在裤腰带上呢!”
    方二郎心惊,他们啥时候攀上了宫里!?竟然开始给宫里做事了!?
    宫里的贵人,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上的人,大哥他们竟然在帮宫里做事!?聂梅也震惊不已,不敢相信。他们不可能够得上宫里的!是不想让她进门去,所以才拿这个话打发她。
    罗妈妈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啥,冷声道,“聂家姑奶奶!这是关乎宫里的大事,话可不要乱说,小心自己的脑袋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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