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一天云朵早早起来,把鱼杀好,腌上,和聂大郎到大路上搭了牛车赶往青阳镇。
    办喜事儿的那家门口人来人往,很容易就找到了,事先甘氏已经和人讲好了价钱,给六百文钱。云朵把鱼过了油,快速炒了酱汁,鱼上锅出菜,只短短时间就完成了。
    有那经常吃鱼的人就吃出来和甘氏先走卖的鱼不一样的味儿,“没有鱼腥味儿,之前吃的好像就是这样的味儿,现在卖的那鱼,总觉得差点啥东西,做的不如这个。”
    有知情的就道,做鱼的是云朵,被聂大郎买回家的媳妇儿,聂大郎被赶出了家门,云朵自然跟着聂大郎一块的。
    饭桌上就不少唏嘘云朵可怜的,被亲爹娘差点逼死,又卖给个病秧子。聂大郎虽然也可怜,可他要是哪天一病死了,云朵小小年纪就成寡妇了。尤其见过云朵之后,那么标志漂亮的小女娃,又有做鱼的好手艺,当真是可惜了。
    陈婆子也在吃饭的人中,听着那些人夸赞云朵,说她可惜,她就心里冷哼。不就是会做个鱼的小贱人,被夸上天了。
    可是她心里却嫉恨的很,回到家又看云英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她心里来气,抓着云英就骂了一通,“没用的贱人!娶你回来就是娶瞎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白吃那么多年饭,白养着你那么久,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成天就守着你那赔钱货,连个钱毛儿都挣不回来,还一天到晚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们家早晚让你吃穷!”
    云英习惯的低着头,让她骂。
    二妞吓的躲在云英后面,小脸发白,整个小身子都在抖。
    刚才云朵来过,她看到陈婆子也在吃桌,就提前结算了钱出来,把喜馍馍里夹的瘦肉都抠着喂给了二妞吃。
    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大姨人好好,可是现在她却满心惊恐害怕。害怕奶奶发现了她偷偷吃肉不给她吃不给哥哥姐姐吃,要打她,打她娘。
    陈家辉和陈雨都吃桌吃撑了,陈婆子注意力也没在二妞身上,算是没有发现,让二妞逃过一劫。
    钱,云朵没敢给,怕给云英她花不上,还给她惹来麻烦,都拿了回来。而喜馍馍被送到了老宅给聂老汉吃。
    甘氏装了一小筐子豆芽菜给云朵,“现在家里也没菜了,这豆芽你们拿回家炒菜吃。”
    云朵没客气,收了豆芽菜和聂大郎回家。
    聂大郎的棉袄一做好,就开始忙云朵的棉袄棉裤,“新的做好,旧的就不要了。”那旧棉袄棉裤和他的一样,又硬又薄,穿上还不如新做的夹袄暖和。
    云朵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点头,屋里有炕,只要不出门,也不用穿棉袄的,旧的太硬,就不要了。
    次一天俩人正准备上山,聂兰跑来叫人,“今儿个挖红薯,奶奶让你们也去,等会搬两袋红薯回来。”
    云朵眸光转了转,忙点头应声,“好好,我去!”
    聂兰翻个白眼儿,听说有便宜占就跑的快。看她身上的新衣裳,抿着嘴道,“去红薯地可不是站着看,你这身衣裳还是换下来吧!”
    “红薯筋水沾了衣裳洗不掉。”聂大郎提醒她。
    云朵忙又回屋换了一身旧衣裳,三人一块赶往老宅。
    聂大贵一行都准备好了,看到聂兰把俩人叫来,就出发往地里去。
    如今下过了霜雪,红薯也不再长了,正是挖红薯的最佳时候。不过这两亩地是下等田,也就只能种些红薯。
    张氏和刘氏几个先把红薯秧子割了,聂大贵和聂二贵开始拿着抓钩,小心的挖红薯。
    红薯是个蠢东西,即便地不肥,也能长的很好,结的很大。出土的红薯一块一块挤在一堆,虽然有小的,但多数都很大,最大的一块有几斤重。这些都是过冬的粮食。
    云朵翻了翻,发现这些红薯全是白瓤的,就问聂大郎,“这里的红薯没有红瓤的吗?”
    聂大郎点头,“有。红瓤的不顶吃,多数都种白瓤的,少有几家会种红瓤。你喜欢吃红瓤的?这里面有几块是的,等会我们拿回家。”
    云朵扒到几块红瓤的红薯看了看,叫了甘氏,“奶奶!这个红薯我先尝尝吧?”鲜红薯也是很好吃的,甜丝丝的。
    看她大大的杏眸闪着光,甘氏笑了,“吃吧!吃吧!都是泥,弄点水洗干净了再吃。”
    云朵就拿了一块,到水沟里洗干净,啃了皮儿,咬里面的红瓤。出乎意料的甜,又甜又脆,还有水。估计这也是不挡饱,不受欢迎的原因。她使劲儿想掰开一块,却掰不动。
    “我给你掰。”聂大郎洗了手过来。
    云朵把红薯递给他,想他又没力气,怎么能掰开这红薯?她都掰不动。
    聂大郎拿着红薯,先掐了一道印儿,使劲儿一掰,就掉了一块。
    云朵眼里露出钦佩,拿过大块,小块让聂大郎吃,“你吃吃看。”
    原来掰开是给他吃的,聂大郎眸光温柔,咬了一口,“很甜很脆。”
    “是吧!我给你说……”云朵拉着他,小声告诉他做红薯条的办法,“看看谁家种的红瓤的红薯,咱都买了。”
    聂大郎看着手里的半块红薯,默了两下。
    云朵咔嚓又咬了一口。
    “应该能找着不少,下午我们去问问,放出话收红薯。”聂大郎看她吃的欢快,又提醒她,“这东西凉,少吃点,回头吃坏了肚子。”
    云朵正嚼了满嘴,一听这话觉得有理,伸手把聂大郎手里的那一块拿了过来,“你更要少吃点呢!”
    看着空空的手,聂大郎张张嘴,微微叹口气,什么都没说,继续捡红薯。
    聂家的红薯就两亩地,人手多,挖了一天也挖完了。
    云朵把红瓤的红薯全收敛走了,白瓤的也要了一袋。这些都是分家分的粮食,应该拿的。
    趁着晚饭前,就在村里问谁家红薯是红瓤的,她要收红薯。
    张氏以为她觉得红薯不够吃,“给你奶奶求一求,再给你们两袋。别买了。”
    “大姑!我们要红瓤的,家里都是白瓤的呢!”该拿的她拿,让她去求着人要东西,云朵可不会。
    “红瓤的不顶事儿,白瓤的才顶事儿呢!”张氏还是觉得俩人都不会过日子。
    看她不放心,云朵只好跟她说,“买红瓤的红薯有用,不是吃的。”
    张氏这才放了心,“我帮你们去问问谁家种了红瓤的。”
    第二天就有人把红瓤的红薯送来了两麻袋。
    李大妮和郭树根把板车停门口,看着院墙里面的云朵和聂大郎,“家里的红薯扒了,给你们送两袋。就是没有白瓤的秧子,种的是红瓤的,但也能顶不少粮食,够你们吃上一段时间的。”
    上次的两袋粮食没有被还回去,李大妮和郭树根都觉得是聂大郎不好要他们的东西,所以这次的红薯挖出来,立马又挑大的好的送过来两麻袋。
    聂大郎眉头微蹙,云朵两眼发亮。不过想着聂大郎不想跟李大妮家多接触,她没有吭声说要买红薯的事儿。
    李大妮看云朵明明想要,只是聂大郎不点头,眼里带着祈求,“大郎……”
    聂大郎抿着嘴,“家里还有多少?我们买了。”
    李大妮和郭树根都愣了,“买……买!?”
    云朵看了眼聂大郎,他或许也不忍心吧?就上前一步解释,“我要用红瓤的红薯做东西,正在村里找红瓤的红薯买呢!你们要是有,就都送来吧!和白瓤算一样的价钱,不过你们洗干净再送来,还有那小的,小的也要,全部都洗干净送过来。”他们打个水太费劲儿了,洗干净就省下一道。
    “买谁的都是买。”聂大郎淡淡的道。
    李大妮和郭树根看了看,想说把红薯送了,可是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这话却实在张不开口,可要是卖钱……
    云朵看俩人一脸难色,知道他们种红薯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吃饱饭,就道,“你们可以把红瓤的卖给我们,要吃的话再买白瓤的回家。”
    “红瓤的比白瓤要便宜……”李大妮不想占这个便宜,怕人家说,也怕聂大郎生气更厌烦她。
    看她还是答应了,云朵让他们把两袋红薯留下,回家去拉另外的。
    想到俩人是要洗干净的,李大妮又把两袋红薯拉走了,“你们打水不容易,我洗干净再拉过来。”
    等李大妮和郭树根走后,聂大郎带着云朵到里正家借来大秤。
    聂里正家也种了红薯,是红瓤的,他们不用充饥,是为了好吃,聂婆子喜欢吃红瓤的红薯,也装了一大篮子给俩人送来。
    聂大郎到村里借了口缸,请了杨石头帮着挑水,一缸水给五文钱。
    杨石头家日子也不好过,拉扯几个孩子,还要养着无儿无女生病的大伯,挑水给钱,他二话不说,挑着扁担就过来了。
    云朵一听,干脆连柴火也买,都包给杨石头。
    一切准备妥当,没等多久,李大妮和郭树根带着郭大郎和郭二郎拉着满满一板车的红薯过来,都是洗干净的,还带着水。
    聂里正领着聂深出来玩,帮着看秤。
    杨石头挑了水,也帮忙抬红薯扛秤。
    一车的红薯有一千二百多斤,白瓤的红薯是一文钱一斤,云朵给了一千三百文钱。
    郭大郎和郭二郎看云朵随随便便就拿那么多钱,眼都不带眨的,多看了两眼。
    “多了,多了!”李大妮不要多的,本来说的送两袋红薯,竟然也算进去了。
    “该给多少的,你们就拿着吧!我们还有事儿忙,就不送你们了。你们村要还有谁家种红瓤的,让明后天送过来,一样的价儿。”云朵忙着做红薯干。
    李大妮这才和郭树根几个拉着板车离开。
    聂兰跑过来,“我给你们帮忙吧!”
    “用不着,你快走吧!”红薯干技术含量太低了,云朵可不想再找聂兰这个长舌头帮忙。
    聂兰不悦的皱着小脸,“我好心来给你帮忙的……”
    “不需要哈!”云朵催促她离开,关上大门,回屋摆弄那些红薯。
    聂兰气哼着跺跺脚,不甘的走了。
    村里的人也都疑惑,不知道云朵和聂大郎收那么多红薯干啥用。
    聂深非要留下,聂婆子把他哄回了家。
    云朵卷起袖子,把红薯放锅里,添上水,让聂大郎烧锅。
    做红薯干,要先把红瓤的红薯煮熟,然后剥了皮,晾一下切成条,再晒干或者烘干。
    院子里的地方不够,云朵准备在炕上烘干,烘的也快。
    头一锅的红薯煮出来,云朵一边忙活一边教给聂大郎,等她走后,聂大郎多少掌握几个生活小技能,没有人帮衬,也不会饿着了。
    红薯条烘了个半干,云朵把借来的擦洗干净镂空席子伸在外面,半干的红薯条晾晒出去。继续做下一锅。
    锅有点小,俩人忙活了一整天,李大妮拉来的红薯还没做一半。却是不能再继续了。
    因为炕上实在太烫了,如果不凉一下,晚上俩人不用睡觉了。
    就这样,还是等快到下半夜,炕上的热度才慢慢下去,云朵满头的汗,身上也黏糊糊的,不舒服的翻身,伸脚又把被子蹬掉了。
    聂大郎再次把被子拉回来,给她盖半边。
    睡着睡着,炕上的温度凉了,云朵开始冷了,朝着身旁的热源,挤了又挤。
    聂大郎无奈的侧过身,让她舒服的挤在怀里,把被子盖好。
    次一天起来,聂大郎伤风了,没有发烧,却一直咳嗽。
    云朵有些内疚,“我是不是昨晚把你被子蹬掉了?”
    “没有。热的了。”聂大郎咳嗽着,摇头。
    吃了早饭,云朵就把聂大郎拉到聂郎中家里,把了脉,抓了止咳的药,回来煎好,看聂大郎把药喝完这才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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