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收回吕妄城,那是茅鸢的事儿,长安可不关心,他要的是尽快杀够百名判官,就可以对离广交差了。
    如今吕妄城守军将护城大阵关闭,离广军队不能轻易攻破护阵,只能再谋良策破阵。
    对于长安来说,破阵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他是要等城内鬼军恢复秩序后,先行进城找些判官来杀,待他杀够百名后,顺手将大阵打开,帮助茅鸢进城。
    两军对垒时杀判官虽然稳妥,可是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出城迎战,长安不想再多做等待。
    环筱应该不是问甲军修为最高的鬼将,他进城刺杀,务须万般小心些。连环筱都可以破去他的隐匿,万一陷落在城里,他可不指望离广能将他救回去。
    拿定了主意,他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原本交战双方的战场,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离广大军在距城五十里之外驻扎,而问甲军凭护阵稳固,全部都在吕妄城中。
    长安打坐之中,神识将远近情景观察清楚,微闭的双目忽然睁开,身形就在原地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在吕妄城外一个隐蔽角落里。
    他观察整个护城大阵许久,这里有一些松动。原本是离广下辖的城池,经过大战易手,护阵有了一些破损在所难免。
    长安并非不能破阵而入,但势必会惊动看护阵法的人,引起城内警惕,能悄然入城是最好的。他祭出朱雀神火,将护阵松动之处烧出针尖大的洞,厚达十丈的护阵,出现一条发丝细的通道,却没有发生任何警示,朱雀神火对付这些阴邪器物最有奇效。
    他透过通道进入城中,谨慎的将那条通道用神识撑住,不至于恢复消失,这才隐匿了身形,徐徐朝城中走去。
    吕妄城十分繁华,居住的以低级鬼修为主,不下百万之数。
    虽然正值战争时期,没有加入军队的鬼修有很多,依旧品着酒聊着天,毫无紧张之感。
    加入军队的鬼修们,其实也无所谓谁占领吕妄城,问甲也好离广也好,谁给好处就替谁卖命,城破了,换个领主,他们也是一样的过。没好处,干脆等战争结束,没必要拼命。
    在鬼修们的概念里,冥界哪里都一样,到处阴森森的鬼气和冥河气息,就是他们修炼的资源,只是冥河轻易不得靠近罢了。
    冥河,除非是修为高了,才能去取些河水来吸收,提升自身修为。低级的鬼修,尚未靠近,就会被冥河气息融入,挣扎不脱河水的吸力,神识被消融掉,成为寻常的魂魄,且不得再轮回往生。
    长安顺着吕妄城街道,慢慢深入中心,将城市全貌看了个大概。
    满街鬼修和建筑,除了黑就是灰,没有丝毫其他色彩,建筑都是黑灰的石头建造,鬼修身体则是修为越高的,颜色越黑越凝实。到了离广的修为地步,肉身几乎和人类没有差别,也会穿着彩色的衣物。
    越往城市中心走,高级的鬼将越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谈论着战争和收获,长安就想找些落单的鬼将下手,杀够一百个,他就出城去,顺手将大阵破开。
    前面有家小酒馆,门口黑影一闪,一个甚为魁梧的鬼将,走进旁边一条胡同里,只有一个人,看情形是喝醉了酒,出来醒酒的。
    长安心里一喜,就从他开始了。
    他变换着身形,霎时出现在那个黑影身后,神识化剑朝黑影后脑扎去,谁知满以为得手之际,晃悠悠的黑影却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一种令他寒毛倒竖的恐怖感觉,从他身后升起,根本不用去想,他第一时间疯狂使出时空决,出现在城池护阵那条通道前,却始终没彻底摆脱黑影的神识攻击。
    这是谁?太可怕了?
    他刚打算出城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身体一紧后,象被从内部炸开了,皮肤爆发出一阵血雾,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红色的血液顺着毛孔迸出滴滴鲜血。
    全身红色的长安,在这黑灰的世界里,尤其显得诡异可怕。好在他的神识世界有青龙鳞片防御,依旧防御稳固,并没丧失神智。
    偷鸡不着蚀把米,一个判官都没杀成,反而落了个全身重伤的下场。在战场上的鬼将,并非修为最高的,长安这次实在太大意了。为了拿到苑芷魂魄,尽快杀够一百个判官,完全不了解城内状况就犯险进入。
    根本没时间想那么多,长安再一闪,拼命的顺着通道出了城,时空诀运转到极致,也没时间分辨方向了,凭借人的本能朝冥界远处,黑雾弥漫的地方极速逃跑。
    黑雾弥漫的地方,并不是安全的地方,那是鬼修为之色变的冥河。
    “你这人类小修倒也不错,在本座一击之下,居然能保持神智不失,值得本座告诉你是谁杀你。本座燕英,乃问甲阎罗帝君座下第一判官,主持这场战役。
    你杀了环筱,本座已经注意到你了,果然等到你进城来,意图杀我鬼将,此番不将你打个魂飞魄散,本座就算白白修炼了几万年。”燕英的神识,始终没有放松对长安的追击,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长安的身体一块块的震碎,化成肉泥血渣,一路洒下斑斑血痕。
    长安保持神识的稳定,肉身逐渐只剩下一副支离破碎的骨架。
    也不知逃了多远了,前面一道黑浪咆哮的大河,出现在他感知之中,阵阵神识的冲击让他头脑有些发晕,辨不出方向,出于保命的本能,他毫不迟疑的一头扎进冥河之中,瞬间被浪花吞噬,沉入河中随浪而逝。
    奈何桥边的冥河,看着温和宁静,是为了不将新到来的魂魄吸入,而此地的冥河已经没有了约束,黑黄的河水波浪滔滔,连燕英的神识也不敢轻易靠前。
    燕英本以为,长安不经一战就会被他杀掉,没想到他的神识居然能强撑着,一直挪移逃遁。虽然将他的肉身毁得只剩下骨架,宛如骷髅一般,却没能阻止他投入冥河。
    冥河一入,再不能逃离的了,以他的修为,也只不过偶尔用些冥河之水来壮大神识,长安被冥河吞噬了,万万不可能再出来。
    哼,离广不知从哪里弄来个人类修士帮他卖命,待本座当了阎罗帝君,再和离广好好算账。燕英虽不是阎罗,一身修为已经离仙帝境界不远,待这次大战结束,问甲去往仙界成神,燕英很快会成为问甲的接班人。
    燕英将神识覆盖着长安消失的地方,上上下下的搜索了半天,唯有冥河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挡着他,哪里还有长安的丝毫气息!
    这个人类小修身上,应该有些法宝的,可惜了。
    燕英神识最终饱含无奈的收了回去,他连真身都没出现,就把长安差点弄得魂飞魄散。黑雾汹涌着席卷而过,唯余岸边一些黑灰的野草,随着冥河博大的气息微微摆动。
    长安深入冥河水中,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身不由己的随着激流向前飘荡翻滚,神识保留一点点的不甘,与消融神识的冥河水对抗着。
    整个神识世界,就象他当初金丹九转一样,被无尽的压缩,终于达到一个平衡点,神识世界停止了缩小,随着他的身体,被冥河水送向远方。
    十天之后,长安才慢慢清醒了,神识世界只剩下了原本十分之一的大小,所幸念真他们没感觉到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若干星球上依然安然无恙的生活着。
    他检查完毕,这才松了一口气。饶是他小心翼翼,还是差点在吕妄城魂飞魄散,燕英阴险又有实力,坐等他进城上钩,要不是神识世界有青龙鳞片的加固,这次的结果真是无法想象。
    身体还在恢复,阴森森的白骨在冥河之中,筋肉皮血和内脏的再生速度十分缓慢,他无法对抗之下,干脆放开身体随波逐流,他不知道此时是到了哪里。
    冥河中神识无法外放太远,无法感应燕英的神识,但燕英神识是不是还在岸边等他出去,他根本没法得知,越是远离才越是安全。
    他控制着神识世界与冥河河水的对抗,慢慢感觉到河水对他的神识,从消融转变到了能被他吸收一丝,随着河水的吸收,他的神识世界也壮大起来。
    之前随大鹏修炼空间神通,极品合欢酒修炼神识效果不大了,没想到因祸得福,冥河水是增强神识的绝好材料,他转忧为喜,沉浸在吸收冥河水这件事上。
    应该还有一年左右,苑芷的魂魄就要回到冥界了,当时离广说她转世有五十年阳寿,可没具体到几个月。长安提前一年来到冥界,也是怕错过了。
    离广答应了,要帮他留住魂魄的,就算离广说话不算数,他此时也无能为力,唯有尽快提高修为,届时再想办法。
    冥河中有无数的魂魄,它们才是吸收神识的原因,波浪滚滚之中,河水就像是由魂魄组成的,长安没觉得害怕,以他今日神识修为,寻常魂魄见到他只能快速远离,哪敢近前来送命。魂魄再散,连在冥河中飘荡的机会都没有了,会彻底消失。
    身体恢复了一小半,脸庞完全恢复了模样,却依然无法自主,只能依借河水漂浮。
    “长安,是你吗?”忽然间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个女声,听着很熟悉,长安难得在冥河中遇到能和他神识交流的魂魄,尽力控制着身体流动得慢些,神识四处寻找着。
    一个女魂魄体和一个男魂魄体,在他附近随着河流彼此挣扎纠缠着,仿佛生长在一起,那个女魂魄体脸庞在他眼前一闪,居然是小雯,他在地球的女友。
    那个男的不认识,看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一脸的委屈无奈之态。
    “小雯,小雯,真的是你!”长安拼命朝小雯靠拢过去,奈何他们都一样,只是在随波逐流而已。
    “长安,你也到冥界了,怎么你不像死了的样子?”小雯的脸一闪一灭的,在魂魄浪潮中忽隐忽现。
    “你怎么没去轮回,那个男的是谁?”长安反问道,他的经历太复杂,不是一时片刻能解释清楚的。
    “他是那个教授,我当年…..为了留在首都工作,却被他骗了。我们死后……在奈何桥边……我抱着他跳进冥河,宁可不转世,也要让他共受千年痛苦折磨。”小雯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长安大致明白了她的经历。
    小雯对教授怨念极深,跟他纠缠了这么多年,居然在冥河中修炼出了神识。教授一脸的疲惫无奈,却始终没有出声辩解,想来被小雯拉着跳进冥河,却没能像她一样,阴差阳错之下成了鬼修。
    “小雯,你等着我回来。”一阵激流浪花卷来,小雯和教授迅速被推远了,淹没在滚滚魂魄洪流之中,他只能留下这一句话,也不知小雯有没有听见。
    长安身不由己的和小雯分开了,随着冥河继续向前。冥河之水何其浩大,他在河水之中无休无止的吸收着,神识世界慢慢被他恢复到无边广阔的原貌。
    然后他停止吸收,神识世界果然又被压缩到了十分之一大小,与河水的消融之力再次达到平衡,如此九次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后,长安连冥河水也不能吸收了,神识世界无比的坚固。
    原来神识世界也可以九转提升的,他此番真是因祸得福,平白得了这巨大的好处。
    原本长安的神识就是很强大的,但是他修为太低,发挥不出神识的最高威力,就象一个小孩子拿着菜刀,菜刀固然锋利,也很难对一个大人造成威胁。
    燕英的神识还不如长安,却能将神识运用得无比霸道,那是他几万年的修为技巧为基础的。
    快三个月过去了,随着他在河水中的漂流,肉身已经完全恢复,冥河水气息最近有些变化,长安已经感觉到了。河水中对神识的消融之力在减弱,吸力也不似以前那么强。
    在一个回流湾的地方,趁着河水减慢,长安用力一跃,摆脱了冥河的吸力,重新站立在了大地之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太好了,长安检查下身体,举目打量四周,除了灰黑的天空和地面,滚滚流逝的冥河之外,别无他物,这是到了冥界的极为偏远之处了。
    岸边黑雾不似别的地方那么浓,而且缓慢的朝一个方向飘移而去,他好奇之心顿起,朝着黑雾涌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离开岸边有一定的距离,一道门户大小的阵门突兀出现,以他掌握阵书和初级仙阵的认知,却不能肯定,那道阵门是什么。
    检查了良久之后,他不太敢确定的是,那道阵门应该是一个界门。作为大鹏的徒弟,他虽然不能破解界门,穿越过去却绝对没问题。现在他遇到阵法一类的布设,根本不用费心去破解,而是利用时空决直接穿越过去。
    长安神识小心的穿过阵门,一种类似仙晶的气息慢慢浓重起来,阵门那边是什么地方?居然有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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