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莫城的第一晚,我是在冷泗的医馆中渡过的,这小药童对我不错,特意让我睡到了冷泗的房里面。
    走到冷泗的房里后我便觉得哪里怪异来着,直到我发现了房内的梳妆镜。
    先前我光顾着问比较重要的大事了,却忘记问冷泗这些年来的境况,按照他房内的情形来看,怕是琨曳同他已经成婚了吧,连梳妆镜这种女人家的东西都搬到房间内里来了。
    还以为回了莫城之后,我就可以很顺利的同燕北凊相认团圆了,想不到如今的燕北凊压根不认识我,可以说在他心里面把我是当成一个奸细来对待的吧,只是因为百里七夜现在还在羌国,否则我今天怕是没那么容易能离开青王府的。
    我想了一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南鸢三年前就是已死之人了,顾染怕是亲眼见过我尸体的人,我先前也没同她说过我的来历过往,她若是突然之间见到我这个大活人,怕会被吓得不轻。
    想了一夜的时间,我也没能想到什么好方法,若是龙珏还在我身上就好了,至少我有一样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可现在那龙珏却在立信手上,我觉得我有些举步维艰。
    燕北凊现在最信任的人怕是只有玉衡了,若是玉衡愿意帮我那就事半功倍了,而且这里除了玉衡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详细的解释燕北凊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匆匆离开了医馆,只留了几个字给这药童,‘我出门办事,勿念。’
    玉衡在莫城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不过三年过去了,我也不确定他现在府邸还在不在原来那个地方,顾不得这些不确定之事,我先去看看再说。
    不想,我刚找到玉衡的府邸,便瞧见德生此时正在大门之外,而德生这眼尖的家伙还看到我了。
    “南顾,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青王府的吗?”
    德生走到我跟前来问道,而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才是,这时候大门刚好被打开来,从里面出来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
    他对着德生说道,“冷侍郎很快就出来,待会就会跟您前去驿站看望夜王。”
    原来德生也是来找玉衡办事的,这样看来我俩的目标现在是一致的,“王爷还没入宫面圣吗?”
    “昨个儿羌国宫里的管事太监已经来过驿站了,说是三日后这儿的皇帝会亲自在宫里设宴款待,既然你来了这,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先回去给王爷报信了。”
    “不是,德生,我还有事。”
    德生哪里会听我说,我这边话都还没说完,他就挥挥手自行离开了,我本想私底下同玉衡碰面的,可是现在百里七夜要见玉衡,那我的事情势必得耽搁到后头去了。
    这样看来,我只能等玉衡从驿站出来之后再说了,于是我连忙把衣袖内的手绢拿了出来,随即遮住了半张脸,等我遮面之后玉衡也从里面不紧不慢的出来了。
    他的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跟着他,男的推轮椅,女的提阳伞,没想到三年不见,玉衡这货的派头倒是越来越大了。
    “冷侍郎,我家王爷已经在驿站多时了,还劳烦您挪架前去一番。”
    现在我不能叫他玉衡,只能跟着先前他府上的那个管家一样称呼他,想来这样总是不会出错的。
    玉衡此时抬眸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起来,而他身后的两个侍从也开始推着他走了起来,而我就静静的跟在身侧。
    想不到这莫城的驿站居然设在了原来的康王府,康王府对我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我在这里认识了顾烬白,嫁给了燕北凊,在这里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两次。
    “你家王爷在哪里?”玉衡进了驿站之后突然向我问话,我一愣竟不知道怎么回复,好在这时候德生过来了。
    他看见了我们此时在正厅的位置便急急忙的跑了过来,他给玉衡行了个大礼,随即道,“王爷在内房里休息着,这一路上舟车劳顿难免有些疲乏,还希望冷大人不要介意。”
    “嗯。”
    由德生带路,我们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就到了百里七夜休息的地方,想不到曾经的兰清苑现在确是变成了最好的房间,也不知重建一个别院要花费多久的时间,多少的精力。
    “大热的天,往脸上戴什么巾帕啊,南顾,快点到王爷跟前去。”德生见我进来之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推了推我,而玉衡在听到德生叫我的名字后不自觉的又看了我一眼,我现在可没法摘下脸上的丝巾,和他相认得等他离开驿站才行。
    “南顾,你回来了?不是说秦夫人留你在青王府多待几日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百里七夜的话彻底让玉衡起疑,那双眼睛似乎想要将我看穿似得。
    我只好正声回复道,“秦夫人没什么大碍了,南顾想着王爷在驿站需要人伺候,所以就赶着回来了。”
    这说谎话的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现在简直是到了可以张口就来的程度,而且说完之后一点不觉得难为情,仿佛我说的就是实情似得。
    玉衡此时开口道,“王爷,我帮您先前施过三针,现在施这最后一针就算是完成一半了,我师傅现在还有些事没赶到莫城来,约莫再过几日就能到了,王爷只需要安心养神,这些日子不可见光了。”
    百里七夜皱了皱眉,“意思你今日施完这最后一针后,本王便只能夜晚出行,白日困于驿站难行寸步了?”
    “是的,除非王爷不爱惜自己的眼睛,愿意当一辈子的瞎子。”
    玉衡这人说话平常就爱夸张和恫吓别人,也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而且三年不见,他的医术也不知道精进了多少。
    很多大夫行医施针的时候都不喜欢别人看着,可玉衡却偏偏相反,他只嘱咐了他在动手的时候,我们屋内的人不许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都得小之又小,这算是什么破规矩,让我呼吸都得看人脸色,我可做不到,所以最后这屋内就我一人没待着。
    我是一个屁股蹲坐在台阶之上的,早饭没吃昨晚又没睡踏实,现在的我可以算是又困又饿,我单手撑着脑袋,这眼皮是这样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最后竟这样坐着打起瞌睡来了。
    “南姑娘,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突然的说话声把我的瞌睡虫给吓跑了,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还有些模糊的人影,等到我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我整个人才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第一次遇见的秦夫人以及久别重逢的燕北凊,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站起来之后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燕北凊看向我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玉衡,不对,是冷侍郎在里面给王爷施针,说是王爷的眼睛不久之后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我回答的有些谨慎,见燕北凊没再细问下去,而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过短短一瞬罢了,我竟觉得这种感觉太久了,久到让我都快忘记了燕北凊的温度。
    “你做什么!”不出所料的,燕北凊甩开了我的手,我整个人几乎是被一甩给偏移了原先的方向,我死命让自己收回无用的眼泪,即便如此可我的鼻子仍旧是酸到不行。
    “青王可知道这驿站原先是康王府,青王对这丝毫没有记忆吗?”
    我见他的瞳孔似乎有些微微晃动,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本王自然知道,可本王对这地方只觉得厌恶十分。”
    厌恶十分,他怎么会用这种字眼来形容,而我还来不及再仔细问下去,屋内的玉衡和德生已经走了出来,而好巧不巧的,一阵微风经过我的脸庞,我脸上的丝巾便悄然的飘落到了地上,而玉衡见到我的容颜后,便死死的盯住我没有移开。
    总算,有个故人能真真切切的认出我来,我知道玉衡此时肯定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相信,只见他在我身上和燕北凊的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可却什么话都没说。
    而燕北凊此时已经带着秦夫人进屋去了,他都没有多看我一眼便匆匆走了出去,走得那么快,仿佛身后的我对他而言是洪水猛兽一般,燕北凊,你是当真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去送送冷侍郎。”
    我有太多的话要问玉衡了,我的疑问不比任何人少,我迫切的需要知道一切事情,一刻都不能等下去了。
    德生只道让我快速回来,可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跟着玉衡的人离开了驿站。
    等出了驿站之后,玉衡便抬手示意他们两人停下来,“你们先回去吧。”
    “是。”
    “是。”
    这一男一女倒是不多话的人,玉衡的话说完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而玉衡自行推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我,“找个地方聊聊。”
    “去酒肆吧,回来后,我还从来喝过酒呢。”
    最终,我们两人去了莫城最好的酒馆喝酒,这酒馆对我来说实在是老朋友了,以前每次和燕北凊吵架生气的时候,我都会跑来喝闷酒,然后燕北凊都会将我带回王府去,可是现在我就算喝得烂醉如泥,他也不会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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