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觉得邓向上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邓向上有些醉了。司机看着邓向上走进去后,然后坐进车里,把车开进车库,然后把刚刚邓向上的话全部报告给邓民生。这也是邓民生的要求,不管大小事,都必须事无巨细的报告。
    邓民生听到邓向上想要回到下乡的地方去看看,脸色有些晦暗不明。那条村子已经全部被灭口,那条村子已经不存在了,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让邓向上回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彰显自己对村民的情怀而要求当地的警方重新调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不是邓向上还没有退休,还能在事业上给他帮助,他怎么还能容许他在蹦跶?不送他去见阎王,就让他永远的躺在床上了。
    只要邓向上还活着一天,他就提心吊胆,怕自己的身份白揭穿,怕自己所做下的事情被查出来。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忘记‘顶天立地,正大光明’是什么感觉了。
    他就像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里的小人,看不到光明,只能摸索着适应这黑暗。以前,别人叫他邓民生的时候,他的心都忍不住的会哆嗦一下,然后才想起,原来这是才叫他,他已经成为了邓民生了。慢慢的,他习惯了‘邓民生’三个字,在然后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姓名。
    但是,突然的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邓民生回来了。当时,他还错愕了一下,他一直都在,怎么能说‘回来’呢?后来,才明白,是真正的邓民生回来了,并且出现在村里,想要查当年的一切。
    邓民生心慌了,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可能知道那件事的人,统统灭口。他要让那件事成为一个秘密,永久的秘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找到‘邓民生’。他不知道,他藏在哪里,随时准备着给他致命的一击。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心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邓民生心里越是烦躁面上就越是云淡风轻,这是他多年练就的技能。
    想了想,邓民生决定去试探一下邓向上,看看他是否真的想要回下乡的地方去缅怀一番。邓民生不知道,这正是邓向上想要的,确定司机是邓民生的人。
    邓向上已经喝了水,躺在床上,假装有些微醉,有些累。
    “妈,爸睡着了?”邓民生走进来,他的妈妈黄春天正在照顾着邓向上。
    听到声音,邓向上睁开眼睛,“民生过来了?”
    “爸,你的血压不好,怎么能喝这么多酒?”邓民生一脸的关心。
    邓向上叹口气,“都是一些老朋友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年下乡的事情。”
    ‘嘭。’黄春天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上。
    邓民生撇了自己妈妈一眼,使个眼色,让她冷静镇定,然后转移话题,“爸,你想要回去看看?”
    “是啊。已经很久没有回去。”邓向上一脸的怀念,“我和你妈妈就是在村口的那颗大树下认识的,我们都在哪里避雨。不知不觉间,几十年就过去了,你长大了,我也老了,都已经当爷爷了。”
    黄春天一脸的心惊,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她不明白老爷子怎么会突然的就提起以前的事情?几十年,没有提起过了,怎么……但是,看着老爷子一脸怀念的神情,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是啊。我也很怀念。不知道那棵树还在不在。”黄春天笑的一脸的和善。然而,她不知道,什么初相识不过是邓向上胡说的,他早几十年前就已经忘记了。现在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可惜,黄春天一试就露出了破绽。
    “我们一家回去看看。我记得你好像还有妹妹在村里。”
    黄家只有两姐妹,父母去世得早,姐妹两人相依为命。但是,妻子自从被接到城里后,他再也没有听她提起过还在乡下的妹妹一家人。
    邓向上叹口气,原来一切都是破绽,不过是他太不上心了。
    “爸,你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医生说了,让你多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一家人再回去。”邓民生是不可能让邓向上回去看看的。
    “好吧。我就是怕,没有机会再回去看看。人老了,过一天就少一天了。”邓向上摆摆手,“你们出去吧。”
    邓民生和黄春天出去,黄春天一脸的心惊,“儿子,你爸爸怎么突然会提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他今天一起吃饭的都是曾经下乡的。说起过去的事情有些感慨而已。”邓民生按在邓向上的身边安插了司机,对邓向上的事情一清二楚。
    黄春天有些担心的说道,“我怕。已经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十年,什么时候是尽头?”
    邓民生的脸冷了下来,“怕什么?拿出你当年杀丈夫的勇气来。”当年,他亲眼看着这个看似胆小如鼠的女人是怎么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的。
    黄春天的脸色瞬间白得想雪,抿抿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最好给我冷静。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否则,我会送你下去夫妻团聚的。”邓民生靠在黄春天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最好永远记住,你叫黄春天,你就是黄春天,是邓向上的妻子。记住了。”
    黄春天点点头,现在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儿子,狠起来简直就不是人。
    邓民生冷哼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黄春天看着儿子的背影,叹口气。有时候,她会想,付出了这么多,伤害了这么多人得到的荣华富贵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
    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没有多少文化,注定了她和那些豪门阔太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她努力的想要改变自己。但是,即使她拿到了文凭,学了几门外语,学了如果在打扮自己,在别人看来,她还是一个土包子。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刚到城里的那段日子。只要她开口,别人就会笑话她的乡音,就会嘲讽她的穿着,会取消她的小家子气。
    邓向上不仅不会维护她,还会嫌弃她给他丢脸了,邓家的人也会觉得她让他们没面子,就连家里的下人能都欺负她。
    好不容易,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了现状,成为合格的邓太太的时候,突然的接到消息,真正的邓民生居然还活着,而且回来了。
    她心慌了。
    当初这一切都是邓向光帮她处理的,他明明说过,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但是,那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当时,她心慌,害怕,想要找邓向光理论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处理干净的时候,儿子拦住了她。
    儿子说,邓向光留下真正的邓民生,就是故意的。邓向光想要争夺家主之位,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打击邓向上,就连真正邓民生的成长都应该和邓向光有关。
    最后,儿子决定,永绝后患。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她知道村里的所有人都因为他们母子而死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那时候,她才心惊儿子的心狠。更让她心惊的是,儿子居然想要杀邓向光。如果不是邓向光死也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消息,儿子真的就杀了他了。
    不过,现在的邓向光和死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哎。
    黄春天有时候想,她代替姐姐被接到b市来,真的不后悔吗?这些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过得幸福吗?
    她曾经看了一部很有感触的电影《血生花》,她觉得她就是那个后悔了的妹妹。羡慕别人的生活,努力把别人的生活变成自己的,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些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着越来越冷的儿子,看着他手沾满鲜血,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在她当初狠心杀了自己的丈夫起,她在儿子面前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话语权教育权。在儿子眼中,她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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