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室出来,她和圆净等人去见方丈时,把她放在一公共女厕里,待圆净等人休息后,她便把人直接拎到这里。
    她早就为闫青准备好的墓地。
    闫青嘴唇与脸同色,雪一般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她手腕处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住,并没有精心处理,此刻可能有感染,发了烧。
    沈襄走近,居高临下睨她。
    闫青气息虚弱,艰难睁开眼,看见沈襄,又是一抖,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嘴里只来来回回叫着:“鬼,鬼,你别过来,你是恶鬼……”
    沈襄嫌恶瞥她。
    她一脚踩着闫青的断手上,凛然问道:“闫青。”
    闫青疼得冷汗直冒。
    沈襄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问你,那两尊道像是怎么回事?”
    闫青撇头,固执不说话。
    沈襄面无表情,只是加大脚下力度:“说。”
    闫青忍不住尖叫出声,嘴唇剧烈颤抖,却无力嘶叫出声,像是困兽般,无济于事地撞击笼子。她艰难道:“那是我们圣父,圣女。”
    沈襄:“什么狗屁圣父圣女?”
    闫青立刻怒目瞪她,尽管脸色惨白,还是边咳嗽着,边厉声骂道:“异教徒,不准你侮辱圣父圣母,她是我们的救世主,侮辱圣父圣母的人都该受火刑,去极恶地狱!”
    说出最后一字时,她声音已尖利到狰狞。
    沈襄皱眉。
    闫青这样子,分明就像一些极端宗教分子。
    她冷声问:“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圣父圣母。”
    闫青瞪着眼睛看她,原本漂亮的眼睛,因大力而睁得极大,眼白多余眼黑,石灰一般惨白,像是墙上忽然干枯的浮像的眼睛,冷冷的阴森。
    “异教徒!该下地狱!”
    沈襄恨恨踩了一下闫青的断手。
    “啊……哦嚯嚯——”闫青短促一声尖叫后,声音被压制在喉管里,只能无力如拉风箱一般嚯嚯响着,全身痉挛,“异教徒……”
    沈襄蹲下身,冷冷看她:“……你们的教,叫什么?”
    闫青眼神涣散,嘴里只喃喃着异教徒、极恶地狱,不回答沈襄问题。
    沈襄捏紧她下巴,强迫把她掰向自己:“说不说?”
    闫青嚯嚯几声,还是浑浊吐出几个字:“天…同…教。”
    “你们的创始人是谁?”沈襄继续问,“教义是什么?还有你口里的圣父圣母,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见过她真面目吗?”
    ☆、044 余子濂醒了
    闫青抬起头,斜睨沈襄,神色间竟有着凛冽。
    她狂吐了几口血,鲜血染红嘴唇,忽而秾艳起来,她笑着,语气嘲讽:“沈襄,你看到那道像了,是吗?”
    沈襄心头一跳:“你也知道道像面容?”
    闫青却不正面回答她。
    她弯唇,诱哄着:“沈襄,你愿意加入我们天同教吗?”
    “闫青,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沈襄冷冷说道,“那等邪教,以活人为祭,伤天害理。我灭之唯恐不及,怎么会想要加入其中!”
    “我是在帮他们,帮他们摆脱这痛苦污浊的人世,让他们远离折磨,登上那极乐世界。他们死后,圣父圣母会拯救他们,将他们的灵魂直接升上那极乐世界,我是在帮他们……他们应该感激我……”
    闫青昂起头,脖上青筋毕露,用力嘶吼着。
    “胡说八道!”
    沈襄冷冷吐出二字:“邪教!”
    “不准你侮辱我们天同教!你这个异教徒,会遭到圣父圣母的报复的,要下极恶地狱,每日遭烈火焚身,痛苦不堪,哈哈哈……”
    闫青疯子一样大喊,恶毒诅咒着。
    沈襄只高高看她,像看一只猴子。
    闫青望她,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似讥讽似报复:“沈襄,有时候我真可怜你。”
    沈襄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一直想做个善人,可偏偏身份却那样为人不齿,你明明这样厌恶我们天同教,可你一出生,就注定了你这一生,都摆脱不了天同教……哈哈哈。”
    她又大笑着,重复了一遍。
    “沈襄,我真可怜你……”
    沈襄想到那尊道像,心头跳了一下,逼问闫青:“什么叫我一出生就注定了和天同教牵扯不开,你到底什么意思?”
    闫青却仰起头,眼神放空,喃喃唱起了歌:“善恶浮世世真假借,尘缘散去不分明,……世恶道险,终究难逃……何为善何为恶……且怒切悲且狂哉……”
    似质似叹似悟,如泣如诉如嘶如吼。
    歌声呢喃,悠悠传荡。
    沈襄忽然觉得不安,厉声喝道:“别唱了,说话!”
    闫青却置若罔闻,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仍望着遥远天空,喃喃自语。
    “我叫你别唱了!”
    “沈襄,我真可怜你。”她朝沈襄笑着,忽然,身体剧烈痉挛起来,口中狂吐鲜血,仍逼出一声高喊,“问世间,何为善,何为恶……众不知,唯有天同犹存……”
    她又吐几口鲜血,拼尽全力喊道。
    “圣父圣母万寿无疆……”
    接着,头一歪。
    沈襄来不及阻止,只能上去探她鼻息。
    她死了。
    咬舌自尽。
    ·
    沈襄处理掉闫青尸体,回家后,同时接到两条消息,一喜一悲。
    沈青云和李翠丽。
    她二叔二婶,彻底死了。
    他们在医院躺了足足有一月,养伤之余,一直饱受煞气折磨,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每天说梦话,说有鬼追他们,有鬼要杀他们……还把给他们打针的护士当做鬼差,给他们动手术的医生当做阎王,一见面就缩得老远,不肯配合……
    长此以往,如何受得了。
    可偏偏他们却怎么都死不掉。
    这其中当然有沈襄的原因。
    她在他们身上设了禁锢,无论如何保他们一口气,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仍由他们这样轻易死了,对不起上一世被他们害得惨死的沈爸爸沈妈妈。
    没想到,熬了这么久,终是死了。
    另一条消息,余子濂醒了。
    他的病原就是因在广场的夺灵阵染的煞气,加之恶鬼入侵,造成的昏迷不醒,现如今夺灵阵已解,体内煞气散去,自然就醒了。
    只是,此一番后,多少要将养一段时间。
    两下权衡。
    沈襄先去看余子濂。
    病房里,余子濂脸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虚弱憔悴,只是看起来精神不错,主动招呼沈襄坐:“沈天师,李福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次,是我连累了天师,让您差点落入险地。”
    李福就是那司机。
    他一醒过来,就听妻子说了发生在李福身上的怪事。
    人好好在大路上走着,忽然发起了羊癫疯,一手打歪了方向盘,活活撞死在护栏上。警察到时,人已经成了肉泥,黏在方向盘上,撕都撕不开。
    妻子还议论,说李福开车近二十年了,从没这么不小心过,这事邪门了。
    他心里就是一突。
    紧接着问了李福那天做什么去,听得说是送沈小姐去自己出事前去过的那块地皮,后来一个人回来路上出的事,他心里就有底了。
    李福,有问题。
    现在看来,他应当早就投靠了他人。
    “那地皮,是他介绍给你的对不对?”沈襄十分了然,问道,“连亲自去看地皮,也是他提议的,对不对?”
    余子濂叹口气:“他在我这里也干了十几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为人也憨厚,没什么心眼,嘴又紧,我就一直挺喜欢用他的。那天,他说他有个亲戚,在政府工作,有一块地皮要内部招标……我听着条件都不错,就去了……看着也很满意,要不是您那天提醒,说不定我合同都签了……”
    他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竟然……”
    沈襄无话可说。
    毕竟是用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朝被背叛,余子濂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慨的。
    “对了,沈天师,这次的事多亏您了。”余子濂仍无比庆幸地道,“要是没有你,我这条命估计就找不回来了。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他虽被鬼上身时,神志不清。可后来沈襄驱鬼,还是有感觉的。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支票:“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总不能让沈天师白白劳动一场,您一定要收下。”
    沈襄还疑心这件事是冲她来的,余子濂只是池鱼之灾。
    可这话也不能直接和余子濂讲。
    她自己都弄不清天同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想了想,她接下支票。
    大不了,这次多捐一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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