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笑:“好了好了,我不逗姐姐,来看看母妃给了什么……”张嫲嫲上去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普通的木盒,也没上锁,一掀了盖子,金光迸发,竟然是满满一盒金锭。
    凌欣哇道:“娘娘很有钱哪!可是我们把这钱拿了,贵妃在宫里是不是就没有了?”
    姜氏对张嫲嫲说:“拿去给余公公吧。啊!跟他说是母妃让姐姐给贺侍郎买东西用的……”她也忍不住举手捂脸,扭开头笑起来。
    张嫲嫲笑着关了盖子,端着盒子出去了。
    凌欣责备地看姜氏:“王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姜氏缓了口气,可还是笑着说:“你不用替母妃担心,宫里最有钱的,该就是母妃了。”
    凌欣惊讶:“真的?”
    姜氏点头:“母妃的外祖虽然不是贵戚高门,但却是巨富之家,她祖上从贩盐起家,又在西边多有贸易,只是远在晋元城,实在不能与京城显贵并提。母妃从小金枝玉叶般长大,听王爷说,本是要为豪富之家的长房大妇,可后来竟以普通宫女之身进了宫。入宫后一个多月,她在宫中柳林的一条小径上遇到了皇帝……”
    凌欣点头感慨:“这小径大概是金子铺的吧?”
    姜氏笑起来:“那是肯定的呀!据说母妃见了皇帝本是要离开的,但是在柳枝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皇上……”
    这回凌欣笑了:“忍不住?(骗谁?)偶因一相顾,便为人上人,这一眼必然是惊天雷动地火的。”
    姜氏一推凌欣:“就你会说怪话!”她叹了口气:“可也的确是,这一眼就让皇上追着跑过去了……”
    凌欣也叹气:“完了,贵妃娘娘一说话,那皇帝就被那啥了吧?”
    姜氏掩口笑:“可不是嘛!就从这一见面,皇帝就宠了母妃二十多年,虽然每月也去别的宫中几次,但大多辰光都在母妃宫里流连。王爷讲过,皇上曾说在母妃宫里待着什么都不干他都舒服,母妃就是和他闹了别扭,皇上都会忍让,耐心将母妃哄好,相处得比平常人家的夫妻都好。”
    凌欣微微摇头:“可毕竟,不是平常人家啊!”
    姜氏也没了笑容:“是啊,皇后出身名门,听说少女时特别为太师喜爱,称她胜似男儿,王爷说她为人阴险,心如毒蝎。她父兄把持朝堂和军务,若不是他们早逝,父皇也不能这么专宠母妃,朝上贺相也不可能专权,王爷没有贺相支持,也不可能十二岁就入军行事,十五岁就封王建府。”
    凌欣一愣:“早逝?怎么死的?”
    姜氏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病死的,先是国舅爷,本来只是连年的咳嗽,每年吃药。后来得了个古方子,开始还挺好的,用了就不会再咳,可是渐渐的,不用就受不了,用了就要越来越多,别的什么药都不管事儿了,过了几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入了冬就咳得喘不过气来,最后竟是被活活憋死的。他一死,老国丈中了脑风,瘫在了床上,找了许多郎中医治,拖了一年过世的。皇后的二哥,也是咳嗽,见长兄死了,就不敢再用那药。但是别处也没其他的药,最后是日夜坐着,喘得无法吃饭喝水,听说是饿死的。皇后本是个厉害的人,可连失三个父兄,深受打击,皇后的其他兄弟都无所成,就是出任高官,也无法服众。郑氏一门经常有房产财产之争,家宅不和,郑皇后只好掌管了郑氏的人脉。母妃就在那之后入的宫,很快就被升为贵妃,在宫中将郑皇后压制到皇后凤印虚设,宫中以母妃金印令行的地步,皇上也在政事上开始仰仗贺相,郑氏从此在朝中失势,只能全力保着太子之位。”
    凌欣想起在厅中听到的孤独客的事,打了个寒战,说道:“我发现,真不能做坏事呀!一点儿坏事都不能干。”
    姜氏好奇:“姐姐为何这么说?”
    凌欣将厅里听到八卦庄主说的事讲给了姜氏听,姜氏也瞪大了眼睛:“啊?!看来是这个孤独客家的事惹起来的吧?”
    凌欣点头:“以为得了方子就不用受人控制,可谁知道制药中有没有一些技巧?孤独客家肯定有些绝招。郑家以为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行了,岂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世上,不让别人好过,最后害的是自己。”
    姜氏赞同,可是又叹气道:“你看,我朝也不是不想与人为善的,皇上不喜刀兵,可是现在强敌不就打到京城了?”
    凌欣噢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见得先动手,但要永远有反戈一击的力量,兵书上不是说了吗?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朝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力量,才弄得这么难看,兵临城下,愣是打不过。”
    姜氏默默记了,可是笑着说:“这话姐姐说来,像是小孩打架一样。”
    凌欣也笑:“对我来说,都是游戏罢了。”看姜氏不解的眼神,凌欣不多解释,指着身上华美的衣袍说:“我要去天牢,还是得着男装。”
    姜氏一笑:“从你嫁妆找件你习武的衣服不就行了,我让她们给你找来!”
    凌欣有些发窘,可是姜氏像是没注意,喊了一声,门口的玉兰进来,姜氏说:“快去拿几身短打的衣服过来。”玉兰应了去了。不多时,拿来了几套衣服,甚至相配的鹿皮短靴。这些衣服中的一套,就是那时凌欣在贺府穿了去认亲,把贺老夫人气得半死的衣服。凌欣有些脸红,自然不会挑那一套,就挑了一套黑色的,袖口衣襟都绣着粉色的连枝桃花,可是相比其他的并蒂莲之类的绣花,这一套还是最中性的。玉兰执意让她换上与服装配套的深棕色鹿皮靴。靴子半腰处,竟然也有梅花绣工,让凌欣深觉浪费人力。
    凌欣换了衣服,姜氏见凌欣头发有些松,说道:“你再梳下头发吧。”
    门口传来了余公公的声音:“王妃。”
    姜氏说:“余公公进来吧。”
    余本弯腰走入,行礼后说:“人回来大半了,都说好了子时末在天牢门前,牢头和诸狱丞的人在那里等着和我们的人见面。那些替换狱卒衙役的,明后日该就能看结果。”
    凌欣说:“多谢余公公,没有余公公,这事办不了这么快,我们还得从头打探,至少要有几天。”
    余本笑着说:“姑娘客气了,如果没有姑娘这二三十江湖义士,老奴抱着那些册子,也办不成事。”他在门边躬身。
    凌欣扭头对姜氏说:“我跟贵妃娘娘说了,子时后,勇王府的消息就该到不了太子耳中了。娘娘竟然答应了!”
    姜氏抿嘴笑,低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宫里一直是母妃掌事,皇后就是个摆设,加上皇后近年一直精神不济,母妃在东宫有人,那是自然的呀。”
    凌欣点头说:“既然我们可以往来自由了,我就跟着他们过去看看,看天牢门户是不是完全打通了。”
    姜氏有些担心:“姐姐多带几个人吧?”
    余本对姜氏躬身,“已经有三十多人同去了。”
    姜氏将凌欣的大斗篷递给凌欣,叮嘱道:“姐姐,毕竟是天牢,姐姐要捂得严实些,不要让人看见。”
    凌欣心说我的确不想让人看见我,应道:“多谢王妃了,你先睡觉吧。”披上了斗篷。
    姜氏叹气道:“今夜是年关,本来就要守夜,我正好一起在这里等消息。”
    凌欣安慰姜氏说:“我带的人都是江湖侠客,不会有事的。”
    她心说不能有事!姜氏现在有两个小孩子,一露出马脚,可就是给她惹了大祸。
    她对姜氏行礼告别,姜氏指着桌上的小罐,笑着说:“别忘了母妃托的事。”
    凌欣无奈地撇嘴,可还是拎起小罐,跟着余本出了后宅。
    第70章 探监
    余公公将凌欣带到了勇王府后门口内的空场,中间一架两匹马拉的黑篷马车,杜轩、韩长庚和孤独客、关山庄主等十几江湖人士和勇王府便衣的护卫,黑压压站了一院子,看来都在等着她。凌欣忙说道:“我们走吧。”
    余公公笑着说:“姑娘可以坐车,他们反正也得用车运些酒食。郑督军领了禁军,可他军阶低了些,禁军现在分崩离析,城中宵禁形同虚设了,走路反而不安全。”
    韩长庚说道:“姐儿坐车,我们其他人在暗处跟着。”
    杜轩说:“哦,那样,我也跟姐儿坐车,可以聊聊天。”
    孤独客说道:“我有只箱子,也坐车吧。”
    余公公招呼着:“来,请这边上车……”忽然院门微微开了些,院外有人说道:“有禁军往这边来了!”
    孤独客点头:“有十来个人吧……”
    凌欣小声说:“大家先散开……”她还没说完,人众已经少了一半——那些江湖人士纷纷上墙上房,接着勇王府的护卫们也闪入了院墙的阴影中,凌欣身边只留下了余公公、杜轩和背着大药箱的孤独客。
    不久,院外面传来了刷刷的脚步声,院子里人们屏声静气,听见一个人对门外的护卫低声道:“请问余公公……”
    余公公听出了是谁,三步两步过去将门半开,也悄声道:“进来吧……”
    一个人随余公公进了门,院外的脚步声继续,不久远去了。
    黑暗里,那个人高个子,穿着普通兵士的衣服,他见到院子里的马车和车边站着的凌欣等人,一下停了脚步,低声对余公公说:“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余公公对他低声道:“请随我来,我为你介绍位殿下的朋友。”
    那个人点头,余公公向凌欣招了下手,凌欣跟着余公公走,杜轩说:“我也得去听听。”
    孤独客说道:“我在这里等着,时间快到了,你们别弄晚了。”
    余公公领头进了院门旁的小耳房,里面一盏小油灯,凌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这个军士浓眉阔脸,上唇留着胡子……
    余公公这才介绍:“赵将军,殿下的义姐梁姐儿,杜军师。”
    凌欣手提着个小罐,不能举手行礼,只能笑着点头说:“太好了!我正要去联络赵将军!”
    赵震听勇王提过凌欣,那时沙盘谈兵,他守着宫城也没去,见凌欣不行礼,打量着她道:“久仰姑娘大名……”
    凌欣说道:“我们现在马上要出去,可我需要与将军相谈迎殿下进城的事,请将军与余公公定下见面的方式,我日后与将军细说!”说完就要走。
    赵震忙说:“等等!我来是为了贺侍郎的事!他为国舍身,不能不救!……”
    凌欣摆了下手,“哦……让余公公告诉你吧。”
    赵震急了:“姑娘!贺侍郎拥立安王是为了不降敌寇!太子一定会杀了他的!……”
    余公公忙说:“将军,姑娘他们正要去天牢探望贺侍郎。”
    赵震愣住,杜轩得意地一笑,抱拳道:“将军暂别!我们时间很紧哪!”这个将军看都不看他一眼,同留了小胡子的杜轩深觉被轻视了。他和凌欣两个人出了门房。
    凌欣上了马车,发现里面放了几个大食盒还有几坛子酒。杜轩跟着她上车,孤独客把一只大箱子放在了车板上,杜轩忙伸手将箱子往里拉,说道:“孤独大侠,请上车。”
    孤独客轻得像叶子一样飘入车中,坐在了自己的箱子上。
    余公公与赵震走出耳房,正看见在墙下黑影中站着的人们都冒了出来,韩长庚过来牵了马缰,低声说:“走啦!”后门打开,马车行出,墙上树上黑影闪过,片刻后,院落就空了。
    赵震还在震惊中,低声问余公公:“怎么回事?!他们是去劫牢吗?!“
    余公公摇头:“老奴与将军细谈。”他带着赵震走入后院中的一个厅堂,请赵震坐了,这才将凌欣的安排说了一遍。
    赵震感慨:“难怪殿下对这位姑娘称‘姐’!”
    余公公问:“请问将军现下如何?”
    赵震说:“哦,我表面上是才被手下‘救’了出来,我本来想夹在一队巡逻的兵士中过来,能遮人耳目,可是一路上,除了我们这一队,再也没有别的巡逻兵士!满城杂乱,但愿我们没惹起注意。”
    余公公说:“姑娘说从子夜起,勇王府该是安全了,将军不用顾忌。”
    赵震又点头:“好,既然那位姑娘去救贺侍郎,请公公对她替我说声感谢!她说要安排殿下进城的事,让她随时找我!”
    余公公笑着:“好,老奴会转达给姑娘的。”
    赵震行礼告别,临走时突然问:“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是个军师?”
    余公公眨眼,点了下头,“姑娘云山寨的军师。”
    赵震习惯地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但因为是年关,王府里到处掌着灯。余公公跑入自己的小屋,摸着桌子上架子上的册子盒子,叹息着:“宝贝啊!我的宝贝儿啊!”
    感叹后,他坐下,砚着墨自语:“要写的可太多了啊!怎么写的完?怎么写的完?!孤独客,杜军师,那个关庄主……哎呀,你们怎么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呢?为何要有那么多故事?!这是要累死我啊……”
    马车出了勇王府,走了一会儿,有人在车外斗殴,凌欣从车窗往外看,见几个人竟然踹开了一家的大门,冲了进去,屋里有人喊:“打劫啦!”
    凌欣忙看车旁边,见只有几个人跟着。
    孤独客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别担心,他们都在几十步内,有事马上就会出来的。”
    他刚说完,外面一声呵斥,凌欣赶快回头看过去,见一个黑衣人一闪入了屋子里,不多时,马车后传来了连声惨叫……
    杜轩听见了方才的喊声,说道:“这些人是疯了吧?敌人就是城外了,还抢劫。”
    孤独客冷淡斯文地说:“比起太子的所作所为,这算什么?姑娘既然能定下计策,为何不杀掉太子?”
    凌欣说道:“现在不行,郑氏既然掌了禁军,一定会严加守卫皇宫。而且,我觉得还是不要打起来,在城外的敌人面前自相残杀,不是长脸的事。勇王不在城里,即使我们得手了,江山无主,也不名正言顺,还是该等勇王进城。”
    杜轩也对孤独客说:“您就别这么心急啦,姐儿不已经安排好了?”
    孤独客说道:“你们心太软。郑氏是蛇蝎之人,对他们可不能留情。”他说话的腔调像个妇人,可是语气里,总有种阴阴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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