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抬手将头上的珠冠摘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一件件地从头上摘首饰,一边说:“看来,他们不喜欢这门亲事。”
    婚礼的过程匆匆忙忙,漫不经心,进府来,她没有听见一声笑,一句喝彩,这还不明显吗?
    那些自己偶尔心中发虚手出冷汗的瞬间,看来是直觉在提醒自己,可惜她一心耽于想象,全都置之不顾!
    秋树知道凌欣是嫌那些东西扯头发,就过来帮着凌欣拔去钗簪,流着眼泪说:“姐姐,要不,我们回勇王府吧,去告诉勇王殿下……”
    凌欣摇头:“先等等。”勇王对她的好意她是明白的,可勇王做这门亲事,何尝不是对贺云鸿一番好意?柴瑞一个劲儿地说贺云鸿的好话,叫他“云弟”。自己马上打闹出去,两个人一定完了,日后大家会指着自己脊梁骨说一个女人坏了人家一对哥儿们的情份!
    给凌欣抱着大刀的夏草将刀“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说道:“姐,我为你出去骂他们!我们还为进这府学了那么多礼仪呢,你看看他们,呸!有什么礼教仪表,还没有寨子里的兄弟们懂礼!”
    性子平和的春花忙劝着:“哎呀!你说什么呀!韩娘子不是对咱们说了吗?有什么事要劝着姐姐!别吵架!她说当媳妇都要受委屈的。”
    冬木年纪最小,平时也最胆小,此时担心地问凌欣:“姐姐,那咱们还有饭吃吗?”
    凌欣一下子笑了:“当然有,我想他们也不敢饿着咱们,如果到时候没饭,我就拿了刀,带着你们打出去,好好吃一顿!”几个人挤出来一点笑容。
    秋树给凌欣重新梳了头,挽了个随意的发式,凌欣起身脱去红色的喜服,对秋树说:“你去外面问问,把嫁妆箱子搬来,我得换被褥,还有,王妃给了我四季的衣服,找出来我要换件舒服的。”
    秋树应了,可走到门前,脸上有了怯意,夏花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呸!我倒是要看看,谁敢……”
    凌欣叹气:“尽量讲究礼貌吧,人家看不起咱们,就是因为咱们是山大王,别落了他们的套儿。”
    夏草哼了一声,拉着秋树出去了。
    凌欣站起来,心情烦乱。
    姚氏对凌欣的判断其实是对的,凌欣的确是个狂妄而嚣张的人。不是因为她救了勇王,而是因为她前世的经历加上她来后十年在云山寨,周围全是对她佩服而敬重的人们,她在物质上简朴无华,但在精神上,绝对是作威作福,自然心性极高。而姚氏用这么一个破婚礼,也的确给了凌欣一大巴掌,猛地把她扇下了云端。这种骨感现实与凌欣想象的差别太大,凌欣真的蒙了,一时有些无措。
    凌欣摇了摇头,想让自己赶快清醒。她知道打破现状的最佳方式,就是改变它。她皱着眉头起身,动手将被褥都折叠了,让春花和冬木抬着放到了外面。被褥下的床板看着很旧,上面都是虫眼。凌欣在山寨也是睡的木床,并不那么讲究,可此时,她却觉得这张床格外不顺眼,如果不是她还有点理智,差点拿大刀直接把这床给砍了。
    按理说,婚床要让女方提供。勇王妃对凌欣说了这个习俗,还建议她看看自己府中新做的大床。凌欣觉得那么远的路,搬个大床过去不仅耗费人力,而且多傻呀!简直和农村送嫁妆一样了。不就是床吗?也不是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堂堂贺府竟然能少一张床?就阻止了王妃。她怕麻烦,其他的家具什么的也都免了,她才不想自带马桶!凌欣不信贺府会没有桌子椅子之类的。结果贺府就给了她这么一张床来恶心她。……
    凌欣深深呼吸,春花小心地问:“姐姐生气了?韩娘子说,生气也不能发火呀。”
    凌欣努力平静地说:“我明白。人生气时,谁不想去打击对方?看来贺府不想娶我,咽不下这口气,上来就给我来个没脸,让我明白自己的位置,我就让他们把气撒出来吧。如果现在去对着干,那边的气没有消,还会有更多的气,后面就会有更多的麻烦了。”她还是很有理智的!
    春花放心的样子:“姐姐这样想就好。”
    虽然这样开导了自己,凌欣还是气闷,她坐到了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打量四周。这间房子明显是间旧房,墙壁是没有粉刷过的土坯,地面是打实的泥土地,屋角挂着蜘蛛网,粗大的窗棱上落着尘土,家具全是破旧开裂的,她身边的桌子有一只腿儿还是用绳子绑着的,屋子里有股土腥味……一看就是城里人认定的农家土著应该住的样子,难为他们如此细心模仿!
    凌欣简直不可置信了。
    她以为勇王既然与贺云鸿那么交好,一定是对自己大加吹捧过,贺府从来没有异议,该是贺云鸿相信了勇王,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女子,接受了自己。而且,勇王妃闲聊了些朝事,提到过太子与贺相不和,也隐约点过太子那边,不是好人。凌欣在朝上见过一次太子,那个人该是因为自己救了勇王,对个陌生女子张嘴就没有好话,看来的确是个狭隘的人。凌欣理解勇王没说出来的意思:万一日后贺家有难,凭自己的才能和云山寨的退路,她能帮把手。这一点,贺相也该能明白勇王的好意吧?可如今的情形,人家表面上没反对,但还是把自己看成个凤凰女!装修了这么个乡下屋子来寒掺自己,告诫自己就是嫁入了贺府,也只配住这么个地方!他们想什么呢?!
    凌欣怎么也没有想到勇王这熊孩子会赌气撒手,不对贺云鸿深说自己。勇王妃自从听了勇王对大局的解释,明白凌欣嫁过去后,是要帮着贺家避难的,对凌欣的才能,也严令不能满地张扬!这婚事,该是让太子轻视才对。那些有损闺名的事儿,可以去摆平,但对于这个山大王是否聪明之类的,勇王府不加置词——外面的人把凌欣说得越傻越好!至于贺家,凌欣一嫁过去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凌欣也不知道姚氏是个不知大局的人,贺相不敢明说这门婚事的深意,怕姚氏的小心脏经不起担惊受怕。于是姚氏认定这是勇王拿她儿子当了报恩的礼品,夏贵妃对她的陷害,一个乡野女子想嫁入豪门!她一门心思要拿出老夫人的气势狠狠地将这女山大王踩在脚下!而贺家上下都不敢违拗姚氏——为了这婚事,她动不动就要昏一下。
    姚氏计划得很好:你没有家具,那就住简易农房。日后天天来我这里抄经习跪,不听话就不给你饭吃……
    凌欣更不知道孙氏当着姚氏的面,说的那些言语,完全毁掉了她的名誉。为了证实,贺老夫人多次派人去探问,孙氏的确没有撒谎,问一百个安国侯府的人,答案也是:凌大小姐当初进了府,刀指……脚踹……扔椅子……孙氏只是没把前因后果告诉大家。人们如果只按照那些片段,完全可以认定这位凌大小姐的嚣张和粗野。一般闺阁女子,沾上她干的一样,就一辈子嫁不出去了。可这个山大王,得天独厚,竟然还要嫁给贺家三郎!真没天理了!现在贺家绝大多数的人,就是不敢对这门亲事公然非议,但对这个山大王,可是同仇敌忾地想好好打压一下!
    这是贺云鸿的婚事,只要贺云鸿认可了姚氏的安排,其他人,如贺霖鸿,就是觉得不对劲儿,也不能说什么。
    而贺云鸿,如果说他对凌欣十年前还有点好印象,自从知道要娶她,也全没了。加上他因此婚事受的那些气,让他对这个给他带来羞辱的女子深为厌恶。母亲要干什么,就是出于孝道,他也不会阻拦。
    他揭了盖头,看了她的相貌,眉起如弓,目如泓水,面色红润……比他过去想象的好得太多了,可他这些月来,被人耻笑讥讽而郁积在心的不满,实在无法被区区一张脸抹平!路上这个女子对她父亲安国侯的顶撞,也让他看低!何况,母亲早就叮嘱了……他此时不想接近她,就按计划离开洞房,让母亲去调、教她几月吧!
    贺相也知姚氏粗办婚礼,想给凌大小姐一个下马威,可没太在意。他知道勇王想给贺家一条山寨的退路,他虽然明白勇王是好意,但他也觉得实在牵强!太子和自己不和,可皇帝撑着自己呀!自己为皇帝掌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明白事理。只要皇帝在位,太子能把自己如何?所以,他对这个女子也没看得多重。何况,前一阵市井上凌大小姐的名声太臭了,粗野不孝,心机险恶。好在她再猖狂,也只是个山野孤女,来时被打击一下,日后就该知收敛。做媳妇的,不都得低三下四地站规矩服侍婆婆吗?府中已有的两个媳妇,出自名门,入府来都要恭恭敬敬的,没有过任何麻烦,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嫁入贺府,难道不该好好学学规矩?她能惹什么事?他见了她在朝殿那痴呆的应对,胡乱的行礼,张慌的步伐,猜她就是个粗俗乡人,肯定会被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他朝事繁忙,对后宅之事很少分心。他可没想到,这位凌大小姐的骄傲,实在不输他儿子半分毫。
    半个时辰后,门口有了声音,一行人抬着箱笼走了进来,有婆子在门口高声说:“就是野地里来的,好容易逮住了勇王府给的东西,当天就要翻看,怕是以前没见过吧……”
    走进来的夏草不甘示弱地大声回答:“人说贺府贪了许多东西,我看未必!这新房穷得比山里的农户还破!怕是贺府里都揭不开锅了吧?!秋树,快点点姐姐的嫁妆!别当日就被人贪了去!弄不好用了我们姐姐的嫁妆去买茶买水才能过日子呢!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没礼数的府第,比勇王府差了十万八千里!……”
    秋树一个劲儿地拉夏草,凌欣在屋里开口说道:“夏草,你就别说了……”
    那个婆子呦了一声:“就是呀,新娘的丫鬟都这么粗野……”
    凌欣接着说:“妹妹们都听着,如果有狗叫,你们可不能跟着叫,你们不是奴仆,怎么都要自持身份才是。”
    夏草大声答了句:“是,姐姐!”
    婆子气得哼道:“这就是家教呀!真是山里的……”
    夏草打断了她,说道:“冬木,来开箱子,拿姐姐的被褥,把那臭哄哄的被褥扔出去,咱们虽然掉猪圈里了,但是不必跟猪过得一样!”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凌欣在屋里垂头叹气,春花走过来,小声说:“韩娘子说要有一个夏草这样的,她怕没人替姐姐说话。”
    凌欣也看出来了,这四个孩子,秋树聪慧,夏草泼辣,春花温柔,冬木在山寨是做饭做得最好的……
    凌欣看着冬木和夏草抬着被褥放到床上,冬木铺开床铺,拿过来一个床单铺好,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精美辉煌,凌欣摇头说:“别用这个了,糟蹋东西,换个没绣花的吧。”
    冬木扭头说:“没事,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就要用这个,我还可以再绣。”
    凌欣又暗自叹气,冬木是典型的好媳妇吧,会做饭,会刺绣。话说自己的喜衣都是勇王府帮着绣的,那时勇王妃问过凌欣一句是不是会刺绣,凌欣说自己也就能缝个扣子,嵌个边儿,别的就算了。张嫲嫲还嘀咕了一句,说女子的嫁衣该是自己绣才好,不然……就被勇王妃用眼色制止了。凌欣现在觉得封建迷信也许是有道理的——自己没绣喜衣,没带婚床,没搬家具马桶,结果就成这样了!
    等到箱笼都搬入了院子,码得满地,那些婆子家人转身就走,夏草冲了出去,大声说:“把热水饭食送过来,不然我就冲到前院去找勇王殿下,拉他过来看看你们贺府的新房!呸!真不要脸!”
    贺家以书香门第自诩,仆人间虽有口角,但多是中年婆子才会破口大骂,调给她们的婆子就是个泼辣的,想压制住她们,可谁曾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张嘴就如此野蛮,相府嘴叼的婆子也没占到上风。一时人们都面露鄙夷,出去告诉了赵氏。赵氏也怕这山大王的手下真闹出什么来,不久就有人送来了热水和饭菜,只不过都是些仆人们用的清淡素食。
    凌欣让几个女孩子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别管院子里的箱笼了,都坐下来一起吃饭。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大家从早上出了勇王府,一直折腾了一天,现在都饿了,大家默默吃了饭,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
    秋树看凌欣:“姐姐,怎么办哪?”
    凌欣冷笑:“有什么难办的?合则聚,不合则散呗!”
    夏草点头说:“就是!回云山寨!谁愿意受这窝囊气!”
    冬木结巴着:“那……那……别人会怎么说?”
    凌欣哼道:“我管他别人怎么说呢!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
    春花皱着眉说:“可姐姐,怎么能回去呢?”
    凌欣一撇嘴:“不是和离就是被休。”
    秋树瞪大眼睛:“姐姐怎么能被休呢?!这是他们府的错!”
    凌欣摆手:“错不错的,谁也没法说。大家都会觉得是自己有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伤勇王的心。”
    秋树点头说:“对呀,勇王这么好心好意地做了媒,若是姐姐随便就走了,人家该说姐姐不知好歹了。”
    夏草愤怒地说:“那贺府才是不知好歹!”
    春花打圆场:“别人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人呀。”
    凌欣没说话——不知道吗?勇王一定是介绍了自己,对方是知道了也照样看不起吧!
    夏草哼了一声:“早知道这府里这么烂,姐姐就不该嫁过来!”
    凌欣仔细回想,觉得当初就不该答应勇王的邀请来京城。她平时总告诫别人不要贪小便宜吃大亏,结果自己那时被免费旅游动摇了判断力,就同勇王回京了,又被勇王以去见他母妃为借口带入宫中。真的到了金殿上,皇帝一指婚,就已经晚了。
    凌欣严肃地对几个人说:“现在我已经在这府里了,就不能马上甩手走,怎么也得坚持一段时间,让勇王有点儿面子。你们可不能添乱,而且,也不要在外面乱说什么,府里的事不要再告诉别人。”
    夏草赌气地问:“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凌欣小声说:“勇王和贺家三郎从小就是好友,我们如果一告状,两个人的兄弟之情也就完了。日后人们一谈起来,肯定说是我们毁了两个人的友谊。山寨中最讲的就是义气,咱们可不能做离间兄弟的事。这婚事如果不成,就是我与贺家三郎无缘,到最后,他们肯定是找个我的错处,让我离府就是了。”
    秋树担忧地问:“那姐姐的名声可怎么办?”
    凌欣不屑地说:“凌大小姐的名声我可不再乎,我才不稀罕当这个小姐呢!我们离开,我照样是梁姐儿,我们回山寨,一辈子再也不踏入京城,谁说什么又何须挂心上?”
    这四个女孩子也是在山寨长大,自然觉得云山寨舒服,都点头说:“姐姐说的是。”
    凌欣总结道:“大家就先忍忍,过段时间,我们就会离开了。”
    有了希望,几个女孩子就重新振作了,夏草秋树收拾了碗筷,凌欣说:“虽然我觉得他们不敢毒死我们,可是我不喜欢让他们管我们的饭食。”
    冬树说:“就是呀!她们的饭菜做得简单,比勇王府的难吃多了!”
    夏草点头说:“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往里面吐口水!”
    凌欣皱眉,春花捂住肚子:“你就知道瞎说!”
    凌欣说:“你就去与他们说,我们自己开伙。”
    秋树点头说:“王妃给了姐姐压箱子底的银子,我们自己开伙,一年半载定是够用的。”
    夏草不在乎地说:“不够用就出去要呗!韩大伯韩娘子他们会留在京城,早就叮嘱了我随时去要银子。”她见凌欣瞪向她,忙说:“放心,我不告诉他们姐姐的打算就是了,省得韩娘子又念叨让姐姐忍耐。”
    凌欣半心半意地叹了一声:“我可忍不了,我的修养不够啊!”
    夏草刚要再说什么,春花怕她再激着凌欣生气,忙催促夏草道:“你快去吧!回来睡觉!都累了!”
    夏草出院子找了人把碗筷还了,然后大声说了要自己开伙,不等回答,就回了院子。凌欣让几个姑娘全挤到了一张床上,大家过去在山寨也都是躺在大炕上睡觉,倒也习惯。因为打定了主意不久住贺府,大家情绪都很好,临睡时还推推搡搡,说笑了一会儿。
    凌欣等着女孩子们都睡了,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在这些妹妹们的面前,即使失望和气愤,也得保持住个大姐姐的形象。可是黑了灯,她躺在床上,竟觉得眼睛湿润,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是能对谁去哭呢?即使韩娘子在这里,她不敢对她去哭吧?免得让韩娘子伤心。
    凌欣在心中大声呵斥自己: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不许哭!掉在坑里,只能爬出去!哭有什么用!
    就在早上,她还憧憬着和那个青年一起过夫妻生活,可是仅仅半天,那些粉色的泡沫就全碎了。
    凌欣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走上了这个身体的母亲——梁氏的道路!
    弟弟梁成小的时候,经常说起梁氏,说她一直认为安国侯是英雄,对安国侯真心崇拜,就是安国侯府不认梁成,梁氏还坚持让梁成叫安国侯“爹”,她总给梁成讲安国侯的事,说起来时,像是她还在那府里……凌欣可是一直觉得她好傻!安国侯就是个渣!对她没有半点情分!
    今天,凌欣见了贺云鸿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心情:一个被迫娶妻的人,对妻子是不会有好感的。这样的丈夫必然对妻子厌恶挑剔,毫无感激。
    现在,她理解了梁氏,也理解了安国侯。
    可是她不是梁氏!她就是喜欢了贺云鸿,也不会像梁氏那样一生倾情!
    因为倾情也没用!人家不爱你,无论你多么爱,人家也照样不会爱你!
    别说自己的父亲安国侯是摆在那里的活例子,前世的世界,人们都有了机枪大炮了,张学良因父亲强迫,娶了于至凤,还是一百个不高兴。即使和于至凤生了四个孩子,可真爱却是赵四小姐!或者是,蒋四小姐?!(的确有个蒋四小姐。)可怜于至凤为了这个丈夫耗尽心血,一生为爱死守。得了癌症,苦等24年后还是被离婚了!就是如此,于至凤还念念不忘为这个丈夫挣钱,临死留下遗言,说她庞大的财产全是张学良的,希望能和张学良葬在一起……她真是想得美!张学良只爱赵四(或是蒋四)?反正是和赵四葬在了一起,她于至凤就是个要抛弃的原配,谁想和她葬一起?!于至凤孤零零的坟茔边,永远是一个空冢。
    股市上,如果选了个垃圾股,无论投入了多少资金,一旦认清,都要果断割肉止损,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这是铁律,不然就是血本无归。她虽然对贺云鸿动了心,可这绝不是说她想一生痛苦!她有力量悬崖勒马,立刻放弃!不会一路滚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凌欣深吸气,闭了眼睛,咽回泪意:好吧,你若无情我便休……说到底,不就是你看不起我不想娶我吗?你怕得罪皇上勇王,在外面不敢直说,却在府中背着外人这么作践我,真是君子之行啊!我当然会如你的愿!
    她起了大早,就是现在胸中不畅,也已经疲惫万分,她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去打一仗!出出这口恶气!
    贺府内的“新房”亥时未过,已经一片漆黑,姑娘们都沉睡了,
    贺府外的喜宴还是办得热闹。人们杯晃交错,贺相笑着与众人寒暄,贺云鸿温和有礼地应付着各方来宾。
    勇王还过来了片刻,一见贺云鸿那淡淡的没达到眼底的笑容,就知道他还没接触凌欣。他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等两天很容易。他笑着喝了杯喜酒,马上告别,临走对贺云鸿说:“我们俩个等我姐姐回门时见啦!”哼!只要你听姐姐一说话,你立刻就会明白你错了!
    贺云鸿勉强笑着点头,心中暗道:得让母亲与新妇说一下,若想日后过日子,回门时不要胡言乱语。
    简陋的婚礼是贺老夫人姚氏安排的,属贺家后宅之事,无需对外人多言。何况这婚礼是三公子的,婚礼寒酸,不也一样委屈了他?他都没说什么,别人如何置喙?从道理上看,这么个没有好名声的新妇,实在当不起贺家大肆操办礼仪。且不说野蛮粗暴之类的,仅“为人不孝”这一项,放在普通家庭里,就是退亲的事了!现在是皇帝指婚,贺府不能改变,可对新妇用不着呵护捧着吧?她该接受些教训!她能如何?跑去勇王府叫苦吗?她敢?谁不知道,一嫁入夫家,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她若是敢说贺府的坏话,那她还想继续留在贺府吗?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新妇并不想继续留在贺府,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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