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圆瞪,目瞪口呆的模样让宁王不由露出了笑容,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这才道:“今日我遇到了晋王,当时人多,他只是说我这些日子各处奔波,又要查陈年旧账,脸色都不如前些日子好了呢。”
    实际上,陈大夫不亏是老大夫,这些日子来宁王虽然忙碌,精神却还好,脸色也没有多差。
    若说差,当初明华见他时那才是真正的差,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不说,皮肤都几近透明了。
    宁王自己的情况自己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他可不认为晋王说他脸色差就真的是这个意思了。回来又听到明华这般说,两下略微一联想,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
    明华见状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宁王略微一想就道:“看起来晋王夫妇想要靠过来是真的,至于魏王和齐王,两边都不能松懈了。”他说着笑了下,道:“不过,还是王妃最为聪慧,本王一病,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吗?”
    “可是,”明华得了他的称赞,却没有得意,反而眉头微微皱起,“我还是思虑不周。齐王既然是打的是王爷如今职务的主意,王爷病了,岂不是刚好要好好休养……齐王爱护兄弟,怎么忍心王爷拖着病躯忙碌,定然是他一力承担下来。”
    宁王在公务上的事情倒是不瞒她,明华清楚知道这军饷的事情,已经调查了十之八、九了,这个时候交给齐王,等于是种了一年的果树,熬过了开花结果,如今果子熟了却拱手让他人摘了?
    “不过是些许的功劳而已,齐王能得皇上的上次,我做却不见得有。”宁王倒是看得开,“只要事情做完就足够了。”
    明华欲言又止,宁王见状就捏着她的手道:“我岂是心胸狭窄的人,你若有旁的想法,直说就是了。”
    “怕只怕,齐王会毁了王爷的心血。”她低声道:“我知道王爷不在意赞誉和赏赐,只是想要做些实事儿。可若是交给齐王,那王爷之前的辛苦就会成为他拉拢官员,排除异己的筹码……”事后再被皇上奖赏,想想明华都觉得恶心。
    宁王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低声道:“是我没有想周全,看来,我还不能立刻就病倒了。”
    明华松了一口气,见宁王这般模样,就起身过去让人送了热茶进来,亲自给他端了杯茶水,低声道:“王爷慢慢想,总归是有办法的。”
    宁王接过茶水却不喝,只端着许久才低声道:“这两日我先安排下去,也渐渐病着。省得一夜之间病倒了,反而让人怀疑。”
    于是,第二日宁王殿下就脸色发白,上朝的时候就不时咳嗽两声,刷够了存在感。
    这么病病殃殃了三五日,这天晚上宁王府果然急请了御医入府看病。听闻宁王病重请了御医,正歇在后宫的皇上心中一股不说出来的轻松感渐渐涌了上来。
    看起来,不是他好了,而是之前强撑着的。
    他心情大好,一连灌了几杯酒,然后搂着美人就进了屋。
    “病了?”齐王猛然坐了起来,挥手示意一旁伺候他洗漱的丫鬟让开,“真病了?”
    “据说病的又重又急,御医连夜过去,后来怕稳不住情况,当夜就留在了宁王府。所以,到今早消息才传来,说是宁王病重。”齐王妃笑着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亲自伺候齐王擦了脸,低声道:“王爷,宁王病了,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秦氏就快进门了,她若再被王爷厌弃,难免会被一个侧妃压在头上。因此,齐王妃这些日子很是听话懂事。齐王见状也就没有继续对她冷着脸,此时听到齐王妃的话,沉声道:“还是要先确信一下他是不是真病了。毕竟,他未免也病得太及时了。”
    他才说完宁王似乎身体好了,转眼他就重病,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不管真假,这都是一个好机会。”齐王妃与齐王毕竟夫妻多年,如何不明白齐王的心思。此时顺着他的想法往下说,“宁王病重,身为兄长,王爷自当帮着六弟分担一下才是。若他是装病,如何舍得到手的功劳和手中的权利?”
    “王妃说的没错!”齐王冷笑了两声,“不然就交出权利和功劳,不然就是装病被父皇察觉,无论如何他都落不了好。”他把帕子丢进一旁盆中,“如今我倒是希望他是假病了。”
    这……齐王妃一愣,转瞬就明白了。
    “王爷说的是,要是拆穿了他假病,皇上大怒之下,这差事他也保不住了。”到时候不都是齐王的了吗?
    齐王志得意满,用过早膳就匆匆入宫。他到没有直冲御医院,反而是先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乃六宫之主,这些皇子们的嫡母,由她过问宁王的情况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至于齐王,在皇后处离开,这才去了前面给皇上请安。
    他决口不提宁王病了的事情,在一旁伺候着皇上笔墨、茶水,直到皇上忙完这才道:“你这是做什么,堂堂一个皇子,做什么不好偏做些奴才们做的事情。”
    口中这般说,他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齐王上前,笑着道:“儿子这可是孝顺父皇,没有想到还被父皇责备了。”他说着又递了茶水过去,关心的道:“父皇忙碌许久,先喝口茶水再来训斥儿子吧。”
    “你呀,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朕责备你也不见你怕!”
    “那是儿子知道父皇心疼儿子。可是儿子也心疼父皇啊,朝廷大事儿子帮不上忙,可是帮着父皇研磨、裁纸,端茶送水总是可以的。”齐王说的甘之如饴,却让皇上满意之余有些心疼了。
    皇上拉着他坐下,半响才低声道:“你这般大了,你的兄弟都在为朕分忧呢,难不成你就只想着窝在这书房里面给朕端茶送水?”
    齐王一脸错愕,然后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既然已经有魏王和宁王、晋王他们帮着父皇处理朝政了,儿子在父皇身边端茶送水,岂不是一样孝顺父皇吗?”
    “一样的孝顺,自然也就不在于做什么了。”齐王说得理所应当,“只要是在父皇跟前尽孝,儿子就心满意足了。”
    此话一出,皇上不由动容,又怎么忍心让这个最为孝顺贴心的儿子做这些杂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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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出京
    不得不说,皇上对于齐王还是寄予厚望的。 。毕竟是他与皇后的嫡子,小时候乖巧懂事,长大了也孝顺贴心,纵然是有些野心也不会因为野心而忘记了亲情。
    这样的儿子登基,日后总归会照顾其他兄弟的吧?
    而在齐王出声之前,他对于魏王也很是喜爱,加上自己原本就非皇后所出,那种微妙的感情让他对于干练而务实的魏王也很有好感。这样一拖就拖到了如今,两个儿子闹得不可开交,他都还没有下定决心。
    如今想想魏王在工部做事,颇得赞誉。而齐王因为倾城公主和萧家的缘故,被牵连的失去了兵部的位置,又无辜闭门思过许久,皇上如何不心疼?
    他想着该让齐王重新入六部做事,然而如今六部没有合适的空缺……若是当时没有把齐王在兵部的缺给了宁王就好了。
    他这般想着,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件事情。
    “郑海?”皇上叫了一声,外面候着的郑海连忙躬身进来,就听得皇上问道:“宁王病了,朕听闻昨夜招了御医,你去御医院问问可是病得严重?”
    一旁齐王闻言双眼猛然一亮露出了喜色,等郑海出去这才小心翼翼控制神色和声音,担忧问道:“怎么六弟又病了,之前我还听闻他好了许多……”
    皇上摇头,“他自幼就是个病秧子,时不时就要病上一次,原以为在北疆历练了这么些年会好些……”对于宁王这个儿子,皇上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不愿多说,只慈爱地看着齐王道:“若是他真的不争气,手里的那些事情总归是要另外寻人去做的,总不能一直拖拖拉拉的。你自幼被朕带在身边,能力朕是知道的,定然会比你六弟强……”
    皇上略微一顿,看着错愕、惊讶的齐王,心中不由满意。这儿子被老六抢了差事,还被害得闭门思过,如今竟然都没有打老六的主意,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因此,他的语气又柔和的一些:“若他真病的厉害,就由你接手来做就是了。你六弟身子弱,你是兄长,当好好帮他分担才是……”
    齐王惊得立刻跪下去叩首,此时额头抵着地面不给起来,只低声道:“父皇万万不可如此。儿臣知道父皇是心疼儿臣之前所受的磋磨,也不远儿臣这把年纪了还如同闲汉一般无所事事。然而这兵部的事情既然已经交给了六弟,儿臣如何好再要回来。且六弟这些日子正是为了军饷一事才忙得病倒了,若是父皇让儿臣此时接手,只怕六弟……”
    他说到这里才一脸担忧地抬头向上看去,“父皇,虽然儿臣与六弟是骨肉亲情,然而六弟毕竟在北疆多年。兄弟之间难免会有些生疏,若是我此时趁他病了接手他的事情,知道的是明白父皇如此是好意,让我替六弟分担,免得六弟病得更厉害。若是遇上不明白的,怕是会以为父皇偏心,六弟栽树,让儿臣摘果……”
    他声音越来越低,眼见皇上脸色难看起来,连忙扣头道:“是儿臣妄言了,父皇的一片心意,儿臣们自然是明白的!父皇这般为了六弟身体着想,他定然也是明白的!”
    回头就应该传讯,让宁王府的人挑拨一下。若是让宁王因为这件事情闹起来,那才真的是有热闹好看了!
    皇上看不清他隐藏的晦暗不明的神色,然而却真心觉得这个儿子格外的贴心。
    魏王就是这点不足啊!
    他沉默了片刻,见齐王还跪着,就摆手道:“朕意已决,你安心做事就是了。你六弟那边,朕自会安排。”他说着就叫了人进来,伺候磨墨,写了一道手谕又盖上了印章,“拿去接手!”
    原本是准备再缓上两天的事情,经过齐王这么一番“孝心”,当下就定了下来。
    齐王又在皇上身边恭维了一会儿,这才被皇上催着办正事匆匆离去。毕竟,万一宁王有了准备,到时候暗中给他下绊子这眼看到嘴的果子,可就不好下咽了。
    只看逃兵一案,就当知道,宁王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郑海去了一趟御医院,回头就见齐王拿着手谕,转头还未曾回禀宁王的病情就听得皇上吩咐让他跟着齐王跑一趟,去宁王府宣他口谕,让宁王安心养病,一应事物都交由齐王处理。
    他心中暗暗咂舌,却也不好多说。此时跟着齐王出宫,见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由有些可怜宁王了。
    宁王病重,说得好听是让齐王帮他分担,让他安心养病。然而这一趟旨意之外,连着做面子赏赐些药物都没有。不,皇上连着听宁王的病情都没有听,这般的话说出去,谁信?
    他不信,难不成宁王就信?
    然而,等到了宁王府,他这边宣了口谕,齐王连着手谕都没有拿出来,脸色发白的宁王就谢了嗯,然后一点不磕巴地就让人带着齐王去兵部交接各项事宜了。
    皇上原本让他同行,怕的就是宁王故意为难齐王,如今交接一向顺利,郑海推辞了两次齐王递的荷包,说自己并未出上半分力。齐王又往前推了两次,道:“若不是郑少监陪着走了这么一趟,如何会这样顺利,就当是茶水钱,郑少监万万不要客气才是。”
    郑海这才收了荷包,回头一眼竟然是足足五百两的银票,外加一个厚实的扁镯,金子打的。齐王出手大方,他自然是高兴,回头回了宫老老实实回了话,见皇上意外的神色,他心中这才明了齐王塞荷包的意思。
    这是让他说宁王的坏话呢!
    郑海眉头微微一紧,想了想才道:“还有一事,奴才不敢瞒着皇上。”
    皇上扬眉,“可是宁王为难齐王了?”
    郑海心中一紧,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奴才这般跑了一趟,倒是得了不少外财。”
    “你这东西,难道平日里都没这些油水吗?”皇上笑骂,郑海却是小心翼翼上前了些,低声道:“这笔外财实在太过,因此奴才不敢隐瞒。”他说着拿出荷包,低声道:“齐王殿下说是给奴才喝茶的,奴才也没多想就手下了。”
    皇上拿起荷包略微一番,正想说宁王如何,此时却是一愣,“等等,你说这是齐王给的?”
    郑海苦笑,点头道:“奴才不敢隐瞒,正是齐王所给。”
    这里面的东西,看着可不像是随手准备的。皇上若有所思,摆摆手道:“你下去吧。”郑海有些心疼地看了眼那些金银,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而宁王府中,四下无人,宁王坐靠在床边慢慢看书,见明华端着果盘进来就笑着道:“这北方送来的冻梨,王妃倒是喜欢。”
    明华笑了笑,过去把果盘放在了床边小圆几上,这才道:“王爷觉着如何?”
    “我不过是装病,给外面人看而已。”宁王笑了下,伸手拉着明华的手微微一握,低声道:“怎么这么凉?”
    “刚从外面进来,过会儿就好了。”明华抽出手,起身倒了杯茶水捧着,见宁王眼巴巴看着她,就笑着道:“王爷若是要喝茶,我就让人把陈大夫开的药茶送过来。”
    宁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还是让人先送些白水吧。”陈大夫给他的药茶又换了,之前只是苦味还好。如今那药茶是酸涩难忍,一天非要喝完一大壶才行。饶是宁王喝药如喝水一般的架势,也被这药茶给吓到了。
    明华也是如此才发现,宁王竟然不喜酸味。
    她笑着叫了红樱进来,吩咐送了药茶和白水,这才道:“如今兵部和军饷的事情一并交了出去,王爷正好在家中好好调养一些时日。”她说着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如再过上两日,道路好走之时,咱们去温泉庄子上住上半个月。”
    虽说年节前各项事务繁忙,然而与宁王亲近的各处将领、官员都已经送了年礼过来了。余下的,如今见宁王这般不吭一声被夺了权,怕是也要斟酌思量一下,说不得又要退避三舍了。
    因为,明华倒是觉得他们夫妻两人出去半个月也没有什么大事。
    再者,府中还有管家,内宅里有紫葡,就算是有事儿也应当能够处理妥当。实在不行就派人去一趟庄子好了,离得又不远,一天里就能够赶回来了。
    虽然是突发奇想,然而她越想越觉得没有问题,此时再看向宁王就带着一些期盼。
    宁王见她这般模样,原本到了唇边的话就不由咽了回去,道:“既然如此,那王妃这两日收拾一下,咱们去庄子中避寒就是了。”
    明华顿时大喜,说不出来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觉得轻盈了一般。回头等红樱送了药茶和白水进来,就让她派人去庄子上传讯,先把庄子那边收拾一下,然后又让绿桃收拾去庄子上的东西,整个宁王府似乎都要跟着忙碌起来了一般。
    宁王只安静看着她喜气洋洋地做事,心中倒是没有半分懊恼,反而庆幸他没有把之前的话说出来。
    皇上前脚下旨让他给齐王挪位置,后脚他就出京去庄子上“避寒”,只怕是谁都会觉得他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了。到时候,难免会有些琐碎的事情不好处理。
    然而,他看着明华如此雀跃,甚至带出了平日里不曾有过的活泼,心中却是软软的,只觉得那些琐碎的事情,等回来了再慢慢处理就是了。只是一些小麻烦,哪里比得上明华如此开心重要?
    明华这般利索地把去温泉庄子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去,等回过头来人就渐渐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
    宁王能想到的事情,她如何想不到。见宁王只靠在床头笑着看她,她不由眉头微蹙,坐过去低声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不然,换个时间?”
    “干嘛要换个时间,就这个时候去。”宁王笑着握住明华的手,低声道:“你别担忧,若我真是事事避让,避嫌,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好欺负。咱们就去庄子上泡温泉了,又怎么样?我一没有刻意为难齐王,二没有吵闹到皇上跟前?难不成仅凭着一丝心里的猜疑,他们就能说我对皇上旨意心怀怨怼不成?”
    宁王说着笑了笑,露出嘲讽之色:“再说,我走了,齐王再遇到什么难处,可就不是我动的手了。这样,反而能够避嫌。”
    这样的话只是在安慰她,明华如何不知。只是宁王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免得辜负了宁王的一片心意才是。因此,她微微点头,略微一想他们此时走虽然会让人猜疑,确实不会有什么大麻烦,这才笑着道:“那是否让陈大夫一起,他也一大把年纪了,自来王府之后也一直用心照顾王爷,是该休息休息。且他跟着,我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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