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薄凉的父亲啊。萧瑟瑟看了眼萧恪,无所谓道:“那就请爹拭目以待,我想好好活着,还得靠塘城萧氏呢,爹还担心什么?”
    “这样最好。”萧恪道:“说吧,你是什么时候不傻的。”
    “醒来的那一天。”萧瑟瑟答:“爬树摔下来,估计是把脑子摔好了,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一切明澈透亮。十几年的种种都像是昨日里的一场大梦,爹,你知道,我装傻,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不至在出嫁前就死在黄氏和萧文翠手里。”
    提到那母女俩,萧恪的身后就响起一道闷雷。
    他可不会忘记,那两人给他丢了多大的脸,还差点害萧瑟瑟没法嫁给瑾王!
    想到这里,萧恪的态度好转起来,刻薄的脸孔染了笑意。
    “瑟瑟,你毕竟是我萧某人的嫡女,因为你的傻病,我操了不少心,如今总算是安心了。”
    萧瑟瑟淡淡道:“害爹烦心了。”
    “这不算什么,你能有今天,就是我没白养你。”
    “那我还要多谢爹的养育之恩。”萧瑟瑟的语调毫无半分感情。
    萧恪道:“聪明了好,塘城萧氏还得指望你。好好伺候瑾王,想办法把他的心抓住,以后萧家的事就好办了。”
    萧瑟瑟冷冷说:“爹明知道王爷对张锦瑟痴情无悔,他的心已经随着张锦瑟入土了,再不会复苏过来,送给另一个女子。”
    “那是你没本事!”萧恪低声咆哮:“塘城萧氏只能荣,不能辱,你既然嫁给了瑾王,笼络住他们父子就是你的义务!”
    萧瑟瑟森凉一笑,“塘城萧氏已经大富大贵了,除了不如湖阳赵氏,还不如谁?爹有没有想过,要是哪天萧家取代了赵家,那萧家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登天吗?”
    “萧瑟瑟!”萧恪被这话弄得心下一凛,咆哮道:“说这样的话,你是想被株连九族?”
    “爹放心。”萧瑟瑟一笑:“我不想死,也不会拖着家人跟我一起死。伺候好瑾王,这事我会用心,爹还是多在三姐姐身上花点心思,把她照顾好吧,她也是你女儿。”
    萧恪没想到萧瑟瑟忽然提到萧醉,心中极为不快。
    他根本不喜欢那个女儿,萧醉是他的污点,还失贞怀了野种,要不是六殿下曾经嘱咐过,他几乎都想把萧醉从族谱上除名,不要这个抹黑他的女儿。
    “爹怎么不说话,这件事很难吗?”萧瑟瑟淡淡的说:“无非就是多给些衣服,多做些好饭好菜,多弄些补品给三姐姐养胎罢了,萧家财大势大,连这都做不到?爹是做父亲的人,为什么对儿女如此薄凉呢?”
    萧恪顿时恼怒,想要低吼,却想着萧瑟瑟是让塘城萧氏更加富贵的关键一环,便硬是压下了怒气,冷脸说:“萧醉毕竟流着我萧某人的血,我也没亏待她什么。”
    “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萧瑟瑟浅笑:“年末待三姐姐生下孩儿,我定要回去与三姐姐好好的叙一叙。在她养胎的这段时间,我不希望有人苛待她,也不想听见有人嘲笑我还未出生的小外甥。”
    萧恪鼻中呼出口闷气,拱手道:“老臣谨遵瑾王妃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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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波似水
    再回到焦阑殿中时,辉煌的灯火让萧瑟瑟微微眯眼,耳畔听见的是宾客们的低语。
    萧瑟瑟看了看他们,再看着萧恪,最后看向玉忘言。
    “陛下,老臣唐突。”萧恪给天英帝作揖,没有多说别的。
    天英帝挥手让他归位,萧瑟瑟也将目光从玉忘言身上离开。
    “陛下,我回来了。”
    虽然方才的对视很短,但玉忘言的心是微微震颤的。萧瑟瑟刚才用陶笛引来蝴蝶,这样的异象,不会不让人生疑。玉忘言知道,此刻在场的宾客必定有人怀疑萧瑟瑟是否不傻,这样的处境对她来说凶险而变幻莫测,他担心的沉下眸子,脑海中残留着她方才凄美多情的那一眼。
    晋王幽幽看了眼玉忘言,笑道:“瑟瑟的天赋果然好。”
    “是啊,连蝴蝶都为瑾王妃而倾倒。”玉倾玄不阴不阳的接腔。
    萧瑟瑟笑着说:“我都说了我很厉害,你们偏不信!是不是,爹?”
    萧恪脸色一黑,嗯了声。
    眼下张锦岚极为不好受。刚才的比试,尽管没人公布结果,但看天英帝的态度,根本是已经忘了她这个准儿媳,只顾着盛赞萧瑟瑟去了。这样反差的对待,张锦岚怎样也不能接受。
    她骄纵的瞪着玉轻扬,玉轻扬忙说:“父皇,还有第三场的舞蹈比试呢,锦岚已经准备好了。”
    天英帝这才想起张锦岚,说道:“那就开始第三场吧。”
    “第三场,锦岚姐姐还要先来吗?”萧瑟瑟天真的问。
    张锦岚快速寻思了番,笑道:“这次就换过来,由瑾王妃先吧,这样也最为公平。”
    “好啊好啊,锦岚姐姐说了算。”萧瑟瑟拍拍手,看向玉倾云,“四殿下有什么要求吗,是只跳舞就可以了吗?”
    玉倾云和蔼道:“我倒是有个别样的想法。”
    “你说。”天英帝示意玉倾云。
    玉倾云道:“平日里的歌舞不出那几种风格式样,就请瑾王妃和锦岚小姐另辟蹊径,展示能让人新鲜的歌舞式样。”
    萧瑟瑟拍手道:“没问题!”
    张锦岚微笑:“臣女也认为这是个好点子。”
    席间一直在喝酒的张潜,鬓边的白发已经沾上了酒水。透过辉煌灯火,他看见的是他的嫡女与他形同陌路。
    “唉……”张潜在心中叹气:如果不是因为从前“那件事”,如果自己的心念能坚定一些,那锦岚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甚至锦瑟也不会死了……
    “哼,装腔作势!”张逸凡忽然拍着大腿。
    张潜忙低声道:“我的儿啊,这里是焦阑殿,切莫要祸从口出!”
    张逸凡怒声冷笑:“你的准姑爷早就想杀我,多亏了瑾王的侍卫守着。那对狗男女,真该杀!”
    “噤声!”张潜吓得满脖子冷汗,一手已经捂住张逸凡的嘴,心惊肉跳的看着左右。
    好在周遭热闹,两人的低声拉扯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狗男女!”张逸凡瞥了张锦岚一眼,“利欲熏心,她不是我姐!”
    “我的儿啊,快别说了……”
    焦阑殿中央,萧瑟瑟立着,小手拍了拍,把天英帝与皇后嫔妃们都看了一遍。
    “陛下。”她跃跃欲试的问:“刚才的器乐比试,算是我赢了吗?”
    天英帝不假思索道:“这是当然。”
    张锦岚眼中烧起了怨艾,赵妃恨恨的瞪着萧瑟瑟。
    萧瑟瑟再问:“那陛下,要是这一局跳舞我也赢了,是不是我就夺得了第一名?”
    赵妃听了这话一急,拍着桌案道:“好大的口气!”
    “呜呜,你凶我做什么……”萧瑟瑟顿时委屈。
    “赵妃!”天英帝屡番被坏兴致,当场怒吼:“滚!给朕滚出焦阑殿去!别再在这里胡言乱语!”
    “陛下?”赵妃面目煞白,朝赵皇后投去求救的目光,“姐姐……”
    赵皇后失望道:“妹妹最近身体也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赵妃起身,咬牙道:“臣妾告退。”
    萧瑟瑟可没有漏看赵妃在离去时剜她的那一眼,显然是记恨上她了。萧瑟瑟不为所动,再问天英帝:“要是这一局跳舞我也赢了,是不是我就夺得了第一名?陛下,得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天英帝问道。
    “我想……我想要陛下答应我一个请求!”萧瑟瑟笑靥如花。
    因着赵妃的前车之鉴,赵家人都不敢插话,须知天英帝喜怒无常,惯是窝里横,谁还敢在这时候触他霉头?
    天英帝看萧瑟瑟天真痴傻,忽的又笑出声来。
    “好,朕答应你,你要是赢到最后,朕答应你一个请求!”看向张锦岚,“锦岚也是,一锤定音,跳完了让礼官来裁决!”
    “太好了!”萧瑟瑟拍手,“陛下你不可以耍赖,耍赖的人是小狗!”
    萧恪心头又一怵。
    天英帝却大笑起来:“君无戏言!”
    萧恪这才松了口气,冷冷瞥着萧瑟瑟,十分不愉。
    “瑾王妃。”玉倾云柔声提醒,“瑾王妃对别出心裁的歌舞样式,有什么想法?我好安排人来布置。”
    “谢谢四殿下。”萧瑟瑟伸手,指了指焦阑殿天花板上的五彩纱帐,“我要把那些纱帐放下来!”
    玉倾云用眼神征求天英帝的意见。
    “照做!”天英帝发令。
    玉倾云立刻给大内侍卫打了手势,五六个大内侍卫武功高强、身形矫健,踏着柱子一跃而起,同时挥动佩刀。
    嗖嗖几下,纱帐束绳被一一切断,五彩纱帐自天花板垂落而下,在地板上铺开微微的起伏。
    萧瑟瑟不更衣不换妆,卸下肘上披帛,走入纱帐之中。
    这一圈从上而下的纱帐,将她包围在其内,萧瑟瑟看一眼雕龙画凤的藻井,对玉倾云道:“熄灯。”
    莲花灯一盏盏熄灭,宫婢吹灭银烛,烛台一一黯下。
    焦阑殿变的昏黑一片,满殿只余下中央天花板上的倒吊烛台,就在萧瑟瑟头顶,同样被笼罩在纱帐内,昏暗迷离。
    这样的迷离朦胧的像是幻梦,萧瑟瑟在纱帐中,似近似远、亦真亦幻,纱帐模糊了她的容貌,昏灯增添了无声的魅惑。萧瑟瑟美眸含情,眼波似水,扬袖、起舞。
    ☆、惊艳四座
    没有人能想到,萧瑟瑟的舞竟是这般惊艳。
    折腰、翘袖,曼妙的身姿在轻扬的纱帐间软如春水。
    时如蝴蝶呷蜜,时如倦鸟归巢,五彩纱帐如梦如幻,吊顶烛台自成一片仙域,每个动作勾心勾魂,唯美而震撼。
    张锦岚惊呆了,桌案上的酒樽打翻,她不知道;酒水流到罗裙上,她顾不得。
    从没有见过这样唯美的舞蹈,从不知在纱帐间倾舞的女子能这样夺目。
    她忽然感到怕了,一种对失败的恐惧,让张锦岚呼吸急促。
    最摄魂的并非是全盘呈现,而是如萧瑟瑟这般若隐若现。
    就连玉忘言都震惊的忘了言语,眼底心底,被萧瑟瑟舞动的姿态填得满满当当,犹如中了魔咒一般,无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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