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清的脸色顿时青得更厉害了,自己不过是迟了半个时辰罢了,这门亲事怎么可能就这么作罢?所以就算心里头很不舒服,但这时候李培清也没把这话当真,他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来得迟了,安王爷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给他这么一个下马威。
    而且就算心里憋了口气,李培清也知晓是自个儿有错在先,当下便放低了姿势道:“还请进去通传王爷一声,小婿今日因事来迟,实在是小婿的过错,小婿愿意领罚。”
    这门房冷哼一声,倒是真的转头进了王府通传去了,这让李培清着实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他等了片刻,等来的竟然是拿着一根长鞭的安王爷。
    安王爷是知道安王妃计划的,所以对于今日之事并不感到意外,但他走出来的时候,仍然带着满身的怒气,倒不是别的,只是气愤这么一个渣滓一般的男人,竟然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难过,这简直不能忍啊!
    所以在听到门房传来的话后,安王爷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找了把鞭子出来了,且见到李培清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是愿意领罚吗?那便给本王老实跪着,看本王不抽死你!”
    安王爷口中的“抽死你”,绝对没有任何夸张或是恐吓的意思,他是真的想把李培清给抽死。
    李培清被安王爷的举动吓了一跳,本就因为那啥过度的身体顿时显得更加虚弱了:“王爷有话慢慢说,千万不要冲动啊。小婿今日因故来迟,确实是小婿的不是,只是今日无论如何都是小婿与郡主大喜的日子,王爷纵然要责罚小婿,也请容后啊。”
    “放屁!本王方才已经说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你若是再敢面前胡言乱语,我便先将你这张嘴给打烂!”安王爷怒视着李培清,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身上招呼了一鞭子。
    李培清不过是个瘦弱青年,今日身体又不太舒服,这一鞭子直把他打得嗷嗷直叫,一点儿形象都没有了。
    安王爷抽了这么一鞭子后,又指了指后面那一长排正处于呆愣状态的迎亲队伍,粗声道:“把这些人给本王赶走,谁要是继续呆在这里,就直接绑了送去衙门!”
    早就做好准备的家丁当下非常利索地动起手来,毫不客气地把还在震惊之中不可自拔的众人统统赶得远远的,甚至连陪着李培清一道过来迎亲的几位李家专门请的客人都被粗鲁地赶走了。
    一时间,王府门前就只留下李培清和他的马,以及那顶不可能有人再去坐的喜轿。
    然后安王爷的下一个目标就定在了这轿子上,大手一抬道:“把这轿子给本王砸了,本王看着觉得碍眼!”
    “是。”于是几个人又利索地把轿子给砸了。
    这下李培清终于清醒过来,这哪里是什么下马威啊,这是真的要把这门亲事给作罢呀!
    “王爷,您……哎呦!”李培清刚一开口,就又被安王爷眼疾手快地抽了一鞭子,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安王爷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培清,声音也是冰冷的:“要是不想被我抽死,就给我滚回李家去,日后都别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不然本王见一次打一次!”
    李培清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安王爷又扬了扬鞭子,便立刻老实地闭了嘴,眼下情况太危险了,他只能先回去再想法子了。
    “既然王爷盛怒难消,哎呦!”李培清本还想行个礼,再潇洒一点地离开的,结果刚开口,就又挨了一鞭子,只能哀嚎着落荒而逃。
    安王府门前的这一幕自然有不少人看到了,但却几乎没人说安王爷性格暴躁粗俗,毕竟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李培清前一晚的所作所为,这个时候的围观群众只会觉得安王爷爱女心切,是个非常叫人钦佩的好父亲,同时纷纷谴责李培清薄情寡义,竟然在大婚前一夜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这一出发生在安王府府门前的闹剧很快便传开了,李培清顶着三道鞭伤连滚带爬地回了李府,在众多宾客诧异的目光下把自己的父亲拉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郡主接过来了吗?”李尚书不悦地瞪了李培清一眼,眼底却满是担忧。
    不知为何,李尚书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以往自己的儿子虽然也会去花楼,但却从来没有这么荒唐过,而且今日还是他和玉屏郡主大婚的日子!
    李培清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龇牙咧嘴地道:“爹,安王爷竟然说要取消我和玉屏郡主的亲事,还动手把我打了一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说什么?”李尚书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登时眼睛一瞪,连嗓门都提高了不少,“安王爷怎么会这么做?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太大,已经有不少宾客好奇地看过来,再看李培清那副狼狈的样子,大家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第511章 上门道歉
    婚嫁这种事,女方作为出嫁的一方,家中一般不会邀请太多的客人,就算要宴请宾客,也会和男方的时间错开,毕竟主要的宴席会安排在男方那边。
    玉屏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但在这方面的习俗还是要遵守的,而且安王妃是之前便计划好了这一切,自然不会让太多人有机会看郡主的笑话。
    也正因此,刚刚在安王府闹的那一出,反而没有太多的宾客围观,倒是此时的李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的举动呢。
    李尚书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直接板着脸将李培清拉到了一侧的空房间中,脸色紧绷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快将在安王府发生的事详细地说给我听,安王爷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给我说清楚,一句话都不能少!”
    “是,我知道了,”李培清吞了吞口水,万分委屈地讲述起之前的事情,说完后还忍不住抱怨道,“我不过就是去晚了些时候罢了,没想到安王爷竟然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不但说我和郡主的亲事就此作罢,还动手抽了我几鞭子。”
    本以为自己的抱怨至少能得到一点安慰,却没料到却被父亲用力在脑袋上拍了一掌,还被训斥道:“你平日里也不是会那样糊涂的人,之前怎么就莫名其妙在花楼过了一夜?你真是……”
    “父亲,我昨日确实是被人陷害的,今日便是大婚之日,我又怎么可能再去花楼?只是以为故交邀我相见,我推拒不开这才不得不去了,可谁知道……”做到昨晚的事情,连李培清自己都觉得万分委屈,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和那么多女子躺在一起啊。
    “正因为这件事你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才更加不妙啊,哎!”李尚书的见识比李培清大得多,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个阴谋,而且如果他没猜错,设计这个阴谋的人,应该就是安王爷。
    “父亲,孩儿能否先回房换件衣裳?”刚刚安王爷那几鞭子可都是用了劲儿的,李培清的衣裳都被抽破了几条口子。
    李尚书看了眼浑身狼狈的李培清,目光突然一闪:“不必了,你这就随我一道出门,去安王府请罪。”
    “父亲,客人们都还在呢,您怎么……”李培清今日的脑袋有些发晕,但话说到一半,也反映了过来,“父亲是故意这时候带孩儿过去,以表歉意的吗?”
    任谁都知道这件事拖不得,但究竟是先照顾好宾客,再去登门道歉,还是直接不管不顾地上门道歉,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若是先顾及着宾客,虽说在礼数上是对的,但这也会显得李家不够看重这门亲事,否则哪里来的精力去安排宾客?
    若是不管不顾地便登门道歉,虽然于礼不合,可能会让这些宾客觉得受到怠慢,但却可以极好地表现出李家对安王爷、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这两者孰重孰轻,李尚书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他将李培清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点头道:“你这样就很好,待会儿可知晓该怎么做?”
    “父亲放心,这次就算安王爷真把孩儿活活打死,孩儿也不会退缩分毫的,”李培清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地道,“今个儿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郡主迎娶进门,只是怕要父亲跟着孩儿受委屈了。”
    见儿子及时醒悟过来,李尚书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不论之前的计谋是谁设下的,今日你都得把这个错认下来,玉屏郡主对你用情至深,只要你肯低头认错,再说些好话,想必这件事不会被闹大。”
    “孩儿知晓。”李培清点头。
    于是父子俩就这么直接抛开了满屋子的客人,直接叫人备马出门去了,这两人倒是把事情想得一帆风顺的,可等待着他们的却未必是好事。
    此时安王爷与安王妃正坐在花厅里喝茶,想起刚刚自己抽出去的那几鞭子,安王爷便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早就想揍那小子一顿了,今日虽说还没打痛快,但至少也让我出了些火气。”
    安王妃坐在一边浅笑着喝茶,就算没有开口,那双柔和的目光也足够让安王爷心中愈发畅快。
    “虽说玉儿定然是要难过一阵子的,不过能摆脱那小子绝对是件好事,往后玉儿定然能说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安王爷一高兴起来,直接把腿翘了起来。
    安王妃看得有些好笑,提醒道:“王爷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件事还没完呢。”
    “怎么没完,我刚刚可是亲口说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的,难道那李家还能胡搅蛮缠的不成?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听了这话,安王爷立刻竖起眉头,还挥了挥拳头,似乎又想动手打人了。
    安王妃给自己的夫君续了杯茶,笑道:“哪里有王爷说的这般严重?只是李家大概也不会轻易便放下这门亲事了,说不得待会儿那位尚书大人便会带着儿子亲自登门了。”
    “哼,就算他敢来,我也不会放他们进来,堂堂安王府其实那等宵小可以随意出入的?”安王爷一直瞧不上李家那些人,或者该说安王爷是几乎瞧不上所有的文官,只知道动嘴皮子,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安王爷是这么想的。
    安王妃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柔软:“王爷切莫着急,妾身知晓王爷是懒得应付那些虚伪之人,只是为了玉儿的名声,咱们也不能真的将人拒之门外。若来的只是李培清,王爷若不让他进来倒也没什么,毕竟只是个晚辈,但李尚书到底与王爷同朝为官,又是险些做了亲家的人,无论如何在礼数上都要妥当些才是。”
    安王爷想要反驳,但也知晓安王妃所言有理,便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如此,这件事便由你去处置,我是不耐烦见那些人的。”
    “王爷放心,妾身定会妥善处置此事的。”安王妃轻笑一声,微微眯起眼睛。
    果如安王妃所料,不多时她便从门房口中得知李尚书带着李培清登门道歉来了,且那李培清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直接赶了回来,显然是十分用心的。
    确实是用心呐,想要借此博取同情,这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安王妃又岂能让他如愿?
    “将人请进来吧。”安王妃放下茶杯,声音平静而冷淡。
    李尚书带着李培清本以为需要经历些波折才能进入安王府,却没料到事情竟然如此容易,一时间反倒让他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到了待客的花厅,李尚书便见安王妃正坐在主座上摆动着一个小盒子,忙下跪行礼:“微臣见过王妃。”
    李培清也跟着跪下来:“小婿给王妃请安。”
    “小婿”这个词他用得一直很顺溜,尤其是在今日。
    安王妃瞥了两人一眼,也不叫起,直接开口问道:“不知李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如果这门亲事成了,那李家和安王府便是亲家,自己就是郡主的公公,在某些方面是与安王妃对等的身份,但是此刻他却十分卑微地跪在地方的面前,而对方还连正眼都不给一个,这感觉太糟心了。
    但那就算糟心,李尚书也只能这么跪着,还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下官此番前来是为了登门道歉,先前之事全是下官教导无方,才会让犬子做下如此荒唐之事,万望王妃原谅。”
    说完,李尚书用眼神示意了李培清一下。
    李培清就跪在李尚书身后,得到指示忙低头一叩到底:“王妃,今日之事皆是小婿的过错,小婿万死难辞其咎,心中想着竟然叫郡主如此难过,便愈发自责愧疚。只是小婿便是去死,也该先当面向郡主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否则小婿实在心中难安。”
    之前在来的路上,李尚书与李培清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安王爷和安王妃从一开始便并不喜欢李培清这个准女婿,若是想从他们身上下手,只怕难度太大。
    所以他们两人是打定了主意从一开始就把事情往玉屏郡主身上引,以玉屏郡主对李培清用情至深,想必只要能把她请出来,再让她看到李培清此时的惨状,自然就会心软了。
    到时候再由玉屏郡主去说服安王爷和安王妃,事情便可顺利解决,李家父子也就不必受什么苦了。
    安王妃又岂会不知这两人的打算,当下冷笑一声道:“亏得你还有脸提起玉儿,你可知晓因你今日耽误了吉时,玉儿已经伤心地以泪洗面,如今还正在房中难过着呢。你这时候叫她过来,岂不是存心叫她更加难过?”
    “小婿不敢,小婿只是心中惭愧,故而想当面给郡主赔礼道歉,”李培清转了转眼珠子,态度谦卑地道,“且既然郡主是为了小婿来迟之事而难过,便可见此事是因小婿而起,若不让小婿将此事解释清楚,郡主岂不是会愈发难过?”
    “解释?你想解释什么?”安王妃简直不愿多看李家父子一眼,声音也是冰冷无比,“既是要解释,倒不如你先同我讲一讲你昨夜到底是留宿何处,今日又是为何姗姗来迟?”
    ☆、第512章 素素姑娘
    李培清被这么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把郡主给引出来,可不是真的想要解释啊。
    “大婚前夜竟留宿花楼那等龌龊之地,今日还迟迟不归,你便是这样看重玉儿的吗?”安王妃一拍桌子,真的李家父子两人齐齐一抖,“枉我还想着将玉儿托付给你,让你好好照顾,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这番托付的吗?”
    李培清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暗暗瞥了父亲一眼,只能坚持道:“小婿已经知错,还请王妃能给小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让小婿能当面给郡主赔礼。”
    “若一句轻巧的知错便能将此事化解,那这世上还要律法俗规何用?”安王妃不是傻子,她虽然知晓玉儿大概已经看透此事,不再固执,但也不可能让他出来再伤一次心,“你若当真知错,便赶紧回去准备退亲之事,也省得王爷多费心思。”
    所谓“多费心思”,指的自然是在李家不同意退亲的前提下,安王爷被迫无奈使些背地里的手段了。
    “王妃,培清他确实已经知错,再不会做那等糊涂之事,还请王爷与王妃见谅啊。”李培清年岁不小,此时跪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浑身僵硬,膝盖骨更是针刺一般地疼,此情此景,他却只能继续跪着,简直是遭了老罪了。
    “虽说这亲事是必然要退的,但安王府与李家也没什么仇怨,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安王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含深意地道,“但若是李家非要纠缠不休,这日后怎么着可就说不准了。”
    言下之意,你们要是乖乖退亲,我们安王府还能不和你们计较太多,但你们若是如此不识趣,那也别怪安王爷日后翻脸无情。
    李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李培清攥了攥拳头,突然就梗着脖子道:“就算王妃想退亲,也该让我见一见郡主,否则这门亲事李家是绝不会退的!难道王妃有什么旁的顾忌,因此不敢让我见郡主吗?”
    虽然李培清的语气有些不恭敬,但李尚书听了也没说什么,他们父子俩都知晓此事的唯一转机便在玉屏郡主身上。
    若是玉屏郡主不出现,他们就算再怎么态度恭敬,也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与其如此,倒不如用一用激将法,说不定他们真能顺利见到玉屏郡主呢?
    安王妃记得咬牙,脸上的气恼微微浮现:“真是笑话,堂堂郡主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你倒真是将自己当成郡马了不成?”
    李培清梗着脖子跪在那里,一副不让他见到玉屏郡主他便不肯走了的样子。
    安王妃怒极反笑,语调突然就有了微微的上扬:“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我便好心让你见一见故人。”
    这件事既然是安王妃一手谋划的,她自然不会顾前不顾尾,任由李培清这么无理取闹,当下她轻拍了下手,便见一个婢女引着一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培清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因为背光,他开始的时候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瞧出是一位年轻女子,他本欢喜地以为是郡主来了,刚要露出苦情的表情来,却在下一瞬浑身都僵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只是瞥了李培清一眼,眸中写满了哀伤,她一步步走进来,最后停在与李培清并排的地方,只是李培清是跪着的,而她是站着的。
    “民妇素素见过王妃。”女子微微福身,却下意识地扶住了腰部,看起来动作很是小心翼翼,而素素既然以“民妇”自居,便代表她已经嫁了人。
    此时李培清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了。
    “素素你如今有孕在身,切勿久站,快请坐下吧。”安王妃面对这人时,倒是一派的从容温和,眸中甚至还闪过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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