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荔枝和葡萄也哭了起来,玲霜给两人换好衣衫了,怎么哄也哄不好,沈月浅咬了咬牙,眼泪随之滑落,学文博武,一只手抱起一个,脱了身上的衣衫,背过身,慢慢喂奶,等葡萄不哭了又去抱荔枝,三个孩子吸得她疼,沈月浅默默流泪,“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送你们走了,慢慢吃……”
    这一刻,她竟然无比感谢当初龚大夫开的药方没有让她断奶,不一会儿,床上葡萄又开始哭了,沈月浅松开苹果,苹果霸道的含着不松,哪怕闭着眼,脸上已有不耐,皱着小脸,好似又要哭了,沈月浅心下难受,只得松了刚含着一会儿的荔枝,如此反反复复,等三个人吃饱了才彻底安分下来,不过抓着她褪到腰间的衣衫不肯松开,三只小手极为用力。
    外边的天还黑着,沈月浅疼惜的将三个孩子放成一排,脱了衣衫盖在他们身上,自己跟着躺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
    宁氏许久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让玲霜进屋看看,龚大夫给裴氏看过了,说惊吓过度,睡一觉就好了,宁氏让龚大夫再给周淳玉,奶娘把把脉……一圈下来,忘记还有三个孩子了。
    玲霜撩起帘子,看床上身形一动不动,以为是睡着了,床上不时传来孩子的哭泣声,玲霜欲上前查看,就见沈月浅坐起身来,“姜汤好了?”
    玲霜点头,“龚大夫在外边,说是给三位小主子请脉,奶娘只怕受了风寒,担心过了病气……”
    “找身衣衫我换上,他们睡着了,让龚大夫进屋吧。”她和文博武内室,除了贴身的丫鬟和奶娘,谁都不准进屋,玲霜听沈月浅的话一怔,忙去衣柜找了身衣衫给沈月浅换好,今日经历的事情多,所有人身上都稍显狼狈,沈月浅更显得十分柔弱,一朵娇花叫外边的风吹雨打没了精气神也情有可原。
    龚大夫给三个孩子把脉后,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是受了惊吓,大少夫人多和三位小主子亲近亲近就好。”小孩子眼力不好,可不可否认他们能靠着味道识人了,何况还有血缘关系。
    没事了,宁氏还要整理府中事情,走的时候让沈月浅带着三个孩子好好休息,留下了身边妈妈,才撑着伞走了。周淳玉进屋和沈月浅说话,大概知道沈月浅要问什么,不等沈月浅开口她便主动说了起来,“马车上荔枝就哭得厉害,往城门口走,逃难的人更多了,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城门口有侍卫趁机要银子,说才让人走,本就是逃难的,百姓就是有银子也是为了留口饭吃,哪愿意给,越闹越厉害,前边打了起来……”
    说到这,她紧了紧手里的衣裙,继续道,“之后天暗下来,又下着大雨,场面就更乱了,为了躲雨,七手八脚的看马车就往上边爬,奶娘护着三个孩子,福禄厉害挡住了一批人,可还是有人钻进了大半年个身子。”一道闪电起,周淳玉才看清是三个孩子脸色,即便不到三个月在大将军府也是养尊处优,睡觉的时候不得有人打扰的,荔枝脸上一片乌紫,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张嘴哭不出声来,周淳玉响起文博文送她的剑,比一般的剑短,比一般的匕首要长,就在马车底座,她拿起来就往那人身上刺,那时候,她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马车前,沈月浅叫她一声表姐而不是二弟妹,荔枝三兄妹出了事,她有何脸面见沈月浅和周氏……
    张了张嘴,没将她杀人的事说出来,“奶娘大喊救命,幸好文贵经过,否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听完,沈月浅捂着嘴,她不在,也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心里害怕,泪珠一粒一粒往下滚,“怪我,都怪我,要是荔枝他们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文博武走得不算匆忙,她怎么就不仔细问问,都是她的错,以为宫里失败了才会想着让周淳玉带着三个孩子走。
    “表妹,你别哭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文贵说杜家的人已经落了网,皖南那边也被控制了。”文博文走得时候周淳玉就料到会有危险,文贵说是设的一个局,引诱皖南对他们动手的一个局。
    床上不知道谁哭了起来,剩下两人也跟着哭,沈月浅擦了擦泪,想起周氏和小七了,叫玲珑进屋,“你派人去一趟侯府,看看我娘和小七,只怕他们得了消息也出城了……”
    玲珑点头,急匆匆去了二门,一直等有周氏和小七的消息后,玲珑才折身回来,周氏和小七运气好,夫子在马车上,多少有些见识,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就让大山驾着马车离开,得了沈月浅消息他们不敢回去,小七想起之前文博武带他和沈月浅去的酒楼,一行人去了那边,正好躲过了□□。
    听闻周氏没事,沈月浅一颗心才彻底放下,轻轻拍着三个孩子,嘴里哼着小曲,很快,三个孩子又睡了,这一晚,文博武没有回来,周淳玉在沈月浅屋子里陪着她,夜里雨大,不时有雷鸣闪电,三个孩子哭醒了许多次,也不知是不是穿得沈月浅的衣衫,再去抱苹果,两下就将人哄睡着了。
    来来回回,天亮她和沈月浅才稍微有了空,天边最后一滴雨落下,院子像被洗过似的,惨不忍睹中又夹杂着清爽和干净,沈月浅心中过意不去,“表姐,你回去睡一觉吧,我守着她们就是了。”
    周淳玉摇头,回屋她哪睡得着,手上好似还有血似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等奶娘身子好了再说吧,我回屋换身衣衫过来。”想着换了衣衫三个孩子只怕又不搭理她了,想了想,“算了,左右这两日没人,就穿你的好了。”
    她身材和沈月浅差不多,不过沈月浅生完孩子,到底比她丰腴一些,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吃过早饭,听门房婆子说周家来人了,沈月浅以为是余氏,和周淳玉去院门口等着,看清是孙思妍,周淳玉脸上多少有些失落。
    “府里事情多,娘脱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们。”昨日收到沈月浅消息后,余氏也准备离开京城的,周老太爷不同意,一家人在京里,就是死也要死一起,故而周家没有人动。
    “祖母和我娘身子可好?昨日的事情没受到惊吓吧?”想着街道上情形,周淳玉心里发怵。
    怎么不害怕?太子和文家失败了,周家也是没命的,高氏当即就晕了过去,周老太爷更是让府里所有下人严正以待,自己带着周伯槐周寒轩去了宫里。不过,事情过去了,孙思妍说起来也只是让周淳玉担心,笑了笑,“没事了,祖父和爹去宫里很快就送了消息回来,见你们好着,我也好回去和娘回话了。”
    走到门口,听屋子里传开哭声,沈月浅仓促一笑跑了进去,周淳玉也随着她进了屋子,孙思妍走在后边,她带过孩子,听出不对劲来,“孩子是不是不好了?声音不对劲。”
    沈月浅心里难受,周淳玉说了昨天的事情,孙思妍不料守城侍卫也敢乱来,“真是叫人寒心,守城的估计也是知晓情况才敢开口要银子,等着吧,太子登基,会慢慢追究的。”
    沈月浅只关心孩子,哪顾得上其他,孙思妍看沈月浅气色,安慰起她来,“表妹也别担心,生完孩子后人本来就比较脆弱,更是不能乱想了,我看你眼下的状况比我好多了。”孙思妍怀胎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怀上了,余氏有意让她身边两个丫鬟开脸,人本就是为周寒轩准备的,孙思妍没什么值得反对的,心里多少不舒坦,两个丫鬟平日也规矩可看在她眼里就是要害她的,提心吊胆,寻着机会就找周寒轩哭闹。
    “不是当着你们我也不好说,之前久久没有孩子,我心里多少有些孩子,性子执拗虽然偷偷抹泪也不曾找相公哭诉,怀孕后,和相公闹了好几次,有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次,周寒轩从衙门回来与她身边丫鬟说了两句话,她认定周寒轩看上那个丫鬟了,心里不舒坦,吵得厉害了,周寒轩不耐烦,暗指她是市井泼妇,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她差点挺着肚子跳河死了,如今回想起来,好似魔怔了似的。
    沈月浅身子一僵,细细听着,“还有呢?”
    孙思妍脸色微微一红,“生完孩子后,更是觉得全身上下不对劲,孩子哭我也哭,娘过来遇着好几次以为相公欺负我了,偷偷找相公说了两次话,相公说我怀孕后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泡在泪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难受想哭,下雨了,看蚂蚁搬家都要跟着哭一会儿,回孙家让我娘找大夫给我看看,我娘说我自己想多了,闲出来的毛病,每日找点事情做就好了,你们还记得我去寺庙为祖母祈福的事情吧?住了那几日,回来才醒悟过来似的。”
    她没有生过孩子,还是回娘家,孙夫人说好些女人怀孕后都会那样子,孙思妍心里才放松了。
    听了她的话,沈月浅若有所思,确实,怀孕后她性子也变了许多,生完孩子更甚,而且,那个大夫给她看的医书上记载的确实说这种情况,要自己慢慢改善情绪,去寺里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有孙思妍一番话,沈月浅心中才总算明白了自己症结,“不瞒表嫂说,我也感觉自己情绪不对,莫名伤感不说,好似自己活不了多久似的,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我本就是说给你听的,看你气色不好,可要好好休息,顺便说与妹妹听,她怀孕后也不会害怕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可不就是?平安生下孩子,也不见得能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送孙思妍走了,沈月浅心里安心不少,安心在屋子里看顾孩子,等文博武回来。
    这一日,太子顺利继位,和杜家叛变的内阁首辅以及众位官员全部抄家流放,有罚就有赏,文家护驾有功,文战嵩封忠义国公,世袭罔替,文博武封镇国公,世袭罔替,一家人连着出两位国公,还是第一次,不过满朝文武也没了话说,毕竟!若不是文家,江山只怕都改姓了。
    之后就是国丧,皇陵早就建造完毕,礼部开始布置一切事宜,经过这次,朝廷上的官员被换了四五成,翰林院的人暂时补上空缺的官职,朝堂上的秩序渐渐恢复。
    阴暗潮湿的大牢,杜老太将军老态龙钟的靠在角落里,看着将杜家希望遏断的年轻人,再无往日的光彩,“你来做什么?我杜家有今日的地步你可是高兴了?”
    文博武低着头,对这位老人,心中多少还是崇拜的,他为边关创造了几十年的安宁是谁都不能抹灭的事实,他祖父,不过是捡了漏,“杜小姐与内子关系不错,我虽然不能留杜家一丝血脉,可杜小姐……”
    “娟姐儿啊。”杜老太将军好似渐渐陷入回忆,对这个孙女,他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小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孝顺她“祖母”的时候多少会孝顺他,整个杜家死气沉沉的,也是因为她有了欢声笑语,想到什么,又冷哼一声,“当日怂恿娟姐儿查真相的就是你吧。”
    娟姐儿没有见过她祖母的画像,下人说是,她自然不会怀疑,何况又疼爱了她一辈子,那日却拿着画像,哭得厉害,哭他们骗了她,找个人顶替了她祖母,如今想来,都是被人陷害的。
    文博武没有否认,是不是他都是文家就是了,蹲下身,声音清冷如水,“我愿意护住她,让她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只不过,有件事还请老太将军解惑。”
    杜老太将军冷笑一声,“你倒是个胆子大的,这时候,无非是想问皇帝老儿如何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文博武是要安排沈月浅也离开的!不过没有来得及,之后会说,作者君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起码有三万字的内容没写,我晕~
    ☆、第132章 132 风平浪静
    文博武挑了挑眉,事情果然存着蹊跷,皇上身子不行了,杜家谋划多年不急于一时,尤其还在城西运营兵器被发现之后,杜老太将军一生戎马,战术了得,就是他也看得出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杜老太将军更不会糊涂才是,而且,之前传出抓住文战嵩身边的小厮,他差人一问,张兆志和大理寺的人都说不清楚状况,而禁卫军统领言辞凿凿,也不像说谎,由此可见背后还有人了
    杜老太将军颤抖得从地上爬起来,脚镣手镣下的身子早已没了在宫殿上的意气风发,之前他虽然心有怀疑,终究被面前的机会蒙住了眼神,如今想来,不过是对方的奸计罢了,引蛇出洞而一举歼灭,偏生他中了招,抬起头,凌乱的发髻在额头前摇摇晃晃,想到什么,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文博武皱眉,思忖片刻,心下一惊,再看杜老太将军癫魔似的,声音愈发洪亮,他神色一凛,“答应老太将军的事情,晚辈一定会做到。”
    皇家做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对的,哪怕过去多年,明白真相的人心里也会存着怀疑,先族皇上对杜家,先皇看在眼里,文博武脚步沉重,再无来时的轻快,杜家,是皇家亏欠了他们,可之后不该做那样的事情,公理自在人心,杜家自己让人抓住了把柄,文博武忍不住沉思,如果当年怀才不遇的是文家,他们会不会有杜家的野心,抬起头,眼前是高大的牢笼,这里禁锢了太多有野心的人,有仇恨的人,还有承载着冤屈的人……
    回到宫里,新皇正在批阅折子,虽然没有正式登基,宫里上上下下称呼都变了,文博武走上前,躬身道,“微臣叩见皇上。”
    荀谦事务忙,朝堂还有许多空缺的位子,秋季准备加设恩科,翰林院呈了折子,荀谦琢磨着巡考监考的人选,闻言,抬起眼皮,脸上闪过暖意,“起来吧,可是杜家人承认了?”杜家威胁文家不过向皇上投毒,荀谦自己是不相信的,偏生文博武执拗,说当时文战嵩身边小厮不见踪影,总要给满朝文武百官一个交代,洗清文家身上的冤屈。
    文博武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皇上没注意他的反常,自顾道,“先皇中毒一事已经有了定论,朕派人去前禁卫军统领搜出了不少东西,原来是他看城西事情败露,杜家再不动手会就迟了,自作主张收买了太医院的太医,明日早朝朕会还文家一个清白,可还有事?”
    说起来,文博武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宫中动乱之后又是继位的事,到处都要文博武帮忙,荀谦心中过意不去,“朕虽然封赏文家,你还没回过,今日无事,你先回去吧,记得和文夫人说声大皇子满月的事情。”洪素雅生孩子坏了身子,太医说要调养几年,满月的事情还要内务府盯着,荀谦想着沈月浅和洪素雅关系好,来宫里陪陪洪素雅,指不定对她身子有好处。
    “微臣明白。”既然新皇心中有了决断,道让文博武省了力气,“二弟派人来信说皖南那边,郭副将越俎代庖,多年前开始瞒着淮安将军操练兵马,和杜家一行人勾结,且和当地府衙沆瀣一气,皖南的确的赋税是京都的三倍,百姓民不聊生……”
    照理说,文博文只是去皖南查郭柯的事情,府衙那边不该他过问,可文博文既然提出来了,文博武自然要和荀谦说清楚状况。
    荀谦脸色一沉,郭柯连同皖南巡抚的事情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且之前派去的人也是被郭柯暗杀的,荀谦哪咽得下这口气,“你通知一声,务必让郭柯活着回京,朕倒要看看郭柯到底何许人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郭柯这个人,太子也只是听过名字,并不知其为人,一个副将敢爬在淮安将军头上作威作福,荀谦沉声道,“博武,你看皖南那边的事情真的是郭柯一人连同巡抚所为?”
    淮南将军管治皖南多年,期间回过京城,真被人架空了权势怎么会不提出来?就他所知,淮安将军性子可是个暴躁的,管束手里的人很有一套,不像是随意被拿捏住的住。
    文博武明白新皇心中忌惮,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情绪,“皇上,如今朝堂人心不稳,皖南的事情等淮安将军回京后再说吧。”文博文信里没有明说,不过淮安将军估计是不太好了。
    荀谦了然,他刚继位,什么都要靠证据,只靠片面的怀疑断章取义,只怕会失了人心,“朕心中明白,你先回去休息两日吧,之后朕还有用你的时候。”
    朝廷安稳下来,就该琢磨去皇陵的人选了,七皇弟提他愿意前往,荀谦心里不愿意,他刚被赐封成恭亲王,不管什么原因,恭亲王都不是离开的时候,否则,旁人只会说他没有容人之量。
    文博武跪拜后离开,他确实好几日不曾回府了,宫里事情多,皇上有意让他暂代禁卫军同龄一职,文博武拒绝了,功高盖主,权大压人,文博武不想让皇上忌惮文家,眼下悄悄退隐正是好时机。
    从孙思妍来过一趟,沈月浅明显精神好了很多,大皇子洗三宫里没有大办,沈月浅将三个孩子没有穿过的衣衫请人给皇后娘娘送去,每日照看孩子外,沈月浅要核对铺子的账册,禁卫军拿她手里的铺子说事,沈月浅心中多少害怕,她的嫁妆铺子和文家扯上牵连,沈月浅担忧之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掌柜的站在边上,之前京城动乱,他收到玲珑消息就将上上下下打点好了,还好柳暗花明,掌柜的看着沈月浅双手噼里啪啦划着算盘珠子,心里觉得可惜,“大少夫人,铺子最近收益好,您便是想要卖了,也可以重新开家脂粉香料铺子……”铺子好好的,收益也多,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将铺子做得如此体面,得知沈月浅要将铺子卖了,心里不免遗憾。
    账册基本没有问题,沈月浅翻开每本账册的最后边,粗略的算下来,确实没问题,抬起头,视线落在修葺一新的院子里,“你帮我看了这么多年的铺子,不觉得累了?”
    沈月浅不想铺子和文家有关,才萌生了这个念头,铺子卖了,之后再寻其他的也是一样,隐秘一点就好。
    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比菊花还灿烂,“老奴怎么会不累?可打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清闲,越累心中越舒坦,久而久之都习惯了。”铺子生意好,会遇着上门找茬的,也有收买了客人故意败坏铺子名声的,掌柜的咬咬牙挺过来了,慢慢,铺子在京城有了名声,不再忌惮那些酸言酸语,找茬的人也好了,就是看不惯的也只敢在背后说两句,这也是掌柜的舍不得的原因。
    沈月浅阖上账册,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别无他法,你如果不想回家养老,之后我会重新开铺子,你可以继续做掌柜,不过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掌柜的眼前一亮,欣喜道,“老奴年纪大了,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也是消磨时间,不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老奴愿意跟着大少夫人,还请大少夫人不嫌弃老奴年纪大才好。”沈月浅待人宽厚,出手大方,对他家人也好,有这样的东家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掌柜跪下,给沈月浅磕了头,双手递上他和沈月浅的契约,“还请大少夫人命人重新拟一份。”
    沈月浅好笑,“你先起来吧,事情不急,我心里还没有规划,你先回去,我想好了会让大山通知你的。”契约和卖身契差不多,为了保证掌柜忠心耿耿的跟着她,契约后边贴着掌柜的卖身契,到两人约定的年限后,契约作毁,掌柜的才能拿回自己的卖身契,要沈月浅真的什么都不做,她一定不会同意,就是为了葡萄的嫁妆,她也要将铺子开起来。
    这时候,走廊传来玲珑的喊声,声音清脆喜悦,“大少夫人,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沈月浅在堂屋和掌柜说话,听着玲珑声音,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仓促的叮嘱掌柜了句,“你先回去”提着裙摆就飞奔出去。
    掌柜一怔,只感觉一阵香从鼻尖拂过,转眼就淡了,站起身,窗外匆匆走来的深紫色长袍很快被一抹白色服侍遮掩大半,哪怕上了年纪,掌柜的仍然忍不住红了脸,低着头,缩着身子走了出去。
    文博武失笑的抱着怀里的人,“院子里还站着人了,我们回屋再说。”文博武去了监牢,身上多少不干净,怕弄脏了沈月浅衣衫,可要他放手又舍不得,成亲一年多,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热情。
    沈月浅皱了皱眉,却发现他手落在她腰间,半搂着她往前,脸上这才有了笑意,随即,眼角氤氲起水雾,低着头,敛去眼中酸涩,“今日回来可以明日再走了吧?”文博武不在家,虽然派文贵送了消息回来,沈月浅还是想和他说说话,这些日子她脾性不好,亏得他受得住。
    文博武低头,看她如扇的睫毛在眼圈投下一层阴影,嘴角微微向上扬着,揶揄道,“我刚回来,也就你舍得将我往外推,明日不出门,你还不乐意了?”
    皇上让他回来休息两日,文博武当然不会拒绝,那日三个孩子受了惊吓,听文贵说起来,他心里一阵后怕,幸好沈月浅没在马车上,孩子没有记忆,长大了哪会记得这些?如果吓着沈月浅了,就是一辈子的事,紧了紧手里的软肉,文博武轻声道,“有没有吓着?”
    沈月浅抬眸,看他脸上一阵关切,知道他问的是当日的事情,老实的点了点头,“怕,怕孩子们出事,又怕你遇到危险,太害怕了,如今想来当时脑子里倒是一片空白了。”
    “那就不要想,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是他没有思虑周全,他没说清楚是料定宁氏会带着一家人出京,谁知后来差点害了三个孩子。
    沈月浅郑重地眨了眨眼,依偎在他怀里,认真道,“我相信你。”一如多年前一样。
    不得不说,文博武回府,雅筑院气氛又活跃了,宁氏周淳玉来的时候,看个个丫鬟脸上都洋溢着笑,周淳玉微笑的同时心里一阵失落,走到门口,沈月浅涓涓如水的声音传来,玲珑上前小声解释,“大爷睡了,大少夫人在给三位小主子说故事呢,大夫人和二少夫人里边请。”
    文博武在,宁氏和周淳玉倒不好进内室了,玲珑在帘子外通禀了一声,片刻,沈月浅就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她身后的文博武睡眼惺忪,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孩儿回来还没去娘院子,还请娘见谅。”
    宁氏也年轻过,哪会不了解文博武的心情,招手道,“无事,快让我抱抱我孙子。”荔枝睁着眼,好似不认识文博武似的,面无表情瞪着他,到宁氏怀里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宁氏莞尔,“小小年纪难不成还会分辨好坏了?”目光又落在文博武身上,叹道,“瘦了,你爹还在忙?”
    文战嵩被封为信国公,要忙的事情还多着,文博武将文战嵩情形说了,“皇上有意让爹入内阁,朝中人反对,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恩科在即,皇上想让晨曦外祖父出山,爹做巡考……”
    宁氏脸上不免有些落寞,随即又打起精神来,“他自己做什么自己知道就是了,毕竟在孝期,难怪人不满你爹进内阁了。”丁忧三年才能入仕,皇上提拔文战嵩乃荣誉,可难堵悠悠众口。
    文博武笑而不语,朝廷上的人不满可不是因着守孝,内阁自来是皇上朝廷最看重的,细数前朝,从未有武将入内阁的说法,文战嵩也不明白皇上为何钦点了他的名字,文博武隐隐明白,皇上是忌惮内阁了,杜家造反收买了内阁,皇上将武将引入内阁是想监督其他几位,可武将入内阁,却是比什么都危险的事,他也不同意文战嵩入内阁。
    文家有了公爵,子孙世世代代有荫封,过犹不及,天下人都明白的道理,皇上怎么突然就忘了,皇上对文家多看重,将来就会多忌惮,伴君如伴虎,皇上再不是当初的太子了。
    在宁氏旁边椅子上坐下,文博武附和宁氏道,“娘说的有道理,爹自有孝顺,会想法子推辞的。再者,皇上说大皇子洗三没来得及大办,满月的时候宫里热闹热闹,让沈月浅进宫陪陪皇后娘娘,娘您帮忙照顾下三个孩子。”
    宁氏欣喜应下,“有什么忙的就去吧,三个孩子不闹腾,只要我偶尔瞥一眼就成。”皇后娘娘和沈月浅关系好,宁氏心里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愿意亲近沈月浅是文家的荣幸,枕边风多厉害,宁氏是见识过的,又问了句杜家人何时问斩,文博武沉思了会才道,“登基前吧。”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皇上自然不愿意给杜家人留机会,故而,杜家人斩首也就这几日了,说了许久的话,宁氏和周淳玉才回去了,路上,宁氏安慰周淳玉道,“你大哥也说博文准备回京了,你别担心了,我想着等博文回来,一家人去法林寺给你祖母点一盏长明灯,文家有今时的造化,她心里只怕是最高兴的。”
    周淳玉微微一笑,“听娘的。”
    吃过晚饭,夫妻两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说话,沈月浅问了文博武好些事,其中有皇上中毒一事,“我没仔细想过,刚听你说杜家人斩首我才回过神来,你说,城西的事情闹得轰动,可也没查到是杜家人所为,杜家怎么就按耐不住了?”
    入夏后,一场下雨刚过,还不见热,沈月浅趴在文博武身上更不觉得汗腻,“杜家人聪明,又谋划多年了,怎么就挑了个不好的日子?”沈月浅已经问过文贵当日宫中的情形了,禁卫军看似都在杜家掌控中,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一部分禁卫军换了军营服侍,意在迷惑杜家罢了,也就说刚冲进宫殿护驾的不是军营的,而是禁卫军,杜家看士兵支援以为无力回天才想最后一博,否则,只怕还有漏网之鱼。
    没听到回应,沈月浅以为文博武又睡着了,仰头看他,见他目光幽深的望着她,顺着他视线一看,沈月浅不解,衣衫好好的,怎么他一副……当即明白过来,脸色绯红,人也往身后挪,她只以为衣衫好好的就没事,没留意两人相贴着的无恙,细细感受才发现某处紧紧地顶着他,喷薄有力。
    两人好些日子没有亲热了,若非沈月浅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文博武也不会起了心思,“阿浅,想我没?”声音沙哑,带着轻易就让人察觉的情动,沈月浅红着脸,一个想字,犹豫许久才在齿贝间缓缓流出。
    文博武心中激动,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唇边,“我也想你,想得身子都疼了。”明显,他说的想和沈月浅的想存着出入,不过他也顾不得了。
    衣衫滑落,两人默契的贴合,呼吸交融,汗水肆意,暖暖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你喜欢吗?”文博武双手撑着她两侧,目光深不见底,沈月浅身上遍布着红晕,宛若身上盖了层霞光,激得他身子一颤,再次沉身,嘴间不自主的唤了声。
    沈月浅面红耳赤,伸手抱着他,紧紧咬着唇,凑上去,滑至耳边,碎语了两个字,随后是更强烈的狂风骤雨,沈月浅所能感受到的是自己成了天边一朵乌云,阳光往哪儿照,她便追随至哪儿,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大汗淋漓后,两人皆是筋疲力尽,纵然是文博武也没了精神,“我的阿浅,不想给我藏着如此大的惊喜。”平日里他乱来,沈月浅身子顺从,嘴里多是不太愿意,不到最后不会认输,哪像今日这般,早早的就认了,随着他折腾,文博武的手滑至他爱的胸口,轻轻盖上去,“睡吧。”
    哪怕屋子里味道重,他是真的被榨干没法子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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