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浅看文博武胸前的衣襟明显有一道灰色印迹,担心蹭到被子上,将他往外推了推“你还是先去换身衣衫吧,左右什么事都瞒着我,想来我在你心中也不是多重要的,今晚开始,你就去书房守着你一堆公务算了……”
    文博武哭笑不得,他不过受了点伤,和公务可没什么区别,不过对衣服上的印迹确实不喜,先去了偏房沐浴,却不知,人一走,坐在床上的人就哭了起来,沈月浅心里难受,她在京中担惊受怕,他什么都不会她说就算了,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解释,想象着两人成亲前后,文博武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和她说,哪像现在。
    男人,果真都是喜新厌旧的,沈月浅抹了抹泪,背过身重新躺下,肩膀微微颤抖得厉害。
    文博武心中有法子哄好沈月浅,故而没留意她的反常,径直去了偏房,最近事情多,如果不是想着沈月浅,依着往回他直接不回来的,杜家在朝堂埋的棋子多,不知晓后宅有没有,文博武整日和文战嵩太子寻找朝堂上可疑的人,想法子各个击破,兵部左侍郎出了头,后边估计还有人,只有铲除了杜家,京城才真正安定得下来。
    文博武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里侧的人儿已经没动静了,文博武伸出一只手搂着她,顺势滑入她衣衫,习惯睡觉的时候手里抓着东西了,离了沈月浅文博武就翻来覆去睡不好,为此,文贵专门寻了巴掌大的凉枕,里边注了水,让他抓着睡觉,手感好,毕竟不如沈月浅胸前的两坨结实,文博武也适应了好几日才渐渐习惯了,贴上去,慢悠悠说起江南的事情来,“受伤的事情我本也没放在心上,吃过药看过大夫了,以为好透了,龚大夫看了才说体内还有毒,吃了一副药就该没事的,你可还记得之前说起过的祖母院里的绿翠不?”
    里侧仍然没有动静,文博武自己说了起来,“我本来就好了,给祖母请安被下了毒,为以防万一,龚大夫让我安心卧病养半个月,想着你生孩子凶险,江南的事情一完我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也没留意其他才着了道,你坐月子,和你说了也是让你瞎操心,加之那时候祖母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不想她那日清醒了心中愧疚,因为这个我才瞒下来的。”
    没听到回复,文博武手中加了力道,这种时候也就过过手瘾了,他累得不轻,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你要因为这个恼怒我了,我也没法子,你总想和我一起承担风风雨雨,我心里不高兴的,两世才能如此搂着你,只想你开开心心过日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好……”手渐渐往上,察觉到不对劲,沈月浅洗漱过了,衣衫该干爽才是,为何手里湿哒哒的,文博武立即掰过她身子,沈月浅扭得厉害,捂着身子,不动。
    要猜不着沈月浅哭过了,文博武就不是文博武了,撑起身子,连人带着被子将人抱起来,一看,果然,脸上的泪虽然干了,可睫毛还湿着,文博武无奈,“什么事好好和我说,做什么自己在一边偷偷哭?”文博武最见不得的就是沈月浅哭,要知道,上辈子遇到宋子御那样的人也没见沈月浅哭过,和他一起后,哭了不下五次了,文博武心里不舒坦。
    “你要我活得不明不白,就像上辈子似的,死了也不和我说还差身边小厮时不时送信来糊弄我对不对?你倒是一死百了了,我怎么办?”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无法自拔,沈月浅怀孕后担心的事情本就多,文博武不和他说她胡乱猜想的就更多了,有时候睁开眼好像就回到了上辈子,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活着,身边亲人都走,就剩下她,每日在法林寺到处走走看看,去文博武坟头坐坐,悔过。
    文博武不想她提起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沈月浅看自己没有情意,就算是有也不是他要的,既然得不到看着她过得好就是了,不想沈月浅知道也是不想她出门做客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沈月浅认定了一条路就会坚持的走到黑,只要她自己不心虚,旁人再怎么说也奈何不了她,故而文博武才会想着这么个法子。
    “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开心……”话没说话,就被沈月浅的哽咽声打断,“是,你为了我好就让我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别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也你认为我就是那种遇着事情就自己飞的人?那这样,当年去南山寺的官道上,不如那那人直接将我杀了,起码还了你上辈子一条命……”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粗糙的手大力的捂住了嘴,沈月浅梨花带雨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满是抱怨,她算是明白了,之前玲珑打听回来的消息只怕都是假的,都是文博武有意让自己知道的,夫妻做到这个份上……
    “不准你死,以后也不准你说那样的话。”他放在心间上疼了两辈子的人,吃点苦都跟刀割他似的难受,要他如何受得了看着她死,不由得想起她在南山寺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文博武目光阴沉,低头,密密麻麻在她身上落在自己的印迹,不管如何,他都要她好好的……
    “我以后不瞒着你,你也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不要自己的命,阿浅……”文博武的声音像琴音般低了下去,“我舍不得你死,哪怕我受再多的苦,都希望你平平安安活着。”
    沈月浅胸口的伤疤还在,每次两人亲热或是其他的时候,他的手都不敢在那里滞留太久,当日痛失所爱的钝痛,他承受不起,不管什么想到她被人刺的那一幕,他胸口就颤抖得厉害,不管过了多久,那一幕,在他心里落了了烙印,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不害怕。
    沈月浅听他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眨了眨眼,眼神专注的望着他,四目相对,两人没有说话,文博武安安静静的抱着她,一五一十的说起了外边的事情,大多和沈月浅知道的一样,身子放松下来,沈月浅闭着眼便沉沉睡过去了。
    文博武轻轻拢了拢沈月浅的头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不会让他和沈月浅陷入那样的境地,失而复得的宝贝,就是死了也要放在身边,如此想来,没有什么不能和沈月浅说的了。
    翌日一早,沈月浅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边人还在,想到昨晚种种,心里别扭,她心里想的不过是好好和文博武说话,遇着事情两人一起面对,谁知自己承不住事,先哭了起来,尤其此刻想来,完全没有哭的必要,沈月浅下意识的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肿得不像话了,欲起身,被文博武一捞,重新躺了回去。
    昨晚被文博武取下来的窗户不知何时装回去了,沈月浅窝在他怀里,昨晚也不知自己魔怔了还是怎么样,竟然觉得,觉得文博武会抛弃她纳小妾,细细想来,那种感觉明显是存在的,沈月浅抬眸,文博武眼睫毛长,稍微垂着眸就能遮住眼里的光华,沈月浅心里愧疚,文博武整日奔波劳累,她还给他惹麻烦,想了想,道,“你不是还忙吗?快起吧,荔枝他们估计也醒了。”
    文博武把玩着她一撮头发,瞥了眼天色,“还早着,你再睡会,今日无事,我在府里陪你。”外边的事情他交代给文战嵩了,左侍郎浮出水面,剩下的人也按耐不住了。
    沈月浅哪还睡得着,起身唤玲珑进屋伺候,自己坐在梳妆台前,被铜镜里的女子吓着了,眼睛肿,脸也肿,两侧的头发像汗湿似的贴在脸上,人不人鬼不鬼,沈月浅转身看文博武,后者眼里丝毫没有惊诧嫌弃和鄙夷,沈月浅仍然不好意思的捂了脸,玲玲进屋,规矩的行了礼,一边的玲芍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搁在架子上,拧了巾子递给文博武,而玲珑伺候沈月浅穿衣,果不其然,大少夫人还是哭了一场才了事,玲珑心里算松了口气,看两人气氛就知道矛盾是解开了。
    夫妻没有隔夜仇,文博武更是不会让沈月浅生气的。
    一切穿戴整洁,外边的奶娘抱着荔枝苹果葡萄鱼贯而入,孩子哭声震天,就是文博武也蹙了眉,“怎么哭起来了?”大步上前,一只手抱过一个,剩下的荔枝沈月浅接过。
    奶娘心里没底,今早给三位小主子洗了澡,喂了奶重新放回床上,三人就嚎啕大哭,“是不是孩子开始认人了?”说完奶娘自己都觉得不信,孩子不到三个月,哪就开始认人了?可如果不是认人的话,哭也说不过去。
    沈月浅轻轻拭去荔枝眼角的泪花,“是不是哭一会儿了?”如果不是哭得狠的,荔枝和苹果眼角不会有泪珠子,尤其,声音一吸一吸的,别提多委屈了。
    听着她说话,荔枝倒是愣住了,定睛地望着她,沈月浅好笑,“认出是娘了不成?”沈月浅没有经验,小七小时候不认生,谁都可以抱,故而,奶娘说的认人,沈月浅也只是从书籍上见过,不过书上说孩子认人大多是在半岁后,三个孩子才多大点?
    文博武认同奶娘的说法,“我看孩子是是认地方了,摇床上挂了许多小挂件,玩习惯了,猛地换了屋子,你又不在,心里害怕了。”尤其,沈月浅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带着屋子里也有味道,味道淡,和奶娘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说来也奇怪,三个孩子吃奶的时候找奶娘,其余很多时候都喜欢沈月浅抱他们,不说沈月浅,他抱他们,他们也是欢喜的。沈月浅哄好了荔枝,又抱过文博武手里的葡萄,一个个哄好了,沈月浅才和文博武用早膳,幸好今日穿的衣衫不易起褶子的,饭后,沈月浅就打发文博武出去忙的了,沈月浅哪敢拖他的后腿,想着自己还有一桩事要办。
    送走了文博武,沈月浅让玲珑去外边医馆找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本来,她是想找龚大夫的,又担心龚大夫嘴巴不严和文博武说了,有的事情难以启齿,沈月浅不好让文博武知晓,玲珑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担忧道,“要不要请龚大夫来一趟?”龚大夫医术高明,玲珑觉着京里边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人来了,何况,外边医馆她也没有信得过的大夫。
    沈月浅没答应,脸色不太好,玲珑转而一想,好似明白了,转身就往外走,“奴婢这就去。”京里边有名的医馆就那么两家,玲珑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谁的嘴更严实了,半个时辰后,玲珑就带了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来,沈月浅撩起衣袖,直接说了自己的情况,其实,她生孩子的时候心里就担心文博武身边有其他人,生了孩子后,那种感觉好似越来越强烈了,她不敢和文博武说她内心的想法,含蓄道,“大夫,我这些日子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心口好似一直压着一块石头似的,疑神疑鬼,这时候疑心病是病吗?”
    玲珑以为沈月浅羞于启齿的事是指女子那方面,故而找了位擅长岐黄之术的老大夫,老大夫不急着回答沈月浅的问题,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细细把脉,中途又问了沈月浅一些问题,老大夫在京城多年又有名气,当然知晓什么该往外说什么不该往外说,口风这一块完全信得过的,沈月浅就又多说了一些事情,老大夫蹙眉,收回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依老者看来,夫人的情况不像是身子不适,倒像是心病,女子生孩子不亚于在鬼门走了一圈,或害怕或担心,夫人的情况便是担忧过甚,引发的心气不顺了,无须想太多,会慢慢好的。”
    沈月浅听了后并没有觉得轻松,老大夫看她年轻,忍不住举了个例子,“古有夫人生产前自缢的,也有生产后郁郁而终的,并非家中不顺,而心头积压的事情多,害怕孩子出事或担忧将来日子不过而积郁成疾,更甚者产生幻想……”
    沈月浅想着她貌似还真有过幻想,有时候心里突然失落,且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没人了,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孩子越长越喜人,文博武对她也好,她不想死,“大夫看用什么药合适?”
    “夫人脉象气血攻心,且已有平稳的趋势,您又意识到自己的情形,不用药,多出去走走散散心,逐渐就好了。”老大夫第一次来大将军府给人看病,不说大将军府递了牌子可以请太医,人府上还住着位大夫呢,是药三分毒,老大夫不敢胡乱给沈月浅用药,就怕用出个三长两短了,想了想,又道,“夫人的病情一本书籍上有记载,若是夫人不嫌弃,可以差人去老身那里誊抄一份过来。”
    沈月浅微微颔首,谢过大夫,让玲珑送大夫回去,顺便找个写字快的丫鬟跟着去,如果不是昨晚,沈月浅还没意识到不对劲,有病看病才是长久之道,她不是讳疾忌医的人。
    那本书籍记载的是疑难杂症,沈月浅翻了几页就翻到了她的例子,老大夫不是胡言乱语,真的有怀着孩子后自杀死的女子,心里难受担忧,又说不上具体的事情来,平时没有可发泄地对象,渐渐积郁成疾,难怪老大夫不肯开药了,书籍上记载了安神茶能缓解片刻,要想摆脱病症,要和人沟通外,自己还要开朗积极,沈月浅想着,她和文博武哭,情绪算是发泄完了吧?
    沈月浅看大夫的事情在府里没有激起波澜,随即而来的是孩子百日宴,因着孝期,文战嵩提议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是了,连周氏都没有请,文博武担心沈月浅不高兴,解释道,“情况不明朗,岳母来将军府,只怕会让人惦记上沈家,等孩子一周岁的时候我们再请岳母过来热闹热闹吧。”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不能大肆请客,请走得近的几户人家还是没问题的。
    沈月浅也不想大肆操办,一则是累人,二则是看了医书后,她总担心有人对孩子动手。
    沈月浅看完关于疑难杂症的书籍后就喜欢上了医书,让玲珑出门寻了好几本来,她倒不是想看病救人,而是喜欢里边的小故事,症状多是从故事中牵引出来的,比话本子好看多了,而看医书,沈月浅才明白后宅的阴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搁在一处就可能要了人命,妆娘子虽然懂这些,毕竟没有搁到台面上说,而此时,沈月浅看到的东西真的让她毛骨悚然,沈月浅将书推给文博武,“你看看上边的例子,是不是很恐怖?”
    文博武瞥了眼,“你哪儿找来的书籍?”这些东西都是登不上台面的,朝廷命令禁止传播,民间流传的医书翰林院已经重新编修过了,医书医书,自然没有这类型的。
    沈月浅没察觉文博武不对劲,道,“让玲珑出门寻来的,以前知道对付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看了这些书籍上边的后,不过冰山一角罢了。”抬眸看文博武翻起另外几本,都是沈月浅看过的了,沈月浅张嘴正欲再说两句什么,不料外边吵闹了起来,沈月浅蹙眉,传来文贵焦急的声音,“大爷……”
    文博武起身走到门口,就看禁卫军统领带着人站在院子门口,和守院子的侍卫动起手来,沈月浅搁下书,看文博武站在门口没动静!心里奇怪,“谁在外边闹?”想要上前推开窗,被文博武阻止了,“不用去,你好生照顾孩子。”文博武抿了抿唇,千想万想,没想到杜家有本事将禁卫军也纳入怀中,敛了敛手里的书籍,不动声色地走出去,故作亲密的走近玲珑,凑上前,眼带留恋的叮嘱了两句。
    玲珑还愣愣地没有回神,沈月浅站在屋子里,不解地看着文博武,叫了声,文博武转身训斥道,“别以为如此待玲珑我就会死了心思,玲珑,进屋给大少夫人磕个头敬杯茶,等爷回来。”
    玲珑脑子木木的的点了点头,恭敬地进了门,而文博武,波澜不惊地走了过去,文贵明白出了事,他们回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禁卫军就来了,只有一个可能,宫里那位出事了。
    文博武一身素色衣衫,纤尘不染的站在院子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将守院子的几位侍卫压制得死死的禁卫军,视线慢悠悠落在其中的正统领身上,“禁卫军没有皇上的口令不得带病在皇宫以外的地方走动,是我记错了,还是正统领走错了地?”
    正统领面色木然,“博武将军在那就好说话,今早,太子和博武将军商议事情后昏迷不醒,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说皇上是中了毒,微臣也是奉皇上的命令搜查太子府和将军府罢了,还请博武将军不要让下官为难。”
    文博武站在院子里,目光淡漠的盯着不下怕有几百人的禁卫军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皇上一直让太子监国,即便昏迷不醒也该是太子下令,中毒一事,自然该是从宫里的太监宫女查起,什么时候,动辄就是太子府和大将军府了,我今日要是拦着不让进,正统领想要干嘛?”
    正统领冷冷一笑,不过眼前不是和文博武耍嘴皮子的时候,“宫中太监查出皇上中了两种毒,皆是从花里边散发出来的,听说太子府大少夫人在京城开了好几家脂粉铺子,独具一格的香味引得京中无数人前往,禁卫军查过皇上所用的衣物,还真发现了蛛丝马迹……”以往都是文博武高高在上,禁卫军能抓到大将军府的错处,也愿意奚落将军府一番,尤其人证物证俱全,任凭大将军府狡辩也没有用。
    文博武目光微冷,这时候,听到一声惊呼,“里边在烧东西……”
    正统领一怔,扬手让人冲进去,“大将军,博武将军意图对皇上不利,现有人证物证俱全,来人,进屋搜查。”一声令下,人开始往里边涌,文博武冷冷一笑,上前夺了禁卫军的刀,迅速的靠近正统领,禁卫军军纪散漫,当初还是在他手里纠正过来的,正统领有多大的本事他会不知道,只听到正统领喊了两声,“大将军府造反啦,大将军府造反啦。”然后就没了声响,双手举过头顶,汗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杀了我,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没有人不怕死的,尤其在快要成功的路上,正统领叫住和文贵打在一起的人,“停下,都给我停下。”前边的人这才发现正统领落到了文博武手里,站着一动不敢动。
    文博武手里的刀顺着他脖子来来回回磨蹭两下,“你说我将军府造反,人证物证俱在?”
    正统领不敢拿自己的命堵,他有胆子来,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在的,吞了吞口水,道,“皇上中毒乃是有将军府一起策划的,太子等不及了,才会让将军府出面……”感觉刀在自己脖子上又往里陷了一分,正统领支支吾吾道,“都是,都是大将军身边的小厮招的,大将军身边的小厮京里边见到过大将军的人可都认识,在宫里抓到了他,他什么都招了。”说到后边,正统领有些得意,他功夫不如文博武,以后照样将文家踩在脚底,文家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文博武目光又冷了几分,转而笑了起来,凑到正统领耳边,“谢谢你能来。”不然,他还担心将来皇上忌惮文家欲处置而后快,有了禁卫军的造反,文家的存在就更有意义了,随即正色道,“我文家对皇上忠心耿耿,谋害一事纵然不会是我文家做的,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竟敢污蔑我文家,文贵……”文博武朝后吩咐道,“你带着人去一趟刑部,让刑部尚书进宫面见太子,有人趁着他昏迷想要闹得人心不稳,污蔑我将军府,还请太子为我将军府做主。”
    而此时,屋子里,玲珑双手抖动得厉害,地上的书籍渐渐化为灰烬,她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不是为文博武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而是文博武顺势扔进她衣袖里的书籍,“烧了它。”这是文博武交代的。
    “大少夫人,屋子里可还有?”捂着心口,只敢小声得不能再小声。
    沈月浅心里也害怕,文博武一番话听在外人眼里只会是以为沈月浅苛责了他中意的人,挑今天这个日子敬茶就是抬姨娘的意思,她心里去已明白定然是出什么事了,她就是怀疑文博武也不会怀疑玲珑,玲珑,不会给人做妾的,她隐隐明白书籍出了问题了,因为文字狱满门斩首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到她身上。
    听着外边说话,她猜到大致什么事情了,也反应过来,她看的其中有两本确实是医书,可还有害人的书籍,又在这时候传出皇上中毒,对方的心思可想而知,是要压制住文家,最后造反。
    沈月浅细细翻着灰烬,生怕留下一个是,书籍是玲珑找来的,当日给她看病的大夫只怕也是有问题的,沈月浅心里冷得厉害,“玲珑,你去门口看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大夫是清白的,这一章还要修的
    ☆、第130章 130 离开京城
    沈月浅面色不安地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见文博武神色如常进了屋,沈月浅往他身后谈了谈,担忧道,“书籍是玲珑在外边寻来的,前几日我身子不舒服,不好和龚大夫说让玲珑去外边找了命老大夫,不想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沈月浅双手还打着颤。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文博武去摇床瞥了眼三个孩子,没受到外边影响,睁着眼睡得酣甜,沈月浅凑过来,视线落到三个孩子身上也渐渐安定下来,孩子没事就好。
    伸出手扶着摇床上栏杆,才看着手指通红,白皙的手指间,红通通一片,文博武也看到了,拉起她的手,蹙眉道,“怎么如此不小心?”定是烧毁书籍的时候烫伤了,捧起双手凑到自己嘴边,小心的吹了吹,“我让龚大夫送点药过来,皇上中毒,消息怕是传开了,你在府里看着孩子,外边的事情有我呢。”不得不说,禁卫军真是给了他惊喜。
    “禁卫军的人都来了,是不是要变天了?”上辈子太子顺利继位,没有其他皇子和杜家的事情,京城一片安宁,哪像这辈子,一桩接一桩,事情不消停。
    文博武搁下她的手,改为环着她腰身,“变天是肯定的,你不要担心,待会娘会过来帮你照顾孩子,这几日上门打探消息的人多,沈家那边我安排好了,岳母来的话你再和她说一声就是了,正统领的意思太子那边出了事,我先入宫一趟,你让文贵收拾两身衣衫,最近估计回不了了,遇着事情去后门找文韬。”
    文博武面上不急,沈月浅却听出事态严重,半分耽误不得,点了点头,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眉宇还多了坚韧,“你先进宫吧,之后就让文贵将你的衣衫送来,对了,我让玲珑去铺子一趟,掌柜心思通透,一点就通,总不能将一大家子牵扯进去才好。”
    文博武沉默不语,对方冲着文家来的,沈月浅的铺子不过是个说辞罢了,想了想,抬脚往外走去,禁卫军不动声色就冲入了将军府,中间的弯弯绕绕有得去朝堂争论呢,杜家此举只怕也是狗急跳墙了,错过了这个时辰,之后就没杜家说话的份了,文博武阴沉地挑眉,安抚好沈月浅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院子外已经没人了,禁卫军好似一阵风似的,来得快走得也快,院子外的藤蔓被扯断了,盆栽也散落在滴,干净的门口好似狂风暴雨席卷过似的,快到垂花厅了,文贵才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神情忐忑,走得急,气定神闲的脸上竟有些狼狈,“主子,查清楚了,禁卫军今日没在宫里当差,就在我们背后一条街候着呢,刚开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巡查街上的各种香料铺子,您回来后,他们就来了将军府。”
    文贵心中这次处了文博武逆鳞了,一家人在院子里,不动声响被禁卫军攻打进来,正统领养尊处优惯了还好说,真要换成杜家一帮人,只怕要血流成河了,文艺低着头,“主子,今日是奴才没有办好……”杜家的事情闹起来后,文博武就在府外派人守着,今日半分没有得到消息,而那些人手一直是他在管着,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文博武侧了侧头,眼神深不可测,“认错的话我暂时不想听,你回雅筑院,大少夫人有事情吩咐你。”书籍烧毁了,对方肯定还有其他等着,书籍的事情,沈月浅想赖也赖不掉,收回目光,文博武想起京外军营的事情,“你让文忠去一趟军营,准备好了。”
    文贵身子一颤,神采奕奕地应下,为了和杜家对峙,人马早就备齐了,只待一声令下。
    宫里边气氛惨淡,文武百官都到齐了,提议皇上废除太子,再立储君,五皇子遭了秧是不可能了,二皇子下落不明,宫中符合皇位竞争的就还剩下七皇子和太子了,七皇子,文博武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杜家找错了人。
    皇上躺在龙椅上已经是气若游丝了,殿外跪着一群,内阁一帮人在殿内围着皇上,嘴巴一张一翕说着,宫人看不下去了,皇上本就数着日子活,外边的人还不安生,太子向来忠厚老实,中毒一事明显不是太子和文家坐下的,“皇上,您别生气,慢慢说,奴才这就去一趟大将军府……”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边说正统领求见,皇上还未说一个字,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以及呐喊,“皇上,皇上为微臣做主啊,文家,文家造反了。”跑得急,自己被自己绊倒了,倒在地上,衣衫凌乱地往前爬,面色惊恐,“皇上,文家造反呢。”
    劝皇上废除太子的人腰板挺得更直了,“皇上,立储当立贤,文家两位将军戾气重,太子受人蛊惑,难免会犯下大错,还请皇上三思啊。”话毕,正统领已经跪到了跟前,抬眸望着皇上日渐憔悴的脸,哀戚道,“皇上,文家造反了,接下来,接下来可怎么办?”
    皇上艰难的张了张嘴,抬手指着外边,宫人明白,朝外道,“太子,皇上要见太子。”
    “皇上何必如此固执?您之前中毒一事已经查清楚了,乃是太子和文家联手促成的,满朝文武皆希望皇上能废除太子。”内阁首辅声音铿锵有力,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一起缓缓上前走了一步,宫人心惊,挡在皇上跟前,“几位大人要干什么?皇上大病未好,你们还能逼迫皇上不成?”宫人心里着急,太子监国,照理该住在宫里,偏生遇着太子妃生孩子,有下人说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匆匆忙走了,岂料之后再没了踪影,皇上中毒不过是前两日的事情,他伺候皇上多年,哪看不出来是出事了,心里已经是大惊。
    内阁首辅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其中还有诏书,宫人明白,果真是出事了,“你,你敢造反?”自来诏书都是内务府拟定最后盖上皇上的玉玺,太监一脸惊恐的望着殿内几人,明显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今日有事商量不过是见皇上的一个借口罢了,太监声音细柔,刚说一句话就被从外边闯进来的禁卫军制服了,“胡闹,没有皇上命令,禁卫军不得……”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堵住。
    奇怪的是刚才龙榻上的皇上已经没多少气了,此时反而活了过来,脸上也有了两分生气,内阁首辅身子一顿,脸上闪过害怕,一生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心跳得厉害,杜老太将军和他是好友,这件事在京城没人知晓,两家为了不起疑,从未联系过,哪怕就是走动都不曾,太平盛世最是重文轻武,文武勾结乃皇上的忌讳,杜家劝他避着些,他当然愿意,谋划了这么多年,他要的不过是儿孙不用向人俯首称臣有自己的领土罢了。
    这时候,外边传来另一道尖细的嗓音,“博武大将军求见。”跟着文博武来殿内的还有满朝文武百官,内阁想要蒙骗所有大臣,将他们挡在外边,哪怕失败,皇上不可能看在文武百官都在的份上而将所有人都发落了,内阁大臣皱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大步上前,握着皇上的手,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皇上明鉴,太子弑父,其心可诛,江山确实不该交到他手上啊。”
    文博武冷冷一笑,进屋的大臣们心中一惊,昨日内阁提议废太子,皇上睁不开眼没见,今日怎么就同意了?虽然禁卫军扬言找到了证据,抓出来的小厮是文战嵩身边的人,可隐隐有不对劲的地方,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心中也没主意,毕竟,废了太子,宫里就还有七皇子了,可七皇子向来不喜欢皇位,连早朝都不愿意来,当太子怕是不妥吧。
    文博武慢悠悠上前,正统领见文博武向她他走来,忙伸手捂着头,“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皇上中毒就是你大将军府闹出来的,皇上……皇上已经下令斩你满门,你死到临头了。”说完,求助的看向内阁首辅手里的诏书和折子,恨不得上边有问罪文家的事情才好。
    皇上深邃的目光渐渐有了光芒,一眨不眨的盯着文博武,随即,就看到文博武一脚踢开了面前的人,皇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一直不开口说话,旁人以为他没力气,实则,他是亏损了身体,说不出话来了,刚才,也是跟了他多年的太监看出自己的意思罢了。
    内阁首辅不料文博武会对他动手,可惜杜家还没有命令下来,咔嚓声响彻整个大殿,内阁首辅哀痛的捂着自己肚子,脸色铁青,指着文博武说不出话来,气血上涌,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晕了过去。
    文博武拉着皇上的手,好似又回到文太夫人死的那会,“皇上不用担心,太子妃诞下皇长孙,有太子陪着呢。”他也是今早得的消息,太子府出了奸细,太子心忧宫里更害怕太子妃出了事,今早递消息只怕是前两日着了别人的道,今早才脱身出来吧,“皇上,微臣已经给太子府去了消息,太子定然会安然无恙的进宫看您的。”
    太子不在宫里,只能因为被杜家看上了,文武百官不知情的人占多数,莫名其妙的看着文博武,良久,才看到龙榻上的老人缓缓闭上眼睛,正统领心中大惊,叫嚷道,“博武将军谋杀皇上,快来人啊……”语声一落,就听到外边传来打斗声,他扬起的嘴角还没有咧开,就看文博武拔出腰间的剑,利落地插入他胸口,正统领睁大眼,手缓缓捂住胸口,张开嘴,满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杜家允诺的好处他还没有得到,怎么,怎么可以死……
    文武百官脸色大惊,就连捂着太监嘴的禁卫军都吓得不敢动弹了,太监顺势挣脱出来,走到皇上身边,扯开嗓门喊道,“皇上有令,禁卫军以下犯上,目无王法,欲与虎为患构陷太子,现被博武将军正法,内阁官员和禁卫军统领沆瀣一气,还请博武将军领兵,将这次以下犯上作乱的人全部正法……”
    声音大,宫殿外的人也听到了,外边打斗声越来越近,文武百官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内阁要造反?内阁向来是天子近臣,受天子重用,怎么会……
    文博武不给其余几人机会,招来殿内的公公将几名大臣围起来,内阁官员皆是朝廷上德高望重之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站队,做好本分足以保全家上下大小,之前文博武还在猜杜家给了什么好处,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现在算是明白了,俯首称臣,三跪九拜终究没有自己当王来的诱惑大。
    殿外打斗声越来越近,文武百官反应过来,面露惊恐,不知所措的望着文博武,“将军,眼下可怎么办?”朝廷气氛怪异,今日来的都是多少存了心思的人,文博武明白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吩咐宫人,“皇上晕过去,扶着皇上去里边。”
    宫人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皇上真的死了,试着探了探皇上的鼻息,确实,皇上还活着,宫人喜极而泣,只听文博武又重复了一遍,宫人不敢耽搁,立即扶起皇上进了里边。
    这时候,门口被外边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人一身戎装,容颜衰老,也挡不住凛凛气势,不少人都惊呼出声,倒吸一口冷气,只文博武脸色镇定,好似早已料到了似的,“老太将军,好些年不见,我祖父早已投胎为人享富贵,你却还要活在世间造孽,何苦?”
    文武百官神情一噎,还有没见过杜老太将军尊容的人已经小声向旁边人打听,待问清楚了,更是瑟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不想文家除了文良宏是个孬种,下边几位晚辈倒还有这等气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不尽然。”文良宏是文博武祖父的名字,杜老太将军直呼他名字倒是没什么。
    文博武恻恻然抿了抿唇,“倒是杜家,除去您老,再难有继承衣钵的晚辈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不尽然。”杜老太将军是用骂人的话赞扬他,礼尚往来,文博武自然也要称赞一下杜家的人。
    杜老太将军不想文博武会回答他,脸色一沉,“终究是晚辈没多少见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祖父没教过你吗?想来也是,一个整天离不开女人的人,怎么会教得好孩子。”杜老太将军嘴里鄙视文博武,眼神却充斥着赞赏,杜家谋划多年的算盘被打乱全是眼前人的功劳,如果不是他在,杜家的下场只会比齐家谢家还惨上几分,眼神流露出一种惋惜,奈何他年轻的时候,文博武老子都还在吃奶,两人要生在那个时候,一较高下倒是人生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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