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觉得这事儿跟她半毛钱关系扯不上,可是别人不这么以为呀。t市网球队去了一名悍将,剩下的谁最出挑呢?女双肯定是宁夏了,女单这边,显然近期疯狂揽分的陆笙最炙手可热。
    许多人都觉得陆笙即将成为实至名归的省队一姐。
    邓林屹找陆笙谈了次话,谈话的内容引起了陆笙的警惕。
    邓林屹向陆笙透露,队里会继续把资源向陆笙倾斜,并且有可能帮她聘请专业的团队。
    帮她请团队做什么呢?把她打造成第二个乔晚晚吗?
    陆笙不想成为第二个乔晚晚。
    好在这事儿也只是商议,一时半刻还执行不了,队里也希望继续考察一下陆笙的潜力,至少要等亚运会结束再说。
    整个七月份,陆笙没参加别的比赛,一直在刻苦训练,为美网资格赛做准备。
    七月份,除了乔晚晚,还有一个人做出了关于人生的抉择。
    这天晚上,陆笙照旧多练了一会儿,回到宿舍时,许萌萌还没睡。
    这倒也不奇怪,许萌萌通常会在宿舍多玩一会儿再睡觉。不过奇怪的是,今天许萌萌竟然没有上网看八卦,而是在发呆。
    奇哉怪也。
    陆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许萌萌抬头见是陆笙,她从桌上拿了一个物件递给陆笙,“喏,送给你。”
    那是一个创意石英钟,大概有十几公分那么高,形状是一个缩小的苏珊·郎格伦杯(也即法网女单冠军奖杯),杯面正中央的圆环花纹里,镶嵌着一小块圆形的石英钟表。
    这个石英钟,是许萌萌第一次参加网球比赛时,主办方颁发给她的纪念品,那年她只有七岁。这批石英钟是主办企业自己定做的,并没有经过法网官方的同意,就直接用了苏珊·郎格伦杯的模型。那个主办方大概是觉得自己反正是小企业,没有知名度,大满贯组委会不可能山高水远地跑来中国维权;也可能主办方当时完全没有版权意识。反正他们挺肆无忌惮的,四大满贯的奖杯一样做了一批,所有参赛小朋友一人发一个。
    不管怎么说,许萌萌很喜欢这个纪念品,一直留着。也许,它承载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和希望吧。
    所以现在许萌萌突然要把石英钟送给陆笙,让陆笙很是不解。她并不伸手去接,只是问许萌萌,“为什么要给我呀?”
    许萌萌神色黯然,说道,“陆笙,我,我已经跟队里交了退役申请了。”
    “啊?!”陆笙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疯了,好好地干嘛要退役?”
    许萌萌突然哭了,眼泪流个不停,陆笙很少见她哭,更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她连忙安慰许萌萌:“别急,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先不要着急退役。”
    许萌萌边哭边说,“陆笙,我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许萌萌看着陆笙,摇头说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嫉妒你。”
    “我……”
    “你从来没为金钱忧愁过,”许萌萌说,“我家里为了我学网球和打比赛,现在每年都要给我贴钱,我爸妈都是工薪阶层,本来就赚得不多,我一年少说要花他们七八万。我觉得特别对不起爸妈,真的。”
    “你可以赚呀,多打几场比赛,赚奖金。”
    “我也想赚奖金啊,可是谈何容易!”许萌萌捂着脸,哭泣声透过手掌的缝隙传出来,闷闷的,细小的,哀伤的。她说,“我现在打一场赔一场。”
    “萌萌,我觉得你还可以提高,你不要放弃。”
    “我已经二十岁了,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拿不到赞助,赚不到奖金,我打球就一直这样入不敷出,一直花父母的血汗钱。”
    陆笙难过极了,她不想看到许萌萌这样。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她想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有点钱,要不你先拿去用?等你赚了再还我。”
    许萌萌抬头看陆笙,似乎是料想不到陆笙会这样说。陆笙看着满面泪痕的许萌萌,特别真诚地点了点头,对许萌萌说,“我相信你能赚回来的。”
    “可是我不相信。”许萌萌低头又捂脸哭起来。
    陆笙有些无奈,“你不要这样嘛,打起精神来!”
    “不,陆笙,你听我说。根据去年的官方统计,女性职业网球运动员中,只有排名前百分之六点五的球员能够获得盈利,剩下的都是赔钱的。我没办法达到那前百分之六点五,我只会一直赔钱赔钱赔钱。你说,我打球还有什么意义?”
    陆笙几乎要被许萌萌说服了,可她还是觉得可惜,小声说道,“但你喜欢打球啊……”
    “喜欢不能当饭吃,人无论做什么都首先要填饱肚子,”许萌萌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直视陆笙,说道,“所以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吧?”
    陆笙抿嘴点了点头。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
    因为她有南风。
    这晚许萌萌哭了好久,却终究是心意已决,陆笙劝不动她,只好和她一起展望她退役之后的人生。许萌萌为了打球耽误了学习,又没有陆笙那样的专业成就,上大学的道路是走不了了。她跟陆笙说,自己想退役以后去网球学校当教练。
    这个打算非常现实也非常可靠。
    陆笙表示双手支持,然后她听许萌萌科普了一下网球教练的收入,继而更加地支持。
    这个时候许萌萌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许萌萌的退役手续办得很快,过了几天,她请大家吃了一顿晚饭,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许萌萌把徐知遥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那时候大家都在训练,他们俩在训练室外边的路灯底下站着,徐知遥有些别扭,虽然和许萌萌还算熟,但他很少和许萌萌单独在一块。
    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许萌萌喜欢他。
    许萌萌眨眨眼睛,看起来萌哒哒的,问徐知遥:“我就要走了,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徐知遥想着今天餐桌上许萌萌说过的话,觉得心里头有话不吐不快。他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陆笙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比你幸运?”
    许萌萌愣了一下。她不好意思说“是”,但是从她的表情里,徐知遥知道那必定是肯定的回答。
    徐知遥:“那我问你,假如给你一个南风,你能成为陆笙吗?”
    许萌萌沉默了。
    陆笙钻研别人球技的时候她在钻研别人的八卦,陆笙加练的时候她早早地回去玩耍,陆笙打球时从不分心,陆笙输球时从不气馁,陆笙专注,坚韧,有心胸……她呢?她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资格敢说自己也能成为陆笙呢?
    是,陆笙运气是好,但好运气远不够成就一个陆笙。
    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许萌萌潜意识里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我不如陆笙,是因为陆笙运气好。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现在,她最后一点自我安慰都被无情地剥扯下来了。
    有时候许萌萌挺讨厌徐知遥这一点的:他看得太通透。
    这晚陆笙和许萌萌说好了要送许萌萌的,可是许萌萌甚至没给陆笙一个告别,就默默地离开了。陆笙看着空出一半的宿舍,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很伤感。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一遍一遍的。南风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她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两人真是好久没通话了啊!一想到他,陆笙心里就又酸又疼。她承认自己这些天一直在逃避,把时间排得满满的,精力用得空空的,那样子就可以不用去想他了。
    “喂,陆笙。”
    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南教练。”陆笙低着头,看着腿上摆着的那座石英钟。
    南风没有问她为什么打电话来。他只是说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笙心口一酸,答道,“挺好的,你呢?”
    “我,不太好。”
    陆笙突然担心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问题还没想通……你是不是也心情不好?”
    什么都瞒不过他,他总是最熟悉她的。陆笙心内叹气,说道,“南教练,许萌萌她退役了。”
    南风似乎对此事一点也不奇怪,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陆笙,“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陆笙点点头,“唔。”
    “陆笙,对她来说,退役不是坏事。”
    “为什么?”
    “人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人生的道路有很多,不管走什么样的路,都有它独特的风景。没必要遗憾。”
    陆笙便有些感慨,听到这些话,她心境确实通透了一些。她问道,“那么南教练你呢?”
    “我么?”南风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假如没有那场空难,我大概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陆笙听到这话,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了,啪嗒啪嗒,打在石英钟的玻璃表面上。她擦了擦眼睛,抽噎着说,“我懂了。”
    南风轻轻笑了一下,“不,你不懂。”
    一个自小内心封闭孤独的人,一个注定爱无能的人,遇到爱情的几率是零,孤独终老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只是因为那场灾难,他的心门震开了一道缝。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她刚好推门走进来,为他黑暗的心房带来满室的阳光。
    失去了光荣与梦想,得到了挚爱一生的人。
    是剥夺,也是恩赐。
    命运呵。
    ☆、第 100 章 美网资格赛
    第二天,南风收到了来自陆笙的一笔“巨款”。陆笙的转账留言是这样写的:这半年的零花钱,拿去花,别省着。
    那几天,南风隔三差五地就拿起手机看看这条短信。每看一次,心情都能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八月份,网坛最受关注的就是美国网球公开赛了。
    凌峻宇早早地买好了票。出发去美国前,他在朋友圈嘚嘚瑟瑟地秀球票秀女神,结果招来了南风的询问。
    南风:什么时候去?
    凌峻宇:后天,早点去先玩几天,怎么你也要去吗?
    南风:嗯。
    卧槽什么意思!凌峻宇很没有安全感,南风为什么要去?不会是为了看乔晚晚吧?打美网女单的中国人只有乔晚晚一个,他总不可能是为了看男神吧?!
    他立刻给南风去了个电话。南风听完凌峻宇倾吐质疑,冷幽幽地回道:“陆笙入围了资格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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