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带头冲了出去,指挥侍卫将女帝寝宫团团围住。
    其他宫女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一众侍卫纷纷围住寝殿。
    魏西溏随着相卿的步伐被动的跟着,相卿用不知什么东西绕住她的手腕,她只能沉默的跟着,然后听到一声呼啸,便从上空猛然落下一只巨大的鸟,撞破内殿的殿顶,煽动着翅膀从天而落。
    相卿直接推着她上了鸟背,把她禁锢在怀中,一拉鸟儿头上三根巨大的羽毛,那巨鸟便从直直的弃妃,顺着刚刚破开的洞直接飞了出去。
    颜白早已命人准备好巨弓,对着天上的黑影下令:“准备!”
    柯安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颜将军……颜将军千万不能射那鸟儿,陛下……陛下也在上面……”
    借着火把的光亮,上空盘旋着两只巨大的飞鸟身影,颜白一看那鸟飞的那样高,若是真射下来,只怕鸟背上的人掉下来也要被摔死,更何况天色这样暗,也根本看不清陛下究竟在那只鸟背上。
    这样一想,颜白没下令,而是即刻命人备马出城,准备跟随两只飞鸟的方向追。
    魏西溏坐在鸟背上,夜深人静之时,长阳城下只有点点亮光,第一次距离地面这么高,心中到底有些惧怕,她低着头,身上的亵衣被风吹的快速的抖动,一头长发也被风吹起,时不时遮了眼。
    身侧的男子犹如玉雕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只是一只手扣在她腰间,固定她的身形,不让她栽落下去。
    魏西溏迎着风,问了句:“你要带我去哪?”
    相卿的脸上没有表情,脸色却是逐渐苍白,额头开始渗出汗珠,身侧紧随的另一只巨鸟上,两个骑在鸟背上的小童驭鸟赶上,“仙尊!”
    相卿扭头,那小童从怀里掏出一个净瓶,再次驭鸟靠近,摊在手心努力伸到相卿面前:“仙尊!药!”
    相卿的身体逐渐不在像刚刚那样笔直,他单手撑在鸟背上,眼睛盯着那药,终于伸手去取,小童再次靠近,他拿到了那里药,送到自己唇边,犹豫了一下,然后送入口中服下。
    魏西溏沉默的看着,相卿闭着眼,那扣着魏西溏腰身的手愈发的收紧,巨鸟朝着长阳城外飞去。
    魏西溏动了动手腕,手上腕处的银丝纹丝不动。
    相卿逐渐恢复正常,想来是刚刚的药起了药效,他重新驭鸟俯冲而下,最后停在了长阳城外的一处土丘处。
    他从鸟背上下来,伸手也把她带了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伸手轻轻一抽,她手腕上的银丝线便松开。
    颜白的追兵还未到,他似乎也不急着走。
    魏西溏用一手轻轻抚摸手腕处被勒出来的血痕,她犹豫了一下,开口:“相卿。”
    相卿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并未应道。
    她动了动唇,又开口:“朕刚刚看到你病症发作……症状与朕之前十分相像,朕记得你说过,若是你施一次起死回生之术,便能转移朕身上疼痛之症……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承受便可……”她抬头,看着他问:“你可是把朕身上的疼痛之症,转到了你自己身上?”
    相卿侧对她的身影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应话。
    “相卿……”魏西溏朝他走了一步,“是不是?”
    相卿因着她上前的动作,却跟着后退一步,仍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相卿。”魏西溏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果真如此?”
    两个小童站在没多远的地方,其中一个忍不住纠正:“陛下,那不是转移,那是反噬!”
    魏西溏回头看向那个小童:“何为反噬?”
    小童应道:“仙尊所行之事本就不为天道所容,陛下的疼痛之症若要除去,必然要有人承受仙尊冒然行事下的代价。陛下乃万金龙体,天下的普通人如何能承陛下龙体之痛?仙尊虽身体异于常人,可仙尊乃逆天之人,承了陛下之痛,便有反噬之苦,仙尊如今所痛,乃陛下痛及之时的双倍。每到日落之后,子时正中,便是反噬的极致之时。”
    魏西溏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摇了摇头,道:“朕虽想要你除去朕的疼痛之症,却没想要你如此……”
    相卿闭眼,听到她的声音才开口:“陛下不必以为本尊是为了陛下才如此。”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讥讽之意,“陛下可还记得陛下腹中那个被陛下强行除去的胎儿?那才是本尊替陛下蓄养的器皿,陛下龙气正盛,若本尊与陛下的子嗣,必能承受陛下的疼痛之症,可惜本尊低估了陛下的心性,胎儿尚未成形,便被陛下除去。论起心狠,本尊终极不及陛下万分之一。至于除去陛下身体之痛,不过是本尊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这等蠢事。”
    他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陛下倒也不必担心其他,本尊再不会做那等痴心妄想之事,陛下也不必为如何面对本尊而绞尽脑汁。于陛下而言,在陛下心中,本尊始终都是一个心怀叵测之人。既然如此,本尊便甘愿做个心怀叵测的人便是。”
    远方火把涌动,有铁骑奔腾,由远及近,颜白带领大批人马疾驰而来。
    相卿的视线落在远处那片光亮上,缓缓转身。
    那素来白袍墨发的仙尊似乎重新回来。
    就算暗夜昏暗,可借着两个小童手里捧着的夜明珠,魏西溏依旧能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一双似笑非笑的细长凤目含了些讥讽之意,他直直的盯着魏西溏,道:“陛下那夜魂游招摇山,想必也看了不少本尊所做的痴傻之事,倒是让陛下见笑了。只是,不知陛下可听闻青王殿下将死之景?”
    魏西溏的手略一紧,沉默的看着他。
    相卿低头一笑,“看陛下表情,想必陛下该是知道的。”他朝她走近,“既然如此,陛下对青王殿下一往情深,竟还要放过本尊?本尊还道陛下是个薄情之人,如今再看,似乎是个多情之人。”
    魏西溏抬眸,抿唇盯着他,他笑的冷酷:“陛下一边念着青王殿下,一边又让本尊上了陛下的龙榻,陛下相较之下,可是觉得本尊伺候的更好些?”
    魏西溏猛然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
    一声过后,相卿抬手,洁白的袍袖轻掩面颊,他偏头低笑:“陛下这是为何?平白失了陛下君威,陛下乃苍龙在世,凰女转生,就算宫中各殿都塞满了男子也理所应当,其中滋味自然个个不同,陛下有所比较也在所难免。”
    魏西溏因着他承受原本在自己身上的成倍之痛激起的亏欠被此刻痛恨逐渐代替,她盯着他的眼,努力扼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咬牙,“你究竟想要怎样?”
    “本尊想要怎样?呵,”他轻笑一声,视线落颜白率领赶来的队伍上,“本尊要的,陛下永远给不了,既然如此,那本尊就要些陛下给得了的。”
    他突然伸手,一把把她扣按道自己怀中,唇凑到她耳边,低笑道:“本尊能杀青王第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陛下可还记得青王殿下身边的那柄匕首,那是本尊亲手刺入付铮胸口的,这一次,本尊一定认清他的面容,不让人冒充了去!”
    魏西溏的眼眸猛的一睁,她猛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你敢!”
    “陛下只管等着,看看本尊究竟敢还是不敢。”相卿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陛下不必心急,权当本尊送给陛下最后的大礼便是。”
    魏西溏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恨不得此刻手中有刀有匕首,直接扎在他的身上,她颤抖着嘴唇,出声道:“你想要杀朕,动手便是,朕就站在你面前,何必祸及不相干之人?”
    “陛下说错了,青王殿下可不是不相干之人,毕竟,本尊与青王殿下不算世仇也算得上是敌对之人。更何况如今本尊与他各为其主,于公于私,本尊也绕不得他。”他嗓音含笑,带着犹如毒蛇吐腥的阴冷,“至于曦公主,陛下若不愿宁焱君上成为陛下的驸马,便亲自去讨人。”
    然后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重回鸟背。
    魏西溏急切的往前一步,她看着相卿道:“相卿,你今日之言朕句句记在心中,朕本念你多年为天禹尽职尽责,就算知你参与行刺付铮一事,朕也愿放你回归招摇山,可你……杀夫之仇,掳女之恨,叛国之罪,今日你不杀朕,朕便一桩桩记着,他日再见,便是朕杀你之日!”
    “呵,”他背对魏西溏,驭鸟缓缓飞于半空,声音由上而下飘了下来,“经年累月之时,千山万水之遥,本尊等着陛下就是。”
    言毕,那巨鸟猛的一扇巨大的鸟翼,直飞入空。
    颜白及时赶到:“陛下!”
    魏西溏站在原地,一身白色协议,风微起,她这才觉一丝凉意。
    柯安连滚带爬爬上土丘,手里的披风披到了魏西溏的肩上,“陛下,奴才该死……”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双手扯着披风裹紧自己,却一句话都没说。
    帝辇停在下方,魏西溏
    裹着披风上了帝辇:“先回宫。”
    颜白看了眼远处早已化为黑点的两只巨鸟,有点不甘心。
    魏西溏只是开口:“不用管他。”
    颜白领旨:“臣遵旨。”
    回宫之后,魏西溏便下了口谕:“传话到溧水城,让他们照仿之前的巨弩,送往靠近西阐周边之地。严查周边年岁同曦公主相当的女孩,若发现她身边无父无母且随行之人行迹可疑,务必暂先收押,不得伤害,好生将养。另外,放出放声,就说大唐遭人污蔑,放入不详巨鸟搅乱人心,动员各地百姓报官有赏,一旦发现巨鸟的迹象,格杀勿论。朕要相卿此生再无入大唐境地之机!”
    魏西溏走到案桌边,拿出付铮重新带回来的《寻仙者录》,她反倒中间一页,视线落在其中几个字上,畏惧草。
    她放下册子,走到外殿书房,提笔给高湛去了信。
    “还有,传话给无鸣,让他找到相卿跟着的那个叫巫阴的少年,无论如何,从他身上讨到一种叫畏惧草的东西,到时会有人接应取走畏惧草,无鸣不必待在西阐,即刻回转,前往于将军身边,寸步不离护于将军安危,若将军有任何差错,朕拿他是问。其他暗卫继续留守西阐,探清公主所在之处。”
    “遵旨!”
    一夜惊魂,魏西溏倒是牢牢瞒住了皇太后,陛下寝殿之内的银丝阵在魏西溏回宫后自行破阵,空留一地横七竖八的银丝铺满帝寝。
    魏西溏坐着未动,眼睛看着满地银丝,半响她开口:“都清理了吧。”
    满室的孤寂,她却还记得他钳制她时那声声控诉。
    心里说不出的想法,有些惆怅,有些心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
    她到现在还记得每当身体的疼痛之症蔓延全身的痛苦,那是她怎么样对太医说,他们也查不出的痛。
    这世上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唯有相卿。
    她不需要说自己的感受,他都知道她痛苦的根源在何处。
    魏西溏知道,只有相卿才能帮她,才能救她,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那时候他说,需要一个能承载她疼痛之症的身体,他一定没找到,所以,他才甘当了那个器皿。
    可如今,魏西溏的心里却一片茫然,她本该感激他如此这般行事,却又恨他多番行事毫无顾忌。
    若他仰慕,为何处处让她伤心,若他虚言,为何却又以命相待?
    相卿此人,终究是让她看不透的。
    高湛接到了女帝的来信,即刻命人前往中海,重邀游龙出山,并许以重金为诺。
    无鸣接到了女帝手信,当夜便独自一人夜探西阐皇宫。
    他若想要带走曦公主,只怕西阐皇宫机关重重不能成行,他若独自一人,可谓来去自如,任凭宁焱禁卫如何密集,也绝对赢不了他。
    无鸣一身黑衣,入了后宫。
    前期多番夜探,有一次惊动了宫中内卫,宁焱担心有人想要抢夺那会炼仙丹的世外仙尊,是以守卫与换防愈发谨慎,甚至下了口谕,要求一只蚊子都不能放过。
    这样一来,皇宫再探便是难上加难。
    护食的狼最为凶狠,如今的宁焱仙丹即将入口,自然要死死护着炼丹的仙尊。
    不过,无鸣的优势在于他极低的存在感。
    很多时候,他明明人在,却不能让人注意发现。
    前一阵的多番探访也不是一无所获,到底查出了炼丹房所在之处,找到炼丹房,便能找到巫阴。
    巫阴这些日子还算逍遥,主要是那丑八怪皇帝还算有良心,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还准他去泡温泉热汤。
    巫阴表示很不满意,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丑八怪皇帝老摸他这件事,要不是仙尊不让他打人,他早把那丑八怪一拳打飞了。
    晚上又是巫阴守夜,一边打呵欠一边提笔写咒文,他写的一点都不尽心,明明是要默念咒语的,他非要把咒语念出声来,要不然就是手写不入脑。
    第一批丹药经过反复多日的炼制,即将出炉,药又不是巫阴吃,他一点都不关心那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反正他是要回招摇山的,一点都不想待在这破地方。
    围着丹炉念咒语的小童们还在转着圈,唯有巫阴坐在床边打盹,实在熬不住了,他揉着眼站起来:“老子要去睡觉,谁爱写谁写。”
    说着直接蹿回自己屋,趴床上就睡。
    刚躺下没一会,他就觉得不对,等他想蹿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被压在床上。
    无鸣手里的剑搁在他脖子下,一条腿压在他身上,他想起来就被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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