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有劳了,给你洗衣粉,搓干净点,多漂洗几遍,水盆里一点泡沫都不许带,记住没?”徐友亮说。
    何淑敏忙点头:“都记住了,搓干净,多漂洗几遍,水盆里一点泡沫都不带。”
    徐友亮笑笑:“真聪明。”
    何淑敏脸又红了。
    徐友亮扔下衣盆回了宿舍,插好门拉上窗帘继续看日记。
    收到叶青表白信那天是周五下午,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控制不住的狂喜和激动,请了假就跑去省城车站。
    那天是小周末,周六还要上班。
    早晨七点到站,一路跟着她去了国营早点铺,见她掏出自带的馒头只要了一碗三分钱的咸豆花,一边吃还一边眼馋地盯着别人碗里的馄饨。
    看得他好笑,这只馋猫,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工资一个人花居然熬不到月底?真的只剩八毛钱啦?真不让人省心!
    然后又看她跟没事人似得跑去上班,下车间动员宣传,跟工人理直气壮叫板,听得他直头疼,她可真会得罪人,缺心眼啊!
    中午换好衣服现身,她眼里的惊喜又是毫不遮掩,扯住他胳膊就去了食堂,大大方方把自己介绍给一桌人,那三个未婚男人也在内。
    看她有样学样和自己共用碗筷,同桌人惊诧的目光让他觉得好笑,这个笨蛋还挺容易教的,慢慢来……
    再一次正式踏入闺房,里面的情景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居然独自跑到黑市买了一堆违禁的破木头,还找到鲁能做了一屋不合时宜的家具,胆子太大了!不过看她忙里忙外殷勤的样子,这些事暂且都可以押后不提,他顾不上多想其它。
    转天早晨,又是终生难忘的场景,贴身的乳白小衫紧箍着凹凸玲珑,起起伏伏的柔软曲线竟然令他难以自持……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转瞬即逝,返回时火车到站那一刻,他就开始盼着下一个周末。
    徐友亮细细回想刚交往时候叶青的举动,她故意把衣服泡在盆里让他洗,偷懒不擦地等着他收拾。然后躲在一旁像只偷着腥的猫一样,以为奸计得逞得意偷笑……
    这个傻子,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窗外大喇叭传来恼人的声音,徐友亮惊醒,该吃午饭了。
    收好日记本,徐友亮锁上门出来,端着饭盆去食堂排队打饭。
    今天食堂做的是绿豆杂面条,白菜炸酱的卤,徐友亮坐下翻动筷子,看到碗底的两个荷包蛋突然就是一怔。再抬头,看到窗口里面冲自己含羞微笑的女同志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帮忙洗衣服的那位,心下释然,不客气的大口开吃。
    “周末没出去啊?”有人坐到对面。
    徐友亮抬头:“黄干事吃饭?”
    黄蕊矜持点头:“是啊,周末在宿舍看书,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险些错过时间,今天的面条还不错,咱们食堂做的炸酱最地道。”
    徐友亮笑笑,继续埋头吃面。
    “你怎么最近周末都不出门了?”黄蕊问。
    “谁跟你说我周末一定要出门?”徐友亮反问。
    黄蕊笑笑没答话。
    沉默一会儿,黄蕊又问:“你省城图书馆的借阅证能不能借我用?我想找本英国古典文学。”
    徐友亮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找你去拿。”黄蕊雀跃。
    “我下午在宿舍。”
    “你最近还去省城么?我一个人走路去省城不太/安全……你们局自行车能外借么?”
    “不能。”徐友亮道。
    “那怎么办?我答应了以前导师要写一篇关于中世纪欧洲诗歌题材的论文,现在要找素材,可是咱们县委的图书有限,我想尽快找时间去趟省城……”
    徐友亮吃着面心不在焉,女人都爱呱噪?叶青好像有时候也话多,不仅唠叨,还连说带比划,扒在他身上又蹭又摸。又是蹙眉又是嘟嘴,前面说完后面又否定,然后她自己又乐的前仰后合,真是让人又气又笑。
    “徐友亮……你笑什么?”黄蕊问。
    徐友亮恍惚,刹那间错觉以为叶青在叫自己,醒过神才发觉是对面的黄蕊。
    “没什么,黄干事学识真渊博。”徐友亮笑道。
    黄蕊被那个笑容晃的一怔,顿时心神不宁。
    洗涮好饭盆,徐友亮回宿舍继续看日记。
    交往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情行似乎不太对,她不写信不查岗不追问,让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和她在处对象,而是关系一般的男女同事。
    越来越严重的危机感,他几次故意流露出对其他女同志的好感和好奇,她居然毫不在意!
    他开始不断地插手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粮票,蔬菜,布票,红糖……看电影逛马路。一次次努力越来越细致的体贴,终于看到她眼里越来越强烈的依赖,让他长长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却令他有些恼火。
    他做了这么多,她始终理所应当的坦然接受,他说的话却一次次被她忽略忘记,而她的喜好却不许他半分忽视。
    她不喜欢吃甜腻腻的蛋糕,第一次勉强尝了尝,第二次干脆不吃,他故意买了第三次,结果她发脾气了。
    这些臭毛病都得给他改过来!而且一定要让她改的服服帖帖彻彻底底!
    还没等他行动,那天,她主动凑上来,两人第一次突破防线近距离触摸。
    柔软香甜的嘴唇,火热的舌尖,动作有些生涩,手下也没什么章法,却引得他烧起熊熊大火……
    起了个头她就开始闭着眼睛享受,他反客为主,翻身压倒一遍遍吻到她缺氧窒息。还是一幅理所应当坦然接受的样子,嗯,这一点暂且就不用改了,很好……
    他沿着后背摸到她的……她的……全身都软绵绵,骨头呢?那个地方会不会更软?她严防死守,抓住他手腕,不允许他下一步动作。
    到了晚上,到底还是被他突破了又一道防线,摸到令人心驰神往的两团绵软,滋味是怎么个*!
    那晚是他离开最晚的一次,差点没赶上火车,却也是最开心的一次,从没像那次坐返程车时的愉悦。
    徐友亮回想起那天细节又觉得/胀难忍,正要自己纾解下,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徐友亮声音懊恼。
    “徐……徐同志,我,被单晾干了,我给你送过来……”门外怯怯的声音。
    徐友亮放好日记锁上抽屉,系上裤扣,拉开窗帘见外面阳光刺眼,刚刚下午三点多钟。
    徐友亮站起身去开门。
    何淑敏怯怯站在外面,手里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单。
    “太谢谢了,还麻烦你送过来。”徐友亮笑的阳光。
    何淑敏脸又红了:“不……不麻烦,我,我帮你缝上吧?”
    徐友亮略怔下,挑眉笑的越发热情:“那太好了,我正发愁找谁帮忙呢,快进来!”
    徐友亮把屋门大敞开,棉布门帘掀起来挂门沿上。
    何淑敏低着头走进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单身男人的屋子,心跳扑通扑通的。
    县委大院后面的北房,挑高明亮,屋子里水泥地面光滑干净。
    通透的大开间,冲门口生着蜂窝煤炉子,对面靠墙窗户下放着写字台,上面书本文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门口一边沿着墙放着橱柜,上面的锅碗瓢盆都是崭新的,样样齐全都还没拆封。
    洗脸盆架上搭着旧毛巾放着旧脸盆,一旁搁架上摞着新脸盆新毛巾和香皂盒,新牙缸和新牙刷都是成对的,花纹颜色都一摸一样。
    左首里间放着一张大床,仔细看是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里面一半摞着全新的大红毛毯毛巾被床单……新枕巾也是一对的。
    外面一半铺着半新不旧的床单枕巾,单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平时睡这里么?
    何淑敏捧着床单怯怯站在屋里正当中,不敢往里走。
    徐友亮抱过棉被胎放床上:“就在这里缝吧,地方够么?屋子太乱,都是我准备结婚的东西……”
    “不乱不乱……”何淑敏忙摆手:“半边就够了……”她从不知道单身男人的住处能这么干净,那女人不是一次也没来过么?平时都是他自己收拾?
    何淑敏偷眼悄悄打量徐友亮,他今天没穿制服,浅灰色的羊绒衫露出白衬衣领子,笔直的双腿把蓝色裤子穿的那么好看。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人和屋子都让人觉得干净踏实。
    何淑敏心慌意乱铺好被单,放上棉胎,蹲在地上开始熟练缝起被子。
    徐友亮摇头笑笑,继续坐回写字台前,拿起一份文件随意翻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何……淑敏,你在家常做这些?”
    “嗯,七八岁时候我娘就教我拆洗被褥了……”
    徐友亮心想,叶青从小没有母亲,那些亲戚恐怕只会使唤她干粗活,女孩子该学的都没教她。
    “你在食堂上班累么?”徐友亮翻着文件问。
    何淑敏心中一颤:“不累……就是洗菜切菜,一点都不累。”
    “你家兄弟姐妹几个?”
    “六个,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成家了,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两人正聊着,门外又走过来几个人。
    “小徐,你果然在宿舍!怎么大敞着门啊?你……”那人说着话进来,猛地看见里边正在缝被子的何淑敏,怔了下。
    徐友亮笑着站起来:“赵科长大驾光临啊?快坐!黄干事周干事请坐。”
    赵洪文尴尬笑笑:“屋里有客人啊?我们不打扰吧?”
    他老婆周梅使劲掐了他一把:“瞎说什么呐?黄蕊,来!我们坐。”
    何淑敏拘谨地站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友亮指了指被子笑道:“何同志好人要做到底,答应了帮我缝棉被不许半路逃脱,刚缝了半截你让我晚上怎么睡?”
    何淑敏踏实下心来,蹲下继续缝。
    “噗嗤”黄蕊笑出声:“徐友亮你可真缺德!自己偷懒使唤人家给你缝被子!”
    屋里气氛轻松,四个人都落座。
    赵洪文刚三十岁就当了县委组织部的副科长,他老婆周梅和黄蕊是同学,一起分配到县上的大学生。
    徐友亮递过一支烟,赵洪文掏出火柴刚要点燃,周梅拦住:“抽什么抽?你们男人就知道抽烟!呛死人啦!不许抽!”
    赵洪文没敢抽,把烟放进口袋尴尬笑笑。
    徐友亮摇头好笑,叶青就从不管他抽烟,每次还抢着帮他点,花样百出……
    点燃一支,徐友亮吐出白雾,脑中满是那次叶青坐在他小腹上,划火柴给他点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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