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令人心疼。
    起初,大哥和嫂子关系并不和睦,可是从何时开始,大哥喜欢定定的望着嫂子,然后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当时他便觉得,大哥应该是喜欢上嫂子了。这般温暖美好的女子,谁能忍住爱慕之心。甚至后来宫里许他们和离,大哥居然拒绝,让父亲十分失望。
    这意味着,身为公主驸马,他将无法成为远征侯府的继承者。否则父亲又为何给二哥铺路。
    他是活在阴冷黑暗中的人,自私冷漠。唯独从大嫂那里获得过一点温暖。他有时候很想告诉回心姐姐,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不应该善待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善意,都足以让他付出所有。那日渐疯狂,无法控制的龌龊心思,快要把他逼疯。
    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遗精。他怕极了,害怕自己会做出逾越的错事,于是偷偷跑去南域参军。以为疏远就会忘记,可事实告诉他,什么叫做思念,刻苦铭心。
    天寒地冻,他差点死在半途。那一年西凉国天灾**不断,冬季没粮食,便起了侵犯之心,挑起战事。父亲赶来,先绑了他,要送回漠北,被他反抗所拒。
    父子俩发生激烈的口舌之争。
    最后,父亲嘲讽的说,给你三千骑兵,捉拿对方首领宇文棠。若抓不到,就别再出来丢人了。
    他怀着踹踹不安又兴奋异常的心情首次征战,一周后领着宇文棠首级归城。
    当时,他第一次在父亲深邃的眼底看到自己的样子。身高渐渐被拉长的冷漠少年,身上经历过血与杀戮的洗礼,不再甘于被欧阳家雪藏起来。他的胸口处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他还有次故意的让大嫂看到,想让她摸一摸,似乎就不会疼了。
    他和欧阳家后来的关系很奇怪,若是大哥扶的起来,他这个臭脾气儿子会不会就被父亲砍了?
    天知道父亲希望大哥大嫂和离的时候他整个人心里是多么的激动,可是为什么,在欧阳家他唯一心存半分敬重之心的大哥居然喜欢上公主殿下。
    那么他的公主殿下,可曾对大哥动过心?
    他其实特害怕公主殿下遇见大哥……
    害怕他们过早相遇,是不是结局就有所不同。
    欧阳夜胡思乱想着,温暖的掌心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入眼的是回心姐姐浅笑着的眼眸,说:“不然你休息吧,夏姐姐是我们队的,她一个人抵得住两个人。”
    “不要!”欧阳夜坚决的拒绝,声音振地有声。
    李弘诺不喜欢小屁孩看向回心妹妹的目光,本能的往中间挡着。
    欧阳夜咬咬牙,立刻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扬起下巴,说:“回心姐姐,咱们开始吧!”
    黎回心好笑的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道:“逞能。”她转身离去,又回过头,道:“量力而为,晚上我让嬷嬷送过去玉清膏。手心皮肤最是娇嫩,不易愈合。”
    欧阳夜微微怔住,随后脸颊通红。
    回心姐姐知道了,知道他为了给她做小弓箭,把自个手都割破了。
    黎回心莞尔一笑,吩咐众人整好队阵,旁边大太监用力一锤大鼓、扬声道:“开战!”
    宫里面姑娘们玩的愉快,宫外的几户人家却是不算太平。靖远侯府的议事厅,老侯爷唤来世子爷欧阳月和侄子欧阳岑,仔细将朝堂上和长公主的事情说了。
    欧阳岑刚送完大哥去河北后折返回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欧阳岑性格沉稳,比世子爷更靠谱一些。从心里讲,他是德妃欧阳韵亲生父亲,自然希望女儿过得好,虽然白若兰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却是比不得女儿半分。
    “皇帝心思,不太好猜。”欧阳岑看向欧阳月,道:“回头还要麻烦三弟妹进宫问太后娘娘的意思吧。”他知道自家媳妇什么性子,办不成事儿。
    欧阳月点头称是,说:“今日长公主殿下生辰,长宁侯府的黄晓晓虽然病了却能进宫,咱们家冬儿和兰儿连请帖都没有收到。”
    欧阳岑眯着眼睛,诧异道:“长公主性子到底如何?”他虽然是远征侯嫡亲弟弟,不在朝为官,总归是没见过黎回心。
    靖远侯眯着眼睛,良久,道:“是个有心眼的,一点都不像皇后娘娘那么好性子。”
    ……
    欧阳岑犹豫再三,说:“伯父,大哥那边怕是要清修一段时间。您老人家晓得,大嫂是定国公带大的孩子,牵连到定国公的事情一概很难交涉,若非要事儿,不好给大哥去信。”
    靖远侯叹了口气,道:“晓得。未必到那一步,靖远侯这边军权大多数上交,姑母她老人家也还在世,我倒是不担心欧阳家暂时的情况。就是日后吧……”他垂下眼眸,说:“兴许是我思虑过重,皇后娘娘到底咱们家长大的,回头我让容容进宫寻个话吧。”
    欧阳岑沉默下来,双方闹到如今地步,起源于春姐儿进宫。当年这步棋,到底是对是错?欧阳家功高震主,若非嫡亲外孙登基,谁容得下。他们并无反心,可是天子姓黎,注定忌讳外姓权臣。
    “对了,呱呱呢。”远征侯长子欧阳鸿的小名叫做呱呱。
    “他进宫探望夜哥儿了。”欧阳岑低声道,对于这位小侄儿,他都记不大住模样。本是打算留在靖远侯府,可是没想到那天欧阳夜居然混在女眷里面,还寸步不离长公主殿下。
    他回到房内,招来管事儿,道:“兰姐儿的事情,最后大夫怎么说的。”
    管事犹豫片刻,说:“说是酒的浓度过重……”
    欧阳岑眯着眼睛,质问道:“当日那酒壶是否有经过长公主的人之手?”
    管事低头沉思片刻,说:“没有。不过欧阳夜有帮着端到饭桌上。”
    “夜哥儿?”欧阳岑愣了下,倒是不觉得侄子能算计自家堂姐。
    管事生怕因为他这句话惹上麻烦,强调的说:“当日三娘子被黄晓晓当众辱骂,夜哥儿还曾出面护姐,反驳黄家姑娘来的。”
    欧阳岑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长宁侯府,老侯爷也和弟弟侄子聚在一起,道:“欧阳家老二回来了。”
    “嗯,不过是单独回来的。想必事关定国公去世二十周年祭,天大的事情远征侯都不会回来。”礼部侍郎黄宗宪道。
    “这倒也是。”老侯爷看向侄子,说:“皇帝已经确定任命你为今年的主审官员?”
    黄宗宪笑了,说:“嗯。劳烦大伯铺路。”
    老侯爷摇头,道:“长宁侯府祖上是同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臣,无奈如今子嗣没出众之辈,你能走科举出身到今日,是黄家之福。大黎国科举三年一次,这些赶考学子日后可都要叫你一声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历年来,谁都想做主考官。
    黄宗宪笑道:“伯父放心,我瞅着大哥日日练武,未必不能在功名上更进一步。”
    长宁侯对此没有表态,说:“他是个武痴,却对行军打仗不通。若真是被皇帝委以重任,我倒是担心他能活多久了。”被父亲如此看不起的长宁侯嫡长子黄宗策无语的皱起眉头,求助似的望着叔叔和堂弟。
    “晓晓进了宫,希望可以得长公主殿下看重。”长宁侯感慨。
    黄宗宪脸颊通红,他们家那不省心的闺女,名声毁的一塌糊涂。若能被公主殿下另眼相看,那可真是走狗屎运了。
    “弟弟瞅着公主殿下是个有主意的。我私下问过晓晓,仔细想那日情景,总觉得公主殿下有意惩治欧阳兰。”
    黄宗宪复议亲爹,说:“大伯。咱们家本就和镇南侯或者欧阳家不是一路,还不如就做忠于皇帝的孤臣挺好。皇帝年轻力壮,励精图治,侄儿认为没个二三十年,到不了改朝换代那一日。兴许,黄家在我们手中……”他攥了攥拳头,目光明亮。
    长宁侯缕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若可以恢复长宁侯府名望,我就是死了都甘心。”
    “大伯千万别轻言生死……”
    “嗯,先看晓晓回来后怎么说吧。”长宁侯道。
    此时长宁侯伯侄儿心头那扶不起的长孙女黄晓晓正在马背上肆意飞扬的挥舞着球杆,砰的一声,进了!众人互相挥杆,击打一下。碍于双方守门员的出色发挥,半个多时辰,也不过是二比一。
    长公主一队领先。
    “喝口水吧。”李弘玉见黎回心额头满是汗珠,提议道。
    众人点头,彼此笑呵呵的顿时感觉亲昵无比。长公主笑起来特暖心,大家莫名就放松了。
    夏静行跳下马和黎回心认真演练方才的措施和缺陷,每个女孩都听的认真,一张张朝气蓬勃的漂亮容颜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黄晓晓还在为进球兴奋,说了个笑话逗弄的方浩玉喷了口水。她本能一挡,杯中的水就扬起来泼向身后的夏静行。夏静行背对着他们和黎回心说话呢,黎回心望着她遭受无妄之灾,墨色的长发狼狈的滴答着水,她不敢笑,嘴角都快忍抽了。
    夏静行是男孩性子,立刻爆了,随手拿起杯子不管不顾扬水回去,然后变成一场水仗。旁边端着水杯的宫人们顿时无语,他们见主子们玩的开心,急忙不停给大家续水。
    场面乱糟糟,黎回心在欧阳夜的掩护下躲到角落处休憩。两个人对视一眼,黎回心很贴心的用手巾给他擦了擦脸,温柔的让欧阳夜都快窒息了。
    “夜哥儿?”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欧阳夜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黎回心抬眼望过去,整个人木然怔住,不知道为何,她心脏突然咚咚咚的用力跳动起来,莫名觉得眼前的男孩特别眼熟,她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
    初春的风透着几分寒意,吹起少年墨色的长发,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那一双狭长的墨色长睫毛微微松动,映衬着一双墨色的眼眸越发深邃低沉,同他对望,仿若被缠进了一片汪洋大海,迷失掉了方向。少年白衣如雪,淡定自若,背脊挺直,随风扬起的衣角,彰显出一身的贵气,那微微扬起的唇角,透着亲切,眼底却漠然的察觉出几分冷意。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黎回心收回目光,莞尔一笑。
    她终归不是一般少女,早就过了对谁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年纪。
    欧阳夜攥着她的手却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故事里面的每个人物都是独立鲜活的。好朋友在一起,应该是有幸福的感觉。当时年少,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特别认真,在那一刻,都是充满真诚。愿岁月静好,这群姑娘或许日后的路各有不同,命运会经历大起大落,都可以想起出嫁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愿意相信,他们都曾经真正好好的用力去认真的活过。
    这个男孩是谁?其实答案已经在大家的心里。只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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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三皇子之死
    明晃晃的日光落在三个人身上,衬托着每一张脸,都光滑洁白,风采耀人。|欧阳夜虽然尚未张开身体,却继承欧阳家良好的基因,即便是微微蹙着眉头,依然俊美异常。
    黎回心发现他的不对劲,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少年,脑子微微一转,便了然对方身份。她莞尔一笑,开口道:“来者何人,此处乃后宫禁地……香墨呢、宫里的侍卫都白养了吗?给我把他抓起来。”
    欧阳鸿愣住,原本对黎回心莫名升起的熟悉感渐渐散去,只觉得这传闻中的大公主殿下说话果然咄咄逼人,态度傲慢,心生不喜。
    夏静行从后面过来寻她,看到欧阳鸿的时候微微愣了下,急忙开口道:“公主殿下,这位公子是远征侯长子,应该是误闯进来的。”
    欧阳鸿朝着夏家姑娘微微点了下头。他两年前被父亲送往南域历练,上峰便是夏静行胞兄。两个人算是很熟悉的关系。况且夏静行父亲是兵部侍郎,祖父是永安侯,实打实的百年望族,传统勋贵人家,一直同靖远侯府上交好。
    “哦。”黎回心眼见没机会继续装傻,不由得扬起唇角,道:“话虽如此,此乃后宫禁地,不知道欧阳公子进宫何事,又为何会跑到我兰花苑呢?”
    欧阳鸿皱起眉头,这帽子扣了下来仿若他是品德有失似的。至于他为何会被人领到此处?欧阳鸿自个还觉得纳闷呢。
    欧阳夜见两个人几句话就生嫌,心头安稳下来,插嘴道:“回心姐姐,我们还没比完呢。咱们继续去玩吧。”他不忘记催促兄长,说:“大哥,这里是公主殿下私苑,你在这里终归不妥,还是快快离开吧。”
    黎回心见欧阳夜一脸镇定,欧阳鸿却是脸色铁青,不由得心情大好。
    欧阳鸿不像是好妥协之人,生硬的开口道:“弟弟说话声音洪亮,身体想必大好。今日进宫本是来求皇帝允你回家,正好碰上了,你便随我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回府。”
    黎回心垂下眼眸,冷淡的说:“此话有偏颇。欧阳夜是梁姨交付给母后照看,梁姨临行前更是曾托靖远侯夫人进宫替她探望,麻烦母后照看夜哥儿一段时间。并且夜哥儿甚是乖巧,我二弟同他年龄相仿,倒是可以玩到一起,便想要继续留他些时日,待梁姨归京,自会送回府上。”
    欧阳鸿眼底的不悦更深了几分,她娘此次要去给增外祖父修坟守孝,没个半年多回不来啊。黎回心的话看似稳妥,却是处处透着不愿意放弟弟回家的心思。
    “公主殿下此话何意。”欧阳鸿索性直言。
    黎回心扬眉,诧异的笑道:“自然是话面上的意思,一切等梁姨回京后再说吧。”她盯着欧阳鸿憋屈的黑脸,整个人都觉得舒畅。难听点的说,抬出梁希怡是给他们面子,难道她想留下谁,还需经过谁同意?都是被父皇母后的仁义惯的,谁都能替宫里做主。
    她呀,就要做飞扬跋扈的大公主。
    黎回心和欧阳鸿的意气之争正好符合欧阳夜的心思,他急忙应承道:“弟弟愿意留在宫里。大哥和二哥往日里繁忙,都不陪我玩。宫里还有二皇子殿下……我俩、年龄相当……”鬼才知道他连二皇子殿下的面还没见过呢。不过既然回心姐姐这般说,他便全部都应下就是。
    三个人之见的气氛越来越差,远处有宫人求见,来自春花苑。
    宫人道:“德妃娘娘听闻府上弟弟进宫,特意吩咐老奴来寻人。”
    “哦?娘娘消息倒是灵通……”黎回心不咸不淡的讽刺道:“既然如此,欧阳公子还是去春花苑给娘娘回话吧。至于皇后娘娘那里,实不相瞒,正在接待贵客,怕是没功夫见闲杂人等。”
    宫人一愣,垂下眼眸。大公主性子越来越张狂,尤其是待欧阳家之不喜,慢慢变得不再肯遮掩。
    欧阳鸿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黎回心,说:“便按照殿下吩咐行事。”他转身扬长而去,明显是心头气急。
    黎回心咬住下唇,冷哼一声。该,气死你……
    宫人行了大礼,追着欧阳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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