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像这等自诩书香清贵的人家,最要脸面的,哪肯落人口舌?奴婢先还担心他们眼皮子浅,给娘娘和三皇子惹事,如今看却是奴婢以己度人了,圣人指婚都过去这般久,听说简家比往常还低调些,有那趋炎附势的上门,也只是客气的接待的,没见跟谁家关系多好,比奴婢想象的还要拎得清呢。”王姑姑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还是三皇子看人准一些,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不会给咱们拖后腿。”
    “唔。”淑妃听得出王姑姑话里话外,都是小心翼翼的帮简家说话,实则是劝她不要与儿子闹太僵。淑妃扯了扯嘴角,第一回对简家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还算是省心罢。”
    王姑姑听得却是愣了一下,满含惊喜的问:“娘娘您可算想通了?”
    “想不通又能如何,圣人指婚,谁也改变不了。”淑妃摆摆手,“罢了,简家能让我儿刮目相看,想必也有可取之处。”
    “既然娘娘气消了,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不如请三皇子过来用饭?”王姑姑说着话锋一转,忧心的道,“虽说三皇子的婚礼,皇后娘娘那边已经说了张罗,可娘娘您才是正经母妃,万事不管的话,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淑妃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道:“本宫就是要让她们睁大眼睛瞧瞧。”
    “娘娘?”
    淑妃缓缓道:“本宫若不这样,皇后如何会这般帮本宫费心费力?”
    王姑姑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娘娘英明,这样一来,宫里宫外都知道皇后最喜欢的是咱们三皇子了。”
    “除此之外,教养嬷嬷一事,本宫日后还要好好谢谢皇后替我儿张罗。”淑妃勾起唇,似笑非笑,“长春宫那贱人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最忌惮的无非就是我儿。以前是拖着圣人不让我儿成亲,实在拖不住了就从我儿的正妃上下手,指婚还是第一步呢,给我儿指这么个门第差眼界小的正妃,方便她拿捏,想趁本宫撒手不管的时候控制住我儿的后院,不如愿她定不会消停。”
    “娘娘说的是,长春宫那位出身那般差,再得圣宠又如何,朝臣最推崇的可是咱们三皇子,再不济也有大皇子在那儿顶着,哪轮得到她的六皇子?”王姑姑笑着道,“如今这样倒也好,长春宫那位一计不成定生他计,您在暗处,明面上的钉子让皇后替咱们挡回去,暗的自有娘娘化解,任她手段再高明狠毒,也甭想讨到好处!”
    主仆两正在这商议着,宫女忽然来报:“娘娘,三皇子来向您请安了。”
    淑妃还没说话,王姑姑已经喜气洋洋的道:“娘娘既然气都消了,不如留三皇子在这儿用个晚膳?”
    淑妃微微支起了身子,王姑姑立马有眼色的伸出双手将其扶起来,一边对宫女道:“还不快去将三皇子请进来?”
    萧长风进殿,一丝不苟的朝淑妃请了安,方直起身子,淑妃便摆摆手:“自己坐罢,晃得我头晕。”
    王姑姑一面亲自给萧长风上茶,一面笑道:“娘娘这是心疼殿下呢,殿下近日在衙门辛苦了。”
    “替父皇分忧本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淑妃将茶杯搁下,青瓷杯与杯托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在偌大的宫殿回响,淑妃语气轻淡的道:“听说你前几日去简家了?”
    “儿臣经过国子监时恰巧遇到简大人,众目睽睽之下,盛情难却。”
    淑妃嗤笑一声:“把本宫当外人忽悠呢,旁人不清楚,本宫难道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以前都不走那条道,偏一走就能巧遇上简承康?”
    萧长风面色不改的道:“想必是凑巧罢。”
    淑妃瞥了他一眼,道:“罢了,反正是你自己的正妃,如了你的愿,本宫也管不着,随你们折腾去。”
    “娘娘。”王姑姑有些发急,方才主子还好生生的,也消了气,怎么还没说上两句又这般上火气了?怕母子吵起来,王姑姑忙插话道,“您这几日不是胃口不好吗,正好殿下在呢,让殿下陪您用晚膳?”
    淑妃面无表情的道:“本宫有些累了。”
    萧长风便起身告别:“还请母妃保重身体。”
    “你少气我几回,本宫自然就保重了。”淑妃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皇后一直在操持你的事,若得了空记得去请安,道个谢。”
    萧长风点头道:“儿臣这就去坤宁宫。”
    淑妃也站起身,漫不经心道:“湘竹湘叶扶本宫回寝宫,姑姑替本宫送送三皇子。”
    王姑姑一怔,忽然想到什么,回道:“是。”于是一路送萧长风出了昭阳宫,在昭阳宫门外,王姑姑一脸担忧的对萧长风道:“殿下您也放心上,娘娘只是一时没想开罢了,待奴婢回去好好劝她。”
    萧长风也回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王姑姑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却并未说话,只是面色忧愁的看着萧长风大步离去的背影。
    御书房。
    圣人批了会儿折子,忽然搁笔,一旁的大太监见状,忙端了热茶上前,又用眼神示意宫女上来给圣人捏肩捶背。
    圣人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缓缓道:“李成,今儿宫里可有大事?”
    叫李成的大太监一面收拾案桌,一面陪笑道:“万岁爷您忘了?今儿内务府总管去简家下聘了。”
    圣人怔了一下,道:“朕倒真忘了,听闻这回都是皇后在张罗?”
    “回万岁,礼单这些正是皇后娘娘亲自过目了的。”
    “淑妃真的万事不理?”
    李成面色微微变了变,回道:“应该是罢,奴才并未听说昭阳宫有什么动静。”
    圣人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骂道:“有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甚么样?”
    “万岁息怒,奴才只是不想给您添扰。”李成腆着脸对圣人笑了笑,见他并未动怒,这才大着胆子道,“旁的奴才不清楚,不过方才倒是听了一个传闻,三皇子今日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似乎很有些不欢而散,三皇子在昭阳宫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直往坤宁宫去了呢!”
    “不欢而散?这淑妃是在给朕摆脸色呢!”圣人面有怒色,拍了一下桌子,“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三都比她聪明!”
    “万岁息怒!”李成带着一干宫人跪在地上劝道,“淑妃娘娘只是一时想不开,想来很快便能明白您的苦心。”
    “都起来罢。”圣人瞥了他们一眼,面上的怒意却是收了起来,喃喃道,“正五品,确实是差了点……”
    其实答应简家姑娘指给老三当正妃,他后面也不是不后悔,也想过要么改成侧妃,一举两得,只是元贵妃一哭二闹,他又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了口,便没有反悔的道理,最后还是下了这道旨意。
    不过在私心里,圣人对淑妃和三皇子是有些愧疚的,不然淑妃都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虽不是对他,但是闹得满宫都知道淑妃这些日子不快活,换做以前圣人早就发作了。
    李成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圣人的神色,缓缓开口附和道:“万岁爷说的是,淑妃娘娘虽是不快,倒也顾忌着圣人您的面子呢,一没闹着悔婚,二没要圣人再指个家世好的侧妃打您的脸,如今也只能生些闷气了,好在三皇子殿下明白,且淑妃虽万事不理,但有皇后娘娘操持着,倒也出不了乱子。”
    这番话说到圣人心坎上了,他面色又缓和了些,忽然道:“把简家的资料给朕找过来,若是可以提携倒也不错,五品文官……跟朕做亲家还是勉强了些。”
    “万岁英明,奴才这就去……”
    还没说完,圣人摆摆手,道:“不急,前儿西域不是进贡了一匹和田美玉和玛瑙珠翠吗,女人就喜欢这些玩意儿,你亲自去挑几样出色的,送到昭阳宫去。”
    “是。”李成笑着应道,又问,“万岁可还有别的吩咐?”
    “皇后这回做得不错,也一并赏了。”圣人沉吟道,“还有老三和简家,既然今日是下聘的大日子,朕这个做父皇的也不能小气了,你看着挑罢。”
    李成心里已有了谱,带着旨意退下了。
    萧长风从坤宁宫出来,便径直回了皇子所,他的府邸虽然完工了,但毕竟还没成婚,依旧是在皇子所住得比较多。
    这一走,正好错过了去坤宁宫宣赏的宫人。回到自己的宫里,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出来迎接,请了安便道:“殿下回来了,方才万岁爷那里赏了东西下来,殿下您过目一下?”
    女子声音柔婉,萧长风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便抬脚进去了,一入门便瞧见正厅的茶几上的东西。
    一座半尺高的玉雕,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出来的孩童白白胖胖,栩栩如生,憨厚可爱,
    萧长风收回视线,冷不丁道:“这座玉雕明日摆到湘兰院去。”
    一旁的大宫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常跟着萧长风往宫外府邸跑的长顺已经反应过来了,好歹记得前几日主子才把府邸的正院改成湘兰院,便立刻应声道:“是。”
    萧长风吩咐完,也不多关注,抬脚往书房走去,长顺忙着安排琐事,六安和永福便跟了过去,一见书桌上摆着的游记,六安勾了勾唇,笑嘻嘻的道:“主子,听闻今儿圣人不止赏了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连简府也有赏赐呢。”
    萧长风已经取了本书来看,淡淡的嗯了一声,六安再接再厉的道:“简府二少爷,也就是简姑娘的亲大哥,今儿正好从书院回府了。”
    埋头看书的人这回连嗯的回应都没有了,六安只能讪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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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府众人接到圣人的赏赐,险些乱成一团糟,宫人走后,金氏看着简珞瑶手中的云母水晶、玛瑙珠翠,堆成一盘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金氏眼睛都直了,颤着声音道:“这可是圣人亲自赏下的……”
    连老夫人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珠串,目光闪了闪,才收回视线,叮嘱道:“云母水晶自来是外族进贡上来的,连宫里的娘娘们恐怕有的也不多,尤为珍贵,圣人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好生收真。”
    老夫人的潜台词是这么稀少的东西,就安生收着别戴出去拉仇恨值了,听在金氏耳里却是莫大的荣耀,她不再奢望自己能有这么珍贵的珠子,毕竟是圣人的赏赐,谁也不敢轻慢,但金氏觉得与有荣焉:“果然咱们瑶儿出挑,皇后娘娘和圣人连着赏呢,我可听说过,前面那两位皇子妃,大婚前是没收到圣人的赏赐的,咱们瑶儿真真是头一份啊!”
    郑氏则是满脸慈爱的看着简珞瑶,“且不提头不头一份,圣人既然会赏,那便是最满意瑶儿不过的,占着这份特殊,瑶儿在三皇子后院站稳脚跟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点头,对简珞瑶道:“你娘说得很是,自己好好把握。”
    主子们喜气洋洋,简府下人也是一个个昂首挺胸,骄傲得不行,自从自家四姑娘指给了三皇子做正妃,府里景象可是越来越好了,宫里贵人们赏赐不断,现在谁家有这样的殊荣?
    正好简千珝亲自去国子监接了散值的简司业回来,因而将简司业从同僚的热情中解救出来,父子俩有说有笑的回了府,一踏进大门,便感受到了这份喜气洋洋。
    进了老夫人的松荣堂,一家人甭管老小,都挤在屋子里。圣人的赏赐,老夫人已经让简珞瑶收起来了,简珞瑶正逗着腻在她怀里不肯下来的简千珏。
    简千珏过了年便六岁了,按虚岁算是七岁,老夫人再疼爱小孙子,也拦不住简司业要把他捉去学堂的决心。
    简家在京里经营几十年,往上数两三辈子的家业都在京城,加起来家族人也不少了,从简老太爷那辈起分家的叔伯就不少,加上简司业这一辈,还有各家分出去的庶子,零零种种也有小几十口,因而简家有自个儿的学堂倒也不足为奇。
    简司业官职不高,在家族里却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简珞瑶又迟早是天家媳妇,整个家族跟着沾光,因此家里只有简千珏一个小豆丁在学堂,学堂里也没有孩子敢欺负他,许是听了父母耳提面命,一个个把简千珏当老大捧着,这就捧出了几分气场。
    六岁的小豆丁要知道争强好胜了,简霸王趴在简珞瑶怀里,见她想把自己丢出去,忙伸出小胖手抓着她的手臂,嘴上道:“几串珠子算什么,等我长大了,天天给姐姐买珠子换着戴!不许把我扔下!”
    简司业一脚踏进屋,听到这话便问:“什么珠子?”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给他解释了,简司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甚好,甚好。”
    今儿老夫人高兴,一家子聚得也齐,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加起来也有一屋子了,老夫人笑眯眯的道:“今儿是好日子,晚膳就在这里用罢,叫厨房备些下酒菜,老二和珝儿好好喝几杯。”
    郑氏正要说话,金氏已经极有眼色的站起身,将郑氏按在椅子里,笑道:“二伯难得没有应酬,回这么早,和二嫂陪着母亲说会儿话,我去厨房看着。”
    老夫人虽说让简千珝和简司业喝几杯,其实她自己也没闲着,从简司业简千珝,到郑氏金氏,都给她敬了酒,老夫人酒量不低,一杯杯喝了。
    为了凑趣,简珞瑶也带头进了一杯,后面的简珞岚她们有样学样。
    最逗的是简千珏一个小豆丁竟然也想学敬酒,简珞瑶往他杯子里道了杯白开水,小家伙没发现端倪,端起杯子豪气云天的干了,大人们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这顿晚膳吃得开心,整个吃了大半个时辰,厨房时不时有热菜的端上来,下桌时简司业已经有些头晕了,简千珝扶了他先回院子,简千珏黏大哥,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了。
    老夫人也有些微醺,郑氏便让姑娘们先走,金氏本想替她留下来安顿老夫人,但见简珞瑶主动留下来,便特意避开了,把空间留给母女俩。
    还有不到两个月,简珞瑶就出嫁了,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高嫁是高嫁,可那般的地方,平日里想见还得递帖子,即便见了面,她还要给自己女儿行礼,这种感觉,想想就忧伤。
    许是感受到了她娘的情绪,回屋的路上,简珞瑶挽了郑氏的手,将头亲昵的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就算是嫁了人,也是娘一辈子的女儿。”
    郑氏从忧思中回过神来,笑着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笑骂道:“你个贪心的丫头,还想让我为你做牛做马操劳一辈子不成?我才不呢,你自个儿操心去,以后生了孩子,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简珞瑶笑嘻嘻道:“以后生了孩子,就把他扔给姥姥带,我才不管!”
    “真是个懒丫头!”郑氏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却是甜滋滋的了,想到再过不久有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喊自己姥姥,女儿和女婿外貌都是极出色的人儿,生出来的小家伙定不会差……不过像谁比较好呢?
    简家众人前一晚畅饮开怀了,第二日却都已经收起了狂喜的日子,平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简司业一早去了衙门,下午散值回家仍是十分按时,这回却不是因为简千珝亲自去接的缘故。简司业又请了个不速之客回来。
    萧长风第二次上门,简家上下激动之余,已经淡定了许多,因为萧长风发话了,他这回是来岳家走动,不必太过客套。
    再过不久女儿就要嫁给人家了,对方身份再高,简司业也不想太过恭敬客套,以至于把人推远,又因两回偶遇都谈笑风生,简司业对萧长风的态度确实自然许多,也没让下人先通报,一进门便领了他去老夫人屋子请安。
    一旁的简千珝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心里感觉不妥,但见父亲一脸自然,三皇子更是风姿卓然,想想还是没说话。
    昨日里祖母多喝了几杯,他出门时还在睡,这会儿松荣堂应该没旁的人。
    却不想简千珝想岔了,松荣堂这会儿又是一屋子的人,简珞瑶几姐妹都聚在里头,因为昨日圣人带头,今天宫里娘娘们跟着赏赐东西下来了,其中还有简珞瑶正经婆婆淑妃娘娘赏的,简府上下又是一阵欣喜若狂。
    若只是简司业和简千珝过来请安,但有个萧长风,就突兀了许多。
    听到丫鬟来报,老夫人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赶忙安排道:“请贵客在外厅稍后片刻,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你们送几个丫头回去。”
    虽有长辈作陪,丫鬟婆子拥簇,避嫌是避嫌了,可还是要与萧长风打个照面,身份如斯尊贵,一身便服长身玉立,满身尊贵,面如冠玉,几个年轻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出色的年轻男子,即便是擦肩而过,也有人悄然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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