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你是我的心腹,将来要跟着去护国将军府过好日子的。”
    绣儿性格懦弱,任打任骂,从不吭声,林苗月就是喜欢这种奴性,所以很是信任。她本身从没想过丫鬟可能背叛于她。
    “小姐,奴婢知道,您好了,奴婢就跟着好。”
    绣儿甜言蜜语,已经摸透了林苗月的脾气,她挑亮了灯芯,笑道,“您以后是袁小将军的夫人,有诰命在身,奴婢也跟着脸上有光呢。”
    “你知道便好。”
    如此拍马,让林苗月眼神里带着欣喜,整日的烦闷一扫而空,只要度过眼前这关,护国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前几天与袁郎欢好,正处于危险期,所以她在担惊受怕。
    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天边,晚风静谧,不如白日里的火热,林府上下,一片安静,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内室,绣儿从荷包里取出李月娥给的药米分,郑重道,“小姐,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此药的效果极佳,若是有了身孕,喝上以后就和来了小日子一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不过为了稳妥,您还是请个信任的郎中查探。”
    这话,是李月娥给出的主意,也是心理战。林苗月被养在深闺,哪有什么值得信任的郎中?而且李月娥笃定对方焦急,定会放心服用。
    “无妨,本小姐信任你。”
    此话让半信半疑的林苗月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绣儿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若是做手脚,绣儿就不用想活着了,是个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林苗月微微一笑,在绣儿紧张的神色下,把白色的药米分放入一杯白开水里,缓缓喝下。她刚想站起身,顿时感觉到胃部一阵绞痛,从耳鼻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房内只有主仆二人,绣儿被这个景象震惊,她瞪圆了双眼,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林苗月倒在了桌子上,紧闭双眼。绣儿颤抖着,一手捂着嘴巴,一手上前探着林苗月的鼻息,气绝身亡了……
    “怎么,会是这样?”
    突来的变故,让绣儿大脑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为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勉强镇定,一定是李月娥,是了,李月娥那么狠毒的人,怎么会满足于下绝子药!利用这个机会,竟然杀了林苗月,让她这个丫鬟背黑锅!好狠毒的心思!
    没人证明绣儿曾经去过李府,就算有,也无人证明药米分是李月娥给的,绣儿紧闭双眼,泪水不停地滑落,事到如今,她已然没有退路,从前想着能得到自由身嫁个好人家,现在看来,是妄想罢了!
    “绣儿姐姐,夫人那边传话,问小姐睡下了没。”
    门口处,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稚气未脱的小丫鬟站在门口,多亏林苗月打发众人退下,绣儿强忍着惊慌,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回道,“小姐白日去哭灵,有些疲累,刚才躺下了。”
    “那就好,那我回去传个话。”
    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走了,只留下绣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发呆。呆愣半晌,她决定抓紧时间,先打了一盆温水,擦干林苗月脸上的血迹,绣儿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到床上,脱下鞋子,盖好丝被,放下纱帐,一气呵成。
    事到如今,只能跑路,去哪里都要钱财,绣儿打开自家小姐的首饰匣子,装了一些轻便的首饰,又在一个小匣子翻出一叠银票,这是小姐的私房银子,全部拿走,出门在外,得用碎银子和铜板,绣儿的脑子变得异常清明,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整理好行囊。
    因为想要与袁焕之约会,林苗月偷着灌醉了婆子,弄了一把后花园角门的钥匙。今日皇后薨的消息传出来,林府上下都没有什么心情,绣儿回来之时,那侧门并无人把守。
    “真是个好机会!”
    绣儿本想就这么离开,突然在一个匣子的最下方,发现了丫鬟的卖身契,她翻找了一圈儿,找到自己的,万一以后有机会,有钱使得鬼推磨,她便找人到衙门消了奴籍,从此落个自由身。
    若是这一路上,遇见不幸,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李月娥,绣儿想留书一封,悲哀的发现自己不识字,她用力抓了抓头,灵机一动,找一块绸布,用墨汁画上一轮明月和一直飞蛾,表示月娥,希望有人能明白。
    打理好一切,绣儿抹黑了自己的脸颊,换了一身男装,从后花园的角门翩然离开,而明日,等待林府的,将是一场轩然大波。
    这边,莫颜还没收到皇后娘娘薨的消息,此刻她正在吕氏的马车内,瞪着眼睛看着纱帐,惶恐不安。白日里发生的事,留下人善后,赈灾车队没有停留,提前上路,所以又露宿在荒郊野岭。
    有南平王和洛祁两个大麻烦,这一路上无法太平,莫颜觉得自己精神紧张,如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都要起身,以为是刺客来了。
    “颜颜,怎么,睡不着?”
    深夜里,响起吕氏温柔的声音,她靠在莫颜身边,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哼唱着大越的民谣,莫颜开始觉得很好听,听着听着,便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还是个孩子呢。”
    马车内,吕氏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夜相安无事,过得很快,莫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她醒来之时,才发现马车已经行走在路上。
    “小姐,您睡的可真沉啊,夫人让奴婢不得打扰您。”
    墨香眨眨眼,为了让马车宽敞一些,夫人吕氏带着墨梨和婆子到最后一辆马车上,和洛祁同车,莫颜就一直在第二辆马车上沉睡着。
    “是啊,肚子有些饿了。”
    莫颜打了一个呵欠,来到盥洗室洗漱,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阴天,没有刺眼的阳光,多少能凉爽一些。
    早膳只有简单的饼子,并几个小菜,莫颜饿了,也不挑食,全部吃在肚子里,这才感觉到舒服一些,她夹了一个核桃做零嘴儿,对着墨香念叨,“还有两日,咱们就和赈灾车队分开了。”
    “恩,听夫人说,王爷已经安排了一个商队,咱们跟着商队一起到颍川去。”
    商队是到颍川贩运药材的,还有镖局的人马,这一路上就太平得多,走官道,连山匪都没有,所以墨香并不担忧。
    “小姐,奴婢昨日可真的吓坏了。”
    墨香惊魂未定,看到肉都不想吃,满脑子都是昨日遍地的脑袋,早上李德还在嘲笑她,问她是不是做了一夜的噩梦,还嘚瑟地拿着一个烤鸡头,在她面前晃悠。
    “就当是猪肉和猪头便好,你看那些屠户们,几乎每日都要杀猪。”
    莫颜想要安慰墨香,以前在上法医课的时候,也有女生吓得尖叫晕倒,连续噩梦,时间长了,也就变得无所谓,众人都可以给自己催眠。
    “小姐,这么想,奴婢确实舒服了点。”
    墨香脸色苍白,挂着黑眼圈,打了一个呵欠,昨日突然出现刺客之后,她也跟着身后那些小姐们跑到树后躲着,那些不怕死的愚蠢小姐开始惧怕,后来竟然在讨论南平王的风姿,还有的说,只要能和南平王睡一夜,这辈子就没白活,真是不知羞耻!
    马车上没有洛祁聒噪,莫颜静下心来,她让墨香休息片刻,自己靠在车窗旁边看书,最近总是有事,还有很多偏方没有记牢靠。
    快到午时,车队突然停滞不前,莫颜以为又要休息,她戴上帷帽,下了马车,看到前面不远处跪着一群衣衫破烂之人,这些人无论老小,全部都花白泛黄的头发。
    “白天咋还能见鬼了呢!”
    李德抖了抖,仔细地看了眼前面的人,揉揉眼睛,还是没任何变化。之前研究路线的时候,得知前方有一个鬼村,但是众人拐弯,并不路过那边,因此没有交集。
    “什么鬼,不要乱说。”
    莫颜眯着眼睛瞪了李德一眼,没有文化的古代土包子,那群人不过是得了白化病而已,用不着如此大惊小怪吧,不过她突然想起这里是大越,而不是二十一世纪。
    “神仙,求神仙赐下圣水,让我等得以重生!”
    为首的是一个老头儿,不断地带着后面的众人磕头,嘴里念叨着,莫颜听清楚之后一愣,“谁是神仙?”
    “敢问这位小姐,这里是南平王的车队吧?”
    老者满脸眼泪,哭泣着,他们祖辈都是这种白色泛黄的头发,被大越的人定义为妖怪,赶到一个村落生活,那个小村子无人敢靠近,被称呼为为鬼村。
    前几天,来村里送盐巴的小贩带来消息,大越的南平王路过鬼村,老者觉得,如此天神一般的人物,定有法力,他们不想做世人口中的魔鬼,想祈求南平王施法。
    “哪来的圣水啊!”
    莫颜一脸黑线,走到第一辆马车的车窗处,对着里面对弈的白影道,“喂,都是找你的!”
    “莫小姐,您怎么能对我们主子不敬呢?”
    连个称呼没有,问题是主子也不生气,李德搓搓手,开始打抱不平起来。
    “关你何事!”
    莫颜吐吐舌头,这里又不是京都,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的,礼仪规矩能当饭吃?也就是这个黑炭头,整日吹毛求疵,及其可恶。
    二人拌嘴几句,莫颜把注意力转移到前面的村人,她的心里很是同情。白化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症,不过是一种遗传疾病,多在近亲结婚中传播,相比这些村人被当成鬼怪,与世隔绝,只能在村子内部嫁娶,所以这种病症就一直传宗接代。
    “求神仙赐下圣水!”
    村人再次拜倒再地,每个人眼眸中都带着殷殷期盼,万俟玉翎在马车上,无动于衷,倒是莫颜看不下去了,她快步向前,扶起前面领头下跪的老者。
    “莫小姐,您快回来!”
    李德吓得不轻,大白天的,竟然与鬼打交道,这个莫小姐不仅仅是草包,还是个二百五,同情心用错了地方。
    万俟玉翎本不想理会此事,大越太大,受苦受难的数不胜数。鬼村的百姓们虽然受尽白眼,可他们自给自足,还是能过日子的,再说他也不是神仙,无法解救这些百姓们。
    “神仙出来了!”
    莫颜不离开,万俟玉翎无奈,只得从马车飘出,为首的老者激动的大喊一声,众人再次跪倒磕头,无论莫颜怎么劝说都没有用。这种白化病,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可能除了神仙,别人束手无策。
    离得近,莫颜仔细观察了下众人,他们的病症不算特别严重,至少眼睛还是黑的,只是头发,眉毛白里带着黄,皮肤比正常人白一些。
    几代都走不出鬼村,在这么一个小地方扎根,近亲传宗接代,就是恶性循环,以后这种病症还会继续传播下去,毫无办法。这是一方面,二是莫颜动了恻隐之心,希望他们能走出去光明正大的生活。
    从李德的态度,就能看出大越百姓是多么歧视这群人,他们不过是一群病人,为何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鬼怪?
    “王爷。”莫颜欲言又止。
    现在车队都在赶路,她不好意思提出众人都在此等候她一个人,而且南边还有更多的灾民等待救命粮草,万万不可顾此失彼,她的意思是让万俟玉翎的赈灾车队先走,她随后赶上去。
    “李德,你带着车队先行离开。”
    万俟玉翎点点头,不用莫颜说,很快领悟的其中的含义,而吕氏不明所以,以为万俟玉翎真的有什么法术,她只是嘱咐莫颜几句,约好在前面的城池汇合。
    赈灾的队伍走得很慢,若是骑马过去,一天的路程不过需要几个时辰而已。洛祁非要下马车跟着凑热闹,吕氏眼睛一眯,凉凉地道,“三皇子,您能骑马吗?”
    一句话,让洛祁的脸部僵硬,他伤在了臀部,确实不能骑马,不然等回来,屁股定是开了花儿。
    大队人马远去,官道上只剩下万俟玉翎和莫颜两个人,前方跪着约莫二百来个村民,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瞅着二人。
    “你揽下的事,可有解决的办法?”
    万俟玉翎背着手,眼神悠远地注视着前方,像是隔着这群人,在看什么东西,怀念一件事情一般。
    “神仙啊!”
    为首的老者再次哭泣,多少年了,多少年终于等到这么一天。看南平王的相貌和眼神,给人飘渺之感,这必定是天神下凡啊!
    “人家都说你是神仙,可没说是我。”
    莫颜不服气,她的相貌也很出众,就是年龄小点,跟在万俟玉翎身边,被他耀眼的光芒显得没了,像一个丫鬟和打杂的。
    “那咱们回去。”
    清冷的嗓音从万俟玉翎的喉咙发出,莫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叔大人这是在威胁她还是耍赖?这人真的是大越的南平王吗?
    最后,还得莫颜妥协,事情是她主动揽上身的,她来到老者的面前,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的头发眉毛变黑,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这位小仙女,此言当真?”
    老者立刻改变了说辞,就要给莫颜下跪,被她眼疾手快地拦下。白化病这种白色的皮肤没有办法改变,通常怕阳光暴晒,村民们被当成妖怪的原因,主要是不论男女都是一头杂草一般的黄白色头发,看起来像个异类。
    “当真。”
    众人在前面带路,莫颜紧随其后,一路上,她四处张望,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秀美的小村子,绿树成荫,庄稼正在茁长成长,在田间地头,有穿着厚实的村人,正在除地头上的杂草。
    村中房屋四周有不少高大的树木,院子里还有成片的葡萄架子,莫颜猜测可能是这些白化病人见不得刺眼的眼光,夏日出门纳凉,所以才种了这些。
    听老者介绍,早年村里人被当成鬼怪,每次到集市上,都被百姓们追着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其中有的女子很受伤,差点一根绳吊死,后来他们习惯了,就很少出村,有时候需要点生活用品,外来走货的大胆货郎会来鬼村贩卖。
    村中的人自给自足,所以没有多少银钱,都靠着种的粮食为生,女子们养蚕,抽丝织布,用比较低的价格换取用品,他们知道自己吃亏,可很少计较。
    这是一群淳朴的人们,他们祖辈生活在村里,见不得光,却从未对世间的百姓有过怨恨,但是在心底,他们希望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鬼村,小娃可以念书识字,不再遭受白眼。
    “喂,你为什么不问我用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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