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牛点点头,笑道:“比我一开始想得还好些,农十一答应了,其母听说了,说她有一个姐姐嫁到了陆洞,她为了报答我们救了他儿子的恩情,愿意带着我们去陆洞,她说她对陆洞人的山哨很了解,而且她说进了陆洞后,我们也可以去她姐姐和姐夫家投宿。陆洞和农洞一样,都是没有专门的客栈的,像是商队去做买卖,一般都是在山寨里的寨民家里投宿。她说等到后日一早把她丈夫葬在村寨里的招魂树下,就可以带着娘子一行人去陆洞了。”
    “那么,贺牛,你能够保证顺利带着周将军他们一行人,明日出发去了陆洞,进到陆洞里面去吗?”谢妙容问贺牛。他想要是他不能够,也可以晚上一天再出发,由农十一和他母亲带着进到陆洞。
    “能吧,方才我问了问农十一关于那山哨的事情,他对我说了,也给了一个竹哨,并教我怎么吹那陆洞的山哨。”贺牛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竹哨,吹起来。
    谢妙容听得出来,这个哨音跟他们一行人进入农洞的哨音不一样,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分不清楚。
    贺牛笑着吹了一会儿,完了,他又拿出一张软皮,给谢妙容等人看:“你们看,这是农十一的阿母给我的一张陆洞的山哨图。她说这张图是她姐姐嫁到陆洞后,回娘家给她的,她凭借此图,还有姐姐教的哨音,不至于迷路和被哨兵盘问。”
    众人都凑过来仔细看那张图,只见图上画了许多曲曲折折的线,在一些分岔口会有一个箭头表示,示意往哪边走才是正确的路。
    谢妙容边看边问:“难道那陆洞是在群山之中吗?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山路的分岔。”
    贺牛答:“娘子猜对了,的确陆洞是修建在一座大山上,要到陆洞里去,就要走过许多迷宫一样的山路。我也是问过农十一的阿母才知道的。幸好我方才去问了农十一可否做向导,不然没有这张山哨图,还有教给我怎么吹陆洞的山哨,明日我要带着周坦等人去可就要无功而返了,甚至在山上迷路。”
    “幸好,幸好。可是这样一来,农十一和其母难道没有问我们为何不一起走呢?”谢妙容继续问。
    贺牛:“我说,你们还要在这里再卖两日货,我们并不是一个东家,只是路上遇到了合伙来农洞。所以,我的东家想要先去陆洞,那里人更多,买卖更好做。农十一和他母亲都相信了。”
    “这样也说得通,那么,我们就这么定了,明日由周将军带队,贺牛跟其他几个兄弟先去陆洞,我跟阿石,阿豆,牧七等人后日出发来陆洞。咱们就按照今日商量的行事。”谢妙容最后道。
    “行。”众人齐声答应。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贺牛和周坦带着六个兄弟,牵着他们的马辞过了谢妙容,农十一等人,先一步出发去了陆洞。
    谢妙容则是和阿豆,阿石等人在农洞,在农十一的帮助下继续做些以物换物的买卖。他们也只是妆模作样做了几个时辰的买卖就收摊了。
    又过了一.夜,翌日起来,谢妙容就没有听到在农十一家的土场跟前那巫师念咒的声音,还有延续了好几日的哭泣声。她亲眼见到了农十一父亲的那副遗骸被装入了一个大翁,翁口被蒙上了牛皮,然被两个农洞的男子给抬走了。农十一跟其母,还有他大伯一家人跟在后面,一路唱着谢妙容听不懂的歌送葬。
    葬礼结束后,太阳才完全从远山之后出来。
    农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餐饭,然后大家就各自散了,谢妙容等人头一天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只等着农十一和其母说出发。
    约莫辰时左右,农十一和其母来找到谢妙容等人说可以走了。
    谢妙容给农十一的大伯一家人留了一斤盐作为感谢,感谢他们这几日把房屋让出来,让她这一行人落脚。
    农十一的大伯死活不要,因为他觉得太贵重了,而且他还觉得谢妙容等人对农十一有救命之恩,他应该给谢妙容等人提供住宿的。
    谢妙容让阿石强行把那一斤盐趁着农十一的大伯不注意,还是给他放到了他家的一块兽皮之下。
    ——
    从农洞到陆洞约莫有四五十里山路,好在这几日天气晴朗,比谢妙容初初进龙溪山时的路况好多了。
    农十一的阿母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比起谢妙容大个五六岁的样子,她的身材比较瘦小,但是看得出来,她很灵活,腿脚同样有力。
    一路上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带着儿子在前面引路。
    其实他们母子即便想说话也因为不懂汉语,无法跟谢妙容等人交谈。
    谢妙容等人也不会龙溪土语,除了拿手比划比划,就不晓得如何跟农十一母子说话了。
    一路上,谢妙容都在看着周围的路旁的风景,当他们一行人走到那座浮桥上时,谢妙容脸上的神色比较肃然。因为这里是萧弘带领的那一队禁军精锐出事的地方,还好,她的丈夫没事,可其他的那些上百的兄弟都倒在了这座桥上或者被冲下河去。河水咆哮着,这座浮桥似乎萦绕着那些亡魂的悲咽……
    大家都有这种触动,所以过桥的时候都很沉默。
    过完了桥,立马就进入了密林,谢妙容回望浮桥的对面,想到丈夫萧弘出事时,那些龙溪土人的兵士就是躲藏在浮桥这边的密林里,对萧弘等人进行了攻击。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浮桥对面的人是看不清楚密林里似乎藏了人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萧弘等人被突然的袭击打乱了阵脚,从而惨败。
    穿过密林,谢妙容估摸着这段路应该有十多里。
    等到眼前豁然开朗时,谢妙容看到了层层叠叠的重山,这些山并不是很高,可就是一个山头连着另一个山头,似波浪起伏一样。
    但是总体来说,坡度尽管缓,还是渐渐的往上的。
    农十一在前面,又拿出了一个竹哨,开始吹起了长短不一的哨音了。他母亲则是在前面引路。
    在这些起伏的山头之间,的确是有着很多岔路,不明白路况的人真会迷路。
    谢妙容好奇地往四周看着,在想,一会儿会不会有什么哨兵跳出来拦住他们一行人呢。又或者那些哨兵到底又是藏在哪里监视着自己这些人呢。
    很顺利,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过一个哨兵,又走了十多里后,转过一个山头,一座巨大的用石头砌成的寨门撞入了谢妙容等人的眼帘。
    寨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苍鹰,在寨门两边,修建有两座哨楼,这两座哨楼比农寨的更宽大,高度也跟高,目测起码有十米。在哨楼上,每边都五个陆洞的兵士。他们同样挎着弓箭,站在上面,看着进出山寨的人。
    在进山寨的时候,同样有个头目上前来盘问谢妙容等人,农十一和他母亲上前去跟他说话,谢妙容就让阿石把早准备好的一个小竹筒的买路盐送上,那个小头目接过去看了,笑一笑,也就挥手让谢妙容等人进去。
    谢妙容等人顺利的进入了陆洞。
    她朝四面打量,见到这个陆洞果然是龙溪十八洞里面最大的山寨,首先体现在这个山寨的路,虽然也是用石头砌成,但是很明显这路的宽度和平整度都比农洞好。
    还有陆洞的木楼比起农洞更多,密密麻麻,鳞次栉比,随着盘旋的道路渐渐排列开来。若是站在山寨的最底下,谢妙容觉得自己要是戴了帽子的话,仰头去看最高处的石楼,帽子也一定会掉下来的。
    不过,尽管她现在没戴帽子,不用担心帽子掉下来,她可以肆意的看,可是那座石楼的与众不同和庞大,还是让她感觉挺有压力。
    她所看到的所有陆洞的房屋全部是木楼,可最上面那座楼却是用白色的石材建成的,占地比别的房屋大五六倍不止,看起来非常的恢弘。此时,她的丈夫萧弘会不会在那座白色的属于陆洞寨主的石楼里呢?
    还有,里面住着的那个女魔头陆溪鱼会不会收服了萧弘?又或者萧弘因为反抗陆溪鱼,被她的带刺的人皮鞭子给打得皮开肉绽呢?
    一想到这一点儿,她再也无法淡定了,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娘子,走,周将军派了贺牛来跟我们碰头了……”
    忽地,阿石在她耳边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收回神思,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转脸去看阿石,然后见他瞟了眼他们一行人的后面。果然在队伍后面,贺牛跟上来了。
    见到贺牛,谢妙容忍不住一喜,她非常想这就向他打听下,他跟周坦先来陆洞一天可曾打探到什么萧弘的消息。
    但是这种冲动他压抑住了,还是想着等到去农十一的姨母家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贺牛呢,接着跑上去假装是和谢妙容等人偶遇,接着他和农十一及其母亲说起话来。农十一对于见到贺牛显得挺高兴,因为他其实一路上每当想有话对谢妙容一行人说的时候都苦于大家语言不通,但是见到贺牛了,他就觉得终于可以跟谢妙容等人交流了,所以他拉住贺牛不放,请他也去他姨母家里住。
    他说,他姨母家里盖的楼有七间,跟他大伯家的楼一样宽。
    因为想到要向谢妙容禀告所打探的萧弘的消息,而且他也必须了解谢妙容一行人住哪里,便于在周坦和谢妙容之间互通消息,所以贺牛答应了农十一去他姨母家里坐一坐。
    农十一的姨母家在山寨的中上部,因为她的男人是陆洞的一个小头目,家里比起一般的陆洞人来说要强点儿。
    谢妙容一行人跟着农十一和其母往上爬坡,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农十一的姨母家。
    农十一的姨母那个时候在家,突然见到其妹还有外甥来了,尽管有点儿吃惊,但是看得出来很高兴,她领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出来迎接母子两个。不过,她还是习惯性地去找妹夫,一看之下,却没有见人,于是她不免问起妹夫在哪里。
    提起这个,农十一的母亲一下子就哭起来了,农十一在一边小小声把父亲出事的消息告诉了姨母,接着他又指着谢妙容等人说,多亏这几个做买卖的杂货商人救了他,否则他也会成为老虎的食物,被老虎吃到肚子里,再也见不着他姨母了。接着,他恳求其姨母能够收拾两间屋子出来给谢妙容等人住。
    “那是当然……”农十一的姨母柴阿大赶忙答应,随后,她一边安慰妹子,一边对自己的女儿说,让她去收拾木楼西边的两间屋子给谢妙容等人住。谢妙容等人为了表示感谢,自然也是送上了一小包盐给柴阿大。
    柴阿大收了盐,那是更加热情了。
    她领着妹子,外甥,还有谢妙容等一行人上楼去。阿石留了几个兄弟在楼下看守货物,他则是随着谢妙容和阿豆,贺牛等人上楼去。
    二楼的火塘边,柴阿大请众人坐下,她让儿子端了些野生的果子来招待谢妙容等人。
    谢妙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子没有吃,相反,她让阿豆拿出茶叶来煮了些茶,让大家解渴。
    柴阿大是个非常贪小便宜的人,一见到谢妙容拿出来的茶叶,她也就想要点儿了。或者农十一和其母都不知道茶叶这种东西,但是因为柴阿大的男人是陆洞的小头目,他有机会见到大头目得到洞主的赐茶,然后大头目也分了点儿给他品尝,他拿回来给老婆尝了点儿,所以柴阿大认识茶叶这种东西。
    谢妙容甚至不用贺牛翻译,看柴阿大的表情,她就晓得这个女人想要茶叶。于是她乐得大方,也给了她一包。
    柴阿大得了茶叶高兴得不得了,那对谢妙容等人是更加热情了,她亲自去帮着女儿把谢妙容等人住的两间房收拾干净,接着请他们进去住。
    谢妙容和阿豆睡一个屋,阿石和其他几个男子在另一个屋。谢妙容和阿豆刚进屋子去坐下,贺牛和阿豆就进来了。
    贺牛压低声告诉谢妙容:“我跟周将军还有几位兄弟去陆洞寨主的门前卖东西,打探到三公子的确是在陆洞寨主的独生女儿陆溪鱼手里,只不过,好像三公子有点儿不对劲……”
    ☆、第210章 21.0
    “什么,不对劲儿?他……他到底怎么了?”谢妙容一听即刻就急躁起来,心瞬间提起,双眸锁定贺牛紧张地问。
    “似乎,似乎他对那陆溪鱼很服从,我们亲眼见到他像一个随从一样陪在陆溪鱼身侧……”贺牛眼中也露出了疑惑道。
    谢妙容脸色霎时一变,她听了贺牛的话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萧弘被陆溪鱼收服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这跟谢妙容想的太有出入了!
    她想过的选项里就没有萧弘被陆溪鱼收服这一项。到达陆洞之前,她非常担心的是萧弘脾气倔,不屈服于陆溪鱼的淫威,所以会吃点儿苦头,被陆溪鱼像对待其他的奴隶不服从的奴隶那样,打得皮开肉绽,甚至因此而失去性命。
    但是,这会儿从贺牛告诉她的话里,她得出的结论很明显是萧弘已经做了陆溪鱼的男.宠.,不然他怎么会陪在她身侧,就像一个顺从的随从。
    她的心揪了起来,心里阵阵的锐痛。她实在想不到,萧弘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一个女人迷惑和收服,这和她所了解的萧弘太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萧弘贪生怕死,才做出了这种选择?但是,她认识萧弘那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觉得萧弘会贪生怕死过。
    那么,剩下的一点就是那个陆洞寨主的女儿,陆溪鱼非常美貌迷.人,让萧弘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于是他折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也许,这是唯一的可能……
    不过,谢妙容还是不太敢相信一个龙溪的女土着会有多美,竟然让萧弘改变了审美观?至少,她不认为自己连个女土人也比不过。
    屋子里听说此事的人,阿石,阿豆,还有牧七都对贺牛说的这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估计也和谢妙容一样不太相信萧弘会是贪生怕死,屈服于一个女人淫威的人。
    所以,他们也想到了谢妙容所想的另一个可能。
    于是众人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谢妙容,大家伙心里都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阿豆首先就提出了疑问,她问贺牛:“是不是那陆溪鱼长得很好看?还有她多大?”
    贺牛呵呵一笑:“她的模样在我们汉人看来,绝对算不上好看,她纹了面,肤色较黑,跟一般的龙溪土人一样身材瘦,但是比起一般女子要高,看起来比较灵活。另外她舞刀弄剑,是神箭手。还有,她今年十六岁。”
    “那三公子怎么会……怎么会……”阿豆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她从贺牛的话里面已经在心里描画出了一个比较粗糙的野蛮女汉子形象,她觉得三公子的审美,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除非三公子脑子出问题了。
    贺牛接话:“所以,这也是让我和周将军迷惑的地方。我们见到三公子在陆溪鱼身边,好像个随从的样子都感到奇怪。”
    说到这里,他看向谢妙容:“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谢妙容咬咬唇,说:“还能怎么办?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要把三郎给带回去。我看,就让阿石和周坦一起想办法,把三郎给绑了,带出陆洞,返回建康去。咱们手脚要快些,毕竟做买卖为掩护,也只能在陆洞呆几天。贺牛,你这就回去叫周坦今晚子时到这里来跟阿石碰面,商量下该怎么营救三郎……”
    贺牛:“是,那我这就回去带周将军来。”
    等贺牛走后,谢妙容就叫阿石回去休息,她这一天也累了,就由阿豆伺候着躺下。
    不过,就算她躺下了,并且闭上了眼,可一想起萧弘,想起贺牛所说,她就无法平静下来。辗转发侧之间,她听到了楼梯上有人走动,接着一个操着龙溪土语,声音比较粗鲁的男子在跟那个农十一的姨母柴阿大说话。
    她猜想,这可能是这一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听那个男子说话大着舌.头,似乎是喝醉了。接着外面堂屋响起了农十一,还有其母的说话声,以及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谢妙容听到有脚步声往她住的这间屋子走来,接着有人在木门上轻轻敲击。
    “娘子,我去看一看。”阿豆听见了就一骨碌坐起来,然后起身去开了门。
    谢妙容也坐了起来,她自从到了龙溪以后,晚上投宿在农十一的大伯家以后,就从未脱过衣裳。这会儿,听见人来敲门,起来也倒方便。
    此时在门外站着农十一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这个男子也是龙溪土人的装扮,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刺青,或者他跟农十一一样,身上有刺青,是在耳后,或者手臂上?他的肤色看起来也比龙溪当地的土人要浅一些,颇有些小麦色的感觉。
    阿豆先就问:“农十一,有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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